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丛在旁,听来兴儿这话说得大大不妥:日后若是他杀了青橙子的徒弟,即使是为景暄报了仇,然而对青芒子来说,岂不意味着真要和他一心倾慕的师妹反睦成仇、恩断义绝了吗?
一念至此,景云丛忙开口对来兴儿训诫道:“兴儿,替暄儿报仇之事自有老夫和昭儿在,用不着你来操心。老夫力邀青芒子道长来京,是为了传授你两军阵前保身杀敌的本领,不是要你学会了绝技,找同门寻仇的。”
“这倒无妨。”青芒子冲景云丛摆了摆手,转向来兴儿说道,“那刺客即便真是青橙师妹所收的徒儿,青橙师妹也断不会授意她在长安即将陷落时对暄儿施以暗算。这孽障的所作所为已远远越过了同门切磋技艺的边界,凡我同门上下,人人得而诛之,青橙师妹如因此与我绝交,老道也绝不肯退让半步。”
他这话说得义正辞严,直到此时,来兴儿才在这位初次谋面的师祖身上看到了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不由得对青芒子肃然起敬。
“孙儿,再有两日,你就将远赴凉州,老道今日听闻暄儿殉国的前后经过,不日也将赶赴千里之外的蜀地浣花溪畔,向青橙师妹当面道明个中原委。因此,咱们祖孙两人相聚时日极其有限,老道打算先将一套无影步法和无影剑法的要诀传授给你,以后能否能够学有所成,多半还要靠你自己平时多悉心揣摩了。”
说到这儿,青芒子转而向景云丛解说道:“老道传他这两种功夫,无影步法可保他在危难时刻顺利脱身,不致为敌所伤;无影剑法有助他阵前杀敌,建功立业,皆是两军阵前极为实用而有效的技艺。只是,我祖孙二人相聚时日既短,要想在一两年内取得大成,甚是不易,还要看兴儿是否具有过人的天赋和愿不愿下苦功啦。”
“师祖,孙儿不求将师祖传授之绝学练至极致,只求能够用它来为国建功,为。。。。。。”来兴儿一眼望见景云丛向自己投来的严峻目光,生生将为娘娘报仇几个字给憋了回去。
“呵呵,适才老道引你来东阳郡王府之时,曾暗中观察过你脚下的步法,你可是从暄儿那儿学会了‘乱花扑蝶’的步法?”青芒子故作对来兴儿想说的话不知,向他问道。
“师祖的眼力果然厉害。不瞒师祖说,孙儿曾跟随娘娘学过两年的功夫,除了‘乱花扑蝶’的步法,剑法、箭法以及行军布阵之法也都学了些皮毛。”
“你仅仅跟随暄儿学了两年的功夫,就能剑斩张谅这员猛将,用擂鼓之计惊走了上万吐蕃军,足见你天赋过人,是块可造之材。老道眼下欲传授你这两种功夫,多半靠的也是天赋加苦功,只要你肯花费心思,****揣摩苦练,老道相信,以你‘乱花扑蝶’的步法根基,一年之内就能够做到像老道那样,扯带还带了,但若要达到从对方身上褪去袍服的境地,绝非三两年间可以做到。”
“师祖,那这无影剑法孙儿练得多长时日,方可有小成呢?”
青芒子情知他问这话的意思,却不说破,只淡淡地说道:“你既练得敌手难以防备的轻功步法,剑法略逊些不同样可以致敌于死地吗?”
