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皱紧眉头,双目凝视着荀谋,似笑非笑地问:“那荀将军的意思呢?”
“呵呵依在下看,切不可因小失大!”荀谋露出狡黠的笑容,“如果殿下您真的想登上宝座,没有雷霆万钧的手段是成不了大事的。”
“你的意思是”刘衍的眼里仿佛射出幽幽的冷光,咬着牙道,“杀了他?”
荀谋见刘衍已经有此意,于是道:“没错!而且将案件揽过来,由您来审理!”
刘衍眼前一亮,虽然如此会损失一员干将,但是却更加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左右一想,与其冒着失信的风险救下夏敬营,倒不如挥泪斩马谡,好好利用此案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以此体现自己大公无私的一面,再者如此一来,在范阖睢那边也好有个交代,能够拉拢住他,将来对大业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想到这里,刘衍的双眸射出阵阵寒光,眼含杀意,继而冷冷地点头,喃喃道:“一个夏敬营,值”
荀昱听儿子的这一番言论,颇不以为然,“如此行事,只怕会让追随殿下您的人寒心吧?”
刘衍看了一眼荀昱,忽又低下头,接着眼里闪着光,“小不忍则乱大谋,夏敬营本就衅稔恶盈,户部一事更是弄的满朝上下怨声载道,除了他,本宫看来拍手称快者不绝,包庇他,岂不是助纣为虐么?”
荀昱一怔,真没想到刘衍会说出这番话来,原本查察府库亏空一案就是太子的想法,如今宁王一党的羽翼剪除许多了,太子竟然会来一招兔死狗烹,想到这里,荀昱的背脊不禁感到凉飕飕的。
“说的是!”荀谋苦笑一声,“只是我也有一点不明白!”
刘衍道:“哪里?”
“范恩羽和夏通之间怎么会闹得这般你死我活?”荀谋怪道“夏通是户部尚书夏敬营的儿子,搞垮他们,于他范恩羽又有什么好呢?”
刘衍并没有多想,笑道:“他们之间早已有过节,夏通赌气坑害他在线,范恩羽他哪里会忍下这口恶气,反过来再设计夏通,这种事情向来也是常有的,更何况人家还掌握着夏通的罪证!”
第一百九十七章雪夜幽魂()
腊月寒冬,太子刘衍在卫国公府上密议,得到荀谋的建议之后,刘衍豁然开朗,看着天色已是傍晚时分,于是起身向荀昱父子拱手告辞,荀昱想请太子留下用膳,刘衍也觉得许久没来荀昱府上,想着趁着吃饭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起身时却看见外面院子已经飘飘洒洒的飞舞着雪花,刘衍看得直摇头,只得向荀昱再次一拱手,道:“这顿饭就暂且记下吧!本宫还是早些儿回去为妙,否则这雪一大就很难回去了。”
夜,雪势越来越大,京都已是白茫茫一片,街巷上鲜有人迹,偶尔雪地里会留下几排脚印,有人的,有猫狗的,但是须臾又会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人迹。已经是二更时分了,天上的雪花如同春天的柳絮,依然纷纷扬扬,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就连打更的更夫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没在大街小巷。唯独夏府的院墙外、府门口五步一岗,歪歪斜斜的站着守卫的府衙差役,有几个领头的衙役耸肩缩手的围站在滴水檐下,边抖着冻僵的双脚边说闲话。
“这天儿这么冷,张头,您说要不要派人给兄弟们都添一件大氅?这么冷着,挨到明天雪停了,非得冻出问题不可!”
为首的那个张头,呼哧着粗气,身上抖了一下,上牙打着下牙,朝着身旁站岗的一名差役吩咐道:“你小李,快去衙里面给兄弟们取几件大氅,给大家送来!”
那名差役也已被冻得面红耳赤,有些为难的道:“张头,这么大雪,骑马不便,走路更不方便”
“你娘的!”张头喝斥道,“赶明儿一起冻死算了!骑马去,快点儿,带上小周一起有个照应”
张头看着两名手下骑着马消失在雪夜里,然后转身继续问另外几个衙役,“府里头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头儿,您放心,咱们京兆府办事,能出什么差错?”
