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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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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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础点头,“忠义难两全,先忠而后义,怪不得蜀王待你们亲如兄弟。”

    “可是只要益州无事,我们还是要守汉州,徐公子在外争取援兵,我也要继续劝说蜀王……”

    “铁将军肯听我一句话吗?”

    “徐公子一字千金,我来送行,正是想听教诲。”

    “客气。我劝你不要劝说蜀王。”

    “嗯?”

    “蜀王不是没有远见之人,否则的话,他当初也不会派铁大将军入汉攻秦,可时势不利,蜀王只得坚守益州。时势不变,蜀王心意不改,多劝无益,反生嫌隙。”

    “就这么一直等着?谁知道时势何年何月才会变啊?”

    “铁将军莫急,时势若一直不变,我劝你还是顺应蜀王之心,去劝令兄带兵返回益州。”

    “徐公子……”

    “我乃无主之人,会尽我所能改变时势,铁将军既为蜀王之臣,不可妄生事端。”

    铁鸷哑口无言。

    徐础道:“铁将军若是真想帮忙,就多说说荆州形势,好让我有个准备。”

    “哦,险些忘了。”铁鸷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封信,递给徐础,“这是我老婆……夫人写的一封信。”

    徐础一愣,没敢接。

    铁鸷笑道:“徐公子别怕,这封信是写给奚家二儿媳的,她是益都王王妃的亲侄女,与我夫人私交甚好,见信之后,或许能帮上忙。”

    “尊夫人这封信才叫‘一字千金’,还是铁将军想得周到。”

    铁鸷笑道:“我哪里能想到这些?是夫人与两个姐姐商量之后,希望能为徐公子做点什么,但是也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

    铁鸷笑得有些不自然,“我说之后,徐公子别笑话我,我这个夫人……有点古怪,大概王家的女儿都这样吧。”

    “我见识过,不会笑话。”

    “她们姐妹三人让徐公子无论如何也要娶芳德公主,不能让她落入别人家。”

    徐础没笑,可是很疑惑,“我与芳德公主曾经拜过堂,但是谁也不承认,想不到三位郡主如此关心……”

    铁鸷笑道:“她们不是关心,而是忌妒。夫人说了,大家原本都是郡主,一同玩乐,不分上下,现在芳德却成为公主,哥哥做了皇帝,若是再嫁给单于一类的人物,那还了得?日后见面,连礼节都成问题。所以……”

    徐础忍不住笑了,“我尽力。”

    “夫人还说,奚家二子奚仞尤其贪财,徐公子到了江陵城,不必广散钱财,专门打点奚仞一人就行,他受奚耘宠爱,远超奚傥之上,若为徐公子美言几句,胜过他人的千言万语。”

    “多谢告知。益州与荆州相邻,铁将军可曾听说那边有新兴的豪杰,能与奚家抗衡的吗?”

    铁鸷想了一会,“称王、称将军的是有好几位,大者占据一郡,小者不过聚集数千人,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若说与奚家抗衡,据我所知,一个也没有。”

    “有一位宋取竹,铁将军听说过吗?”

    铁鸷摇头,“夔门关与荆州紧邻,消息往来频繁,到了那里,徐公子可以向守将黎胜国打听,他也是秦州旧人,去过东都,认得徐公子,且他夺下关口已有些天,应该收集到不少消息。”

    “黎将军,有些印象,个子不高,爱使双刀?”

    “就是他。”

    两人又聊一会,出亭子之后,铁鸷再送三五里,这才依依惜别。

    路上,徐础向昌言之感慨道:“蜀王能够称雄一方,自有过人之处,看他身边的人就知道。”

    “没能让公子心甘情愿留下,蜀王还是不够‘过人’。”昌言之的判断标准极简单。

    徐础先是大笑,随后叹息,“或许错的人是我。”

    一名向导与一名士兵护关徐础与昌言之,牵六匹马,其中两匹专驮行李,一路向东,尽量走安全的道路,益南郡县虽说愿意向蜀王投诚,但是只肯提供兵、粮,不肯让出权力,也不接受蜀王委派的官吏,还是有些危险。

    一路顺利,这日下午,徐础赶到夔门关,从这里乘船,穿过峡口就是荆州地界。

    守将黎胜国已经提前得到通知,亲自出城相迎,执礼甚恭,不当徐础是普通人。

    可他带来一个坏消息:“徐公子怕是要在我这里耽搁一阵了,荆西发生战乱,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谁与谁争战?”

