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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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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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大将军心意已决?”

    “无论是降是亡,此军皆非蜀王所有,我奉命出征,纵不能得胜班师,也不至于转投他主。胜负无常,死生有命,我愧对蜀王,愧对麾下将士,但我宁死不降。”

    徐础轻叹一声,“如果有办法让这支益州军仍归蜀王所有呢?”

    “不可能,我相信徐公子口才了得,但是请不要用在我身上,汉州军此时无论做出怎样的许诺,都不可信,最后都是要夺取益州将士——他们要的不是我,是这些人。”铁鸢指向步履匆匆的兵卒,“我对不起他们,但是没办法,既要忠于蜀王,就不能存有太多顾虑。唯请徐公子慎言,不要乱我军心,待会我派人送你回去。”

    “汉州军……楼长史并无许诺,我是想,或许可以劝说汉、益两州结盟,铁大将军率兵助防汉州,事成之后返回益州,不失蜀王之托。”

    铁鸢苦笑道:“徐公子没看到吗?益州与汉州有过一次结盟,如今是谁也信不过谁,我倒不怨汉州军,只怪自己计划不周,信错了魏悬,又不肯听徐公子劝阻。”

    “铁大将军要怎样才肯相信汉州军?”

    铁鸢面露惊讶,“徐公子……是认真的?”

    “当然。”

    “可是汉州军……楼碍肯认徐公子为兄弟?”

    “与兄弟无关。”

    铁鸢又想一会,“如果汉州军肯退兵,解汉平城与谷口之围,我想我可以相信他们的诚意,愿意留下来助守汉州,绝不让贺荣人从褒斜道入汉。”

    “铁大将军也得给汉州军一点诚意。”

    “我会将周围郡县的益州兵全都调至汉平城,或是遣回益州,我在此孤守一城,退路交给汉州人,算是我的诚意。”

    徐础点点头,“好,事不宜迟,请铁大将军放慢行军,待我再去劝说楼长史。”

    铁鸢伸手抓住徐础的一条胳膊,“我相信徐公子,此事若能谈成,我专心守城,抵御贺荣人,绝无二心,也恳请徐公子莫要设计诳我进入陷阱。”

    “我没有别的担保,只有这条命,我若设计,叫我受千刀万剐,我若被汉州所骗,甘愿陪铁大将军一同受死,绝不独活。”

    “唉,汉州人要的是益州将士,哪里在乎你我二人的性命?不过有徐公子的这句话也就够了。”

    铁鸢立刻传令全军停下休息,等候后面的将士赶上来,同时派人护送徐础回谷口。

    白天时道路比较好走,午后不久,徐础就已回到谷口,最后一段栈道是个圆弧,看不到对面的状况,但是栈道上的油脂清晰可见,只需一支火箭,就能燃起大火,令这里成为一条死路。

    护送徐础的益州兵告退,他一个人小心走过栈道,一拐过弯就见到对面密密麻麻的鹿角栅,上面牢牢绑着许多刀枪,益州兵即便侥幸通过栈道,到此亦是寸步难行。

    守道的汉州兵望见来者,立刻弯弓搭箭,喝问道:“报上名来!”

    “徐础,奉楼长史之命传信,回来复命。”

    士兵们允许徐础走过来,但是依然弯弓,直到确认他只是一人,身后没有追随者之后,才松开弓弦。

    谷口的小城里,楼碍正在发号施令,见到徐础回来,冲他点下头,继续传令,等到将领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向徐础道:“如何?”

    徐础听到几条命令,问道:“魏悬弃城了?”

    楼碍笑道:“他甚至没有派兵出来试探一下,只让斥候绕路过来,远远地望了一眼,不久之后就率兵出城,逃向益州。”

    “铁鸢不愿投降。”

    “铁鸢乃蜀王故人,忠心比魏悬要多些。”楼碍看上去并不意外。

    “但他愿意结盟,与楼长史共守汉州。”

    “哈哈,益州人的‘结盟’我已经领教过,实在不感兴趣,徐公子不必再回去了,让铁鸢直接率兵过来就是。”

    “铁鸢愿意让出所占郡县,只留汉平一城,如此一来,返回益州的退路尽在楼长史掌握之中。”

    “汉州军很快就能夺回郡县,尤其是汉平城,马上就要落入我手,何需他来相让?”

    “让出其他郡县,铁鸢孤守汉平,退无可退,唯有全力封者谷道,汉州军可专守东边,两军联合,能将贺荣人拦在外面。”

    楼碍摇头,“汉州只要降军,不要盟友,何况这只是铁鸢一人的想法,蜀王若是不认,铁鸢必要带兵返回益州,到时候我既得罪单于,又要分兵阻截铁鸢,必败无疑。”

    “我去益州,劝说蜀王接受结盟,绝不令铁鸢心生二意。”

    “哈哈,徐公子真是……昨晚你还是我的使者,替我劝说铁鸢,不过半天工夫,怎么就反了过来?”

