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仲望只身一人来到乾仁宫外求见圣上,恰巧陆佐也尾随而来,二人在石阶下打了个照面。周仲望却怎么也认不得眼前人是谁,反倒是陆佐先上前施礼问候道:“师叔,可还记得在下否?”
周仲望疑惑地看着陆佐,半天不敢肯定他是谁,“你是?”
陆佐淡淡的道:“晚辈陆佐!”
“你果真是陆佐?”周仲望吓得倒退了两步,“真的是你?”
“师叔不必惊慌,正是晚辈!”陆佐又一欠身。
“可可是”周仲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说不上来。
陆佐呵呵一笑,“可是我已经并不是这副模样,对不对?”
周仲望今日是听说陆佐又重新出现,可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对对啊,怎么会换了一个人?”
陆佐哂笑道:“这都得拜您的爱徒所赐!”
“什么?谋儿?”周仲望越加不解,“我听说他将你的手筋脚筋挑断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佐接着又冷笑两声,“当然是命不该绝,天公救我!”
就在此时,皇帝的贴身內监张岑从石阶上走下来,来到他二人的跟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皇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有什么事就等明日早朝再说,二位请回吧!”
周仲望听罢,脸上略显失望。
陆佐接着问了一句:“公公,下官只是翰林待诏,明日等不得,也上不了早朝,所以可否劳驾,再”
“不用,皇上已经说了,让你明日也来参加朝议”张岑说罢便欠身离开了。
阶下,此刻就剩下周仲望和陆佐两人相互对视着,周仲望心中万千思绪涌上眉头,没想到自己的徒弟会下如此狠手,虽然自己也不是很待见陆佐,但是也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如此赶尽杀绝。
二人对视了片刻,周仲望突然想起来,陆佐怎么也来面圣了?于是冷冷一笑道:“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就来求见圣上了?”
陆佐不为所动,“老元帅您是为何而来,晚辈既是为何!”
“哦!”周仲望冷笑着,“恕老夫愚钝,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天也渐渐热将起来,陆佐并不想周仲望周旋太久,于是拱手笑道:“晚辈还有俗事缠身,就先告辞了!”
周仲望一拱手,看着陆佐远去的背影,心底不禁开始踌躇起来,于是也疾步离开。
午后,原本早上清空朗日,不知几时外面已经彤云密布,不消须臾,便电闪雷鸣,继而下起了大雨。
周仲望独自一人在堂屋前,独自看着屋檐下挂起的水帘发呆。正想得入迷,雨中却闪出了一个身影,在雨中隐约能感觉是荀谋来了。周仲望复又转身迈进堂屋内,就听背后荀谋叫了几声师父。
荀谋来到廊檐下,将手中的纸伞放在门边,迈步进堂屋时,见师父在正堂上正襟危坐着,手捧热茶不抬头看自己,也不说话,荀谋心底便有些着急起来,和颜悦色的盯着师父观察,少倾才壮着胆子问:“师父!师父您怎么了?方才徒儿叫您也不言语一声?”
周仲望依然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茶杯,接连听见荀谋叫了三声“师父”后,周仲望才狠狠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然后瞥了一眼荀谋,“你不必叫我师父!”
荀谋一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徒儿若是哪里做错了,您随便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徒儿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惹您这么生气!”
周仲望冷冷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这”荀谋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您这话哪里说起?”
“我问你”周仲望手指着荀谋质问着,“现在的陆佐你见过了吗?”
荀谋似乎明白了师父想说什么了,自己被师父这么责骂,瞬间也感觉不好意思,只得低头不语。
周仲望依然颤抖着手指着荀谋问:“回答我,见过了吗?”
“没没有!”荀谋支支吾吾地道,“不过不过听手下人说起过他的事!”
周仲望站起身,一时气不过,愤愤地绕着荀谋左右一圈,才又坐下来,怒道:“你看看人家现在被你折磨得,还成人样吗?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荀谋被师父说得面红耳赤,在一旁半天不敢回答。
许久,周仲望气也渐渐的消下来了,才徐徐道:“好了,起来吧!”
“徒儿不敢!”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起来吧!”周仲望也不想多说此事,差不多也就得了,“为师说这么多,只是想说,你们既是同门,虽说可能水火不容,但也不至于你死我活。”
第九十五章朝堂对弈()
荀谋见师父已经渐渐消气了,道了声谢后,才敢站起来,然后百般殷勤地给师父的空杯续上茶水。周仲望看着眼前这个徒弟,心中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也深知荀谋是个聪明人,有时候所做的一些事情,让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荀谋做的是错是对。所以早上的事情周仲望也不先说,只是接过荀谋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品茶。
“师父啊!”
