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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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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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础还在犹豫,郭时风又道:“马兄的事情以后再说,朝廷还没有查到他头上,大将军那边,需要早做决定。”

    “我会向大将军传达朝廷美意——大将军若是不接受呢?”

    “这个……梁洗马没说,我只能揣测,那朝廷就只能追究秦州兵败、大将军擅自返京之罪,按理说大将军至少应该留在潼关,最好的选择是固守西京,等待援兵,以稳固秦州民心。”

    “明白了,只要朝廷能保证不会事后追究,我想大将军会同意。”

    “大将军既然交出兵权,再追究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楼础又想一会,“楼家得有一位牧守,冀州不错,听说皇甫父子落入乱民之手,职位空缺,吴州或是益州也可以。”

    “我不会随便许诺,这件事我得去问一声。”

    “我在这里等着。”

    郭时风拱手告辞,去隔壁屋里找梁升之商量。

    楼础必须提出条件,好让对方相信自己是真心要谈。

    郭时风更像是一名生意人,答应得太痛快,反而会让他生疑。

    隔壁传来几声尖叫,小皇帝又被噩梦惊醒。

    郭时风回来,“中军将军可以去益州,但是不给侍中之职。”

    “好,天一亮我就出城,去与父亲谈。”

    “础弟得劝说大将军,于公于私,致仕都是最好的选择。”

    “明白。出宫之前,我得见一见大将军夫人和中军将军,父亲肯定会问起他们。”

    “我可以送你去见中军将军,大将军夫人那边我也派人去问,看她能不能出来一趟。”

    “多谢郭兄。”

    “础弟休要多礼,无论上边怎样,你我都是朋友,马兄也是如此,虽说不能保他无罪,至少可保他一命,或许妻子也能保住。”郭时风显然反思过刚才的回答,重新修正,将友情说得重要些。

    楼础拱手道:“以后事情不少,还要郭兄多多担待。”

    “你我无缘同窗,今后共同服侍新帝,可算是同僚,要互相担待。”

    两人互诉衷肠,然后郭时风带楼础去见中军将军。

    楼硬非要为皇帝守灵,太皇太后怜他一片忠心,让他守在殿门口。

    楼础到的时候,楼硬正伏在毯子上睡觉,身上无衣,蜷成一团,全靠积聚多年的肥肉抵御寒气。

    郭时风识趣告退,“我去找人通知大将军夫人。”

    楼础将三哥推醒。

    楼硬睁眼就要哭,楼础坐在旁边,“三哥,是我。”

    天还没亮,楼硬借着殿内的烛光细看来者,颤声道:“是你?”

    “是我,父亲派我进城打探情况。”楼础已将撒谎练得如火纯青,连自己都有点当真。

    “父亲……真回来了?”楼硬又要哭。

    “回来了,停在城外的驿站里。”

    楼硬忍住哭泣,趴在门槛上向外望了几眼,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道:“快让父亲来救我。”

    “三哥怕什么?”

    “陛下在我家里出事……”

    “朝廷不会冤枉无辜。”

    “你不明白……”

    “新皇帝行事与先帝不同。”

    “不同吗?”

    “不同。”

    楼硬稍稍安心,抱住弟弟,还是哭了出来,“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无论怎样,一定要让我离开东都,我真的……真的一天都不想留下。有时候,我好像还能听到陛下的声音……”

    楼硬望向殿内的灵柩,全身发凉,抖个不停。

    楼础也看向黑暗深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怕,即便万物帝这时走出来,他也不怕。

    兰夫人一个人来的,公主儿媳已被她招回宫内,陪伴悲痛的太皇太后。

    “大将军可好?”一见面兰夫人就问丈夫的情况。

    “一切都好。”即便没有外人,楼础也不提父亲受伤之事。

    兰夫人长出一口气,“那我就安心了,也请转告大将军,我与硬儿……”兰夫人看一眼儿子,眉头微皱,“我们也好,请大将军放心,朝廷大事我也不懂,但朝廷总不会错,楼家满门忠良,绝不可辜负朝廷厚恩。”

    “是,夫人,孩儿明白。”

    兰夫人叹息一声,“楼家子孙成群,最后能用到的却只有你一个。别管你三哥,他就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楼硬仍坐在毯子上,听到母亲的话,哼哼两声。

    兰夫人别无它话,楼础告辞,找到郭时风,由他送自己出宫。

    正好天色将亮,郭时风持旨送人,未遇阻拦。

    楼础骑马出城,先奔军营,正赶上乔之素出来。

    “十七公子不必进营,回去告诉大将军,湘东王今晚会去驿站,当面商议。”

    湘东王至少是心动了。

    两人骑马前往驿站,一路上,乔之素什么都没问,他只是一名幕僚,大将军需要的时候出出主意,不需要的时候,绝不胡乱打听。

    大将军正在等候消息,数百卫兵将驿站围得水泄不通,来往公差只能转投别处。

    听乔之素说湘东王要来,大将军点头,“好,乔先生去准备一下,务必好好接待湘东王。”

    听说十七子昨夜进城,大将军露出一点意外的神情,随即笑道:“还好我有你这个儿子。”

    楼础将长公主和梁升之各自的拉拢都说一遍。

    楼温一字不落地听完,“你觉得我该接受哪方?”

