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唤我来多谢来管家亲自将宣纸送来,又说来管家若是有空不妨到我们那里喝下茶。”狗儿笑着说道,来升见他神色不似有异,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地,笑道:“多谢大爷惦记,烦你跟大爷说声,老爷唤我有事要做,待来日定当去让大爷请上这杯茶。”狗儿道:“知道了,我会跟大爷说的,您老忙去吧。”
来升看着狗儿的身影从游廊走过进了后院,心中方才踏实,暗骂自己那个哥哥平日里有好事不曾想起自己,这会子要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才想起自己来,若不是冲着那五千两白银,别说是哥哥就是天王老子自己也不干,想着想着更来气了,嘴里头嘟嘟囔囔地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夜半三更,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只乌鸦从天空中飞过,流下凄厉悲凉的叫声,月亮昏黄的光线照着地下几个正鬼鬼祟祟的人。
“哎呦喂,你们找到没有,来二你这混小子做什么把画放到馊水里,也不怕把画熏臭了。”来兴捂着鼻子低声咒骂,来升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道:“臭了就臭了,大不了拿回去就是了。”
“找到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低声喊道,手中拿着从馊水中摸出来的竹管,“是这个了,大晚上的陪你们两在这里受冻,下次再有这种事也别找我了。”来升打了个喷嚏,从袖子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鼻子。
“嘿嘿,你拿银子的时候可没说你嫌弃银子重,好了好了,我们先走了,你也回去睡下吧。”来兴不耐烦地说道,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黑色麻布将竹管包了起来,四处瞧着无人朝荣国府的后门走去。
角落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三人,待来升走了之后,那角落里的人才偷偷地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那人的面容,瘦小清秀,可不是贾蓉的书童李狗儿。
李狗儿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夜里的风又大,冻得牙齿直打颤,暗骂道:“这三个王八,大白天不做坏事偏偏晚上做,害的爷爷我都快冻死了。虽然骂着但还是踮着脚朝荣国府那里走去。”
“怎么这么晚?太太都等了一夜了。”来兴家的抱怨道,从来兴手里接过包裹,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子馊味,五月虽然还不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但宁国府人口众多,吃剩下的东西也多,放了一整天早就臭的不成样子了。
“是这味了,谁会想到这画会藏在馊水里,话说回来,太太要这画干什么,咱们府上又不是没有唐伯虎的画儿,纵然是要跟那蓉哥儿说一声,太太是他长辈,难道他会不给不成?”来兴左思右想都想不出王夫人要这么做的缘由。
“你别管那么多,太太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唉哟,这布你快拿去丢了吧,熏死人了。”来兴家的将竹管的盖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儿,嫌弃地将那麻布和竹管丢回给来兴。来兴接过麻布和竹管,道:“你记得跟太太说那件事,探探太太的口风。”
来兴家的白了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你早点歇下吧,明儿个还得把东西送给夏公公呢。”来兴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来,有些事情让那些丫鬟去做就好了,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来兴家的这才露出了笑容,摸了摸自己微凸的肚子道:“知道了,我先走了,免得太太等急了。”说着扭身就走。
夜虽已深,王夫人却还未睡下,在床上翻来覆去,低声咳了一声,唤道:“绣凤。”绣凤在外间睡得香,王夫人连唤了几声都听不到回应,满腔怒火也只得起身穿了鞋掌了灯,待要倒杯水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谁?谁在外面?”王夫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太太,是我。”来兴家的站在门外应道,王夫人连忙走过去将门闩拉开,来兴家的掀了帘栊走了进来,行礼后道:“太太,画儿已经拿到了。”说着从袖子里将那副画掏了出来。
王夫人接过画儿就着昏黄的烛光仔细地看了看,确认是真品之后才放下心来,道:“辛苦你们夫妻两了,以后我定会好好的对待你们夫妇,论理来说,你们夫妇在府上也做了有一段日子了,老太太前些日子跟我说起还说你们夫妇是难得的忠仆,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儿的事我定会和老太太好好说。”
