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水月先生,刘询父子也就离开了苦集寺。是夜,高筠也骑快马赶到来看望陆佐,几人便在故知禅师的禅房一起喝茶聊天。
次日清晨,宁王便派人驾马车来请陆佐去看宅院。于是陆佐领着殷季辞别故知禅师,便随宁王府的马车前去。
一行马车到了京都的城门,陆佐掀开帐幔,见这雄厚的城墙,不禁心中又是另一番感慨,来到城门口迎接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那人一见陆佐便哈腰欠身道:“您就是陶先生吧!”。
陆佐点头示意,“老先生不必客气,在下就是。”
“我是王府的管家刘三儿,今日小的特地来此等候陶先生,带您去看看为您挑选的宅院,看您是否满意!王爷说了,如果您不满意,可以再买别处!”
“有劳刘管家了,前面带路吧!”
刘三儿便领着两个仆从各自上了马,在前面摇摇晃晃的领路。守城的士兵见是宁王府的车驾,也没有盘问,直接让进城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才到西宁街,西宁街最繁华处便是这丁字路口处,正对着就是宁王府,转角处便是杏花酒楼,马车就挨着杏花酒楼往前百步不到便停下了。
这时刘三儿向着马车内叫道:“陶先生,到了!”
陆佐虽然看似痊愈,其实内伤自己心里最清楚,一路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着实把自己累得面若白纸、后背直冒虚汗。陆佐在殷季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起来。
陆佐下了马车抬眼最先看到的这座宅院,虽然古旧,却看得出门楼都是新漆的,乌漆的院门紧闭。刘三儿指着院门向陆佐欠身,道:“陆先生您看,这些都是小的们昨天连夜修饰过的,干净着呢!”
“有劳了!敢问这宅院什么来历?”陆佐好奇的问。
“实不相瞒,这里两年前也是一位京官的府邸,后来被贬走了,这座宅院就辗转到了我家老爷的手里,所以陆先生大可放心。”刘三儿察觉出陶先生似乎身体不适,于是上前开门引路,“陆先生外面暑热难耐,我们进屋看看去,里面啊凉快得很呐。”
于是刘三儿让几个仆从在门口等候,自己则领着陆佐进府。
果然,一进府门,一股凉风迎面抚来,正面迎着一座假山,刘三儿在前面边走边介绍道:“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虽然不算很大,但是住几十口人还是没问题的,这里假山鱼池赏玩之处应有尽有。这里一出门虽然是大街,不过陶先生放心,外面即使放炮仗也吵不到您。”
陆佐见这院子这么大,点头笑道:“虽然只是三进的宅院,不过还是很大啊。”
“是呢,这一进院落的东西厢房是下人住的地方,我家老爷说了,到时候给你安排几个下人,早晚伺候您。”
三人过了过了垂花门,便到了内宅,刘三儿继续道:“前面就是正房,这边东西厢房都是空着的,不过昨日也已经打扫过了,都极赶净的。还有书房就在正房旁边。”
陆佐见正房前两旁载种着两株大槐树,便问:“这大槐树有些年头了吧?”
“是呢,已经有两百年了。我家老爷原本想把它移植到王府,没想到在王府里没两天叶子就枯死了,后来又给种回来了。”刘三儿又好奇的问“怎么?陶先生不喜欢?”
“没有,那就种这儿吧!只是我比较喜欢桃树而已。”
殷季这时候也眉开眼笑的说:“季儿也喜欢,这庭院这么大,要不我们就在刚才二进院落的池塘边种上桃树吧!再把苦集寺的两只白鹤带过来,师父您说如何?”
陆佐轻轻一寡殷季的鼻头,“那你非得被你师祖一顿打不可,那白鹤可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好多年的。”
那刘三儿上了年纪,阅历丰富且很会说话,“若陶先生喜欢,王府内多得是,等会我就让下人去移几株来。”
陆佐满意的笑笑,“有劳您了。”
“那陶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吩咐,我就先回府安排去了。”
陆佐再次欠身谢过。刘三儿临走又道:“我家老爷这两日出远门,过两日就回来,他吩咐下来,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们家二公子。”
等刘三儿走后,殷季便蹦蹦跳跳的冲进正房,站在门槛四处张望,然后兴冲冲的道:“师父师父,你快来看啊,这堂屋好大好漂亮。”
陆佐则不紧不慢的来到正房的堂屋前,果然气势不凡,虽然比不上王府,但是想来这原来的屋主也是极会享受的。堂屋上挂着一幅出海龙斗下山虎图,两旁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上山猛虎下虎山,威震寰宇。
下联是:入海蛟龙出龙海,福泽神州。
陆佐看罢虽然觉得有些俗气,但是这画确实有些意思,于是陆佐就着坐在堂上。
殷季上前又是给师父捶背又是捏肩,天真的笑着,“师父,您说以后咱们就住这儿了,您又改头换姓,那徒儿是不是也得换一个名字啊?要不然人家看见我不得也认出你来啊!”
