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要本官帮你什么?”刚才是薛仲衡先要以世伯相称,张曜宗拒绝。现在又是张曜宗以世侄自居,薛仲衡反而拿起架子。
“世伯啊,我二哥赌博是自己咎由自取,我们也没办法,但是我想把我二哥卖给世兄的股份买回来,因为和世兄没有交往,只能先来世伯这里告状了。”张曜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世侄啊,非是世伯不愿意帮你,你兄长自己卖的,这都是合法合规的,官府也不能压迫别人啊。”薛仲衡依然是不紧不慢,嘴上都是公正。
“世伯啊,如果只是钱财,小子也没那么大兴趣,我身边这位是望北楼的少东家。”张曜宗指指黄坚。黄坚一脸蒙圈的不知道张曜宗提自己干嘛。
“小子不才,在望北楼也有份子。这几年望北楼在全大宋广开门店。咱福州也有吧?”张曜宗问。
薛仲衡点点头,这望北楼几年前在福州也开了店,那生意是真好,味道是真不错,就算自己安抚使司有专门的大厨,有时候还会去望北楼改善一下口味。
“你说这些与此事何干?”
“小子只是想告诉大人,这些年小子从望北楼赚了几十万贯,对于我二哥所损失的钱财我不在乎,但是对于二哥卖出去的份子小子不能不在乎,那是家中族产,非我二哥一人所有,小子愿意掏钱买回来还不行吗?世伯?”张曜宗加重语气喊世伯。
薛仲衡眼中冒光,这小子也太能折腾了吧?居然赚了几十万贯。但没想到即便是这个数字已经是张曜宗刻意隐藏的了,真实数字要再乘以个十几倍。
“世侄啊,你要知道,我大宋自南迁以来,人多地少,官家才鼓励各种商业发展,可以说是商业发展才支撑了我大宋的国运,所以对于一切正常的商业发展是不准各地官府肆意干扰的,老夫也无能为力啊。”薛仲衡摊着双手。
张曜宗也不去揭穿薛仲衡的鬼把戏,从一开始薛仲衡不提自己的儿子,只是一味把责任往张世贵身上推,张曜宗就知道这出戏里肯定有薛仲衡的身影。
“非是小子小气,真的是又不能说的原因啊。还望世伯给个面子吧,小子愿意以一万贯收购我兄长卖与世兄的股份和大人原本手上所持的两成干股。”张曜宗说出了一个让薛仲衡怒火中烧的价格。
一万贯?打发叫花子呢吗?可是薛仲衡怎么没想起来,这个价格也是薛二公子出的收买张家所剩股份的价格,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薛仲衡怒极反笑,脸上赘肉都在一颤一颤的,眼睛眯成了三角眼。
“张家小哥这是开玩笑呢吧?”薛仲衡冷哼一声。
“没有啊,这是世兄定的价格啊,我家织具老化,每年需要大量的维修,而且现在布匹价格下跌,说不定明年每出一匹布不仅不挣钱甚至还会赔钱,还要给织工开工钱。我也觉得世兄真是眼光敏锐,能看出繁荣景象下的危机,深为佩服。小子当然不能让世伯和世兄陷入如此险地,所以小子才愿意高价收购世伯和世兄手上的股份,以全我两家的良好关系。”张曜宗这番话简直可以说是装逼。用薛家老二的话来打薛仲衡的脸,你们不是说我家织场不值钱吗?我“高价”收购回去。还用维护两家良好关系为借口。
黄坚听的是心花怒放,但是还是担心薛仲衡恼羞成怒。张曜宗就这样直白的打薛仲衡的脸,怎么也是一方大吏,张曜宗也太义气用事了吧?就算自己是商人之子,交的也是各府衙的衙内,也知道官场是要讲究绵里藏针,不能大刀阔斧的直来直去。
“世侄啊,恕老夫不能干预正常的商业行为,如果你觉得老夫的儿子有什么阴私行为,你自可以去闵县府衙告状,安抚使司不接这种官司。来人,送客。”薛仲衡端起茶碗。老薛也气的直接喊出送客了,还下意识的做出端茶送客的举动。想想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把茶碗放回茶几。
“小侄再说几句话就走。”张曜宗毫不在意。黄坚也不知道张曜宗的底气到底在什么地方。
薛仲衡冷颜看着张曜宗,看他能再说出什么话。
“世伯刚才接了小子的拜帖,没仔细看看吗?”张曜宗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清香无比,好茶啊。
薛仲衡看着张曜宗的镇定样子,心中狐疑,拿起放在一边的拜帖仔细观看。
拜帖上写的“大宋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子南充张曜宗光世敬拜。”没毛病啊,古代拜帖都是爵位(如果有的话)+职位+籍贯+姓名+字+敬语+拜。张曜宗没有官职,把自己老爹的官职加上去也没错。只这一个已经被定罪抄家的张宪还想吓住自己?薛仲衡不禁好笑。虽然张宪值得人敬佩,但是自己兢兢业业的在福建十几年,却一直不得升迁。到老了,却要丢官致仕,怎么也要为子孙后代计啊?如果张宪在世,自己当然不会拿张家的产业做什么文章,可是现在你家什么依靠都没,一直关照你家的牛皋几年前也死了,牛皋不死,以他的暴躁脾气还是要让一让。就算韩世忠也不过是一个过气的武将,别说他已经不在位,就算在位,武将找文臣的麻烦,也是大宋官场所不容的。我不拿早晚会有别人拿,弱肉强食也是社会的必然啊。薛仲衡从来也没想这几年白拿张家织场的钱财应该心存感激,只想到想拿更多,甚至直接吞掉。