来兴家的感激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太太的大恩大德,我和我家那口子都绝不敢忘。”王夫人露出满意的神色,温柔地搀起来兴家的,说道:“你这肚子里有个孩子,以后就不要这么拘礼了,”又从手上褪了个成色极好的镯子下来道:“这是我陪嫁带过来的镯子,给开元寺的方丈开过光,听说这开过光的镯子能够保佑孕妇顺利诞下婴儿,我这会子也没有身孕,这镯子在我这儿白可惜了,不如给了你。”
来兴家的听了这话对那个镯子是喜爱非常,她和来兴这么多年才得了肚中的这个孩儿,平日里家中供着菩萨的神像,在吃食上也是精挑细选,唯恐有个闪失肚中的孩儿便去了,听得王夫人的这个镯子能保佑婴儿平安,心里头顿时对王夫人感激不尽,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王夫人的院子。
第十九章()
翌日,天刚蒙蒙亮,荣国府的后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窜了出来,打着瞌睡的狗儿听到动静,连忙从墙角探出半个身来偷偷地察看,只见那个人影在四周围逛了一圈又跑进荣国府去。
“来大爷,没人,赶紧出来吧。”小厮低声说道,来兴肩上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裹,从他的神色不难看出他此时此刻很紧张,来兴顺着墙边一溜小跑,一路走向西边去。狗儿心里暗骂道这王八动作倒是挺快,一面悄悄地追在他的身后,直到看着他进了一家宅子才停住了,狗儿想那来兴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的,刻意走到远点的地方吃了碗云吞面,又跟老板打听了一下那宅子是何人的,那些人平日里在这里混口饭吃的,对这周遭可说是了如指掌,不假思索便说出那宅子是宫里的夏公公的。
狗儿眉头一跳,道了谢之后赶紧回去夏府门前守着,那来兴进去的时候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裹,出来的时候却是空着手。
狗儿心知那来兴大概是将那画送来给下夏公公了,也不再跟着来兴,脚底抹了油似的跑回宁国府。
“大爷,小的见那来兴进来夏公公的宅子出来的时候手中空无一物,料想那画儿定是送给了夏公公了。”贾蓉正闭着眼睛假寐,听了这话缓缓地睁开眼睛,低声说道:“夏公公?你说他为什么把那画送给夏公公?”
狗儿知道贾蓉不是在和他说话因此便垂手不语,贾蓉思索了一会儿挥了挥手道:“你辛苦了一夜了,今儿个就给你一天假期,下去歇着吧。”狗儿应了是转身离开。
“王夫人为什么要把那画送给夏公公?如果是因为夏公公喜欢名贵字画的画,王夫人即便再吝啬也不会故意找人来府上把自己的画儿掉包了,肯定是那幅《鸦阵图》有什么不妥,看来这荣国府的秘密可真是不少。”贾蓉低声自语,在纸上面写下王夫人,鸦阵图,夏公公,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朝外面喊了一声:“春儿,去唤许小八来见我。”
春儿应了声是,连忙朝外间走去,不一会儿,一个瘦小身材的小厮就跟着她走了进来,“大爷,许小八来了。”春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许小八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贾蓉找他到底为了什么事。
“叫他进来。”贾蓉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春儿掀了帘栊好让许小八进去,“大爷。”许小八喊道。
“嗯,我叫你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情着你去做。”许小八听了这话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平日里看着李狗儿为大爷出出入入的做事,得了大爷的信任,早就嫉妒得不行,都是同时入府的,他李狗儿也不比别人好,要不是他老子比旁人更得大爷的信任,他又有何德何能为大爷效力。
贾蓉抬起眼看了许小八一眼,道:“听闻你平日里跟那些市井混混走的很近。”许小八面露惊慌之色,之前的喜意一扫而空,跪在地上道:“大爷,小的知错了。”
贾蓉笑着站起身,走上前搀起许小八道:“你不用担心,我叫你来不是要责罚你,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那些朋友帮忙,这里是给你和你朋友的赏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赏。”许小八听到贾蓉这般亲切的话,手中忽然沉甸甸的,重新露出了喜意,道:“多谢大爷,大爷尽管吩咐。”
贾蓉低声附在他的耳旁说,许小八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沉重,低声道了声是,贾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是觉得这件事难办,我也可叫别人去办。”许小八低声道:“大爷,我能行。”
贾蓉满意地点了下头,道:“好,去吧,万事小心。”许小八点了点头,贾蓉挥了挥手,许小八面色沉重地转身离开。
凤阳街,一顶青色轿子正要向右拐去,忽然迎面有匹马横冲直撞冲了过来,四个抬轿子的大汉吓得腿脚发软,把手一松,惊慌失措地跑到一边去了,轿子哄地一声落地,坐在轿中的夏公公正拿着一轴画卷半眯着眼睛假寐,被这么一惊,睡意顿时消了,用尖锐的嗓子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应,夏公公心里直跳,将画卷塞到袖中,掀开帘子,却被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吓得面无血色,“快闪开。”骑在马上的少年俊美星目,额上束着一条嵌着祖母绿的抹额,一看就知道是权贵子弟,夏公公心里暗骂了一声,今儿个真是倒霉透了,被这些公子哥撞了连说理都没处说去。
