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逼得陈边无论如何,都得尽快和陈止交善,再不济也不能为敌,求不来字不要紧,毕竟墨宝难得,可如果陈止说出事情,他陈边可就要成彭城一笑了。
一念至此,陈边就有些牙疼,但也坚定了心中想法,打定主意要改善和陈止的关系,就算被下人议论也在所不惜,下人再怎么着也不敢明着非议自己,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眼前的利益和困境才是关键。
“陈韵、陈博他们的想法,暂时都不用考虑,相信他们会明白轻重的,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这种人我可不敢用了,难不成还得让我损失自己的利益,迁就他们?”
陈边想得很好,但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陈止会不会吃这一套,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他心中忐忑,随即又不禁哀叹了一声。
“和白事之前比起来,形势已经逆转了,这还是陈止刚刚展露一点能耐,以后那还得了?我这个侄子,看来是真不能得罪啊,得罪的时候很舒畅,事后还得自己舔着脸求和,再来几次,我这老脸往哪搁?”
对面,陈止眼眸微动,已然明白。
“陈边这是得了书法外交的好处,要跟我改善关系呢,看他这急切的模样,怕是不惜付出些代价,只求如愿,既然这样,我完全可以利用一下,提出些许要求,借陈府之力,也能省去些麻烦,毕竟以现在的情况,那个徐方估计要动手了。”
第五十二章 杀鸡当用宰牛刀!()
“陈迟与我这身体的父亲交好,所以照顾我,又看重我的书法,所以善待我,但还有节制,不会有求必应,顾忌不少……”
看着面前的两位名义上的长辈,陈止盘算得失,很快有了主意。
“但陈边就不同了,他尝到了书法外交的甜头,宛如吸毒一样,加上为人肆意,只顾眼前,陷得越深,对我的依赖性就越大,结合他过往肆无忌惮的行事方式来看,为了弥补关系,做事肯定更为用心、卖力,有道是使功不如使过,这个人利用得当,对我百利而无一害,但不能一次性就给他好脸,得慢慢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表现不出应有的价值。”
一念至此,他朝陈边拱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多谢二伯关心,小侄一直谨遵教诲,每日用功,二伯只要稍微派人在府中问一下,就能知道。”
这话一说,边上的陈觉就觉不妙,暗暗焦急:“止少爷这是昏头了,怎么能这么跟二老爷说话,二老爷这是有心要和他缓和关系啊,怎么说都是陈家长辈,名声再大,也不能怠慢,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坏了,估计是,止少爷年轻气盛,乍得名望,想不通这个道理。”
“他这是还有怨念,到底沉不住气。”那小管事陈越也见过不少人,有着自己的判断,一听陈止的话,顿时暗暗摇头,“名声再大,现在也还在外面,府里的权力他还没得到,二老爷好不容易给他个台阶,却不知道珍惜,以二爷的性子,今后这两人怕是难有亲善了。”
其他仆从也各有各的判断,要以此来揣摩陈止的性子,自是各有想法,但多数都觉得这句话处置的不好。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陈边一听出陈止话中的不满,反而生出几丝喜意。
“我这侄儿练了一手好字,却隐忍不发,若不是如今家宅不存,被逼无奈,恐怕还不愿意显露,城府何等之深!但现在却在我面前展现不满,这说明他不把我当外人啊,没有以城府应对,这是好事,也对,我过去逼迫那么多次,他如果完全不在意的和我谈笑风生,那才叫危险。”
人,有的时候就这么奇怪,你对他越好,他越觉得应该,不知道珍惜,可你如果恶言相向,他反倒要反思了,陈止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于是,在众人的大跌眼镜中,陈边满意点头道:“不错,是我疏忽了,该多关心关心。”说完这个,他又补充的问了一句:“你在为学上,还有什么难处么?说出来,看看家中能否帮你解决了。”
这般和善的语气,加上一点关切,隐隐还透露出一点弱势的味道,让人一听就觉得不同寻常。
“咦?二爷这话,这表情,不太像是场面话,有点发自真心的味道。”
“奇怪,二爷过去没这么放低过姿态啊,就算是和别人缓和关系,也没见他有这个态度,为何对一个自家小辈低头这么厉害?”