“额?”
“早上您”荀谋欲言又止,想直接说,却又怕让师父觉得自己目的性太强,所以话说一半,想让师父自己开口。
“你想说早上入宫如何了是吧?”
荀谋呵呵一笑,既然师父这么说了,也感觉没什么好遮遮掩掩地,“师父,您刚才那么说,是不是早上入宫的时候碰头陆佐了呀?”
“嗯!”周仲望冷冷地应了一声。
荀谋也看出了师父的心事,所以语气和缓了许多,“这么说早上你们都没有见到皇上?”
“嗯!”
周仲望接连两个冷冷地回答,让荀谋有些尴尬,原本想问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周仲望再次举起茶杯,呷了一口之后,将茶杯慢慢地放回桌案,神色略显疲态,许久才道:“谋儿啊!为师今日累了,你先回去吧!为师想休息一下。”
“可”荀谋嗫嚅道。
“不必说了,为师心里清楚!你说的那件事,明日早朝的时候,自然会说!”
荀谋见师父神色不对,便踧踖不安起来,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只好讪讪的告辞了。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清晨终于停了。此时天已微亮,宣政殿下湿漉漉的广场上,站满了文武百官。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的角落后,有一个不起眼的人,他就是陆佐,而陆佐似乎也有些刻意地回避众人的目光,背对着众人。
周仲望和荀谋二人正和百官聊得欢快,周仲望忽然想起陆佐今日也会来早朝的,怎么一直没见到他呢?于是四处张望想找到他,可怎么也没看见。
“师父,师父!”
荀谋连叫两声,周仲望才反应过来。荀谋也好奇的四处看了看,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师父您看什么呢?”
周仲望奇怪的问:“有没有看到陆佐!”
“陆佐?”荀谋诧异地看着师父,“他怎么可能来早朝!”
周仲望正欲说时,忽听早朝的三声鼓敲响,文武百官肃然,赶紧按照官职品级排好队列,秩序井然的进殿早朝。
今日圣上倒是比往常早,臣子们刚进殿,殿头官便高喊:“圣上驾到!”
汉帝坐定之后,文武百官整齐划一的跪呼万岁。
“免礼平身!”
汉帝见百官都站起来了,便先说道:“礼部尚书闫子启何在?”
须发斑白的闫子启赶紧出班,见今日圣上语气轻快,面带笑颜,料想皇上今日心情不错,于是笑道:“臣在!”
“外番使臣所贡献之物,可清点好了?”
“都清点好了,一应物品全都已经入库!”
汉帝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此番能在外番面前扬眉吐气,震我大汉国威,太子和宁王功不可没啊!赏太子和宁王各一柄玉如意”
太子和宁王出班齐声道:“谢圣上恩典!”完了几人又都各自回班。
汉帝接着脸上的神情又变得严肃了一些,“诸位爱卿,马上就要入秋了,鄯州依然没有收复。选帅一事,也一直悬而未决,今日我们君臣就群策群力选出一位足可以担纲此任的人才,俗话说‘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嫌’,来,诸位爱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大家尽管畅所欲言。”
百官听罢,都开始面面相觑,所有人都不清楚皇帝是何用意,是试探还是真心求才呢?
汉帝见大家都不敢说话,便怒色道:“怎么?难道我大汉朝就没有一个能挂帅的吗?”
兵部尚书徐秉德原本想出班说话,但自从上次被皇上批评之后,又有些怯步不前,只得拿眼神瞧了一眼荀谋,荀谋知道他的意思,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
终于还是周仲望忍不住了,直接出班道:“臣有本奏!”
“哦?周爱卿!说来听听!”
“微臣不才,愿意毛遂自荐,为朝廷收回鄯州!”
刑部尚书崔皓亦出班奏道:“臣觉得老元帅年事已高,如若委此重任,岂不是让外番觉得我天朝无人了,所以微臣觉得老元帅理应安享天年,另择他人!”
周仲望听崔皓此言,心中又气愤又悲痛,但是自己又不好发作。
接着御史大夫杜宗庭出班道:“臣杜宗庭觉得崔大人所言欠妥。一直以来老元帅为大汉朝呕心沥血,忠诚职守,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了,而且为吾国立下赫赫战功也足以彪炳千古。如今国家有难,岂能凉薄老臣,寒了一众老臣的心不说,更是寒了三军将士、天下黎民的心啊!所以微臣觉得,让周老元帅率兵出征并无不妥。”
汉帝此刻依然面无表情,“还有人有何意见?”