仔细看了几遍,没有问题啊。薛仲衡鄙夷的合上拜帖。突然几个小字映入眼帘,薛仲衡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清楚一点。在拜帖的右下角居然有几个小字印章,宋普安郡王赵瑗。再仔细观看拜帖,也非一般的红纸拜帖,而是宫中的罗纹纸,质地细薄柔软,有明显横纹,韧性强,看上去和丝绸相似。只是一般的罗纹纸都是素白或者浅黄。这纸又趁了一张玉版宣,染了红色,才没有发现这纸的金贵。这种纸一直都是宫中贡品,民间肯定不会有。圣旨就是丝绸上糊上这层罗纹纸。至于普安郡王的印章也不是假的,因为自己曾经见过。
薛仲衡有点慌,怎么突然蹦出来个大人物。虽然现在普安郡王没有实权,但是还挂了一个参知政事的职位,要知道参知政事一直都是宰相之前的职位。虽然这是考察两个王爷的的虚职,但是官家这么多年没有自己的子嗣,立储就在这两位王爷间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了。
“世侄啊,这拜帖你是从何得来啊?”薛仲衡还想问问是否是张曜宗意外所得。
“小子这几年得普安郡王器重,一直居住在王府。”张曜宗淡淡的说道,这个逼装的好。一张拜帖而已,就算是王爷的空白手谕,张曜宗都有,不过是几张纸而已。王爷也不会怪罪自己。至于上面的印章都是永嘉郡主偷偷盖得,张曜宗当然假装不知道了,有什么事永嘉头比较大,让永嘉去抗。
“世侄啊,这拜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薛仲衡有点不知所措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三章 小孩子才分对错()
用王府的拜帖,其中的含义很明显,就是张曜宗是被王府关照的。但是薛仲衡还是不敢相信张曜宗怎么就能得到普安郡王的看重,不是说他去临安是跟韩世忠的吗?怎么又跟王爷搅到一起了。
大家都知道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是两个皇储的人选。但是多少人想亲近都不能亲近。一是官家对于皇储和文臣武将的私交特别敏感。二就是两个皇储的小心翼翼,自己不愿意与外臣相交。两人都不是赵构的儿子,而且不是太宗赵光义一脉。都是太祖赵匡胤一脉的,如果赵构能够找到太宗一脉的,就没他们两个人什么事了。都知道自己能否继位的关键在赵构身上,对于赵构最厌恶的与外臣结交自然小心翼翼。但是薛仲衡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表面上的,恩平郡王早就和秦桧连成一气了,自己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入了秦桧的法眼。
秦桧这几年的精力主要用在排除异己,在中枢霸权,正直之士都被他发配到各州府了,对于这些封疆大吏,只要没有造反的心思就一概不注意。大宋自王安石改革后就是皇权独大,只要是赵构认可了,就不在乎这个各地督抚的意见了,除非你造反,但是大宋又以孝治国,没有大义,就想起兵造反是不可能的。
薛仲衡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入相。安抚使虽大,但也只是二品官员。文臣最大的荣耀就是入相。现在的宰相对自己不重视,已经没有契机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改朝换代,以从龙之功入相。原先没有这个门道,现在看到普安王府的拜帖,薛仲衡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贤侄啊,老夫真没料到你有如此之机遇啊?普安郡王怎么看重与你啊?”薛仲衡想知道张曜宗到底在王爷心中是个什么分量,虽然能随随便便就拿王府的拜帖出来拜会,这就表示王爷对张曜宗的信任。以王府的名头让张曜宗使用,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张曜宗的年龄毕竟太小了。薛仲衡只是怕张曜宗的分量不够,却根本没想过张曜宗的胆子这么大,拿得是一份王爷根本不知道的空白拜帖。
“世伯,实话跟您说吧,这织场不独是我张家的份子,王爷也有份。”张曜宗语出惊人,薛仲衡差点没愣在那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产业又跟王爷扯上关系了。
如果轻描淡写的欺骗薛仲衡,张曜宗没这个把握,那就虚实结合。先用王府的名头压薛仲衡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计划透漏一二,知道事涉王爷,量薛仲衡也不会在外胡言乱语。当然如果王爷不能继位,薛仲衡也就不会再在乎普安郡王了。但是这都要几年以后再说了,但是张曜宗能肯定的知道以后继位的就是普安郡王赵瑗,以后会再改一次名赵昚,就是以后的宋孝宗,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
“世伯啊,此事按说我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但是世伯既然牵涉其中了,小侄不说就是置世伯与险地,小侄不敢隐瞒。但是还要世伯发个誓言,此事绝对不能外传,否则可能影响我大宋国运。”张曜宗神情庄重。
“事涉大宋国运?”怎么会这么严重,薛仲衡更加迷惑,不就是我霸占个别人织场吗?怎么还事涉国运了?不会是张曜宗小子在欺骗我吧?