    “好几路人马,有奚家军,还有水匪杨摸鱼、南匪陈病才、襄阳匪宋楚脚等几家。”黎胜国从前也是“棍匪”,现在却当自己是官兵了。

    “宋楚脚就是宋取竹吧?”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自称楚王,但大家都叫他楚脚,就是一个‘疋夫’,哈哈。”

    这是徐础离开秦州之后,第一次听到宋取竹的消息,却不是太好的消息,让他怀疑自己的期望是不是过头了。

    

    

第四百四十章 顺流() 
在夔门关住了五天,徐础再也等不下去,黎胜国只得送行,在江边特意嘱咐道:“荆州正乱,诸方混战,大船一去,必遭袭击,没奈何,只能发条小船,徐公子莫怪。这是水匪杨摸鱼的船,不是我不想用自己的船,而是他的更安全些。。”

    “得黎将军盛情款待、派人护送,已然感激不尽,且黎将军熟知两边情势,所做决定断不会有错。”徐础的确非常感谢黎胜国。

    黎胜国拿出一封信,“这是杨摸鱼写给我的,请我允许他在江上通行,我听人给我念了,他倒是十分客气,还愿意给付费用。我想这是两全齐美的事情,所以就同意了,允许他的船进入益州采购货物。我不会写字,找人代写,杨摸鱼未必相信,所以请徐公子将他的原信带上,他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不敢怠慢徐公子。他若是耍心眼儿,请徐公子一定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不用发兵,只需断他的水路,杨摸鱼就得求饶。”

    徐础再次感谢,与昌言之已经登船,黎胜国在岸上大声道:“险些忘了,不要当面叫他杨摸鱼,他有个大号,叫什么来着……”

    船上的一名士兵笑道:“杨钦哉,据说挺有来历,是皇帝才能用的名字。”

    黎胜国一边摆手,一边点头。

    船上可以坐着休息,比骑马舒服得多,昌言之拍拍鼓起的肚子,说:“这些天我可对得起你,今后你也要对得起我啊。”又道:“这位摸鱼杨钦哉有点降世军的意思。”

    “你还没见此人,就能看出他像降世军?”

    “别的不说,改名字这件事就很像,都不喜欢从前的贱名,重起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夸张。”

    “哈哈。”

    黎胜国派两名士兵护送,其中一人看一眼船上的艄公,小声提醒道:“船上不都是咱们的人。”

    昌言之立刻闭嘴。

    这是杨摸鱼的船,为了表示自己绝无歹意,船上的人向来不多,这条船上只有四人,货物倒有不少,全是一袋袋的粮食,没剩下多少地方,但还是给徐础留出一间船舱,其他人则只能睡在甲板上。

    四名艄公对徐础极为恭敬,但是不怎么说话,倒是两名益州兵,离夔门关越远,嘴里的话越多,滔滔不绝,他们是益州土著,对徐础了解不多,所讲皆是益、荆两地的奇闻趣事。

    徐础听得津津有味,找机会问道:“荆州群雄两位全都认得?”

    “全认得说不上,至少都有耳闻吧。”

    两名士兵抢着说话,怕得罪人,对杨钦哉说得少,称他为“江王”,说他从小生活在江面上,十几岁就称霸一方,云云。

    “荆州群雄当中,陈病才是个人物,他其实不是荆州人……”

    “他是荆州人,去南方为官,趁乱带兵返回荆州。”另一名士兵纠正道。

    “我说他不是荆州的官。”

    两人争吵一会,徐础大致能听明白,这位陈病才原是朝廷命官,因为在朝中没有靠山,被派往极南为官,三年一换地方,不是湘州就是广州,宦场沉浮近二十年,就是不能北迁。

    天下大乱,给他一个机会。

    陈病才处在南方散州,熟知地势,结交广泛,很快集结起一支军队,仍打天成朝廷的旗号,声称要北上勤王,实则各处掳掠,因此被称为南匪。

    荆州是陈病才老家,在南方散州壮大之后,他率兵回乡,颇有渡江问鼎中原之意,但他不敢直接攻打江陵奚家,打算占据西边的夷陵以为渡口,可夷陵是杨摸鱼的地盘,双方于是大战一场。

    陈病才有些轻敌,以为己方兵多将广,击溃一股水匪不在话下,在陆上接连小胜几场之后,更是将夷陵视为囊中之物,步步深入埋伏而不自知。

    在江上,杨摸鱼的船只比陈病才预料得要多几倍,没有防备的南兵大败,被迫退回岸上。

    奚家一直在密切关注这支南来的军队,虽然都自称是朝廷军队,彼此却无信任,于是趁机发兵,在陆上又给陈病才一次重大找击。

    雪上加霜的南军险些就此灭亡,好在从湘州又赶来一支援兵,陈病才得已恢复部分实力,在南岸站稳脚跟,与水上的杨摸鱼、陆上的奚家军三方对峙,小战不断,暂时都没有决战的打算。

    两名益州兵站在杨摸鱼一边,所以对陈病才颇有贬意,好像他只是依靠兵多的无能之辈,四名艄公偶尔也插几句,更是将陈病才说得一无是处。

    “他一直是文官,哪懂打仗的事?在湘、广两州打败几支村寨,就自以为能与中原群雄争锋,结果刚进荆州就遭到惨败。哈哈。”

    徐础耐心听完,道:“据说荆西之战还有一位楚王宋取竹,怎么没听几位提起?”

