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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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小太监-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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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暄将柳毅让至殿内落座,又挥手示意一旁的宦者、宫人尽皆退下,姗姗走至柳毅身边,亲手为他捧上一碗茶,上下打量着柳毅,感慨道:“数年不见,先生鬓边竟也染上了风霜。但不知先生此番前去平叛,准备何时离京啊?”

    柳毅先前在洛阳元帅行营中与景暄相处时,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今见到她,已分明是位风姿绰约的少妇模样了。如此近距离地单独相处,又被她不住眼地盯着上下打量,柳毅纵然是放浪形骸的修道之士,也难免有些耳热心跳。

    他急忙从座中站起,倒退两步,朝景暄拱手道:“臣下抖胆,敬请贵妃娘娘归座叙话。皇上本来诏准臣便宜行事,待三千兵马粮草完备后再赶往蒲州与叛军一战,但臣想前方战场形势瞬间万变,又听闻那江陵王近两年在官军中威望素著,谋略过人,令人小觑不得,因此与庆则合议过,定于明日动身,率军前往蒲州。”

    经柳毅提醒,景暄才发觉自己乍一见到他,的确有些失态,不觉歉然一笑,回身坐下,不无担心地对柳毅说道:“暄儿听闻先生率军出征的消息后,特地叫人到兵部打听了蒲州叛军的情形。那儿的叛军不下两万之众,如今又由能征善战的江陵王担任统帅,先生只带三千兵马前去,着实叫人放心不下。冒昧请问先生,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御敌之策?”

    说起兵事来,柳毅可谓是成竹在胸,他微微一晒,缓缓答道:“娘娘出身将门,熟读兵书,应当知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的道理。蒲州与虢州夹河而对,彼此之间都无法攻克对方者,盖皆仰仗大河之险。如此一来,虢州官军虽数量远少于蒲州叛军,但可凭借地利之便稳居不败之地,娘娘以为然否?”

    景暄钦佩地说道:“暄儿只顾着对比双方的兵力,却忽略了这一层。先生早在向皇上主动请缨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是吗?”

    柳毅暗地里叹息一声,他此番实是出于不欲与李进忠在朝中内讧,故而才携同曾庆则避祸蒲州,事前哪儿想得到这许多。此刻被景暄当面问起,又不好向她尽陈其中原委,只得默然点头承认。

    景暄显然放轻松了许多,迟疑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先生此去,可曾定下了归期?”

    柳毅乃是一位不世出的智计之士,今日从一踏进宝象宫的正殿,他就隐隐感觉到景暄的神色和谈吐有些不对。及至听到景暄意态犹豫地问出这句话来,心念一动,似乎窥破了暗结于景暄心底的那一点情愫,遂有意用言语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拱手答道:“既蒙娘娘垂询,臣不得不据实回答:臣此次率军前往蒲州,心中并无侥幸之念,但求能以疑兵牵制住河北的叛军,为傅奕将军早日收复河中,展开反攻提供侧应,就算是达成所愿了。因此,未及动身先谈归期,恐怕为时过早了。”

    景暄心知在此时此地,柳毅断断不会和盘说出心中所想,也不再强问,转身从身旁的几案上双手拿过一个蜀锦面的包裹,向柳毅说道:“暄儿虽不曾正式拜师,得列先生门墙,但自在洛阳元帅行营与先生结识以来,一向以师礼待之。明日先生即将重返战场,暄儿无以为赠,这包裹之中乃是不久前他人所赠的一副护身软甲,就将赠与先生做防身之用吧。”

    宝马良弓,但凡是久历战阵之人,有谁不把铠甲兵器视作自己的第二生命而倍加珍惜?

    柳毅听景暄尊自己为师,并不提及男女之间的情意,有意疏远之心既消,不羁之性又生,哈哈笑着接过景暄捧上的包裹,顺手就掀开来看,口中说道:“娘娘身处后宫,竟有人送甲胄给您?柳某倒要瞧瞧娘娘赐下的这副软甲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银色的蜀锦包裹被他托在掌中一把掀开,里面显露出了乌眉灶眼的一团物事,这正是前不久来兴儿受于承恩之托,带进宫来,进奉给景暄的那副软甲。(。)

第五十九章 天蚕宝衣(二)() 
景暄接下这副软甲后,因不识得它系何物所制成,曾好奇地用家传的青锋剑试过它的坚韧程度。一试之下,景暄不由得瞠目结舌,青锋剑已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到了这副软甲跟儿前,却象是寻常孩童手中的一把木剑。无论是刺是劈,别说是刺穿它,一刺过后,即连个痕迹也在这副软甲上瞧不出来。景暄这才意识到它确是一件罕见的宝物。

    如果不是柳毅明日就要重返战场,景暄怎么会舍得以此软甲赠与他人?

    “天蚕衣!”

