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一只手牢牢地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拎着一杆长枪,枪尖直指前方,嘴里发出一阵的怪叫,急速向这里冲了过来。
脸上没有红巾者,就是敌人。
外围的红巾骑士已经拨马,转头,挥舞起手中的长刀,哇哇怪叫着迎了上去,在他们看来,王动此时的冲锋对他们无疑是一种挑衅,四骑开始两两散开,顺着道路的两边迎上了去。
四把刀,一杆枪,双方的距离在迅速地拉近着,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最快,没有丝毫的惧怕,在自己背上骑士的操纵之下,迎头冲来。
怎么才能快速地学会骑马?
王动给出了最准确的答案,在命悬一线之时,就算一个笨蛋也能迸发出最惊人的潜力,接近的一瞬间,王动双腿用力夹住马腹,身体长身而起,双手握住枪杆,大喝一声:“杀。”手中的长枪犹如毒龙一般当胸刺出,手腕上清晰地传来碰到物体的时候,迅速把枪撤了回来,借着后退的动作,长枪又被他当做棍使横着扫了出去。
‘当’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横扫的长枪碰到了从侧面递过来的两把长刀,单薄的长刀又怎么能挡住长枪的横扫,弱弱地挡了一下,随后就王动的长枪磕飞,远远地抛飞。
四个敌人少了三个,此时的王动却来不及把长枪撤回,红巾贼最后一个骑手已经近在眼前,血红的双眼瞪着王动,手中的长刀举起,用力地挥斩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王动也发起了狠,松开手中已经没有用处的长枪,双脚从马蹬里撤出,双手用力地扶着马鞍上,看准红巾贼举刀的瞬间,整个人向着敌人用力一跃。
发生在街道的这一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在所有人惊讶的表情中,王动的身体从马背上跳了起来,迎着对方的刀芒飞了出去,对方的长刀已经落下,被红巾贼围住的百姓们已经傻傻地愣住,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生怕见到这血腥的一幕。
哀嚎声却始终没有传来,半晌过后,身边陡然响起了兴奋的声音,身体为之一颤,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所刺激到,不由从喉咙的深处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我们终于有救了。
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的王动,早已经是浑身欲血,新鲜的、干涸的鲜血沾了满血,随手在脸上擦了一下,却让剩下的红巾贼冷不丁后退了一步,地上被王动撞下来的骑手还在痛苦地哀嚎着,王动冷冷地看了一眼,手中抢来的钢刀刀尖向下,用力地刺下,一声高声的惨叫过后,便是无尽的沉寂。
口口声声地刀尖上打滚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样子的狠人,看着王动持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已经有红巾贼再也坚持不住,骑着马慢慢地向后退去,有了一个后退就有第二个,随后第三个,队伍已经失去了斗志,领头的小队长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杀神般的王动,不甘地喊道:“撤。”
该撤了,就算把所有人都拉上去杀死这个人又能怎么样?周围还有这么多的老百姓,真要是拼起命来搞不好自己这一队都得扔在这,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保命才是要紧的。
命令一下,众多红巾贼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拨转马头,向着城门的方向冲了过去,身上或多或少已经抢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有保住这条命才有享受的机会,一听到队长的命令,立刻一窝蜂般地退了回去。
身后的王动早已经杀红了眼,一看对方居然想逃,想也不想,拎起手中的长刀大喝一声便追了上去,另一侧的老百姓现在也反应过来,拿着手中的武器也都乱哄哄地叫喊着,跟在王动的身后,顺着对方逃跑的路线追了上去。
一边狼狈而逃,另一边却是杀声震天。
原本狼吃羊的剧情如今却完全被颠覆了剧情,那些有如绵羊一般的老百姓却各各如下山猛虎一般从街道上冲了出来,他们之中领头的正是已经杀疯了的王动。
遇到拦路的上前就是一刀,以往师傅怎么教都学不会的套路如今却如水到渠成一般的容易,一拨一撩之时,又一红巾贼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由蒙城这里发起的反击却渐渐变得声势浩大了起来,胆大的紧紧跟在王动的身后,胆小的也都跟在了队伍的后面,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把自己失掉的财物在找回一部分。
渐渐长长的队伍追到了蒙城的南门附近,这里也是战斗最为激烈的战场,包括红巾贼的主力、蒙城的守军,此时在这里乱成了一团,让王动有些诧异的官兵领头的居然是自己遍寻不到的师傅徐庆。
如此声势浩大的队伍还是让战斗中的红巾贼感到了一丝的心悸,领头的首领一看自己的队伍有可能有被围攻的危险,终于不甘心地呸了一声,大声地喊道:“撤!”