    “梁家不可信,长公主亦然,孩儿以为,莫若持遗诏入掌禁军,与湘东王一同进城清君侧,为万物帝报仇。”

    “报仇?如何报仇?”大将军本人就是刺驾的幕后主使之一。

    “梁升之带太子回京时机太巧,身边的郭时风又是安排刺客之人,朝廷一查便知,可斩立决。”

    “嘿,然后呢?”

    “随父亲心意。”楼础不知道父亲要做到哪一步,因此不想多劝。

    楼温从怀中取出遗诏,慢慢打开,“我已经让人在上面加了几行字,你以为如何?”

    楼础接在手中,只扫一眼,就说道:“不妥!”

第六十六章 偏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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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早已发现这份遗诏的好处,没跟儿子商量,找来其他幕僚,模仿上面的笔迹,添写几行字,内容很简单,“皇帝”深念太子幼弱,因此任命湘东王为禁军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安国公、大将军楼温为西道大总管,领秦、并、汉三州刺史,执掌一切军务,云云。

    楼础看过之后大吃一惊,连道“不妥”。

    大将军道:“有何不妥?我与湘东王互为表里,他掌禁军,我管外军,便是万物帝重生,能奈我何?”

    楼础还是摇头,“恕孩儿直言,父亲与湘东王此举已有造反之实,却不肯接受造反之名,名实……”

    楼温从儿子手里夺回遗诏,小心收入怀中,“别来‘名实’那一套,你的确是个好儿子,但是别太得意,许多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诸州皆不安稳,谁在东都,谁受其害。不是有句话吗,谁谁相争,谁谁得利,我不想太早加入争斗,要在一边旁观,最后获利。”

    楼础忘了“先有可劝之人后有可劝之辞”那句话,急切地说:“天成虽有分裂之相,大体未乱,以父亲威名,平叛乱、罢徭役、休养生息、用民以时……”

    “够了,什么‘用民以时’,你还真以为自己……”楼温按住肚子皱眉,再开口时语气和善许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咱们楼家,没当皇帝的命,我不行,你们这般兄弟更不行。”

    “父亲……”楼础还想再说。

    楼温摇头,“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去潼关,你若真有本事,就将曹神洗解决掉,等我带朝廷旨意回去接受大军。那边有你的一些兄弟,还有我的几员忠诚部将,我写封信,他们会帮你。”

    楼础只得道声“遵命”。

    楼温握住儿子的一只手,“你是我的儿子,有野心是件好事,但不可过头,楼家子孙上百人,不能任你一人折腾,明白吗?”

    “明白。”

    “嗯,到了西边,楼家不用管什么禁锢,多大的官儿你都当得。”

    “是,父亲。城里还有夫人与三哥……”

    “慢慢来,总得给朝廷留点什么,大家才好互相信任。”

    楼础告退,来到住处,明明很困,却无法入睡,最终他只能承认即成事实,自己不可能说服父亲,并非每一位重臣都想当皇帝,大将军、湘东王都没有这个野心。

    并州沈家或有大志,马维在那边将能施展身手,而他有一个无法摆脱的姓氏,必须留在楼家。

    事已至止,他开始琢磨潼关之行,曹神洗为人宽厚,颇得将士之心,但是论根基远远比不上大将军,且又身受乱民与河工两面夹击,可以恩威并用将其收服……

    楼础刚想出一半计划,就伏在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靴子已脱,衣服还在,身上盖着薄被,桌上摆着已凉的饭菜。

    自己睡了多久?楼础一跃而起,推门看到太阳半落,竟然快要到黄昏了,院子里多出几辆马车,显然是有使者到来。

    肚子里咕咕叫,楼础关门,穿上靴子,坐在桌前吃饭,虽然什么都是凉的,他也不想叫人加热。

    乔之素敲门进屋,提着一壶酒,笑道:“十七公子可要共饮一杯?”