“世伯啊,普安郡王虽然年少,不曾在国事上有所作为,但一是身份所限,二是权利有限。但是王爷一心为国,更是有雄心壮志。对于国仇家恨一天不曾忘怀,对于北方遗民一日不曾停止惦念。郡王爷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收复故土,但是世伯你也知道官家对军队的惦念程度,那是谁都不能伸手的,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发一言。”张曜宗顿了顿,“但是孙子兵法不也说了,兵无常态,水无长形。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郡王爷现在不能在军事上有所建树,但不表示不能在其他方面有所作为啊。”
薛仲衡不知道张曜宗到底在说什么,是在夸赞普安郡王吗?普安郡王又不在,一个劲的卖好干什么?忍着心头的疑问看张曜宗怎么往下说。
“王爷身边有人献策,既然上兵伐谋,那就在经济上先打一场经济仗。”
薛仲衡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经济仗?什么是经济仗?”
张曜宗可没空给他解释什么是经济仗。“本来我大宋在北地遗民众多,金人得了我大宋数十万军民,可以说我们在技术上没有说明优势了,但是在管家领导下,我汉地人民发挥聪明才智,在很多方面又再次领先北方遗民。比如我们的织机,一个人的生产能力是北方的二十倍。我南方的占城稻产量是北方的三倍多。那么怎么把这些成果变成我们的额外优势呢?”
“织机大量发展需要大量的蚕茧,棉花,麻。这些都要占用有限的土地资源,那就又侵占了粮食的产量?怎么办呢?贿赂金人,大量高价收购金人的棉,麻,甚至羊毛。空余的土地成产粮食。那么金人会不会同意呢?肯定会的,金人从来只当自己是掠夺者,不是生产,北方已经空余了很多土地。只需许金人以利,则必然荒地种植棉花,放牧牛羊。那他们的粮食又不够了,但我们多啊,可以卖给他们。则我已金银易其棉花,羊毛,再以粮食易其金银。实则我们毫无损失,则金人尽失其地。更大的好处是金人粮食皆由我方供应,一旦宋金有事,我们便可断其粮,乱起阵脚。”
“好计谋啊。”薛仲衡拍着大腿大赞。
只要你薛仲衡也觉得好,你就乖乖上套吧。张曜宗暗想。
“但是此策规模较大,而且不能让金人察觉我们的居心。所以与金人交易之织场粮商都需细细挑选。王爷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我张家织场规模较大,首当其冲。已经几年前都卖与王爷了。但我二哥不知,自以为是家中族产可以肆意妄为。实则是破坏了王爷的宏业,小子知道其中厉害,因此才冒了得罪大人的胆子前来商谈。”张曜宗说的楚楚可怜,不知道还真的以为张曜宗已经走投无路了。
薛仲衡已经吓破了胆了。自己侵占的是王爷的产业。这计划这么宏伟,肯定不会是张曜宗这小子突然之间想出来欺骗自己的,而且还有王爷的拜帖。薛仲衡已经相信了八成。只是舍不得已经吃下去的肥肉。自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致仕了,只要新的安抚使到任,两人交接,自己就是过去式了,在想在福建这里捞好处也是不可能了。难道以后真的要坐吃山空,自己的两儿子还都是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主,难道薛家以后要走向没落?
张曜宗看薛仲衡还在犹豫,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就再加一把油吧。
“世伯啊,您老这么多年在地方效力,按说资历,经验也都够了,怎么没有去中枢啊?”张曜宗的眼睛很清明,绝对没有嘲弄的意思,薛仲衡看到的真的是一种关怀的疑问。
老薛长叹一声:“朝中无人啊。”
张曜宗笑了:“原来是这啊,那以后就有了,我可以帮大人和王爷做个信使。”
薛仲衡眼睛放光。老了老了,临到致仕了,居然有进中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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