“嗯”张头点点头,“还是小心点儿为妙,要是让他跑了,咱么都得掉脑袋。”
夏府的卧房内寂静一片,东面的那扇窗半开着,窗户下的案几上,一盏孤灯在寒风中摇曳,时明时暗。案前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冻得通红的右手握着毛笔,案上的镇尺压着一张红笺,他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院内萧瑟的寒风穿堂过廊“呜呜”作响,让整座庞大的老宅愈加显得诡异,房檐上积压的雪花不时窸窸窣窣的从滴水檐上跌落。许久,男子长叹一声,左手挽着右手衣袖,颤抖的手握着笔在信笺上写着“如履薄冰数十载,奈何至此哉”几个字,写罢信手将笔往桌上一扔,然后摇着头冷然一笑。
雪夜里,他绝望无助的望着黑洞洞的院子内的天井,他知道,如果今天刘衍答应自己的事情如果属实,又何必马上就派人将自己软禁呢!这分明就是想个自己撇清关系!如果说派人来看守是小心起见,那后来又加派人手就分明就是已经起了杀意了,看来想救出通儿是无望了,现在恐怕自己也很快要被问罪了,只可惜为官数十载,如履薄冰,上下逢迎,对太子忠心耿耿,到最后竟然换来这样的结局,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想起当初来京时意气风发,也想要早就一番大事业,奈何竟然会落的这般境地。
他愈想愈加悲愤,心头郁气积结,连连猛咳了数声,咳出了几口猩红的鲜血来,滴落在岸上的信笺上。他全然不顾嘴角的血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拉着太师椅,失魂落魄的走到堂中间放好太师椅,接着怅然若失地走到衣柜前。“啪嗒”一声打开衣柜,面色凝重地看着衣柜里的那一条白绫,许久,那双颤抖的手才缓缓地将白绫取出。
他手握着白绫,步履蹒跚的往太师椅那儿走去,虽然过了不惑之年,但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踉踉跄跄地走到椅子前,挺拔的身影在烛光中摇曳,映在了屋顶的房梁上。屋外的寒风呼啸而来,从窗户外卷进几片雪花来。桌案上白皙的雪花,猩红的鲜血,泛黄的信笺,墨色的草书,仿佛也在随着寒风哀嚎,烛焰在风中摇摇晃晃几下之后,便随风熄灭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刹那间亦随之消失在暗夜之中。
次日清晨,却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碧空如洗,蓝色天空和白皑皑的人间交相辉映,街头巷尾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极为耀眼。新年即将到来,公差们也更加勤快起来,带领着老百姓们沿着大道上扫雪。
一辆耀眼的官府马车从大道上疾驰而过,直奔太子府而去,来到东宫门前时,下马车的人正是京兆府尹赵善谦,他神色慌张,小步快走,径直的往府内口行去,几个门子在门前扫雪,知道来人是府尹大人,都上前点头哈腰的问安。
“殿下呢?殿下呢?”赵善谦着急忙慌的问,“本官要见他,快去通报。”
门子见府尹大人面色凝重,于是也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殿下还未起来呢!大人您要不先去中堂等等?小的再去跟管家通报一声?”
赵善谦点点头,抬头之际,正见太子府的管家从院内走出来,赶忙向他招手,“老管家,快去禀报太子,本官有急事求见。”
老管家见是府尹大人,而且看样子应该很紧急,想来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应了一声后,一溜小跑的往回跑去。
赵善谦在太子府的中堂内,来回踱步,神色焦急的等待着,忽听得院外有脚步声,赶紧跑到门口。赵善谦见迎面而来的正是太子,急得跺脚道:“殿下,大事不好啦!”
刘衍不慌不忙的从抄手游廊走来,边整着衣衫边道:“一大清早的,什么好不好的,就不能等晚会再说吗?”
太子慢吞吞的模样,赵善谦实在看不下去,三两步来到太子的跟前,一摊手期期艾艾道:“夏夏”
刘衍不耐烦道:“夏夏夏什么”忽然转念一想,停住脚步,瞪着赵善谦问,“是不是夏敬营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千回百转()
“没错!夏敬营出事儿啦!”赵善谦神色紧张,手足无措的拍手道。
刘衍紧张的问:“出什么事了?”
“死”赵善谦期期艾艾道,“死啦!”
“死了?”刘衍也有些讶异,“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这么突然?”
“早上衙役给夏敬营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在自家的书房内上吊自杀了!经仵作查验,死亡时间应该就在昨晚二更前后吧!”
刘衍低头思忖,阳光斜斜的照在还未消融的积雪上,光线刺眼地映在他的脸上更显苍白,夏敬营突然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一死,户部尚书一职马上就会空缺出来,到时候宁王必定会想方设法安排人递补,这一次皇上未必会再次听从自己的意见了,毕竟夏敬营就是自己举荐的,现在他不仅涉及强征百姓良田,而且还把府库亏空案搞得上下怨声载道,夏敬营突然暴毙是小,可如今一时之间如何能够寻觅一个合适的人接这个职位呢?