    “乔先生请坐。”楼础起身相迎。

    两人边喝边聊,乔之素首先提起遗诏,“大将军心意已决,将要霸居一方,湘东王估计也会同意这个计划。”

    楼础忍不住道:“此乃权宜之计,只可解一时之困,难破它日之忧,秦州乱民初胜,外有河工呼应,大将军却要自处险境……”

    “大将军的计划是集合潼关之军,北上与并州军汇合,从北边进入秦州,攻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直趋西京,改剿为抚,不只是要平乱,还要将秦州经营为托身之地。”

    楼础放下酒杯,叹道:“大概真是我太年轻,好高骛远,一心只想着‘天下’,专行险招,反不如父亲规划得长远。”

    “大将军一生百战百胜……秦州之战不算,所依靠的不是勇猛与计谋,而是步步为营、详细规划。”

    “父亲……是对的。”楼础承认得不情不愿,但他的计划都很冒险,确实不够稳妥,对他说来,胜负皆是一身,对大将军来说,关心的却是楼家满门。

    “大将军脾气暴躁,却将自家儿孙视若珍宝,秦州之战虽令大将军寒心,也不舍得严惩。何况家里还有没长大的幼子、幼孙,大将军说了,今后他要亲自抚育,让他们与士卒同吃同住,免得再长成纨绔子弟。”

    楼础哑然,不过想象得出,这的确是父亲能做出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朝廷会放城里的楼家人出来吗?”

    “正在谈,兰镛此刻就在大将军房中。”

    兰镛是果武侯兰恂之子,楼础见过几面,诧异地说:“兰镛?朝廷派兰家人来当说客?”

    楼、兰两家不和,朝野皆知。

    乔之素笑道:“两家毕竟是亲戚,平时不和,这种时候还是要互相照应。大将军夫人保举兰镛充当信使,她还亲笔写了一封信。”

    楼础对兰夫人存有好感,“新帝登基,兰家也没得着好处吧?”

    “呵呵,咱们私下里说,还是兰家人实在没出息,文不成、武不就,无论谁掌权,兰家都得不到重用,只好做些居中传信的活儿。”

    “大将军与兰家因何交恶?”

    “没什么大事,大将军瞧不起果武侯,而且从不掩藏,经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兰家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两个好女儿,男儿全都一无是处。”

    楼础笑了笑,大将军说得没错,但是太伤人,怪不得会得罪兰家。

    “朝廷还想让大将军交出兵权?”

    “应该是吧,梁家人也是糊涂,以为讨得新帝欢心,就能掌控天下,看不到乱相频频,正是最需要大将军的时候。”

    两人颇多感慨,酒不多,却都有几分醉意。

    说起潼关,乔之素不以为意,“十七公子到了秦州,其实也不必做什么,联络大将军旧部,做好迎接大将军的准备就好。有湘东王协助,又有遗诏明示,朝廷只能接受大将军的一切条件,顶多来回交锋几次。”

    “大将军的计划确实稳妥。”

    “变故不断,总算能有一个好结果。来,咱们喝酒。”

    两人将一壶酒喝得涓滴不剩,乔之素笑道:“就这些吧,等湘东王到了,还需要咱们两人出面呢。”

    乔之素告辞的时候,天色已暗,兰镛已经回京。

    楼础去见父亲,楼温正坐在那里看信,抬头看一眼儿子,冷笑道:“你母亲也是鬼迷心窍,竟然找来兰家帮忙,好像我不行了。”

    楼础道:“夫人也是为大将军、为楼家着想。”

    楼温又按按肚子,“非将那些乱民杀光不可。”

    “秦州日后乃是大将军之基业,乱民皆是大将军之民。”

    “哈哈,你想明白了?”

    “孩儿想明白了,父亲的安排更加妥善。”

    楼温将信收好,“梁家人派你传话不够,又让兰镛过来传达太后和太子的意思,说是只要我交出兵权,就给楼家一道免死铁券。嘿,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父亲如何回答?”

    “我将自己的意思说了,还告诉兰镛,我手里有份遗诏,但是没说遗诏的内容。你真该看到他当时的神情,好像被人捅了十刀。哈哈,你这份遗诏带来得太及时了,盘活整个棋面。”

    父子二人聊了一会,楼温唏嘘不已,果然提到要亲自抚育儿孙,“到了西京,我要娶十几个能生育的妇人,多生儿子,再造楼家,我就不信,这么多儿子,就只有你一个像样的?”

    “宝剑出鞘方知锋钝,诸位兄弟只是还没有机会。”

    “随我出征不算机会?唉,他们不行,一个都不行,有些宝剑,自己就能出鞘,比如你,有些宝剑,要被人拔出鞘,楼家儿孙里的确有这么几个,都在外面当官,剩下的人只是一截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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