    饶是柳毅这样的见多识广之士,一眼瞧见包裹里的这副软甲,也不禁失声惊叹道。

    “娘娘,此物是何人所赠?如此稀世珍宝,柳某断断不敢领受。”柳毅不带一丝的犹豫,直接将包裹捧还给了景暄。

    景暄虽然亲手试过,知道这是件宝物,却并不通晓端的,见柳毅拒绝得干脆而果断,惊讶地问道:“这是神鹤军监军使于承恩前不久托来兴儿带进宫来的。先生认得此物?”

    柳毅暗吃一惊,于承恩自幼是先帝的伴当,对他的为人、秉性,柳毅再熟知不过了。此人表面上看,颇能投先帝之所好,儒雅好学,喜与文采之士相往来,实则胸有沟壑,专能见风使舵、投机钻营,且心肠歹毒,行事决绝,是当今宦者之中唯一能与李进忠相匹敌的厉害角色。

    “娘娘可曾听说过天蚕此物?此物生长于雪域高山之中,如今已近于绝迹。一根天蚕丝倘若用作绳索,就足以勒死一头恶狼,可见其坚韧无比。这么一副软甲织造下来,只怕要耗费上几千根天蚕丝。若论其稀有程度,即便是当年制作传国玉玺的和氏璧,也难以和它相提并论哪。”

    柳毅向景暄介绍着天蚕衣的来历,同时心中纳闷儿:这于承恩如此不惜血本地想要攀附景暄,背后图谋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位同元帅的观军容使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仍不能令他满足?

    景暄也没有意料到这副被柳毅称作是天蚕衣的软甲是如此的稀有珍贵,心下不免也犯起了嘀咕,思量着要不要寻个机会把它退还给于承恩。

    “柳某奉劝娘娘一句话:无功不受禄,无因没有果。还请娘娘三思。”

    耳边仿佛又传来柳毅恳切的声音,竟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从天外滚过,景暄两只眼皮陡地一跳,猛地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不知不觉间打了个盹儿。

    “锦屏。”

    昨儿晚上雪睛有点发热,景暄惦记着今儿一早差锦屏到太医署走一趟,请个太医来瞧瞧。

    可接连叫了几声,却不见锦屏的人影,景暄从床上起身,走至寝殿门口,抬高声音叫道:“外面是谁当值啊?去叫锦屏过来回话。”

    自打她嫁入东宫、住在栖霞阁就跟着她的侍女彩鸾应声跑了过来,神情有些慌乱地对景暄说道:“锦屏姐姐听说昨晚‘野狐落’那儿出了点事,急吼吼地一早起来就走了。娘娘有什么吩咐,尽请差婢子去办吧。”

    这些年锦屏对来兴儿属意是任谁都能瞧出来的。先前景暄倒是为来兴儿是宦者之身而替锦屏惋惜过,眼见得锦屏守着自己一天天地长大,也曾暗地里托人替她在宫外寻觅合适的夫君。

    无奈锦屏却和自己差相仿佛,一旦心里有了人,旁的男子再好也入不了她的眼。她一口回绝了景暄想借清理宫务之机将自己嫁出宫的好意,满心满意地就这么和来兴儿一个小宦者打得火热。

    凡是大明宫中的宫人,未来好的发展出路无外乎三种:最好的结果就是赶上皇帝遣放宫人的好时机,被放出宫,嫁得一户好人家,相夫教子,安享余生;再者,在大多数人眼里,宫人能够一夕得到皇帝的宠幸,并且幸运地怀上龙种,从此脱了奴籍,跻身嫔妃的行列,就算是祖上显灵、自身的福报到了;退一步讲,后宫之中千女一夫,对绝大多数得不到宠幸的宫人而言,能够承蒙主子娘娘抬举,在尚宫、尚仪等内司衙门入了品级,做了女官,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出路。

    景暄自己尚且是奉旨嫁给了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打心眼儿里自是不愿与自己情同姊妹的锦屏选择第二条路。因此,前些时,趁着皇帝驾临宝象宫的空儿,景暄便提出要抬举锦屏做女官。皇帝想都没想,就点名要锦屏到尚宫局出任司正。

    尚宫局是内司六局之首,司正又是专管稽核宫人的要职,先朝张皇后跟儿前最得力的芙蓉任的就是此职。皇帝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景暄身边的人来担当,无疑是明示了景暄在后宫嫔妃中位居第一的地位。

    如今来兴儿虽暴露了冒牌宦者的身份,成了一名禁军士卒,可景暄从皇帝将他发落到“野狐落”看守坟墓这一举动中,敏锐地意识到,来兴儿身上的麻烦还远远没有完。

    锦屏天天都要找借口出宫,即使她没有向景暄明说,宝象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必定是去“野狐落”看望来兴儿。对此,景暄颇有些替锦屏担心。

    “你到太医署走一趟,请个太医来给公主瞧瞧病。”

    景暄向彩鸾吩咐过后,正要转身进殿,身后宝象宫的管事宦者朱双从宫门外跑了进来,禀报道:“内常侍尚敬尚大人说是奉了皇上旨意,正在宫门外候见。”

    “他倒来得挺早啊。”