陆佐想想也是,这也终究也不是办法,“说的有礼!那你说换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还得听师父您的!”殷季笑着道。
“嗯嗯!”陆佐略加思索,“那就叫陶潜吧!”
殷季直起身鼓掌笑道:“好名字好名字,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就是晋朝有名的大诗人陶渊明吧。”
陆佐微微颔首,“我们师徒,如今像这上面对联写的一样,一个是下虎山,一个是出龙海,一个是逃出鬼门关的野鹤,一个是要隐姓埋名的潜龙。”
殷季若有所悟的嘿嘿笑道:“哦!原来师父去名叫陶鹤是这个意思啊!季儿这个名字也有意思得紧!”
第六十五章狐假虎威()
陆佐和殷季收拾停当之后,二人商议一同住在正房的主屋,殷季另外搬了一张板床,睡在陆佐床侧,这样早晚也能照顾到师父。
看着时辰也差不多晌午了,于是陆佐领着殷季一起去灶房生火做饭。二人做了两碗汤面,吃饱之后,便又在院子里闲逛。逛了须臾,陆佐便觉得心悸难忍,于是又回房休息了一阵儿,等舒服许多的时候,陆佐才吩咐殷季道:“陶潜,我们走吧,去平远伯的府上!”
“师父,您这么叫徒儿,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殷季笑道。
“慢慢就习惯了!走吧!”陆佐说着就从床上吃力的挣扎起来。
殷季边扶着师父边问:“这么热的天儿,去伯爵府作甚?”
陆佐边走边道:“一来是要登门拜谢,水月先生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二来是要帮水月先生送信不是”
说着殷季拿了一把纸伞给师父遮阴,二人也没有什么坐骑,还好出门左拐的时候恰着有一家酒楼,酒楼上挂着很招眼的幌子,上书“杏花酒楼”,街对面就是宁王府。
陆佐看着人头攒动、叫卖不止的街市,不禁叹道:“咱们这寓所倒是好所在,左右都是最热闹的,以后出门也不怕寂寞了。”
“是呢!”殷季说时指着街对面,“师父您看,这宁王府离我们也近。”
陆佐微微冷笑而不语,复又回头看着头上的幌子念道:“杏花酒楼!”说着掏出怀里的荷包,拿出足有三两的银子,“潜儿!你进去跟店伙计租一辆马车来。”
殷季答应一声,接过银子迈门进去了。
殷季进门一看,不禁赞叹,果然是气派,人来人往生意火爆不说,单是这酒楼的一应陈设,就能看出店主的背景。这一楼听曲吃饭的地方就极雅致,二楼雕梁画栋的更是琳琅满目。殷季站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没下手上来搭话,于是急匆匆地走到堂中间的柜台。
柜台内正中站着两个伙计招呼客人,旁边还坐着两个账房正在对账,那几个伙计见殷季小孩儿模样,觑了一眼便没再理他,继续冲着四处招呼。
殷季见他们这般怠慢,心下急了,一拳头“嘭”的一声击在桌上,怒问:“你们这儿老板是谁啊?”
这时对过的一个瘦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殷季,不屑地反问:“你谁啊?老板也是你这种小毛孩能见的!”
“你管我是谁!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殷季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正眼看那个伙计,殷季自小游荡惯的人,见多了这种欺软怕硬的人。
伙计正要发作,被方才一位算账的人上来给拉住了,然后拱手施礼和蔼的道:“这位小兄弟,有什么事儿吗?跟我说就可以了!我们老板不在,这里啊,我说了算!”
“这位老先生倒面善!”殷季这才缓和了语气,又冲着刚才那个伙计道,“你呀!学这点儿!”
那伙计看了一眼账房,自己也是哑巴吃黄连不好发作。而那个账房先生继续赔礼道:“这是新来的不懂事,小兄弟有什么事儿您说!”
“小爷我要租一辆马车,半天多少钱?”殷季依然没好气的说着。
账房谄媚的笑道:“半天一两银子!要是加上一个车夫,还得再加上一吊钱。”
“什么?”殷季听错似的,故意抬高声音,“要这么贵?”
方才那个伙计又回头,鄙夷的看着殷季,“就这个价格,没钱你找别家去。”
殷季一时气不过,嘟着嘴道:“谁说小爷没钱的!”