从某方面来说,这些山贼的素质还是要高于这些仓促聚集起来乌合之众的,缓缓围成一团,先掩护抢来的财富退出了蒙城,然后又慢慢地向后退去,整个过程丝毫的不见慌乱,就算徐庆想在留下几个,但面对这个无从下口的刺猬,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红巾贼退出了蒙城,到了野外之后,快马加鞭,消失在远处。
第6章 拨刀相向()
红巾贼被打退了,敞开的城门重新被合上,城门口附近俨然成了地狱一般的模样,红巾贼、老百姓、官兵的尸体已经铺满了地面,鲜血顺着尸身流淌出来,渐渐地汇成一条血红色的小溪。
刚刚的勇猛、无敌的王动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靠在墙角、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在呕吐的王动,杀人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现如今安全了,他这才有些后怕了起来。
奋勇杀敌的徐庆早被一干官兵给围了起来,不是要抓他,而是一个个心悦诚服地拜在他的面前,非要让他在军中当个教头,主要是刚才他留给这帮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手起枪落之间,就能收割掉一条性命。
蒙城的衙役们也开始四散开来,一边喊着平安无事,一边搜索着城内还有没有红巾贼的余党存在,渐渐的封闭起来的屋门缓缓地推了开,见到红巾贼真的撤退了,慢慢地百姓们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随后就是弥漫全城的哭声。
红巾贼到底是如何进城的,现在还没有个结论,不过对蒙城造成的伤害却是显而易见的,原本繁华的一条街上现在已经密密麻麻铺满了尸体,左右两旁的店铺大都被一抢而空,逃掉了的老板、伙计们坐在自家铺子的门口,目光呆滞,也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才好。
逃掉性命的还算好一些,一些来不及跑掉的,或者跑得慢的就被红巾贼快马赶上,一刀杀了,妇女也成为了红巾贼的牺牲品,虽然红巾贼被赶跑了,但还是时不时地传来有人自杀的消息,原本欣欣向荣的城市转眼就变得衰落了下去。
蒙城的县令蔡升早已经从自己的县衙里跑了出来,空有一腔杀贼的心,却无奈手无缚鸡之力,直到红巾贼都已经退了蒙城,这才在一帮衙役的掩护下,战战兢兢地靠近了城门口。
他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此时无力靠在墙角,双眼呆滞的王动。
吸引他注意的不是王动随意放在身边,那染血的长刀,也不是王动脸上已经凝固的鲜血,而是令他意外的,王动的身上居然穿着一袭的儒衫。
儒衫大部分都被鲜血染红,深一些、黑一些的则是被鲜血多次染过,浅一些、淡一些的则更像是甩到身上一般。
蔡升不由得大惊失色,难道这杀神模样的少年,居然还是一个文人?
就算把长江以北的土地都丢得干干净净,但宋朝还是死性不改地相信着文人,武人的地位却一直都没有提高,城门口这些奋勇杀敌的武将们看到知县过来,高大的身体顿时矮了半截,弯腰行了个礼。
匆匆回了个礼,蔡升加快了一点速度,来到了王动身边的时候,仔细地看了一眼王动的衣着,果然一袭儒衫,这青年真的是一个文人,真是后生可谓,吾辈不孤呀。
做有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南宋好青年,蒙城县令蔡升自然也曾经热血过一段时间,只是学的两手三脚猫的功夫除了有一个花架子之外就别无它用,这时突然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位如此勇猛的读书人,埋藏以久的热血终于沸腾了起来。
一旁的衙役看到县太爷都近前了,王动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不禁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刀鞘一指王动,怒喝道:“你这蛮汉还不起来,看不到县太爷驾到了吗。”
刚才看起来还犹如绵羊一般的王动,瞬间抓紧了身边的长刀,左手在地上一拍,顿时长身而起,浑身充满了煞气,双目如电射一般冲着衙役望了过去,没有半点的犹豫,长刀便呼啸从头顶斩出,直指衙役的颈部。
只是一言不合便拨刀相向,刚才骂人的衙役顿时被王动的反应给吓得懵住,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着刀锋快速向自己砍来,顿时懵在原地。
眼看长街之上,又是一起流血的事件,原本站在王动身边还想呵斥一下手底下的要有礼貌的蔡升,笑容未改却凝固在自己的脸上,目光呆呆地看着身前的王动,连一个不字都未能说得出口。
雪亮的钢刀冲着已经傻掉的衙役砍了下来,锋利的刀光划破血色般的夕阳,没有受任何的阻碍。
