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宁闻言,沉默了许久。
处于无形金手指状态的李扶摇松了口气。
你妹,武瞾没发现,但是自己却感觉到了,在问出那句话后,小媚……呃,也就是善宁大师有杀意扬起,虽然很轻很淡,但杀武瞾足矣。
万幸武瞾回答得极好,若是稍微答错,漏出一点点的野望,恐怕下一刻就会血溅禅房。
李秀宁是绝对不允许有祸国红颜的存在。
章二百七十二 你在屋顶看风景,风景看你()
武瞾一直安静的低头。
禅房里安静了许久,善宁才道:“所以你知道,先皇在驾崩前下旨让宫里所有没有子女的女眷到感业寺带发修行,其实是为治儿——”
惊觉说漏嘴,善宁立即改口,“治尔等娇奢之气。”
武瞾立即恭谨答道:“弟子不敢忘,入宫十年至今,常自省己身,不曾奢华民膏。”
善宁点头,“如此甚好。”
心中却有些奇怪,不知道二哥为何要将武瞾留给治儿,是因为治儿软弱,需要这么一个女子来操持后宫么,可二哥就不怕这女子以后宫之姿干政吗?
不管怎么说,这女子祸水红颜,确实极美,也有母仪天下的内涵。
若是成为治儿妃嫔,倒也无不妥。
不过还需再观察时日,若是有野心的话,自己处理了便是,断然不能让她祸害我大唐的天下,这恐怕也是二哥安排她到感业寺来的原因吧。
佛门清净地,若是有野望的女子,断然守不住寂寞。
挥了挥手,“你下去罢,潜心修佛当善自身。”
武瞾行了礼,退出了禅房。
李扶摇久久的凝视着善宁,许久才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小媚已不再,如今的善宁,只是个换了身份的李秀宁。
出家人,心却在大唐天下。
走出禅房,却见武瞾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回首看了一眼禅房,唇角弯出一抹笑意。
李扶摇愕然。
这笑意好深沉……武瞾不简单啊。
转念一想,若是个简单女子,又怎么可能成为中国唯一的正统女帝?
眼看时间差不多,李扶摇赶紧离开感业寺,回到刚买下来的小院,显出身形来,然后仔细衡量,这才发现,武瞾所住的禅房,其实就在自己卧室的一侧。
两个房间之间,只隔了个围墙和一片两米宽的草地。
若是夜里安静时候,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噜声。
倒也是巧,这样自己就能更好的保护武瞾,让这位未来女帝顺利和李治会师,重新入宫开启女帝的漫长征途。
所以自己这次任务时间不短。
从贞观二十年秋到永徽元年夏初,恰好半年。
时间倒不是问题,关键是谁想来杀武瞾,杀了武瞾对这个穿越者有什么好处,想来想去,似乎都只可能是类似李秀宁这种立场的李家人。
但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李治的那些老婆中有穿越者。
如果李治的老婆里有穿越者,那就比较麻烦,自己要潜伏到后宫中去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很多事情会变得掣肘手脚起来。
李扶摇想了许多,觉得应该静观其变。
如果有穿越者,肯定会趁武则天在感业寺的时候前来下手。
等着他们来便是。
中午时分,下了一场秋雨。
李扶摇这才发现,你妹的牙房,坑爹啊。
牙房就是唐宋时期买卖租赁房屋的中介,一般都有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的身影,否则拿不到官府颁发的“从业许可证”。
秋雨并不大,但绵长。
从中午饭时一直下到下午四五点过,雨停天青,天边浮起一抹黄日,霞光满天,甚是壮观的日暮时分。
李扶摇看着卧室里那几个水洼,哭笑不得。
大价钱买来的房子竟然漏水!
任务还有半年,苦谁不能苦自己啊,尤其还是卧室。
李扶摇果断找来梯子,甩开膀子爬上房顶,准备将漏水的青瓦修葺了,如此才能睡得安心,虽是秋季,秋老虎走了却不久。
李扶摇这一阵折腾,顿时浑身大汗。
赤裸着上半身,浑身肌肉间汗珠如雨密布,映照着落日余晖,倒有些触目惊心的精壮。
李扶摇修葺了三两处,准备歇息片刻。
坐在屋顶上,看着日暮下的盛世长安,很有些感触,贞观长歌已唱尽,接下来便将是大周女帝的辉煌,长安依然还是那个长安。
隔壁感恩寺传来钟声。
应是下午的功课结束,那些个带发修行的女子们莺莺燕燕的回禅房。
感业寺内多桂花。
金秋时节桂花飘香,再有这诸多的莺莺燕燕粉红蓝绿相称衬。
很美。
李扶摇大马金刀的坐在飞檐上,看着那些女子,一如欣赏一幅盛唐画卷,很美……李扶摇只恨自己不是顾恺之,画不出这美景来。
倒也有女子看见了坐在飞檐上的李扶摇,或是抿嘴一笑,或是翻了翻白眼。
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个低下人。
纵然长得有些好看,可身份卑微哪入得了这些世家门阀小姐的眼,也有那么一两个女子动了春心,暗想着感业寺寂寞,不若勾搭了来打发时光?
