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并不意外,他早就领教赵远结交朋友的本事,无论中外,皆有涉及,也是一奇人,他说认识塞外部族之人,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毕竟,连拓跋郁律都是赵远引荐的。
陈止对此事记在心里,也期待着和那边的人接触。
伴随着好友的送别,整个送行落入了尾声,随后挥手告别,就陈止登车,与家眷、仆从远去,离开了洛阳城。
“下次再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
透过车窗,远远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城池,陈止心生感慨,随后摇了摇头,笑道:“不想这些了,这一个月时间,是留给我准备的,至少要在北上之前,把设想中的几个物件、事情都梳理清楚,等到了地方,也好直接运用起来,另外……”
他手扶胸口。
“一年之中,名望金液满了几次四格,先后抽签三次,这第四次也快满了,正好赶上时候,大概入了幽州,就差不多满四格。”
想着想着,就有仆从过来,说是前面马车上的夫人略感不适,陈止闻言过去,然后就坐于车中照料。
车队前行,这一路上又有许多插曲,略过不表。
却说张远送别了陈止,回到家中,就让人呼来两人。
“今日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实是不便让二位露面。”
在赵远面前的这两人,身材比寻常的洛阳人高出很多,脸上胡须不少。
若有经常在百家茶肆厮混的人在这,看到两人顿时就会感到熟悉,随后就辨认出来,是在茶肆中问过陈止任职太守的外乡人,因二人样貌特殊,是以印象深刻。
两人实际上是慕容鲜卑之人,个头高的年长,名为慕容翰,另一人则叫做慕容皝。
听了赵远的话,那慕容皝就点头道:“赵兄费心了,本来是听了陈先生的种种传闻,到了洛阳就想找时间拜访,没想到碰上了他去往北地为官,陈府每日人来人往,实在不好上门,但他既然要去北地,总有见面的时机。”
第三百九十九章 归乡与仙翁()
“来了!来了!”
伴随着充满着兴奋之意的叫喊,彭城县城内外顿时沸腾起来,尤其是等在县城门前的那一道道身影,更是神色兴奋。
为首的陈迟、陈边等人,甚至都难以站住,不住来回踱步,目光更是忍不住往前面眺望着。
在他们身边,一众陈家子弟依次排开,再往后则是其他世家大族的子弟。
陈迟等人边上,郡守徐辉亦领着官府众人位列其中,县令杨永也在其中,而且就跟在徐辉的身边。
在杨永的身边还站着一人,正是陈止的八叔,陈远。
陈远算是彭城陈家在官府当差的唯一一人了,一年前只能说是曹吏,但现在看他的衣着装扮,赫然已是县尉,和刘家的刘仰同样的职位,论站位还在刘仰之前。
大县一般是可以有两名县尉的。
杨永一边看着官道,一边对陈远说着:“弗如,等会你见到了守一,得跟他好好说说,你这一年的政绩,多亏了你,才能让咱们县中这般太平。”
弗如,是陈远的字。
他一听这话,顺势表态道:“我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缉拿追捕本就是贼曹该做的,哪里能说是政绩,能有晋升,全靠县令的提拔,这点我是不敢忘的。”
陈远很清楚,他这一年的所作所为,最多是个无功无过,换成是其他时候,别说晋升了,能在秋冬上计、年末考评中不被斥责就算好的了,但就这么无风无浪的当了一年的差,结果就一连几跳,乃至被多方肯定、推举,成了县尉,其中原因是什么,他心中有数。
杨永特地提到这一点,就是想要卖个好,肯定一下自己的人情,然后期待着陈远能在那人来了之后,为自己美言两句。
那个人,正是陈止!
