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岛仁出现以后,他就开始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秦朗,他会怎么进行交涉;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以及他可能使用的每一个词,易水希望能够最大限度的模仿秦朗。
因为秦朗可以把事情解决得很好。
他希望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
小心的选择了一下应该使用的词语,易水看向眼站在旁边的托马斯。“托马斯先生,你的部队最早赶到这里并制止了骚乱,那么你们看到了什么。”
“长官,”托马斯立正、靠腿,敬了一个军礼,并大声回答到:“我们看见三十多名手里拿着凶器的日本匪徒正在围攻我们的海军士兵,长官。”
他是故意这样的,为了增加易水的气势。哈利•;托马斯并非愚钝之人,他知道现在应该全力协助自己的老板获得对黑岛仁的压倒性优势——不仅仅因为这涉及美国的荣誉,更重要的是这与他的收入与前途息息相关。
易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他点了点头,转过头对黑岛仁露出一个微笑。“黑岛先生,你对此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否认或狡辩都是愚蠢的,事情的起因、经过与结果都很明显,胡说八道反而会让美国人抓住把柄。
但这并不表示黑岛仁不会反击。“中校先生,虽然如此,但我认为你的士兵显然遗漏了一些细节。”
“细节?”
“这起不幸事件的起因,据我所知,是由于贵国海军士兵在大街上调戏我国妇女并殴打我国侨民。”黑岛仁说,手指向由于他的出现而变得蠢蠢欲动的日本浪人,“他们是出于义愤才会攻击贵国海军士兵。”
这仍旧是一个事实,易水同样无法否认——但他确实否认了。“对此我深表怀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中校先生?你认为我在编造故事吗?”黑岛仁又开始恼怒起来。他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不那么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然,易水同样很年轻,同样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他正在努力模仿秦朗,所以他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比黑岛仁更加老练与沉稳,同时也更富有进攻性与策略性。
“黑岛先生,我承认我们的海军士兵的确存在一些不妥行为。”易水平静的说,退一步,再进两步,这是他正在采用的策略,“但请注意,贵国公民使用了攻击性武器。因此我认为,他们的行为并不只是出于义愤这么简单。”
他顿了顿,继续说到:“我认为,这是一次有组织的、针对美*人的袭击行动,是日本对美国的敌视情绪的具体体现,是一次严重的政治事件。”
托马斯完全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次普通的街头斗殴竟然会如此迅的演变为一次严重的政治事件。“有组织的、针对美*人的袭击行动”……上帝!小队指挥官差点就在胸口划起了十字。
黑岛仁也愣了一会儿。将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上升到“日本对美国的敌视情绪的具体体现”的高度,最开始他以为易水疯了,但很快他意识到,易水是故意这么做。
他想报复;尽管并不能挑起美国与日本的战争,甚至也不可能得到任
上的好处,但他依然可以享受到报复的快感。黑岛I解像易水这样的人。他们没有能力挽回国家蒙受的耻辱,只好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式满足自己扭曲的报复心理。
然而黑岛仁并不真正了解易水,也就不可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易水的确想报复日本,但具有决定性的因素却是,他正在模仿秦朗。
秦朗一定会这么做,但并非出于简单的报复心理,而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在谈判中获得绝对优势,然后他就可以利用这种优势为自己获得一些好处——下级的拥护、同僚的认可、上级的嘉奖,以及随之而来的,在远征军中的言权。
当然,事情也许不会像这样简单与容易,然而不管怎样,将自己装扮成一个美国利益的坚定维护,这始终是有利无害的行为。
所以秦朗一定会这么做。
易水回过神。他考虑了这么多,而时间却只过去了一小会儿,因此当他接着开始时,黑岛仁感觉他几乎没有停止过。“黑岛先生,我要求日本政府严肃查处这起性质恶劣的袭击事件,严惩所有肇事份子,”易水向前迫进一步,“并支付受伤士兵的全部医疗费用。”
他仍旧不是秦朗;如果是秦朗,他一定会有更多要求。不过即使如此,黑岛仁依旧感到无法接受。
“中校先生,我认为你的指控缺乏根据,”他展开反击,“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这是一次针对有预谋、有组织的、针对贵*人的袭击行动。”
“如果这不是有一次预谋的行动,那么,为什么参与袭击我国海军士兵的贵国公民全都持有攻击性武器?”易水的嘴唇皱起来,挤出一个讥笑,“黑岛先生,你能提供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吗?”
