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放置银两的包裹牢牢的系在腰间,吴宗睿下楼去了。
大门处吹来一阵阵的寒风,头发尚未完全干的吴宗睿,还说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北方的寒冷与南方的有所不同,最大的特点是干冷,寒气四面八方围过来,钻进你的衣服,甚至要钻进你的骨头里面去,就算是缩着身子也无法躲避。
“滚,臭要饭的,再不走我报告官府了。。。”
一名衣不蔽体的壮汉,背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站在客栈的大门处。
壮汉脸上神色颇为茫然,也带有一丝的愤懑。
看见吴宗睿下楼来,客栈掌柜脸上马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这位客官,叨扰您了。。。”
吴宗睿挥挥手,走到了壮汉的面前。
壮汉脸上带着菜色,背上的妇人更是面如死灰,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着已经无法支撑了。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说话,掌柜再次开口。
“客官,这些人都是流民,每天好多拨,官府一直都在驱赶,今日腊月二十九,想来官府没有到这里巡逻,所以他们又来了,真的是无孔不入。。。”
掌柜的刚刚说完,壮汉开口了。
“行、行行好,我娘不行了,走的时候我想让娘吃顿饱饭。。。”
“去去去,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掌柜的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没有看站在门前的壮汉。
吴宗睿有些忍不住了,不过他看到道路上面三三两两游走的流民,也就没有开口,想来掌柜也不是不愿意施舍一顿饭菜,只是这附近的流民人数不少,一旦施舍了一人,其余人也会围过来,那个时候掌柜就无法应对了。
理智告诉吴宗睿,他不应该管闲事,如果管了眼前这个壮汉和妇人,其余的流民也可能涌过来,钱财开销是小事情,若是惹得这些流民时时刻刻跟随,那就真的麻烦了。
壮汉扭头,看着站在前面的吴宗睿,拼命的咬咬牙,上前一步,扑通的跪下了。
“老、老爷,您行行好,让我娘吃一顿饱饭。。。”
吴宗睿有些猝不及防,自然的伸手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壮汉。
壮汉不愿意起身,两行眼泪流下来,布满污渍的脸上出现两道清晰的泪痕。
吴宗睿绝非铁石心肠,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忍不住了。
“掌柜的,备下一桌酒宴。。。”
“客官,不行啊。。。”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掌柜,眼睛里面射出一丝的寒芒。
掌柜的摇摇头,吩咐身边的伙计马上去准备了。
。。。
壮汉将妇人背着进入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站在门口,盯着不远处三三两两的流民,如临大敌。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客栈几乎没有什么客人,酒宴很快就上来了。
壮汉小心的将妇人放下,扶着妇人坐在长凳上面。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端起了桌上温的有些热的米酒,走到妇人的面前,小心的喂下,妇人略微的抬抬眼睛,看了看吴宗睿,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喂下小半杯的米酒之后,吴宗睿夹了几块软软的糕点,放在碗里,继续小心的喂妇人。
妇人异常的努力,试图多吃一些,可根本无力咀嚼。
吴宗睿已经在强忍,妇人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强烈的死亡味道,这是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味道,放在穿越之前,他根本承受不住。
其实妇人的年纪不是很大。
终于,妇人头垂下来了,很不甘的垂下来了。
亲眼看着一个人饿死,这种震撼,带给吴宗睿的打击是巨大的。
“娘,我们走。。。”
壮汉没有给吴宗睿打招呼,背起已经断气的妇人,大踏步的走出了客栈。
“哼,叫花子,不懂规矩,客官,您看看,流民就是这样。。。”
吴宗睿摆摆手,示意掌柜禁声,凭着刚才那个动作,他对壮汉有了其他的看法。
妇人明明是在客栈断气的,客栈的掌柜离得远,没有注意到,若是知道了,必定大叫倒霉,还要赖上吴宗睿,万般无奈之下,吴宗睿也只能亮明举人的身份,摆脱尴尬的局面。
壮汉迅速将断气的妇人背走,就是避免吴宗睿惹上麻烦。
吴宗睿静静的坐着,没有动筷子,他知道,壮汉还会来的。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壮汉再次来到客栈的门口。