    “宋楚脚?他……没怎么参战。”一名士兵道。

    “顶多算是观战。”另一人道。

    “对,他没多少人,却夸下海口,要联合诸军,一同去打贺荣人,真是疯子。”

    徐础笑道:“贺荣人乃九州共敌,宋取竹的想法没错,怎么就是疯子?”

    “什么人说什么话,比如蜀王娶谁做王后,还轮得到我们说话?怕是徐公子也没资格说三道四吧?”

    徐础摇头,“的确没有。”

    “所以啊,打贺荣人这件事,我们说不上话,徐公子说不上,宋楚脚也说不上。”

    “谁有这样的资格?”徐础问。

    两名士兵互视一眼,难得地意见一致:“至少也得是奚家人,最有资格的人是我家蜀王。”

    一名艄公回头道:“我家江王也有资格,他不爱多闲事,可他说了,只要有人带头,他就跟着去。”

    “宋楚脚带头,你们跟去吗?”一名士兵道。

    艄公撇嘴,“你们都说了,他没这个资格。”

    徐础道:“汉州军与益州军正在抵抗贺荣人。”

    船上的人大笑,益州士兵道:“那不算,铁大将军早晚会带兵返回益州,他是蜀王的部将,还能逆着蜀王来?”

    艄公则道:“汉州人不满奚家人当牧守,才闹这么一出,看着吧,只要单于承认汉州人当牧守,他们立刻就会投降。”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热闹,人人都对汉州形势有个看法,以谋士自居的徐础反倒无话可说。

    入夜之后,徐础与昌言之睡船舱,船只颠簸比马背更甚,两人不太习惯,一时睡不着,昌言之来回翻身,终于道:“公子这几天总问起宋取竹,他就是思过谷里与公子一同埋葬范先生的人吧?”

    “是他。”

    “公子与他很熟?”

    “不熟,只有一面之缘。”

    “公子好像对他寄予厚望。”

    “唉,不是我对他寄予厚望,而是我一腔厚望无人可寄,难得有人想法与我相似——有点慌不择路吧。”

    “公子一向爱说‘再等等’,我觉得对宋取竹尤其要等等看。”

    “你听说过什么?”

    “没有,但我想起来,当初在思过谷,我们等在外面,公子一人进谷。那个宋取竹葬师之后,没走大道出谷。”

    “他惹过官司,正受通缉,不敢走大路。”

    “这不就是一名强盗嘛,能成什么大事?而且他连兵将还没几个,就抢先称王——虽说我不懂看人,总觉得他不成。”

    “你说得对,可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希望见他一面。”

    “公子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你说去,咱们就去,只是请公子别抱太大希望,也别太着急,寻找援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事情。”

    “再等等。”徐础笑道。

    昌言之打个哈欠,“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等一阵。晃来晃去的,怎么睡啊?”

    话是这么说,昌言之困极之后,还是睡着了。

    徐础仍保持清醒,困扰他的不是船只晃动,而是一团乱麻的心事。

    “再等等。”徐础小声提醒自己。

    由夔门关前往荆州,顺流而下,没用几天就穿过峡口。

    江面上的船只开始多起来,无论大小,全归杨钦哉水军所有,战事尚未结束,强敌就在岸上驻扎,江上需时时保持警惕。

    在船上,经艄公指点,徐础望见了远处的南军营地,只见一大片帐篷与旗帜,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昌言之笑道:“除了贺荣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平地上扎营,就算是降世军,也知道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啊。”

    “我猜陈病才这是在炫耀自己兵多将广。”徐础道。

    岸上突然出现一队士兵,没骑马,手持刀枪弓弩,远远地叫骂,江上的水军也不相让,一边还骂,一边向岸上射箭。

    见徐础面露诧异,一名艄公解释道:“持续一阵了,我们不上岸,南军不入水,天天互相挑衅,但是极少真打起来。”

    果不其然,岸上的南军叫骂一阵,射来几十支箭,调头离去。

    “有点儿戏。”昌言之小声道。

    徐础笑笑,没说什么。

    赶到夷陵城,杨钦哉正好不在,但是派出亲信部下迎接客人,两名益州兵看在眼里,算是完成任务,另搭别的船只返回夔门关。

    一进城,昌言之就向徐础小声道:“看来荆州这边打得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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