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通气得面红耳赤,眼睛直勾勾的蹬着李筠。李筠此刻也全然不顾夏通的脸色,兀自继续道:“前些日子夏公子和范公子因为我发生了一些不快,想必大人也已经知晓,后来当夏公子得知范公子此行京城不仅仅是为了来向皇上谢恩,还准备在京城的南郊买地,而且得知地主正是在下的堂叔时,他就想着将地强行夺来,压一压范恩羽的锐气。于是就想着了这么一个办法,动用他父亲在户部的势力,造了两份契书,让我出面胁迫堂叔做交易,并嫁祸范公子伪造契书,在下迫于夏通的淫威,只能无奈从命。范公子的那份契书也正是出自夏公子之手。”
夏通彻底站不住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大人根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气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是他是他”
“是他什么?”赵善谦不耐烦的一拍惊堂木。
“嘭”的一声,夏通吓得瘫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道:“是他胡扯!我根本就没有胁迫!”
赵善谦虽然有心替夏通开脱但是人证确凿,也不好当面维护什么,毕竟范恩羽更不好惹,他暗自叹息一声,拿起案桌上的契书,展示出来,“那这张契书又怎么说呢?”
“这封契书与我无关!”夏通摇着头极力否认,“这是他和李员外签字画押的,与我无关啊!”
赵善谦放下契书,继续问李筠,“对啊!这上面虽然户部的大印盖的不对,但是签字画押的确实是李员外和范公子啊?你既然说还有一份强征李员外地的公文,你可有真凭实据?”
此言一出,夏通这才回过神来,瞬间吓得脸色煞白,李筠虽然对事件的过程添枝加叶了,但是征地的公文确实是真切存在,而且夏通懊悔的皱着眉。
“在下就带在身上!”李筠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来,双手上呈,“这份公文当时正是夏公子交给我,让我去威胁我家堂叔的!”
赵善谦面沉似水,如果凭借方才李筠的一面之词,此案还可糊涂乱判,然后不了了之,现在这物证要是真的,那只怕谁也救不了李筠了,毕竟在户部假造公文,除了夏通,范恩羽和李筠并没有这个条件,就算赵善谦想替他开脱也无法了,此案甚至还会牵连夏通的父亲夏敬营,小则是失职之罪,大则便是擅权之罪。赵善谦低下头,无奈的皱着眉,向差役挥挥手。
站班的差役上前接过李筠手里的文书,呈到府尹手里。赵善谦仔细翻阅,果然真的是户部大印的征地公文,就连年月日都和另外一份的一分不差,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现在这案件已愈加复杂,朝廷大员的子弟犯了案,如果现在马上宣判,只怕得罪的不只是太子,但是如果不判,岂不是失职。赵善谦想罢,咬着牙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夏通道:“夏通,人证物证具在,你可认罪么?”
夏通此时已经近乎绝望,但是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兴许他还能去请太子救自己,现在再仔细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巧了?他暗自定了定身,然后连哭带喊的道:“大人是他们设计好了陷害我的啊!李筠肯定是范恩羽设计好的,他们就是想陷害我的”夏通虽然怀疑此事,可是各种情况又连接不来,只能一味的说是他们设计的。
李筠无辜的看着夏通道:“夏公子,我和范公子素不相识,我那日也是结结实实的被打了,怎么会跟着他设计害您呢!我只是据实禀告而已。”
“对啊!”赵善谦道,“既然你说他们设计坑害你,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证据?”夏通极力回想,突然灵光一闪,“吴公子,对了吴懿可以作证,李筠正是他介绍给我的”
“你说的这个吴懿是谁?”
“他是京城富商子弟,与我素来相识,他跟李筠也相识多年,所以吴公子一定知道李筠和范恩羽是不是相熟的。”夏通心里知道吴公子来了未必有用,但是只要他出面,并且帮忙指证李筠和范恩羽就是老熟人,那么李、范二人就有设局的嫌疑,案子至少能再拖一拖,最后父亲他们从中周旋的时候,还能多一条力证。吴公子是夏通相识多年的老友,所以他很有信心,只要到时候给吴懿一个眼神,他一定会替自己作证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摇尾乞怜()
一盏茶的功夫,差役们领着吴懿进堂而来。吴懿进堂施礼毕后,夏通像是见了救星一般道:“吴兄,你来说说看,李筠和范恩羽是不是认识的!”夏通边说边偷偷的向吴懿眨了一下眼睛。吴懿没做回复,只是恭敬的向夏通深鞠一躬
“肃静!”赵善谦示意夏通别说话,然后问吴懿,“吴懿,你不需要了解其他的,本官只问你,李筠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公子是在下的老友了,也是一起读书的同窗好友!”