黑岛仁感到越来越强烈的刺痛。他再一次感到自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由于错误的原因而与一个错误的对手展开了一场错误的交涉。同时他也暗自诅咒着那群愚蠢的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整天携带着短刀,他根本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困境。
但他必须尽力为他们……更确切的说,为日本开脱。“中校先生,我承认,我国侨民有违法携带武器的行为,对于他们对贵国士兵造成的伤害,我深感歉意。”黑岛仁鞠了一躬,“但这仍旧不能说明,他们的袭击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
退一步,进两步,这种游戏你会我也会。
然而黑岛仁事实上已经退了好几步——现在他既无法追究美国水兵的过错,也不能追究事件中唯一死的死因。但易水仍旧不满意。“所以我认为,应该将这些人移交司法部门,进行详细的调查。”
“那么,现在请将他们移交给我。日本帝国政府会进行认真的调查,并给予贵国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为了防止偏袒与包庇行为,我认为案件调查与审判不能由贵国单方面进行。”易水提出他的要求,“应当由美国、日本以及夏威夷政府组成联合调查团。”
黑岛仁快盘算了一下。这个要求依旧对日本不利,虽然最后的结果必然会证实易水的指控纯粹是无中生有的臆测,但这起事件原本就是由美国水兵挑起,日本是吃亏的一方——而且还死了人——如果再在美国的压力下浪费时间进行联合调查,日本在国际上的声望无疑将受到严重的打击。
而且美国对夏威夷的野心也是一个必须防备的问题。如果华盛顿得到消息后以保护美国侨民免遭日本人袭击为借口说服国会批准向夏威夷派遣大批军队,那么日本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这件事应该立即得到解决,并且将事件限定在普通刑事案件而不是政治问题的层面上。
然而,应该如何做到这一点?黑岛仁感到非常头痛。易水的做法或许是因为他对日本的报复心理,但这无疑也符合美国的利益。因此,如果不能在美国政府参与进来之前说服易水撤消他的不恰当指控,这件事就绝不可能得到妥善解决。
但是,怎么才能说服易水?说服一个对日本有强烈报复心理的清国人……这可能做到吗?
遇到大麻烦了。黑岛仁对自己说。
。。。
第一百四十九节 黑岛的冲动()
况很糟糕。经过长时间考虑,最后,黑岛仁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能力挽回局面。如果与他交涉的是真正的美国人,他相信自己还有可能说服对方,但易水却是一个清国人,清国在日清战争中的惨败使他绝不会妥协。
好吧,如果他想把事情闹大,那就让他闹吧!黑岛仁自暴自弃的想着。反正,除了面子日本也不会损失什么。这根本不算什么,尽管“面子”是日本人极其珍惜的东西,但必要的时候,它也可以被扫到一边。
而且这其实是件好事——绝大多数事情的好或坏仅仅取决于看待问题的角度。日本将蒙受羞辱,这是坏事;但日本蒙受的耻辱可以激全体国民对美国鬼畜的仇恨、促使他们为建立一个强大的日本帝国努力工作,这又是好事。
只要全体日本国民齐心协力,终有一天,日本将凌驾于美国以及整个西方世界之上。到那个时候,过去所蒙受的一切耻辱都可以加倍讨还。
黑岛仁不再感到愤怒,同时也不再头痛。他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心情愉悦的准备欣赏易水后面的表演。
不过在他思考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夏威夷警方已经接管了案件。
当然,他们有权力这样做。这里既不是美国,也不是日本,这里是夏威夷共和国'注',一个受到世界各国承认的、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因此,理所当然的,生在这个国家的所有案件都应该由夏威夷警方负责。
即使这起案件的一方是美*人,而另一方是日本移民。
先可以肯定的是,美国公使与马汉海军上校绝不会反对——去年七月四日正式宣告成立的夏威夷共和国是一个由美国人控制的国家,在很大程度上,它与美国的一个州或一块海外领地没有任何区别。
事实上,如果没有来自日本的强烈阻挠,一*三年时它就已经是美国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所以可以肯定,夏威夷警方最后得到的调查结论一定会对美国非常有利——即使调查的实际结果对美国不利,他们也会想办法将它变得有利,更何况现在的绝大部分证据都有利于美国——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反对呢?