经过几日的旅程,陈止抵达了自己的家乡,徐州彭城。
不过,他人要来的消息,提前几日就送来此处,这座古老县城早就做好了准备,从上到下,官府、世家、百姓,都知道在洛阳引起了风潮、名声响亮的名士,归来了。
“上次走的时候,陈止还只是出去游学,虽然比我等的名望更大,但至少还能看到项背,如今再来,其人却已是五品大员,更是在洛阳做出了好大的成就!完全无法相比了。”
人群之中,彭林、彭棋、刘渺等人看着远方,暗暗感叹,却已经没什么竞争攀比的心思了,因为陈止当下的地位,几乎是他们这一生仕途所能达到的终点——
别看他们在彭城中被称为风云人物,实际上也只是年青一代的成就罢了,人们对年轻士子的评判标准,总会放低很多,而刘家、彭家这样的家族,在彭城之人看来强盛,乃至在整个徐州范围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但终究只是地方世族,还是北方士族,子弟入品都要从九品起步,八品就算好的了,以此而观,他们最后的成就也有着极限。
这个极限,和那黄思相似,能做到五品的署长,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陈止的起步就是中枢官,现在更在上升期,哪怕在京城人看来,外放地方为郡守,算是一次挫折,可在彭城世族的眼睛里,能为一地郡守,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这样的结果,让彭林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两方的差距,意识到这不是单纯靠着拼搏就能够弥补的差距。
哪怕是心高气傲的彭林、自幼就天赋过人的彭棋,乃至素有大志的刘渺,面对何种情况,心里都放弃了和陈止比拼的念头,尤其是刘渺,回想当初几人对陈止的态度,更是感慨万千。
“还是我那弟弟有眼光,祖父让我等结交陈止,唯独他先行一步,如今和陈止相交莫逆,在洛阳游学,听说受到很多书院的赏识,有不少的大儒、大家,乃至宗师要收他为徒,家中对他也越发重视,就算他人不回来,只要送来一封信,家族就都会郑重对待,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他背后的陈止啊!”
家族看重与否、坊间有多少传闻?这彭城的年轻一代,看重的终究还是这些,相比起来,代表几大世家过来迎接陈止的家主们,想的就是更为实际的问题了。
如何和陈家相处,要让出多少利益?
陈家先是多了一个太仆,张家也没有占得便宜,现在陈止又有崛起之势,搭上了杨家这样的大树,大势已成,彭城的其他世家,只能选择与之合作共存,最好是相互促进。
其实早在不久之前,彭城各家就转变了策略,开始事事以陈家为首,隐隐构建出以陈家为首的彭城世家新格局,这也让陈迟、陈边等人越发扬眉吐气,今日他们站在众人之前,气度就和过去不一样了,没有半分不和谐的味道,俨然彭城世家的领袖。
连郡守徐辉都和他们平齐而立,陈迟和徐辉交谈的时候,虽还能看出上下之别,但在态度上却不再是一味讨好,而是有了点不卑不亢的气度。
说白了,不卑不亢也是对人的,不光是个人修养的问题,更是背后势力、实力的综合体现。
徐辉和陈家几位老陈一起等待,偶尔会转头和他们说话,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没有半点官威,堪为官民鱼水情的表率。
“陈止此番回来,只是暂时修整,然后就要北上,为一地太守,论官品和我是一样了!”
嘴上是随意的说着话,可徐辉这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在他的观感之中,还留有陈止一年前的样子。
一年前的陈止,虽已声名鹊起,但毕竟没有官职,也还是后辈,徐辉固然欣赏于他,但更多的还是种居高临下的提携之意,哪怕因为陈止和顶头上司徐州刺史有了点龃龉,却也是无伤大雅。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为官十几年,才谋得了这么个郡守之位,反复钻营,也没能入那中枢,更不要说在中枢的司衙中交善人脉了,但是陈止不同,他背后有太仆、大司农,又被皇上和中常侍看好,与大鸿胪、太常、宗正等司衙关系亲善,这等人物,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至少不是我能比拟的,若能和他交好,未来定有好处!”
徐辉背后的徐家,也有一定的势力,消息算是灵通,对洛阳的局势颇为了解,所以徐辉知道陈止这一年,不光是做出了成绩,更重要的是结交各个人物,这才是他所看重的!
“只不过,陈止一去一回,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也不知道他现在对我,是否还是那般尊重了,毕竟我与他已无品阶不同了!”
就在徐辉这种复杂的心态中,陈止的马车缓缓靠近,停住之后,陈止当先下车,然后就和兴奋迎上去的一众长辈见过礼。
“好小子!不愧是我陈家的好儿郎!”
“你可算是回来了。”
“早就该回来了。”
陈迟、陈边和陈迅,先前在陈止大婚的时候,特地赶去京城,因此见过了他,但一样期待着陈止能回来彭城,毕竟这里才是陈家的根!
陈家在这一年之中,产业不见多大扩展,最多是将白家的些许产业消化掉了,但地位却扶摇直上,其中的关键,就是有陈止在洛阳的名望支撑,所以陈家诸公早就期望陈止能回来露面,那样更可以让他们在乡里乡亲面前与有荣焉。
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不错,不错!比之更有气度了!”