赵善谦点点头,“嗯那李筠和范恩羽又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吗?”
吴懿回过头,看了一眼夏通,夏通赶紧趁机不被发现的眨眼抿嘴示意。吴懿接着继续答道:“李筠和范恩羽是否认识,草民并不知道。”
夏通刹那楞在当场,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此时范恩羽也站出来道:“大人,我要是和李筠相识,怎么可能还会打起来呢?夏通所言阴谋一说,实在可笑,这些不过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案他们父子相勾连,设计坑害于我却是人证物证俱全。还望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赵善谦听罢搔首皱眉,按理说他是京兆府尹,有权当堂定罪,但是堂下跪着的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儿子,而且他们家还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如果将夏通开罪,那么势必还会连累夏敬营,毕竟这户部大印没有他的点头,夏通也不可能拿得到。赵善谦咬紧牙关,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此案牵连当朝官员,本官需上报朝廷,再做审判。”不等堂下人辩解,便呼喝差役,“来呀!先把嫌犯夏通拘押起来。其他苦主在案子还未了结之时,须得在家中随时等待传唤,否则以罪犯处!”
此案审罢,已是午后,当天下午京城便开始疯传,街头巷尾人人津津乐道。当夏敬营回府后,得知这件事情之时,更是拍案而起,但是少顷冷静下来之后,又赶紧上马前往太子府。
太子府内,赵善谦早已在书房向太子报告。刘衍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大为光火,令他没想到的是事态竟然会朝着这个方向进展,夏敬营竟然也会牵连到这件案子当中去。太子气得直跺脚,听管家来报说夏敬营求见,大喝道:“还有脸来,快让他进来!”
少顷,夏敬营哭丧着脸来到书房,见太子书案前背对着,望着中堂上的匾额出神。夏敬营慌忙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殿下殿下还请殿下救救下官啊”
刘衍冷哼一声,嘲讽道:“夏尚书那么大的能耐,我可不敢啊!”
夏敬营慌忙顿首再拜,“折煞下官了,还望殿下看在下官为您还算忠心的份上,快快救救下官吧!”
刘衍转过身,愤愤地走到夏敬营的跟前,指着他道:“夏敬营啊夏敬营!你平时事事谨小慎微,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竟然敢私自动用户部大印。当初我就说了,你早晚会败在你的宝贝儿子手上的。”
“下官明白,也是一时糊涂,被犬子迷了心窍,事情原本天衣无缝,谁知现在出了岔子”
“什么岔子?”
“犬子当时说南郊的那块地是风水宝地,让我买下来,可是我哪里有这么多钱,他就想了个软硬两条计谋,软计是利诱,硬计便是威逼,让我挪用户部大印成就此事。当时我哪里肯答应,犬子还被我打了一巴掌,后来他说这块地买来,到时候献给殿下您,所以下官就犹豫了,再一想殿下您对我有再造之恩,再者犬子说的一个叫李筠的人又是地主的本家,我想这件事原本是天衣无缝才会答应的,谁料到那个李筠竟然会出卖我们啊!”
刘衍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赵善谦,他也同样疑惑的看着刘衍。刘衍继续道:“这么说这个叫李筠的人是本案的关键咯?”
赵善谦道:“正是!是李员外指认夏公子,然后由李筠确证的。”
“这人是谁?查清楚了吗?”
夏敬营抢答道:“李筠不仅是京城富商子弟,他还是礼部尚书阎子启大人的孙女婿。”
刘衍一怔,“李筠背景还挺深厚!这阎老尚书在朝数十年,一直兢兢业业深受皇上赏识,你这事情现在是越来越复杂了。”
夏敬营一听太子的语气像是无回旋余地,就更加着急了,“殿下看在下官忠心侍奉您的情面上,您无论如何都得救救下官呀!”
刘衍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夏敬营的肩膀,眼里也有些迷惘,但还是宽慰他道:“这件事就交由本宫来办吧!本宫会跟皇上周旋的,以我现在的实力,给你求个情,或者另行改判,不是什么难事!”然后吩咐赵善谦,“善谦啊!此事你先缓一缓,不必急着宣判,等本宫向皇上澄清之后,再做定夺!”
夏敬营再拜顿首,像是找到大救星,眼含热泪,“谢殿下”
“现在你赶紧回去吧!记住,在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之前,千万不要来找我。有什么情况,本宫会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你的!”刘衍深知现在是敏感时期,如果夏敬营真的被牵连,到时候他又来找自己,难免会说长道短,要是传入皇爷爷的耳朵里,那可不好。
看着夏敬营的背影消失在院落中,刘衍咬着牙微微眯着眼,望着院中思索良久。院中寒风呼啸,几株梅树上的花儿扑簌簌的随风摇落,愈加显得院中萧索,直到赵善谦轻轻唤了两声,刘衍才回过神来。
赵善谦躬身道:“殿下,那下官就按照您的吩咐办了,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告辞了!”