“难道真是因为书法?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怎么说也得一步一步来,这么快的变脸,我们看着也不舒坦呀。”
这下子,陈觉、陈越等陈家下人傻眼了,脑子里的念头一时转不过。
别说他们,就连陈迟都有些疑惑的看向陈边,对自己的这个二弟这般作为,很是不解。
“昨晚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事?以至于二弟对小七做出这等姿态,以我对他的了解,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做到这一步的,太离奇了,难道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昨夜陈边回来,就把情况给他这位大哥汇报了一声,但因为夜色不早,加上满脸酒意,因此只是简略的诉说,可即便如此,也让这位陈家大爷吃惊不小,他虽认定陈止字好,却也想不到会被诸多长者看重到如此程度,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评价再高,对于入品是什么概念,几位长者因为那幅字争吵等等,陈迟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觉得多少夸大了一些。
说到底,他没有亲自过去,没有亲眼见到,单凭想象固然吃惊,但远没有陈边身历其境,感受各家奉承的那种感触,直到此时,发现了陈边的态度突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程度了,又想到今日一大早,陈边就找到自己,热切的要给陈止封赏,顿时明了几分。
“看来,我对张府晚宴的判断,还是有出入的,得打探清楚才行,但眼下确实不能寒了止儿的心,更不能被二弟比下去。”
一念至此,陈迟的心里,把已经提高的对陈止的评价,又提升了几分。
如今陈府之中,陈家老大、老二是两个派系,虽有亲情,也有竞争,不过陈迟毕竟是家主,维持一族兴衰,所以还是想调和各方关系的,从而维持陈家整体利益的,见陈家出了能人,自是欣慰,也乐见陈边和陈止和好,维持家族团结,所以特地留出时间,让两人先交流一下,现在事情结束,也该他这个家主说话了。
“止儿,你二伯对你的殷切期望,切莫辜负。”
先给陈边一点台阶下,陈迟接着又道:“昨晚张府晚宴的事了,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也就不罗嗦了,按我陈家家规,有功就赏,有过则罚,你过去常被惩戒,想来是深有体会,但昨夜的事,给我们陈家大大长脸了,这事该赏,我听说你最近长炼剑术,但只能以木剑习练,君子六艺,此事不该轻忽,我前些日子得了把好剑,正好赠与你,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赏赐,自己说说。”
这话一说,众人又是一阵侧目。
那赏赐一把长剑也就罢了,算不上什么,可让人主动说赏赐,就有点深层次的意思了,这其实是一种考验,考验一个人度事情的拿捏,一般是世家准备重点培养子侄时的方法。
按陈迟、陈边的想法,陈止最好的选择,就是提出让家族帮他将眼下的麻烦都摆平,然后将宅院重建,一切归于正轨,有张府晚宴这个借口在,族中的其他人也没法说他们二人偏帮。
这样一来,也算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然后陈家就会安排一下,准备动用各方渠道,将陈止书法家的名号打出去,最好让跑到南边的那位刺史也知晓,那位可是也很喜好书画之道的,若能得到其人赏识,不说那背后的上品大族,单单是眼前的实利就想之不尽。
未料,陈止沉思片刻,却提出了一个让在场之人都颇为意外的要求:“两位伯伯,能否先屏退左右,再让我言?”
“屏退左右?莫非是什么隐秘的事?”陈迟皱起眉头,迟疑起来,反倒是边上的陈边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止儿有这个要求,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可是咱们自己的止儿,还能说出什么不成?”言罢,也不等陈迟决定,就先让包括陈觉在内的一众下人暂且退去,只留下几个管事。
“这二爷怎的对七少爷言听计从起来了,吃错药了不成,也太不寻常了!”这些个仆从退下的时候,都是一头雾水,好奇陈止想要说什么,更不解陈边这么露骨示好的原因,但也只能遵从。
很快,一屋子人就走的差不多了,除了陈家伯侄之外,唯独还留下两名管事。
陈迟固然有些不满,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只是对陈止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两个管家,世代服侍咱们陈家,最是信得过。”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真正的班底,眼下两名管事就是这种人。
陈止不再坚持,说道:“我希望大伯可以联络一下游徼和皂隶,帮我盯住一个人,记录他的言行。”
“什么?”陈迟、陈边都很意外,对陈止的这个选择摸不着头脑,却还是顺势问道,“盯住谁?”