“掌柜的,将菜肴热热。。。”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掏出五钱的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好好,马上给您热热。。。”
吴宗睿走到客栈门口,看着壮汉开口了。
“进来,我请你吃饭喝酒。”
壮汉点点头,跟在吴宗睿的身后进入客栈。
客栈的外面,已经聚集了十余个流民。
吴宗睿看了看严阵以待的伙计,再次开口。
“给他们一些馒头。”
伙计看了看吴宗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客官都开口了,还不快点去做。。。”
掌柜的这个时候倒是聪明了,连忙开口了。
酒烫好端上来了,菜肴也端上来了。
吴宗睿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大门的方向稽首,将杯子里的酒水倒在了地上。
“这是拜祭你母亲的,愿老人家一路走好,来世投身富贵人家。。。”
“扑通。。。”
壮汉跪在了地上,对着吴宗睿磕头。
“老爷,娘走的很高兴,黑子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第五十二章 刘宁()
感谢无情vs剑少的打赏,谢谢了。)
瑟瑟寒风中,吴宗睿默默看着眼前的小土堆。
土堆里面埋着的妇人,在他的眼前咽气,没有棺材,就是一张薄席,裹着就下葬了。
黑子跪在土堆前,已经近一刻钟时间。
腊月三十,阖家团圆之时,吴宗睿再次上路,赶赴京城。
客栈的掌柜也是好心,劝吴宗睿赶紧离开,或者进入开封府城找寻客栈歇息,昨日的施舍,已经造成一定的影响,如果不早些离开,大年三十会有更多流民前来乞讨,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根本无法应对。
吴宗睿不想进入开封府城,无奈选择大年三十继续赶路。
眼下唯一的难题是黑子。
黑子独身一人,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父亲一年前走了,昨日母亲也走了。
黑子的饭量惊人,一顿饭竟然吃下了四十多个馒头,让吴宗睿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压根不敢相信。
吴宗睿与黑子素不相识,能够出手帮助,已经仁至义尽。
官道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商队了,孤身赶路,会面临不少危险,好在马上就要进入北直隶境内,到时候吴宗睿会雇佣马车,乘坐马车赶路,那样安全很多,黑子的饭量大,一身力气也不小,带在身边有好处,吴宗睿有着举人的身份,为黑子弄到路引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
很短的时间之内,吴宗睿就下定了决心。
“黑子,你有名字吗。”
“没有,村里人都叫我黑子。”
“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回老爷,村子里没有多少人了,都跑出去找吃的。。。”
“大过年的背井离乡,也是逼的没有办法,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我去讨饭,给人家做事情,我有力气,我能够扛两石粮食。。。”
“大过年的,你到哪里去找事情做,就你这副身体,哪家能够承受,算了,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黑子马上转过身子,咚咚的给吴宗睿磕头。
其实黑子还挺机灵的,并非是莽汉。
“黑子,你姓刘,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做刘宁吧。”
说到这里,吴宗睿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形,他想到了穿越之前的那一幕,想到了关系最铁的朋友刘宁,往事已经不可追。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我有名字了,我叫刘宁。”
“刘宁,今后不要叫我老爷,我比你还小三岁,叫我老爷人家怎么看。”
“是,不叫老爷,叫少爷。”
吴宗睿的嘴角再次出现一丝的笑容,看样子刘宁真的挺机灵,若是有机会读书,一定是有前途的。
“刘宁,我要赶赴京城参加会试,路上不能耽误时间,你跟在我身边,务必要守规矩,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脑子里多想想,若是做错了事情,我是要惩戒的。”
“知道了,刘宁今后做任何事情,都听从少爷的吩咐。”
“好了,你起来吧,不要老是跪着,今后也不要轻易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刘宁见到少爷,还是要跪下的。”
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大年三十万家团聚,就算是土匪,也要过年。
吴宗睿骑马沿着官道慢慢前行,刘宁跟在身边,伸手拉着缰绳。
刘宁的个子有些高,只是身子骨有些单薄,可能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吴宗睿想过了,到了下一个集镇之后,给黑子买几身衣服,老是这样衣不蔽体肯定不行,至于说黑子的饭量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半大小子吃死爹娘。