    “阻挡贺荣人南下,才是第一等大事,只要有利于此,我无所谓是谁的使者。”

    “徐公子也知道贺荣人势不可挡,抱歉,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冒太大风险,铁鸢要么投降,将益州将士尽数并入汉州军中,我才敢封关抗拒强敌,他若是不降,我只好随众,暂且归顺单于。汉州虽小,却不能亡于我一时的决断失误。”

    徐础还要再劝,楼碍摆手道:“忙了一天一夜,我也有些累了,请徐公子先去休息,晚间到了汉平城里,咱们再谈。”

    “事不宜迟……”

    “对铁鸢来说‘事不宜迟’,对我来说,小睡片刻才最重要。”楼碍打个哈欠,露出明显的逐客之意。

    徐础无奈,正琢磨着哪个话题能够立即引起对方的兴趣,外面进来一名士兵,“禀告平西将军,汉平城里有信使求见。”

    楼碍原本脸上带笑,这时一下子僵住,过了一会才道:“不是说魏悬已经带兵逃走了吗?城里哪来的信使?”

    “这个……不知道,但是送信的人……”

    “叫进来。”楼碍道。

    汉平城信使大步走进厅内,直到被卫兵阻止,他才停下,也不行礼,高声道:“阁下就是汉州军统帅吗?我奉益州先锋将军唐为天之命,特来告知……咦,徐公子在这儿!”

    信使竟然是昌言之,他没有跟随徐础出城,也没有随魏悬逃走,听他的意思,连唐为天也没走。

    徐础很意外,“是,我在这儿……城里还有多少人?”

    昌言之倒也不笨,马上道:“足够守城,请公子放心,汉州军若不放人,小唐将军绝不交出城池。”

    楼碍更意外,却没有被吓住,冷笑两声,突然起身,向卫兵道:“我去查看情况,看住这两人。”

    楼碍出厅,昌言之小声道:“魏悬只给唐为天留下五百人,也不知他能守多久……”

第四百三十章 示威() 
唐为天不懂守城之法,只明白一点,绝不能让敌人小瞧自己,何况徐础给魏悬献计时,他就站在旁边,亲耳听到公子也建议出城迎战,示敌以勇。

    徐础的原意是用主动挑战的方式虚张声势,令汉州军不敢轻易进攻,唐为天却没领会到这层意思,他只留极少人守城,而且只守城门,城墙上一名士兵也没有,他带领剩余的所有兵卒——不到五百人,其中骑兵不过二十几人——出城列阵。

    汉州军未料到城里还有益州兵,更没料到还会有人冲出来迎战,因此来得比较忙乱,临近城门也没摆出阵形。

    唐为天斗志昂扬,命令步兵留在原地,亲率二十几名骑兵,直奔敌人旗帜而来。

    汉州军将领大吃一惊,急忙派副将前去迎战,自己在后方摆列阵势。

    “甩天将军”不是白叫的,唐为天一槊挑落敌将,依然直冲过来,几乎没有减速。

    汉州军将士无不大惊,将领自恃兵多,还要再战,大声道:“弓弩!弓弩……”他想调用弓弩手射杀敌人,连喊几声未得回应,扭头看去,只见副将们面面相觑,再一看,本应列阵的士兵,竟然在纷纷后退。

    “擅退者……哎呦。”将领试图阻止士兵退却,再一转身,却见敌将已经冲至近处,面目狰狞,像是要吃人,他不由得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哎呦”,这一声比他的任何命令都好用,上至副将,下至普通兵卒,转身就跑,有马策马,没马奋力迈动自己的两条腿。

    唐为天一直追出五六里,又刺落三人,而且专挑骑马的人,觉得对方可能是大官儿。

    汉州军前锋连阵形还没摆出来,就被击溃。

    楼碍率兵赶来时,所见就是这样的情形,他也摸不清益州军的底细,但越是这样,越不允许前锋退却,立刻下令全军列队,刀枪冲外,然后命人骑马前去告知正往这边跑来的将士:转身再战,否则的话全被当成敌兵处置。

    前有刀枪拦截,后有强敌追赶,前锋将士陷入更大的混乱,但是经过一番衡量之后,士兵还是在将领的强迫下重新列阵,许多人已将兵器扔在路上,赤手空拳也得站在原地。

    队列尚未成形,唐为天已经杀到,在他身后,二十几名骑兵紧紧跟随,挥刀舞枪,呐喊助威。

    唐为天冲进敌阵,随手击刺,必有所中,越战越勇,硬生生将数百名敌军从中断为两截,令其迟迟不得列阵。

    楼碍远远观战,大惊问道:“此人是谁?”