“快闪开。”那公子哥高声喝道,夏公公早已吓得两股颤颤,哪里有力气闪开,却见那公子哥手中的马鞭一扬,朝夏公公的脸上挥去,夏公公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却见一人朝他扑了过来,一个驴打滚,闪开了那条来势汹汹的鞭子。
夏公公缓了缓神,心有余悸,“这位老爷,你没事吧?”夏公公看向说话的那人,见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笑容腼腆,“没事,多谢你了。”夏公公道谢道。
“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还有事先走了。”那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人影在人群中穿梭,不一时就再也看不见了。
“公公,你没事吧。”方才跑开的大汉走了过来问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刚才老爷我要被撞死了,你们跑哪去了?”夏公公尖声喝问道。
“公公,那马来的太快了,小的们也害怕,被那马踩上一脚骨头都得碎了。”大汉连忙解释道,夏公公冷哼了一声,道:“等会再收拾你们,还不快抬轿子,误了我的时辰回去就把你们卖给人牙子去。”
第20章()
“小三,东西到手了吗?”一条小巷里,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正聚在一起,“到手了,你说小八那主子会给我们多少钱?”一个少年手中拿着画卷好奇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说道:“应该不少吧,之前小八也给了我们不少银子了,他那主子应该会给更多,小八来了。”
许小八此时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裳,见那几个少年在他们平时聚会的老地方,心中方定,笑道:“你们这些猴崽子平时叫都叫不齐,这会子有钱分倒是来的挺齐的。”
小三咧嘴一笑,将手中的画卷扔给小八,小八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地收好,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三,道:“我主子说这是给哥几个花销的。”
小三接过银票见到上面大大的“三千两”三个字,露出大大的笑容,搭在小八肩膀上说:“你主子可真是阔气,来,今儿个咱们去玉露楼见识一下那些小娘子,哥几个请你。”若是平时听到这话,小八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但这会子有要事在身,即便心里再想去玉露楼也只得推辞道:“我们家爷还等着我拿东西去呢。”
小三听了这话也不多加劝阻,朝身后的几个少年挥了挥手,道:“走,今儿个咱们有钱了,先去大吃大喝一顿,再去玉露楼去去火气。”几个少年登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跟着小三走了。
“大爷,小八回来了。”春儿大声喊道,贾蓉顿住了正在翻书的手指,道:“进来。”许小八听了这话也等不及春儿掀开帘子便忙不迭自己走了进去。
“大爷,画儿已经拿回来了。”小八恭敬地将画儿用双手捧到齐眉的地方,贾蓉走上前去接过画卷,打开一看,是原来的那副《鸦阵图》,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小八的肩膀道:“做得不错,你那些兄弟做事挺利落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去交流感情,也免得疏远了。”
小八心中一紧,低着头道:“是。”贾蓉的意思无非是觉得小三那群人手脚利索,往后有些不太方便的事可以让他们去做,小八虽然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自己与小三那些人相交并不是为了利用他们,贾蓉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
“你先出去吧。”贾蓉回到座位淡淡地说道,小八道了声是转身离开,待小八走了之后,贾蓉将画铺在桌子上,仔仔细细地瞧了又瞧,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想了想,拿了一支还没用过的毛笔蘸了蘸清水,在《鸦阵图》上一空白处缓缓地落笔。
贾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鸦阵图》,眼见得那副《鸦阵图》上面一处慢慢有些笔画浮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感谢那些拍摄古装剧的导演,感谢那些编剧!
贾蓉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满目精光,将《鸦阵图》上洒满了清水,唐伯虎的《鸦阵图》固然珍贵,但是像这种名家字画府上不知有多少,贾蓉初时见到那些后世几乎是天价般的字画还有些激动,到后来已然淡然了。
贾蓉的呼吸变得粗重,这是一副藏宝图,确切来说是半幅,贾蓉的脑中飞快地运转,荣国府与坏事的义忠亲王的关系不可谓不亲,不然他们也不会让义忠亲王的私生女秦可卿嫁给自己,贾母知不知道这是个藏宝图尚不能确定,但是在宫中的贾元春肯定是知道的,不然的话不会让她母亲贾王氏派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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