既然美国公使没有反对,尽管很清楚夏威夷共和国与美国的关系,日本驻夏威夷总领事依然只能表示同意。
“因此,现在我正式接管这起案件。”前来进行交涉的副警长以最正式的语气宣布到,接着询问易水:“中校先生,能请你的部队撤离吗?”
“当然,这没有问题。”易水转向正认真听着的中队指挥官,向他点了点头。“集合部队。”
得到命令,雇佣兵迅集合起来,同时全副武装的夏威夷警察开始接替他们执行警戒与看押任务。对于那群日本浪人来说,这意味着他们的处境变得更糟了——雇佣兵与他们没有积怨,但警察有。
很快,有几个不那么老实的浪人与警察的皮靴生了亲密接触。
“我抗议!你们不能如此粗暴无力的对待我国侨民。”但黑岛仁却在心里冷笑,这笔账迟早要收回来。
警长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易水身上。“中校先生,我需要将遭到袭击的水兵带回警察局协助调查。还有你的士兵,据说有人击毙了一名匪徒,我希望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
“可以。”易水对托马斯做了个手势,“托马斯先生,你陪文德嗣去警察局。”
“明白,长官。”
“警长。”易水继续对警长说:“我个人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针对美*人的袭击事件——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我希望可以对你们的调查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
“我相信你的猜测会起到帮助作用的,中校先生,非常感谢。”警长微笑着。事实上他已经得到一些类似的指示,调查的方向从一开始就确定了。
他瞥了一眼黑岛仁,然后向易水敬了一个礼。“我必须开始工作了,再见,中校先生。”
“再见,警长。”易水回敬了一个军礼。
警长转过身,大步走向他那些正在给日本浪人上手铐的部下。而易水则将他的视线重新转向黑岛仁。“我也必须离开了,黑岛先生,”他愉快的说,“再见。”
“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我保证,中校先生。”黑岛仁回答到。水什么也没有说——显然,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
有必要。他对着黑岛仁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联系帝国在美国的所有间谍。”看着他的背影,黑岛仁对身边的两名部下吩咐到,“把这个人彻底查清楚。”他嘶嘶的说。
圣迭戈。
“易水离开多久了?”瑞切尔问秦朗,“两周,还是三周?”
秦朗从摆放在他面前的一大堆信件与电报中慢慢抬起头。“十七天。”他极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瑞切尔,这个问题你今天已经问了十四次了。”
“是吗?”她扬了扬眉毛。
“相信我,这绝不是一个玩笑。”秦朗将手里的信丢到一边,看着她,认真的说:“有些事我必须提醒你,瑞切尔。**总是一时的,不管是政治、艺术还是爱情……”
“你想说什么,秦?”
“我想说的是,尽管你正在恋爱中”——而且是初恋——“不过你完全没有必要整天想着你亲爱的小易水。”他装着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他只是去中国执行任务,六个月以后就会回到你身边……”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瑞切尔打断他,“是的,我的确在想易水,但我是担心他会把事情搞砸。我们都很清楚,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谁知道会不会生什么意外。”
毫无疑问,她在说谎。瑞切尔使用的这种低劣手法秦朗已经见得太多了,在电影里、在电视里、在小说里……她根本骗不了他。
不过秦朗仍决定为她留点面子,因为让一个女人恼羞成怒的极不明智的做法。“好吧,我们不谈这个。”他说,接着拿起一封信。“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瑞切尔问。
“情书。写给伊丽莎白的。”
“什么!”
瑞切尔很吃惊,但她完全没有必要吃惊——以前,在她还没有宣布与易水订婚时,她也可以收到很多同样的东西。不过瑞切尔从来没看过,她只是将它们全部收集起来,等到冬天再用它们生火。
但问题是,她从未听说伊丽莎白也收到过情书,而且竟然还有这么多……
“而且这些都是最近两周才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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