    有副将回道:“此人年纪不大,又善用槊,想必是益州‘甩天将军’唐为天。”

    楼碍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声,原本只当是益州军自吹自擂,今日一见,不由得赞道:“真是员猛将,汉州兵多将广,竟无人能与其匹敌。”

    左右众将领无不面露惭色,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站出来请战。

    “弓弩手准备好了?”楼碍问。

    “快了。”

    “鸣金收兵,唐为天若是追来,发箭射杀。”

    “可能会误伤到咱们的士兵……”

    “杀猛将如同攻城,哪有不死人的?”楼碍冷冷地说,再没人敢多嘴,匆匆传令,队伍中的弓弩手还没有完成列阵,但是只为射杀一人,倒也足够。

    这边锣声一响,前方的汉州军如蒙重赦,争先恐后地往回跑,连最后几件兵器也丢在地上。

    唐为天杀红眼,还要再追,身后兵卒追上来,提醒道:“唐将军,敌人像是要用弓弩。”

    唐为天弓弩不精,也最怕这玩意儿,鄙夷地说了一句“胆小鬼”,勒马停下,大声道:“交出徐础,饶你们不死,徐础伤一根汗毛,你们全军赔命。你们有弓弩,我有城墙,有胆子就来攻城!”说罢,带人调头而去。

    楼碍笑道:“倒也不全是一个莽人,可也不够聪明,他邀我攻城,必是城中空虚。全军进发,子夜之前,必要夺回汉平城!”

    前锋将军比较聪明,早早下马与步卒同行,因此逃过一劫,扑到长史马前下跪,刚要开口自辩,就被楼碍打断。

    楼碍甚至不愿看他一眼,“摘下头盔,编入行伍,以观后效。”

    汉州军这回不敢冒险,列队步步前进,远远地望着唐为天率兵退入城池,唐为天最后一个入城,手里高举长槊示威。

    汉州军停下,楼碍抬头望去,见城墙上空空荡荡,没有旗帜,也没有士兵,笑道:“果然如我所料,益州人虚张声势,唐为天带出城的士兵,大概就是全部守城兵力。一千人正面佯攻,一千人绕到对面攀城,一千人前后支援,其他人不用动,半个时辰以内,此城必破……”

    身边的一员副将小心翼翼地劝道:“将军莫要大意,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唐为天既然敢……”

    楼碍怒道:“一个唐为天就将你们吓成这样?魏悬胆小之辈,能给他留下多少士兵?”

    副将不敢再劝,只能连连称是。

    楼碍正要下令,忽然发现,他才是孤家寡人,副将反而深得众心,放眼望去,汉州将士皆有惧色,显然都以为此次攻城必是一番苦战。

    汉州军曾与降世军鏖战多年,虽占上风,却一直不能取得全胜,益州军一到,不过数月间就将各路降世军撵出汉州,因此威名昭著,汉州军原本就有惧意,被唐为天来回一冲,更无斗志。

    楼碍可以继续下令,在他的亲自监督下,汉州军心里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攻城,让楼碍心生犹豫的是,此举究竟值不值得。

    徐础与昌言之留在谷口小城里,心里都有些忐忑,尤其是昌言之,没有敌将在场,胆子反而更小,患得患失,喃喃道:“我跟唐为天说,一定要守住汉平城,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全系于此。可是按这个小子的脾气,十有八九不会听话。他只有五百人,汉州军却有几万人,只出一成兵力,他也不是对手。唉,唉,唉,兜了一大圈,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徐础也觉得唐为天不是守城的料,但是没那么害怕,笑道:“乱世无常,死在哪里不是一样?”

    “如果非要选个地方送死的话,我希望是思过谷。”

    “人都愿落叶归根,你不想回江东?”

    昌言之又叹一声,看一眼门口的卫兵,说道:“七族在江东只是客居,那里算不得家乡。”

    “嗯?”

    昌言之笑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年吴皇在江东可没做几件好事,七族不仅不劝,反而为虎作伥,因此不得民心。七族即使衰落,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只会一味地埋怨江东百姓忘恩负义,以至于更失民心。说实话,在江东起事之前,我在外面很少说自己是七族子弟,甚至不说自己姓昌。”

    徐础也笑道:“此话中听,尤其是应该让楼长史听听,让他少些对‘刁民’的埋怨。”

    昌言之指着自己的脖子,“它已经不怎么稳当了,我再说些废话,断得更快。”

    两人累了,干脆坐在地上闲聊,昌言之念念不忘的只有思过谷,他是真喜欢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喝酒、睡觉、除草、打球……不算除草,其它都是好事、美事……”

    门口的卫兵只管看人,不管别的。

    外面日落西山,厅里没有灯烛,更显昏暗。

    楼碍迈步进来,在卫兵的帮助下,解脱盔甲,另有人前去点灯燃烛。

    徐础与昌言之站起身,等候消息。

    去掉一身束缚,楼碍来到徐础面前,“唐为天是你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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