也就是翻墙而已的小事。
不过终究不多,新君登基,大家都是出身门阀世家,谁家里没有点能量,迟早是能从感业寺出去,没准还有机会重新入宫。
再次也能嫁到一些富贾世家去,那至于沦落到要和身份低下之人媾和。
声音渐渐散去。
李扶摇惬意的哼着小曲儿,准备继续修葺房顶,眼角处却看见有一道白色影子,心里吃了一惊,你妹的疯女人,又来搅烂事。
定睛一看,却是穿着雅白僧衣的武瞾。
从桂花树下迤逦而来,怀里抱着本线装佛经,满脸都是青春气息。
阳光如金洒落在身上。
李扶摇倏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从桂花树下走来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人间精灵,是一份独属于大唐的盛世风光。
美轮美奂。
李扶摇看得有些呆滞。
手抱佛经的武瞾恰好抬头看夕阳,也看见了那个赤裸上半身浑身汗滴的年轻人。
轻巧的步伐倏然沉了刹那。
眸子里浮起一道晶莹的光华,盯了李扶摇几个呼吸,仿佛看见了一道秀丽风景,眼眸里旋即升腾起一抹很是深沉的笑意,竟然对着李扶摇莞尔一笑。
又雀跃着回了禅房。
脚步勤快,一如归家小娘子走在田埂上,等着夫君披星戴月归。
李扶摇莫名其妙,自己脸上有花?
武瞾为什么会对自己笑?
李扶摇知道自己长的还行,但说能让武则天一见倾心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个有着女帝梦想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被男色诱惑。
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笑。
李扶摇想不明白,也许只是无意的罢。
可真是无意的么?
李扶摇陷入了沉思之中……
章二百七十三 太原公子悬剑来()
“有人吗?”
倏然有声音打断李扶摇的沉思,循着声音望去,却见院门外站着两人,为首者似是读书人,一身儒雅风气,腰间悬了柄鲨吞鞘长剑。
长相颇有些俊美,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风范。
年纪不大,二十四五的模样,显是世家子弟,人上人的气度昭彰成辉。
在其身后,跟着个黑衣中年人,身材瘦小,抱剑而立。
李扶摇骤生警惕之心。
那黑衣中年人身上有一股煞气,绝非寻常人。
有人敲门,李扶摇不好装作看不见,大声应道:“有什么事?”
那俊美的公子哥儿闻言抬头,看见飞檐上的李扶摇,眼睛亮了刹那,暗道了一句好风采……笑了笑,“打扰了,请问能否进来一唔?”
李扶摇从梯子爬下来,开了院门,也不打算请他俩进门,道:“说吧。”
公子哥儿笑如春风,“在下王嘉,太原人士,来长安游历,喜好长安风华,打算在此久住一段时日,想买下您这小院落——”
李扶摇哦了一声,摇头,“不卖。”
王嘉。
嘉者假也,假名字罢。
太原人士应该不假,如果是太原王氏,那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罢。
王嘉笑了起来,“价格好商量,您开价,我绝对不还价。”
李扶摇依然摇头,“不卖。”
身后那黑衣中年人倏然蹙眉,但闻得一声剑吟,怀抱之剑倏然弹出剑鞘,下一刻便要光寒取人头颅,却被王嘉伸手按住。
剑归鞘,剑吟不止。
黑衣中年人绝对是剑道高手。
李扶摇却浑然不惧,“这里是长安,你若拔剑,我可不敢保证两位能够走出长安城,虽然我知道你们来路高贵,但真值得为了一座小院落冒险?”
王嘉哈哈一笑,“这位兄弟也不是寻常人啊。”
李扶摇耸耸肩,“做些江湖营生罢了。”
王嘉沉默了一阵,依然一副善结好友的胸怀,笑道:“看来这位兄弟不差钱,不若如此,我以长安朱雀大街的一座庭院来换,你看若何?”
长安朱雀大街的庭院,换感业寺后面的一个院落。
怎么看都是血亏。
李扶摇心中忽有电光闪动,“太原王氏?还是琅琊王氏?”