刘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刻他心内的想法很多,夏敬营是一定要救的,可是该怎么跟皇上说呢?虽然刚才跟夏敬营打了包票,可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可是不救他,他必定会被革职查办,说不定还会牵连自己,牵连自己?就在赵善谦的左脚刚迈出房门的时候,刘衍赶紧道:“慢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兔死狗烹()
赵善谦听太子叫住自己,赶紧收回脚,转身一揖,“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马上派人将夏府包围,任何人不许出入。”刘衍极力吩咐,“在我进宫还没把事情办妥之前,更不许他派人来找我。记住了吗?”
赵善谦似懂非懂,但也不敢多加过问,便躬身应道:“下官这就去办!”
刘衍目送赵善谦离去之后,独自又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权衡思索,许久拿不出个定论来,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荀谋,此时去拜访一下他,顺便向他求计,应该有办法,于是呼来管家去备车架。少顷,刘衍已经披上了斗篷,随管家出院门的时候,发现屋外更加凄冷起来,抬头看时,天边一层层的乌云压得人仿佛要透不过气,暗沉的天空一片死寂。刘衍忽然停住了脚步,嘀咕道:“看样子又要下一场大雪了。”
刘衍的马车来到卫国公府邸的时候,已是申牌时分,再下马车时,一阵干冷浸透骨髓,刘衍冷不丁一个哆嗦,想着这大雪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下了,必须得早去早回才行,否则在卫国公府逗留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管家上前通报之后,国公府的几个下人赶紧拥上来迎接。刘衍也没正眼看他们,兀自走上石阶,三两步来到府门口的时候,荀昱父子已经快步来到府门口迎迓了。
荀昱领着荀谋拱手作揖道:“大冷天还让殿下亲自登门,寒舍实在蓬荜生辉啊!有什么事,殿下尽管吩咐就是了,怎么好让您这尊贵之躯跑这么一趟呢?”
“不妨!”刘衍扬手示意,“本宫也许久没来国公府上,今日也来看看你们。”
荀谋笑道:“天冷!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卫国公府的中堂内,此时茶香四溢,温暖如春,堂中央的香炉内氤氲叆叇,阵阵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方才的冷意也已经全消。刘衍坐在中堂的正坐上,缓缓的举起桌案旁的茶盏,姿势优雅地呷口茶,似是回味无穷一般,继而盛赞道:“荀国公啊!还是您府上的茶好啊!”
荀昱坐在下首,微微欠身,笑道:“殿下要是喜欢,年节下的,老朽到时候让人给您府上送一些去,聊表敬意。”
“国公不必客气。”刘衍正色道,“本宫今日一则是来拜访国公和荀将军,二来还有一件事向二位求教。”
荀谋呵呵一笑,“殿下是为了夏尚书的事情吧!”
刘衍也不敢意外,向荀谋一拱手,“正是!”于是又将事情的原委告诉荀昱父子,然后问,“不知二位有何看法?该如何救夏敬营呢?”
荀昱思忖片刻后,道:“此事应该不难,凭借您在朝中的威信,把这起案件向皇上包揽来,然后再从中周旋,再替夏尚书脱罪应该不难!”
刘衍若有所思地一点头,再抬眼看荀谋时,他却一脸满不在乎的在喝茶,神态怡然,全然一副置身事外之感。刘衍心下不悦,冷笑一声后,道:“荀将军有何意见否?”
荀谋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茶盅,呵呵一笑,“既然殿下您已经拿定主意要救夏敬营,那在下并没什么意见可给的!”
刘衍一怔,“荀将军何意?难道袖手旁观不成?”
“在下乃蠡酌管窥之人,不敢妄言!”荀谋微一欠身。
“你我推心置腹之人,如何这般客套,但说无妨。”
荀谋一抱拳,正色道:“那在下只问您几个问题,殿下自作裁决。”
刘衍面沉似水,认真地点点头。
“您觉得即使您救了夏敬营,皇上还会再信任他吗?”
刘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眼里闪出阵阵寒光,抬起头看着荀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再者圣上要是知道了其中端倪,那对您的看法又会如何呢?”
刘衍皱紧眉头,双目凝视着荀谋,似笑非笑地问:“那荀将军的意思呢?”
“呵呵依在下看,切不可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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