“殿下”
赵善谦连叫了几声,刘衍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跨进中堂,然后一屁股坐在首座上,神色怅然一言不发。赵善谦侍立在一旁疑惑的看着太子,不敢再打扰。
刘衍此刻的心思千回百转,转念一想,夏敬营如此一死了之,正好接手处理此案,反正死无对证,这个罪名要怎么定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么,接着处理此案也不怕以火烧身,剩下他那个窝窝囊囊的儿子,谅他也奈何不得什么,于是脸上忽然浮出一阵笑意,“死就死了,何必大惊小怪。”
赵善谦不解地看着太子,看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殿下?那此案该如何处置?”
刘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道:“你上奏圣上,就说此案事关体大,难以定案,请圣上裁夺。到时候,本宫会亲自出面处理此事。”
昨天还是一派末日景象,今天却已经有了要过年的热闹迹象,虽然太阳才刚刚爬上屋檐,却已经能感受到春日即将到来的和暖。陆府的院子里,几株枯瘦的桃树上积雪,被阳光一照,“扑簌簌”的直往地上掉落,小园香径的积雪也已有尺厚,陆佐倚靠在廊檐下的躺椅上,半缕光线映在他那苍白的面颊上,一脸惬意的微闭双眼,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间,陆佐感觉身上一暖,睁开眼看时,安静若正拿着一件大氅小心翼翼的盖在自己的身上,眼里满含爱意。
安静若笑着低声道:“终究还是扰了你的好时光了。这雪化时是极冷的,也得担心风寒呢!”
陆佐莞尔一笑,“不妨事!”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陆佐呵呵笑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说话间,陆佐见老潘命着几个下人拿着扫把进院子来,于是叫道,“老潘,你们这一早的拿着扫把作甚?莫不是要扫雪吗?”
老潘立在院中,赶忙停住手里的活计,向陆佐作揖道:“给老爷请安!正是呢!昨晚雪下得特别大,得赶紧把这些雪扫掉呢,否则这雪一化开,院子里寒气太重,只怕老爷您受不了。”
陆佐大笑着摆摆手,“不必不必。昨晚这大雪难得一遇,老天爷辛苦下这一晚上的大雪,才有今日尺厚有余的积雪,殊为珍贵啊!就这么把它扫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么?你们不必扫了,就这样看着它慢慢化了,才有意思。”
老潘楞在那里,一句也没听懂老爷说的话,满脸疑问的看看老爷,然后又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夫人,“这夫人您看”
安静若微微一笑,“既然老爷这么说,就这么办吧!你们也加几件衣服,院子里怪冷的!”
老潘点点头,接着招呼下人拿着扫把赶紧退下。
安静若见下人们都走后,转过头,笑着问陆佐,“相公方才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
陆佐微笑着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静若,你又猜对了!”
“是什么事吗?”
“哈哈没错!又被夫人您猜对了!”陆佐似乎还在意犹未尽的享受着此时温馨的时刻,躺在躺椅上闭着双眼,喝着拍子唱道,“故人兮彼方,寤寐思之,遥不能忘”
安静若见他一脸得意的模样,笑道:“瞧把你乐的!”
“师父师父”殷季跑到院门口,站在对面的滴水檐下,隔着天井喊道,“范公子求见!”
陆佐把拍子一停,睁开眼睛,指着殷季头顶上的屋檐,笑着对安静若说道:“静若您看,屋顶上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起来,这是喜事要来了啊!”
安静若微微一笑,兀自回屋了。只留下不明就里的殷季站在房檐下,他看看屋顶,又挠着脑袋低头喃喃道:“这哪里来的喜鹊?我怎么没看到?”
“老潘”陆佐道,“让范公子到书房等我!”
陆佐穿好衣服之后,便踏着雪地走至书房,见殷季正端茶给范公子,于是轻咳了一声。范恩羽抬头看是陆先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准备施礼,陆佐摆手示意不必道:“范公子不必拘礼,来了这里,就像是来自家一样!”
范恩羽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陆先生,您也坐下说话!”
陆佐不慌不忙坐在上首,见范恩羽面带笑意,于是也笑道:“事情进展的不错?”
范恩羽终究难以克制激动,拍手称赞道:“先生果然厉害啊!”
陆佐摆摆手,“这还得仰仗范公子鼎力相助,才能够事半功倍啊!”
“先说说笑了!”范恩羽正色道,“事情既然办妥了,今日在下就是来向先生您告辞的,再不回兰州,可就来不及了!”
“确定要走!”陆佐略显惋惜,“何不就留在京城,与陆某一起过这个年?令尊大人那边,愚兄可以代劳帮忙说话,想必令尊大人会给愚兄这个薄面的!”
“这”范恩羽略一犹豫,想来想去还是算了,“还是不麻烦先生了,在京城闯下这桩大祸,还留在这里过年,未免太过招摇,而且家父那边也不好交代,只是这件事还得麻烦先生能在家父那边说清楚才好。”
“范公子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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