陈迂等未能前往之人,见了陈止也是心中欢喜,不住的点着头。
“嗯,气色也不错了,你之前信中提到,说是在外也一直坚持打熬身子,看来所言非虚啊。”陈远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陈止,点了点头。
“我家那小子,这一年以来,是多亏了你照顾啊,他现在在洛阳略有薄名,更是托了你的福。”刘家的刘仰顺势过来,做出亲切的样子,用自己的侄子拉近关系,陈止自是报之以礼。
“等回到家中,再和诸位长辈说一说小子这一年以来的经历,我先去见过徐郡守。”
听陈止一说,其他人纷纷点头,都说这是正事。
陈远更是道:“你马上也是要做太守的人了,该向徐郡守好好请教一下为政经验,但要记得礼数,不可因为一点成绩,就得意忘形。”话中隐隐有提醒之意。
陈止点头,顺势过去,恭恭敬敬的给徐辉行礼。
“后生可畏啊!”见了陈止的态度,徐辉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和陈止客气了两句,算是定下了两人的亲善关系。
待到了谈话的末尾,徐辉忽然说道:“你看,你一来,我光顾着高兴了,有个事差点就忘了,刘侃、张咏等几位先生托我带个话,说是他们这两天,会在卧冰楼设宴,希望贤侄你能赏脸赴宴。”
说到这,他忽然压低声音,道:“这次宴席,我知道一点内情,有几位外来的名士参加,其中不乏能人,南边有名的小仙翁葛洪就在其中,除此之外,听说还有一位大贤,贤侄你此番北上需要人手,不妨在这次的宴席上试着招揽一二人,定有用处!”
第四百章 重游卧冰,心有招揽念()
刘侃、张咏等,都是彭城有名的名士,与陈止在卧冰楼中相识,陈止也是在那天遇到了琅琊王家的书痴王奎,以及琅琊王刘盖。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现在的陈止被誉为彭城名士,冠绝青徐,风头一时无两,而刘侃等人却依旧还是名士,名声既没有增长多少,也没有下降多少,仿佛静止了一样。
实际上,这样的名士才是常态,对他们而言,此生能在一地有这般名声,就已经足够了,若是还能留下一二逸闻,传于后世,那就更好了。
他们的名声,能将其他人吸引过来,让游历至此的其他名士好奇,从而过来拜访,因此时常有这样的宴席展开。
“最近这半年以来,过来拜访的名士,比过去同时期要多得多,”徐辉看了陈止一眼,笑道:“从来访止人的话中,我能听得出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是冲着贤侄你的名头来的,想来你的名声渐渐流传,已从洛阳和青徐等地,朝着天下各处流传了,这可是要名垂青史的征兆!”
“徐师真是抬举我了,我这点名声不过是一时流传罢了,哪里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陈止谦虚起来,这徐师的叫法,乃是徐辉要求。
见陈止从善如流,徐辉顿时心情畅快,忍不住就道:“谦虚了,贤侄谦虚了啊,我可是知道的,在你要去的北疆之地,你的名声就十分响亮,《六国论》在鲜卑各族流传颇广,说起来,你未能参加这次的杏坛论道,实在是让人遗憾啊,不说旁的,就是当场书就《六国论》一事,就值得大书特书,比之后来论道时候的几篇文章,不知道好上多少,真是可惜了!”
边上的陈迟等人听得此言,也是露出遗憾之色,去年的杏坛论道,动静很大,不光是中原的不少大家,连同边疆的诸多部族都有大家前来,可谓是热闹非凡,影响深远,徐州因为离青州较近,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波及,从世家到民间都十分关注论道。
一开始,陈止被邀请去参加论道,陈家还是颇为兴奋,却没想到他中途就走了,好在陈止的风头更大,不光是斩杀了匈奴小王子,更有鲁王宴上的一篇《六国论》,相比之下,连杏坛论道的优胜之人,都被盖住了风头。
更不要说,后来又有匈奴王刘渊之死的传闻,更是将陈止的名号推上了一个新的巅峰,成为彭城父老乡亲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同乡贤达。
在随后的日子里,但凡他在洛阳有什么动静了,传到了徐州这边,尤其是彭城之地,都会引起议论。
正因如此,才会有许多百姓自发的过来迎接陈止。
这样的民望,当然有利于名声的传播,但凡是经过徐州之人,都会听闻陈止之名,那些不急着赶路的,难免顺路过来一探。
“所以啊,最近这彭城周围,名士是越来越多了,很多人过来这边,都会停驻一些时日,前几日又有消息说你要归乡,就有不少人在这里等着呢。”
徐辉抚须而笑,看着陈止的面容,也是越发和善。
自己治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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