来兴儿听罢大喜过望,立马缠着青芒子就要习学无影步法。景云丛知来兴儿两日后就要离京赶赴凉州,时间紧迫,也知他要将家眷暂时安置在自己府上,遂一面吩咐人前往国子监协助锦屏搬家,一面叫人就在正殿内备下一桌素席,以便于青芒子尽可能多地传授来兴儿些功夫要诀。
由于时间紧迫,祖孙两人也顾不得吃饭睡觉,就在景云丛的东阳郡王府中夜以继日地传授、习学起步法、剑法来了,直至次日黄昏,来兴儿才勉强将无影步法和剑法的行功要诀尽皆记在心里,并且操演得叫青芒子满意。
眼见得次日天明就要离京,来兴儿忽然想起这两天只顾一心跟着青芒子练功,自己还有两件要紧的事要赶在离京前办妥,遂向青芒子说明情由,青芒子意外地获知杀害爱徒景暄的真正凶手很可能是师妹青橙的徒弟后,也急于前往蜀地找青橙探问究竟,两个人便在东阳郡王府的正殿内依依道别,来兴儿独自离开东阳郡王府,径直赶往京兆府找景昭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初现端倪(上)()
波护带领着他近几年来招集的一班鸡鸣狗盗之徒,虽然在收复长安一役中协助率先攻进长安的官军杀退了吐蕃军的反扑,立下了大功,可事后波护仍被景昭暂时软禁在京兆府的值房中,等候朝廷对他的最后发落。
来兴儿来到京兆府大门外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他向守门的军士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京兆府守门的军士见来兴儿小小年纪,便自称是朝廷册封的堂堂侯爵,既感惊诧,又心存畏惧,忙不迭地入府向景昭禀报。
景昭从军士口中探问得来人的年纪、形貌,料想必是来兴儿前来向自己辞行,遂亲自起身,迎至了府门之外。
“景兄夙夜勤于公事,真叫来兴儿感到惭愧啊。”虽然有极要紧的事急着向景昭交待,可当着守门军士的面儿,来兴儿仍做出一副前来向景昭辞行的样子,同他寒喧道。
待两人并肩走入庭院,来兴儿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景昭说道:“我今晚来衙署找你,是有紧要的事同你商量,且找个僻静的地儿,咱们好说话。”
景昭看他说得急迫,遂用手向前一指,应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到后厅叙谈吧。”
两人穿庭过院,直接来到了京兆府的后厅分宾主落座。来兴儿没跟景昭客气,张口就向他说明了来意:“大帅应我之请,已答应替波护做保,准他随我一同前去凉州办差。所以,呆会儿我走时,请景兄准许我带波护一起走。这便是我找你要说的第一件事。”
景昭自皇帝回驾长安后,一直忙于维持京城治安,抚慰在吐蕃占领长安期间无辜被杀居民的亲属,还未顾及上章恳请皇帝减免对波护的刑罚,此时听来兴儿提起父亲竟愿为波护作保,准他随来兴儿一同到西疆公干,遂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兴儿,这波护数年前就是侥幸从家父营中保全了一条性命,如今再承家父替他作保,我相信他这次理应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吧。你放心,呆会儿我便差人将他唤来,交给你带走。但不知你今晚前来,还有何事要我去办哪?”
来兴儿与景昭共同经历了长安由沦陷到收复的整个过程,且又一起赶往陕州劝说得皇帝回驾长安,两人相识时间不长,却惺惺相惜,彼此视对方如同亲兄弟一般。
思虑到自己即将对景昭说起的这件事事关重大,且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因此,即便是在景昭的父亲景云丛面前,来兴儿都没有泄露过一个字。原本他是打算自己暗中展开调查,查明真相的,但是昨日在延英殿中领受了前往凉州潜伏,牵制吐蕃军,减轻长安面临的威胁的差使,来兴儿深知这趟差使办下来,自己能否平安回得了长安还未尝可知,故而反复思量,决定在离京之前将这件事托付给景昭来办。
“景兄,你还记得在陕州军宫之中的那位刺客吗?”来兴儿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景昭,问道。
“当然记得。怎么,兴儿,你可是发现了她的踪迹?”景昭一听来兴儿提到了那晚在陕州军宫中行刺自己未遂的刺客,登时提起了兴致,目光灼灼地向来兴儿问道。
“目前还没有。”来兴儿先是摇摇头,继而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向景昭说道,“不过,这些日子我对近几个月来诸多奇怪的事前后串着想了一遍,怀疑上了一个人。”
“她是谁?”
“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圣上回驾长安后新近册封的宝昭仪樱儿。”来兴儿轻声说出樱儿这个名字,不露声色地观察着景昭的反应。
景昭不愧有“神探”之称,心中虽对来兴儿怀疑樱儿即是在陕州军营中行刺的刺客大感震惊,然而面色上却瞧不出一丝异样来,只迅速追问道:“何以见得?兴儿,宝昭仪可是正得宠的嫔妃,你要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恐怕很难说服圣上相信你说的话啊。”
“正因为目前我还只是对她有所怀疑,缺乏有力的证据证明樱儿就是在承天门外暗算娘娘,并先后两次意图行刺你我的那名神秘刺客,我才欲在离京前将此事托会给景兄,暗中对樱儿展开调查。我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终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更何况景兄素有‘神探’美誉,只要景兄肯应承下此事,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有所发现的。”
景昭忽然无声地笑了,用手指点着来兴儿的鼻子说道:“兴儿,你跟我说老实话,在陕州那晚儿你是不是就怀疑到了樱儿头上,当时为何告诉我呢?”
兴儿抱歉地冲景昭抱了抱拳,解释道:“实不相瞒,直到昨日从皇上那儿领受了前往凉州的这趟差使之前,我还寻思着自己亲手将这刺客脸上那层假面具给揭下来。可是,此去凉州,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返回长安,如放任这条毒蛇肆无忌惮地咬人,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所以特地在临行前登门拜访,想将此重任托付于景兄你的身上。不过,樱儿现今既已贵为二品昭仪,要找出对她不利的证据,在皇上面前将她扳倒,不仅颇为不易,还要担着莫大的风险,景兄你。。。。。。”
景昭听来兴儿话里话外犹带有一份对自己的担心和疑惑,遂有意用轻松的口吻对他说道:“对我,兴儿完全不必担心,莫说她一个新晋昭仪,就是正宫皇后犯了如此逆天大罪,我景昭也有胆量拉她下马。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怎么会怀疑到樱儿头上的呢?”