“徐方。”
游徼,与三老一样,也是地方官职的名称,掌巡察缉捕之事,简单来看,就是负责地方上的治安,抓捕不法之人,论位置而后管辖,近似警|察局长。
陈家过去就曾有人担任过这个职位,因此现在在相应的职位和部门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一点陈止在回忆、整理前任的记忆时,已经着重做出了标记,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可是,这个提议,却让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一阵错愕。
陈家大爷让陈止自己说一个赏赐,结果陈止开口就让警|察局长派人去盯个人,而这个人……
“徐方?这名字有点耳熟,是哪家的人?”陈迟迟疑了片刻,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一个管事身上。
“这,”两名管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大管事陈意出面,小声道:“徐方为陈韵少爷那边的一名家丁,太公在世时也曾赞过此人,您再想想。”
“家丁?”
“正是家丁。”
陈止点点头,就算徐方只是一个家丁,他也不会轻视对方,在战场上,任何敌人都必须重视,然后全力应对,不然保留实力给谁看?实力就是用来对敌的。
他陈止出名,最损陈韵的利益,利令智昏,以陈韵的心性必然动手,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主要的执行人就是徐方,将这个爪牙剁掉,是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陈止本打算用别的方法盯梢徐方,但既然陈家有人脉可用,那不用过期作废。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要一击必杀,这杀鸡当然得用宰牛刀!
第五十三章 家中岂能寒其心()
陈迟低头想了片刻,终于记起这么一个人了。
好嘛,我给你一个自言奖赏的机会,你就让我托关系到警|察局,让警|察局长派人去盯一个家丁,这委实超出了陈家大爷的想象。
想着想着,跟着就看向陈止,语含不解的问道,“我让你选个赏赐,你居然想让游徼派人盯一名家丁?就算陈韵得罪了你,何必跟一家丁过不去?他能做什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家丁的风评不是太好,过去闹出过几次事情,若不是你祖父护着,早就让人拿下了,难道是他无意中得罪了你?”
陈边也在旁边提醒道:“止儿,这次赏赐机会难得,你说出来,我和大哥拍板,其他人就算想要攻讦也不用担心,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浪费了这次机会啊。”话中的维护和提醒之意,几乎不带遮掩了,听得陈迟都不由侧目,越发惊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止好整以暇的回道:“好叫两位伯父得知,止此举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盖因徐方此人颇多古怪,与我家宅烧毁有关,大伯只要派出稽查皂隶一观便知。”
陈止这样不慌不忙的回答,让陈迟兄弟越发疑惑了。
陈止的这个提议,算是临时起意,但不是拍脑袋的想法,既然打定主意要消除隐患,那就宜早不宜迟,经过昨晚一事,对方定然按耐不住了,能动用陈家的关系排除隐患,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还可以免去可能的隐患,更不用担心碰上陈家内部的阻力。
“陈家虽然没落,但也有自己的关系,老大陈迟辞官守孝,老幺陈远当差做吏,在巡察缉捕上有着公权,调动皂隶很是方便,按照推测,徐方必然会调动赌坊势力,如此一来,就能将他和赌坊都扫清了,然后这火必然烧到陈韵身上,那就是陈家自己查到了陈韵,根本不用我出手,就连带着将这个隐患也给除去了。”
此时,陈止已经有了个完整的计划,联络游徼、请皂隶盯梢徐方只是第一步,也是很重要的一步,等陈迟答应下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你说徐方与你家宅院烧毁?可有证据?”陈迟沉吟片刻,这才正色起来。
“证据倒是有些,但恐怕难以呈堂。”陈止摇摇头,他能找出徐方此人,实是结合服散之前的几件事,以及在宅院的一些痕迹,加上和赌馆签订约定时的些许情报,综合判断出来的。
这里面能够作为证据的,除了人证之外,就得涉及到痕迹学和推理了,这个时代没有相应的设备和概念,是无法作为证据的。
只是,没有证据,却可以让对方制造证据,于是陈止满含自信的道:“不过,只要派了专人盯梢,那徐方会自己送上证据。”
这个自信,不是陈止狂妄自大,而是做给陈迟、陈止看得,这和带兵打仗是一个道理,你得表现出必胜的信念感染他人,再辅以言语,才能让其他人愿意向一个还没影子的事进行投资。
何况,陈止选在现在提出,是因为他很清楚,此时自己有一个援军,不管自己提出何等要求,只要耗资不大、不动陈家根本,这人都会想方设法的满足自己。更不要说,自己还对陈家进行过了“投资”,算是在家族入股了,虽然是小股东,可架不住未来发展前景优秀。
“光是这么说,口说无凭,我如何帮你调度人手?”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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