“刘宁,村子里去年和今年的收成如何啊。”
刘宁的神情迅速的暗淡下来。
“少爷,去年和今年,田地里没有什么收成,交租子都不够,去年我爹饿死了,今年田地里还是没有什么收成,交不上租子,我娘又饿死了。”
“怎么,你家里没有田地吗。”
“早就没有了,我们种的是蔡家的田地,我已经拼命了,人家犁田都是两边,我三遍,可是粮食种下去,看不见一滴雨水,我有力气,拼着命挑水,到后来人吃的水都找不到,谁还会准我往田地里挑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田里的庄稼干死。。。”
说到这里,刘宁有些哽咽了。
吴宗睿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段惨烈的历史,他是知道的,天启七年到崇祯二年,连续三年的时间,陕西大部分地方,以及河南部分地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朝廷和官府的救济杯水车薪,一些地方出现人食人的惨状,也正是在此等的情况之下,走投无路的农民,聚集到一起造反了。
刚开始爆发的农民起义,并非是想着推翻大明王朝,他们只是想着有饭吃。
“刘宁,跟在我的身边,回家的可能性很小了,你会想家吗。”
“不会了,爹和娘都死了,村子里饿死了好些人,我回家也是饿死。”
。。。
刘宁走路的速度很快,骑在马背上的吴宗睿,有时候冻得瑟瑟发抖,衣不蔽体的刘宁,额头上居然出现了汗滴。
午时吃饭,刘宁一口气吃下十个馒头,两块熟肉,看样子还没有吃饱,吴宗睿仅仅吃下去两个馒头,半块熟肉。
可能是看见吴宗睿吃的太少,刘宁不好意思继续吃了。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之后,刘宁的精气神上来了,走路的速度更快了。
这让吴宗睿难以想象,他很清楚,很长时间以来,刘宁都没有吃饱过,其父母饿死,与刘宁饭量大有一定的关系,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肯定是将少得可怜的粮食留给刘宁,自己忍饥挨饿,最终活活的饿死。
申时三刻,一个集镇出现在眼前,算算时间,大半天时间下来,走了有百来里地了。
集镇不是很大,不过客栈还是几个。
大年三十,集镇飘来的香味,还是挺诱人的。
“刘宁,今日我们就在集镇歇息,大年三十,不用那么着急的赶路。”
刘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宗睿下马,刘宁牵着马跟在后面。
集镇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一些房屋的顶上飘着袅袅的炊烟,跟随这些炊烟散发出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几家客栈外面都挂着旗帜,让人一眼就能够看见,不过连续几家的客栈都关着门,客栈里面应该是没有人,估计掌柜的回家过年去了。
“少爷,这家客栈还没有关门。。。”
刘宁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禁不住叫出声了。
吴宗睿也看向这家客栈,外面没有挂旗帜,如果不仔细看,还不可能发现。
客栈的门虚掩着,门口没有伙计,吴宗睿和刘宁走到门口,也没有看见有人迎出来。
吴宗睿稍稍犹豫了一下,推开门,抬脚迈进去,刘宁也紧紧跟随身后。
“咳、咳、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脸色通红的壮汉,从柜台里面抬头,看着进来的吴宗睿和刘宁,目光有些狰狞,不过他的眼光,很快看向了刘宁牵着的西南马。
“掌柜的,我们是来投店住宿的。”
“住、住店的啊,好好,店里正准备关门,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住下吧。。。”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现在吴宗睿的脑海,这个掌柜太奇怪了,压根不像是做生意之人,不知道出门去招呼客人,也没有做生意的口吻,这家客栈究竟是怎么回事。
壮汉走出柜台,径直走向了刘宁。
“这匹马我牵着吧。。。”
“且慢。。。”
吴宗睿开口了,壮汉有些吃惊,扭头看着吴宗睿。
“我们既然来住店,自然是要谈妥价钱的,今日是大年三十,我们迫不得已赶路,在此地住宿一晚,明日一大早就要赶路,不知道这家客栈是什么价钱,还请掌柜说说。”
“这个,既然是赶路的人,到我们客栈来了,大家就是兄弟,说什么价钱的事情啊,到这里来了,管吃管住,吃饱喝好。。。”
“原来是这样,掌柜的真是热情,谢谢了,我们长时间赶路,有些饿了,还请掌柜马上安排一桌酒菜,简单一些,能够填饱肚子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做吧。”
“这个,也好,不过马匹在屋里总是不好,我看还是牵出去。。。”
“掌柜的先去安排酒菜,我们一会将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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