    景暄嘀咕了一声,也未说明是否叫进,便独自一人进了寝殿。

    皇帝的恩典不是白给的。

    点墨在先帝百日大祭的当日向皇帝出示了先帝保全张氏性命的遗诏,随后触柱而亡,践行了她为先帝殉葬的诺言。皇帝当时虽然没有表明态度,而是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来兴儿身上,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但也只有景暄心里清楚:这件事已在皇帝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景暄多年来就不习惯被别人侍奉着穿衣,她踱回寝殿,随手拿起件淡绿色的裙衫,边换着衣裳边琢磨着皇帝最近反常的举动。

    皇帝从南内回大明宫后,显然把她居住的这座宝象宫当做了议决朝务的延英殿。虽然这些日子,皇帝几乎从未踏出过后宫一步,整日与几个小才人耳鬓厮磨,饮酒作乐,可每天一大早,必定会来宝象宫,听取尚敬等人关于朝务、宫务的奏报。

    宝象宫既然地处内苑,又是贵妃寝宫,寻常外臣自是不便出入。能进宝象宫向皇帝面奏的只有尚敬、禄光庭、吴孝忠等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宦官。

    最令景暄感到惊讶的是,同样是宦者之身、可以进出后宫无碍的当朝第一权臣李进忠却一次也未被皇帝传来过。

    联系起点墨临死前拿出的那份先帝遗诏,景暄几乎可以肯定,皇帝在利用李进忠拔除了残存于宫中的张氏势力之后,要开始对付他了。(。)

第六十章 谋地讨封() 
尚敬十天前就回到了长安。不过,和两个多月前离开长安到逻些城是为了与吐蕃和亲修好不同,他这次侥幸能够从雪域高原活着回到熟悉的长安京城,一是有赖于林树牺牲自己的名节,应允大论朗格愿留在吐蕃朝中为官,为赞普效命;二来也是为了配合执行纳悉摩先礼后兵的策略,陪同身为吐蕃讨封使的央宗一起来向长安朝廷求地修好的。

    择定主和派的央宗作为赴长安讨封使,大论朗格狡猾地在宗师贡布和大将军纳悉摩玩起了平衡术。凉、鄯、瓜、沙,四个州的方圆数百里土地,只换得个长兄上邦的虚名,明眼人都能一眼瞧破,吐蕃此举只不过是为秋后的用兵多争取些时间罢了。煌煌长安朝廷又怎么会答应下这样耻辱的修好条件?

    从逻些城出发,一临近两国边境,尚敬就惊奇地发现,与使团来时相比,边境两侧不见了以往的平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焦土和血腥的气味,战火真真切切地又被重新点燃了,只是还未得及向大范围蔓延而已。

    及到一行人越过星宿川隘口,经过天威军驻地摧沙堡时,尚敬才突然发现,钱大顺不见了。

    钱大顺的不辞而别,使尚敬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看来当初从长安出发时的使团中就暗伏了多种势力派来的人,纳玉是太妃和长宁长公主派来的,这钱大顺该不会是张氏残党的人吧。

    一路上郁郁寡欢地回到长安,尚敬将央宗一行引见给鸿胪寺,关照起居,又与央宗初步约定,三日后即带他入宫晋见皇帝,这才和央宗拱手而别,独自一人行色匆匆地到大明宫求见皇帝。

    皇帝听到人来报尚敬活着回到了长安,既惊且喜,当即屏退众人,在延英殿单独传见了他。

    但当尚敬一五一十地详细向皇帝禀报完吐蕃朝中的情形时,皇帝还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冲口骂道:“蕞尔南蛮偏邦,如此不识抬举。先朝时与我朝尚且郞舅相称,如今朕欲嫁妹与彼,与其约为兄弟,仍不知足,还要遣使向朕来强讨土地,真真岂有此理!”

    尚敬早料到皇帝会发雷霆之怒,也不多说一句,只静静地待皇帝发泄完心头的怒火,逐渐恢复了理志,才轻声提醒道:“爷您无论准备怎样答复吐蕃来使,都千万要及早做好与吐蕃开战的准备了。”

    皇帝刚刚接到河中和虢州两份军报。

    傅奕报称危不全向河中增兵五万,敌我双方目前呈胶着之势,能否有足够的粮草和援军,将成为决定河中主战场日后胜负的关键,恳请朝廷及早预备。

    而虢州刺史的军报更是形势不妙,现已查实叛军蒲州行营的新统帅颖王就是江陵王李舒,并且蒲州叛军营公然挑起了白幡,摆出了一副哀兵决战的架势,五日间即三回险些突破大河天险,攻至虢州城下,请求朝廷早发援军。

    北路、东路都急需补充兵源和粮草,西南的吐蕃又对河陇虎视耽耽,皇帝一听尚敬说起要及早准备与吐蕃开战,顿觉心急如焚,河陇一带能战之兵只有于承恩的三万神鹤军,以此防守两道十几个州的广大疆域,绝无可能,但短时间内又从哪里抽得出兵来呢。

    经过了一夜的苦思冥想,皇帝终于想出了一条缓兵之计。他将与吐蕃来使谈判的差使全权交给了李进忠,并委婉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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