周围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生怕见到那鲜血四溅的场面,心里为了踢人的魏老三叫着屈,好不容易才躲过了红巾贼,如今因为这随意的一脚把命送到这,这特么的是何苦来也。
就在大家都认为骂人的魏老三肯定逃不过这一刀的时候,钢刀落在魏五肩头之时却陡然停了下来,王动一脸冷漠地看着魏老三,如同看着死人一般。
顿时汗如雨下,魏老三缓缓地侧过头去,看着放在自己肩头的长刀,刀身上满是斑驳的黑色血块,顿时一股凉意从脚底涌上,裤裆处顿时湿了一大片。
想像中血花四溅的场面没有出现,这也让县令蔡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要没出人命就好,看着浑身上下一股尿骚气的魏老三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魏老三一眼,呵斥道:“看你没出息的样子,还不快滚到一边去。”
我也想滚,但这刀还架在我脖子上呢,魏老三苦逼地看着蔡升一声,无声地求饶着,希望县令能开口替他求求情,就把自己当成个屁放了吧。
“这位英雄,在下乃本城蔡县令,刚才的事都是我手下的不对,现在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这刀是不是”蔡升尽量让自己的笑变得温和一些,拱拱手一脸期待地看着王动。
刀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意识挥出,在将要落下的瞬间,清醒一些的王动硬生生止住了刀锋,刚刚冷却的热血陡然间又要燃烧了起来,脑子中突然浮现出杀人时的那种快感,手中的长刀就有一种抑制不住想要落下的感觉,还好,这时身边传来了蔡升的声音,让他顿了顿,脑袋僵硬地转了过去,看着蔡升。
他刚才说什么?他是县令?
第7章 狮子大开口()
看到刚才还是一脸杀气的王动前倨后恭的样子,蔡升顿时满意极了,战,能上马提枪,文,能慷慨激昂,这才是吾辈文人之楷模,虽然满脸的杀气加上一身浸透鲜血的儒袍多少让自己有些不习惯,但蔡升还是决定要把王动树立成一个典型,一个文人杀敌的典型。
既然本县最大的官员都已经亲自探访,这些舞枪弄棒的守军老粗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打头的校尉郑武双手抱拳,语言之间十分的客气,毕竟红巾贼这次偷袭进城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失误,不过他并不是推脱自己的责任,而是跟蔡县令保举一个人,那就是单枪杀敌无数的徐庆。
蔡升用着和煦的目光安慰了几句,大体不过都是,不是你们无能,都是这帮红巾贼太狡猾了,居然里应外合地把城门骗开,这才被他们抓住了漏洞,不过最后还是大宋的将士用命,不光把红巾贼全部赶出了城,还杀死了这么多的贼人,这不是过,反而有功呀。
话题的最后,点到了徐庆的身份,这都是你们军队内部的事情,我就不好多管,是留还是赏,你们拿出个章程来,给我看看就可以了。
蔡升也是无奈之中才采取的这种办法,他也恨,恨这帮喝兵血、吃皇粮的家伙,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守个城还能让红巾贼给杀进城来,这多亏是没杀到自己的县衙,不然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的脑袋都有可能搬了家。
可是不靠他们自己还能靠谁呢?整个大宋的兵不都这个水平吗,从北方被打到了南方,若是没了长江这条天险,恐怕南方的这些基业迟早有一天保不住,要是有自己的班底就好了,到时候说不定自己也能练出一支强兵来,夺回开封是不要想了,岳大帅就是一个例子,但挣下一份家业还是可以的。
目光落到了满身欲血的王动身上,说不定自己的梦想就得靠他来实现了。
王动没有动。
他知道,这帮大宋的官员就好玩这一口,自己越是表现得狂妄、越是嚣张,对方却越吃自己的这一套。
反之,你对他卑躬屈膝,他还越看不上你,看着蔡升一付礼贤下士的样子,心里不由嘿嘿地冷笑着。
果然是高人的风范,虽然年纪轻轻,但王动的做派却让蔡升有了发挥自己的场合,笑着开口道:“不知小英雄姓甚名谁,可是这蒙城本地人氏?”
这时就不能在装做大咧咧的模样,王动双手一抱,稍稍弯了下腰,顿时自己的身份就由武将变成了文人,你当自己想当武将呢?做梦吧,这可是大宋朝,练武的都是跑江湖卖艺的下场,只有读书人才是构成上流社会的主体,自己的理想居然只是好好地活着,但也不能活得太憋屈了不是。
装逼行,但不能装大了,人家县令都做出一付礼贤下士的模样了,自己再跟一个木桩子似的,那不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吗?
在蒙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给县令面子,那危险可是大大的。
“回知县,小子王动,年方十五,蒙城本地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