羽林卫上将军侯志贵也出班道:“臣觉得杜大人所言虽然有理,但是老元帅年事已高,只怕精力有限。”
周仲望终于忍不住了,面沉似水地道:“侯大人此言差矣,一年前,老夫还在沙场上阵杀敌呢,如何就精力有限了?”
汉帝的脸上刹那间浮现了一丝不悦,但是谁也没有发现,接着又平静的道:“诸位爱卿都说的有理,但是有的人既然说了老元帅不合适,那还有谁合适呢?——长孙将军何在?”
龙虎卫上将军长孙崇威出班道:“臣在!”
汉帝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贴身侍卫长孙崇威,也知道他必定会推荐出大公无私的人选,于是问:“长孙将军可有合适的人推选?”
“臣不敢妄言!”长孙崇威见诸多大臣都在,自己也不敢说太多。
“但说无妨!”
“老臣倒是觉得有一人挺合适的?”
“何人啊?”
“金吾卫上将军高筠!”
汉帝听罢一愣,自己虽然想过此人,但是怕朝中大臣极力拦阻,所以也不想擅自主张在,没想到老将军竟然和自己的意思不谋而合,所以嘴角闪过会意一笑,“长孙将军如何会觉得高将军能担纲此任呢?”
第九十六章比武选帅()
长孙崇威其实对高筠观察已久,发现他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粗中有细,做起事情的时候,头脑也极为冷静,而且武艺之精湛,绝对是在自己之上的,所以一直以来都觉得让他在京城巡守,简直就是屈才了。长孙将军见圣上发问,自己也如实禀告道:“老臣自从与高将军相处以来,深知他的为人,以及能力,高将军为人平易近人,与手下打成一片,做事又谨小慎微,如果让他领兵,绝对是众多后辈中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汉帝听罢点点头,正想叫高筠出班的时候,丞相李释之就先出班奏道:“陛下,臣觉得不妥!”李释之不等汉帝问话,就继续道,“高将军从春闱放榜再到现在升任金吾卫上将军之职,也不过短短不过数月,如此频繁的升迁,很容易让老臣们寒心啊!再者高将军虽然才干出众,但其并无带兵的经验,若如此草率就定夺帅位,恐怕又要重蹈覆辙了吧?”
“那李爱卿您说怎么办?”
“臣觉得应当让周老元帅坐镇,由荀将军为先锋,一来他师徒二人久经沙场配合默契,二来如此以老带新,才可避免前者揠苗助长之错。”
汉帝忽然又觉得李释之说得有理,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人群后的角落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微臣陆佐有本奏!”
闪出班的那人正是陆佐,朝堂中所有人无不回头看向陆佐,宁王见之心花怒放,太子见之一脸错愕,荀谋见之失惊打怪,周仲望愁眉不展,徐秉德等人见到也无不大惊失色。
礼部尚书闫子启见是传闻中的陆佐,满是不屑的看了一眼陆佐,不等陆佐说话,便抢话道:“陛下,我朝旧制,凡从四品以下无权朝议,如今陆佐公然违背朝廷法度,分明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依臣之”
“好啦!闫爱卿不必说了!”汉帝淡淡的道,“是朕特准他入宫的,今日就是要讨论选帅一事,彼时陆爱卿也要随军出征,所以他必须在场旁听。”
百官见陛下的脸色严肃,所有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汉帝见文武百官终于住嘴,才继续冲陆佐问:“陆爱卿有什么话尽管畅所欲言,不必避讳!”
陆佐一躬身,奏道:“微臣觉得丞相大人说的有理。”
宁王和荀谋等人听他为丞相辩白,瞬间都变了脸色,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佐紧接着继续道:“但是我朝人才济济,只有不拘一格,才能令天下有才之士为陛下尽力尽心,如若一味因循守旧,而无推陈出新,如何敌得过四周虎狼之国。据臣所知,大蕃国的元帅名叫希若赞卓,是大蕃国大论之子,自幼酷爱汉家兵法战阵,十八岁带兵杀敌,可谓是杀人不眨眼。如今他而立之年,参加的大小战役已不下百场,在我们鄯州,街上三岁小孩一哭闹,只要大人说‘希若赞卓抓人来了’,小孩无不止住哭泣,我们边境百姓都称希若赞卓为‘沙漠之狼’。所以方才丞相之言虽然说得有理,但是非常之时,帅位也应当能者居之。”
汉帝听陆佐如此一说,心里倒是有几分受用,“那依陆爱卿所言,选谁合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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