殷季说罢从怀里拿出刚才那三两银子,狠狠的摔在柜台上,银子在桌子上“登楞楞”一声响。那伙计瞬间换了脸色,赶紧将银子抓住,生怕它掉地上去,伙计也没想到这愣头青还能这么阔绰,于是一边赔笑道:“小爷您见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爷您看是否要个车夫吗?”
“要!”殷季脱口而出,“剪一两银子找我就好了,其余的你们自个儿算去。”
“好好!”那伙计连忙应承,“小的这就去!”
账房示意了一眼伙计,那伙计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把夹剪,将银子掂量好了绞碎,然后用小戥子称了二两,其余的复又交到账房手里,便去门口叫人拉马车了。
账房倒是见过世面的,依然保持原来的脸色,将手里的一两银子从桌上推个殷季,然后再次打量着他,见殷季虽然年岁尚小,举止却有一股侠士之风,于是问:“敢问小爷尊姓大名?好像头一次见您来这儿?”
殷季接过银子,转身头也不回的道:“小爷叫陶潜的便是。”
殷季大步跨出大门,迎面又撞上了刚才那个伙计,殷季没好气的骂道:“怎么又是你!走路看天上还是怎地?”
“小爷对不住!小的这眼珠还没安上呢。”那伙计依然满面堆笑,然后指着街边的那边马车,“给你的马车预备下了,赶车的也在那儿等您了。”
“好了好了,没你事儿了!”
殷季没正眼看他,兀自下台阶对着不远处的师父招呼:“师父诶!快来马车预备好了!”
师徒二人上了马车,便让车夫驱车一路奔伯爵府而去。一路上殷季都是跟师傅埋怨刚才在酒楼遇到的事儿,把那个势利眼的伙计骂得一无是处。陆佐也是笑笑安慰他这世道就是如此,心胸开阔些,不必与势利小人争什么势力,如此自己倒变得势力了。
待陆佐二人下了马车来到伯爵府门前,陆佐先上前问守门的门子道:“各位大哥,在下是爵爷的朋友,为爵爷送两封家书,不知能否帮忙通禀一声?”
“朋友?”那门子上下打量着陆佐,“我为爵爷看门已经好多年了,这客人长什么样,只要来过一次,下一次我绝对能记得,可是我怎么偏偏想不起你是哪位?”
殷季看着也觉好笑,如今师父变成这般长相,人家门子哪里认得,于是殷季拍着胸脯拦在师父身前,神气的道:“那认识我吗?”
第六十六章墙内梅花()
门子似乎努力想着,然后点点头,“嗯!好像见过,不过没什么印象。你们叫什么?”
陆佐和殷季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用真名,二人正在踌躇犹豫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那门子径直冲上前点头哈腰的恭维道:“二公子回来啦!”
原来是安世禄正打马归来,身后随着两个骑马的仆从。安世禄翻身下马,那门子趁机问二公子会不会认识门口这两人,安世禄盯了一眼陆佐,然后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声:“不认识!轰走吧!”
这话把殷季气的不轻,抡起拳头就想冲上去,陆佐赶紧伸手挡住,然后冲着安世禄喊道:“我们是水月先生的弟子,来给他老人家送两封家书的。”
安世禄原本已经迈过门槛的右脚听罢又收了回来,然后转头疑问地看了一眼陆佐,继而转身走下台阶,来到陆佐面前上下打量着,道:“你真是我伯父的弟子?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时安世禄看见了陆佐身后的殷季,就更加奇怪了,“你是?殷季陆佐的徒弟,你怎么跟这个人在一起?”
殷季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师父就站在他的面前,竟然一点也没有看破是谁,心下也有意哄骗他,于是不等师父接话,便故作好奇的道:“殷季?你说的殷季是谁?我叫陶潜,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殷季!”
安世禄被说的更加不知所以了,一头雾水的看了殷季许久,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像实在是像!”
天气如此炎热,陆佐可没心思跟他玩笑,于是又催促道:“烦请二公子帮忙通禀一声,在下实在又要紧事找爵爷!”
“好吧好吧!你们等着!”安世禄也不耐烦的道,然后又转头吩咐门子,“你们先去跟老爷通报一声!”
门子欠身随在安世禄身后,一同进了院子。
少倾,那门子果然笑嘻嘻的出来,身前还有一个是伯爵府的管家,也一同出府迎接。
管家客客气气的向陆佐施礼,道:“这位公子久等,我们老爷说有请!”
陆佐二人随着管家进府,左进右拐,过了几个花园,走过抄手游廊,来到伯爵府会客的厅堂。那管家还是客客气气的道:“二位请稍坐,我们家老爷一会儿就到。”
须臾,安远山果然从后堂走出,一眼就认出了殷季,“哟,小殷季来啦!”然后指着陆佐问:“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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