王嘉愕然,旋即笑了,“兄台也知门阀事,看来不仅仅是江湖营生这般简单,实不相瞒,实乃琅琊王氏,先前有瞒,还请勿要见怪。”
然而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在隋唐以前其实差别不大,都是显赫门阀里的王氏支脉,但是如今的琅琊王氏早已不复当年风光,远远不如太原王氏。
否则若是当年的琅琊王氏,李秀宁敢说杀就杀了王嫔?
李扶摇哦了一声,顾左右而言其他,“近来感业寺来了好些个宫里出来的先皇女眷啊。”
王嘉身后的黑衣人一脸沉寂,有些压抑不住恚怒。
从来还没人敢和公子这般说话。
他以为他是谁?
也就是公子大度,若是公子愿意,自己分分钟一剑穿了他的心。
王嘉点头,“看来你这江湖事很宽。”
李扶摇哈哈大笑,“也为一些门阀做事,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等江湖底下人,没有门阀世家作为靠山,很难出人头地。”
大唐游侠儿很多。
但要想在江湖上成就一番大事业,还是需要背景靠山,这是当前大唐江湖的现状。
王嘉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想必你是某个势力的头龙了?”
李扶摇摇头,“跑腿的。”
其实双方从接触到现在的交谈都不走寻常路,王嘉一来就透露他是太原王氏,后来又改口称琅琊王氏,按照常理来说,他绝对不应该如此。
而李扶摇一来就说自己做江湖营生……这属于灰色地带,也不该如此。
但两人都这么说。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都在忽悠,只不过真真假假罢了,谁也不知道对方话里有几分真,这种看不见剑锋的交锋,比起黑衣中年人拔剑更为凶险。
彼此之间都有了忌惮之心。
李扶摇又道:“两位如果是琅琊王氏,那恐怕来晚了,前几日里,琅琊王氏出身的那位王嫔已经香消玉殒,再也看不到琅琊兰亭。”
这件事是上午去感业寺潜伏听来的。
琅琊兰亭,说的就是琅琊王氏,因王羲之写过兰亭集序的缘故。
王嘉的脸上涌起一抹一闪而逝的茫然,不过掩饰得很好,一脸哀戚,“真的么,那真是不幸啊,兄弟你也是明白人,我也不打哑谜了,我琅琊王氏还有人在感业寺,是以想借助你这院子办些事。”
李扶摇心中冷笑。
不是琅琊王氏,那么就是太原王氏了?
刚才王嘉脸上那抹一闪而逝的茫然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李扶摇一直暗中观察,自然没有错过,显然这位叫王嘉的公子,并不知道那个王嫔是谁。
太原王氏来干嘛呢。
就算有人在感业寺,那也不应该来偷人,而是应该走朝堂关系,动用门阀势力,过一段日子等天子改元永徽之后,再想办法让宗正寺那边放人。
现在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李扶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公子哥儿的青梅竹马是否就在感业寺内,他来买下自己的院子,就是为了和青梅竹马的爱人重聚幽会!
而王嘉也不叫王嘉,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都是他随意胡诌的罢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
虽然君子有成人之美,但自己还要保护武瞾,这个院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出去,于是笑了起来,一脸愧疚的样子,很是真诚,“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个院子真不转让,你们再找罢。”
说完关门,言尽于此。
吃了个闭门羹,王嘉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我太原王氏什么时候被如此轻贱了。
身后的黑衣中年人骤然大怒,按剑怒道:“公子,我俏然做了他!”
王嘉挥手,“不可。”
杀人简单,后事难办,如果这个年轻男人真是做江湖营生的,一旦被杀后,很可能会惊动他所在的势力,这种江湖势力不可怕,可怕的是江湖势力背后的人靠山。
而且这个男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很可能是潜龙于江湖的世家子弟,否则在自己说太原、琅琊王氏的时候,他能那么镇定?
杀了他后患无穷,很可能长安会搅起风浪,这样自己就会暴露。
只能再想他法。
好在感业寺后面不止这么一个院落,其他的位置虽然稍微差一点,但也不是不可以,转身,“走吧,再去找一家。”
章二百七十四 贴身保镖的工作福利()
李扶摇看着这对主仆离开,冷笑了起来。
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先前对王嘉使用了读心金手指,本以为会有所收获,却不料听到的都是这个公子哥儿想和某位女子再续前缘的心声。
搞得自己都相信了。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不科学。
愿意用长安朱雀大街的庭院来换这一处院落,明显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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