来兴儿在下定决心,打算将暗中调查樱儿的事托付给景昭来办之时,就料到了景昭必有此问,现在听他果然问到了怀疑樱儿的理由,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从头说了起来。
“景兄,你还记得长安沦陷那晚,娘娘中人暗算,被张谅趁机挥刀劈于马下,你我二人抢过娘娘的尸身,避入大明宫后曾经就那躲藏在暗处,发暗器行刺娘娘的刺客的真实身份有过的一段对话吗?
当时,由于恰逢张谅率吐蕃军攻进长安,因此你我皆不约而同地认定,暗算娘娘的必是吐蕃人事先埋在长安城内的奸细所为。”
“不错,正是如此。我还记得,那晚在漆黑一片的大明宫中,咱们还没说上几句话,那刺客就紧跟着再次出手,意欲致你我于死地,也正是那晚,咱们才发现,那刺客多半应是位女子。难道她不是吐蕃人的奸细吗?”景昭经来兴儿一提醒,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不解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章 初现端倪(下)()
“景兄啊,正是吐蕃人那晚攻进长安,才将你我二人对那刺客真实身份的猜测引向了歧路。”来兴儿感叹道,“这些日子,我细细琢磨那晚刺客的种种行为,竟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刺客在承天门外,娘娘率军与吐蕃人对阵之时,发射透骨钉暗算娘娘,她真正想帮的人是张谅,而不是吐蕃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景昭先是脱口向来兴儿问了一句,旋即就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这名刺客是在李进忠主持的‘靖宫’行动中漏网的一名张氏残党?!她见张谅与姐姐久战未决,便心生歹念,发暗器暗算姐姐,相助于她真正的主子——张谅。”
来兴儿见景昭一点就透,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继续解说道:“对,只有在前朝张皇后死后,奉张谅为新主的张氏残党,才会在我从背后偷袭张谅得手之后,像发了疯似地尾随在咱们身后,到了大明宫中不惜暴露自己的性别,也要致你我,不,确切地说,是想致我于死地。倘若她只是吐蕃人的奸细,完全不必如此冒险。
在确认了暗算娘娘的刺客是张氏一党,而非吐蕃人的奸细之后,我联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我未曾净身就入宫为宦的真相暴露以后,承景元帅和柳先生力劝,皇上饶过了我的死罪,大将军吴弼求得皇上应允,将我发落至长安郊外的宫人墓地‘野狐落’守坟。现在想来,吴大将军是把我当做诱饵用惯了,怀疑我与张氏一党在牵连,将我派至安葬有张皇后遗骸的‘野狐落’,就是要诱使暗藏在长安的张氏残党会派人与我取得联络,相机盗取张氏遗骸,到它处安置。结果,前来夜探‘野狐落’的人竟是与我一同从逻些返回长安的纳玉,而不是张氏残党中人。”
“纳玉?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陌生呢?”景昭抬手揉了揉鼻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来兴儿,自言自语地问道。
“纳玉之所以会夜探‘野狐落’找我,其实是想约我一同到江陵投奔江陵王李舒。这是她与我共同被吴大将军率军埋伏在‘野狐落’周围抓住后,亲口告诉我的。只是,我被吴弼发落到‘野狐落’的事却是她前一日恰巧在南内遇到樱儿时,樱儿透露给她的。由此,我就开始对樱儿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
而当这些日子我把娘娘中人暗算和纳玉受人利用,不知不觉间充当了一回张氏残党问路投出的石子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思量时,不由得更加重了对樱儿的疑心。”
景昭听到此处,眼前一亮,猛拍了一下几案,兴奋地说道:“兴儿,你既有了这个发现,要想辨明真伪,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查访获知姐姐殉国当晚,樱儿身在何处,有没有躲在长安城中暗算人的时间,至少在自己心里就能对樱儿是否就是暗算姐姐的张氏残党做出大致准确的判断了。”
来兴儿冲景昭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景兄个中高手,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我可是花了整整三天的功夫才想出了这个进一步求证的办法。”
“哦,这么说,兴儿你已经查访有了结果?吐蕃人攻陷长安的当晚,樱儿果真留在长安,未随皇上东奔吗?”
来兴儿收起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相近乎水落石出,两个人一时间都无话可说,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还是景昭首先开口说道:“查到这个地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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