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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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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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无危险。”

    “话是这么说,但是用计终不如忠心可靠。”

    “寇先生所言极是,用计只在一时,忠心方得一世。”单于又转向徐础,“你曾说过,攻城伤亡太多,中原人也会不满。嗯,我想到办法解决了。”

    “单于舞刀,出神入化。”徐础道。

    单于大笑,却没有加以解释,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让徐础亲眼看到他的计策。

    单于召集中原人诸将,宣布即日拔营,直逼西京,关于攻城,他说:“危险的事情不能总让一个人去做,此前攻打应城时,冀州人出力,下一次攻城,该是并州军立功的时候了。冀州军有过经验,在后方督责。诸位努力进取,攻打西京时,冒矢冲阵、登城夺旗者,将是秦州人的任务。”

第三百八十九章 西京() 
单于突然宣布向西京进军,两日之内,所有人都必须离营上路,包括诸多工匠,不便携带的物品,一律留在蒲坂。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单于甚至没在薄坂留下一兵一卒,他向疑惑的诸大人道:“中原有多大?贺荣部有多少骑兵?如果占一个地方就留人守卫,太少则不成事,太多则分力。贺荣人必须集中在一起。”

    单于在秦州一直执行分兵四掠的策略,突然改成集中兵力,诸大人虽不敢当面反对,心里多少有点不满,觉得单于不该反复。

    “留中原人守城呢?”有人提出建议。

    单于摇头,“中原人懒惰而怯懦,长处唯有人多与器械,只可驱而用之,不可委以重任。”

    单于不给诸大人太多考虑的时间,自己带兵第一拨出营,同时派出信使,向各支在外的贺荣军传令,要求他们无论在做什么,一律停止,立刻来与大军在指定地点相会。

    徐础出发得比较晚,沿途见到大批冀州士兵催促并州人走快些——单于的这一招颇有效果,冀州人乐于享受自己的地位,并州人则急于参战,俘虏秦州人代替自己的位置。

    头两座城已被攻下,第三座城拒不投降,单于留给后面的中原军队,自己带兵绕行过去,出发不过数日,每天都有贺荣人赶来汇合,他的兵力迅速膨胀。

    并州人立即行动,就近伐木取石,一日完毕,再一日搭建器械,第三日攻城,天黑之前,小城赶在墙破之前投降。

    并州急于攻下城池,除了使用器械,还派出大量士兵不停地爬梯攻城,伤亡颇多,因此心怀怨恨,他们将怒火转向城中军民,未经请示,就进行了一次自发的屠城,将领们开始还试图阻止,很快自己也参与其中。

    徐础已经追上单于,没见到攻城、屠城的场景,消息传来时,据说城内除了少量妇孺,已无活口。

    单于大怒,罚并州人再攻一城,派人回去当面告诉并州将领:“没有俘虏,谁来代替你们攻城?”

    虽然屠城的消息很快传开,秦州诸城大都还是选择投降。

    连年的饥荒、兵荒,早已将秦州折磨得疲惫不堪,城中将士,无论是残留的官兵,还是趁虚而入的盗匪,都不愿死守废城,宁愿投降,不在乎敌人是谁。

    贺荣骑兵差不多都已到齐,俘虏日益增多,已经可以用来攻城,单于脸上却无多少喜色。

    有两件事让他不满。

    皇帝张释虞亲自出马,却只带回不足一万名冀州将士,更多人拒绝领受圣旨,声称没听说过新帝登基,但他们也不肯与贺荣人为敌,自愿向西北退却,让出诸多城池。

    张释虞义愤填膺,将责任全推到尹甫身上,“亏他还是读书人、朝中老臣,在邺城的时候,装出与世无争的样子,将朝廷上下全给骗了,原来他有自立的野心!说什么不敢与朝廷相争,因此退居散州,旁观九州形势,天下归一之时,他必还兵于朝……老滑头,真是个老滑头。”

    “秦州西边的散州是凉州吧?”单于问。

    张释虞点头,“是,凉州民风彪悍,向来对朝廷不是太顺从,朝廷对其也只是羁縻而已,万物帝曾定下计划,等……等再去平凉,没来得及。”张释虞及时收住,万物帝原打算先破贺荣,再逐个收拾周围半自立的散州,“尹甫是个文臣,带一群冀州兵,到了凉州必遭屠灭。”

    单于在意的不是这个,“凉州离草原很近,按理说凉州人没这个胆子,但是不能不防,得派个人去警告他们一声,不准接受外人入境。”

    单于先看向寇道孤。

    “劝说非我所长,我愿留在单于身边,随时以备顾问。”

    单于笑着点下头,又看向徐础。

    “我愿意去一趟,如果我没记错,楼家曾有一个女儿嫁到那边去,或许……”

    “你不能去。”单于可不想放徐础出去,“凉州人欺软怕硬,想让他们听从命令,不能派书生去,我自有人选。”

    这件事暂时算是解决,见单于没对自己发怒,张释虞暗暗松了口气,至于笼络冀州兵将为己所用,他的热情早已消失,并将责任依然推给尹甫,对自己说:“尹甫将主力带走,剩下这点人拉拢过来也无用处,反会惹祸上身。”

    还有一件事令单于难以心安,他让皇帝退下,向徐础道:“降世军可有旗号、官职?”

    “当然,尤其是在东都之后,除非他们一回到秦州就变回原样,否则的话,旗号应该更加严明。”

    “这就怪了,有几座城的守军自称是降世军,可是旗帜稀少,官职也尽是些大王、二王一类,不像真正的降世军。”

    “降世军是个统称,各地起事者,若无固定首领,往往自称降世军。真正的降世军只有一支,归降世王统领。”

    “据说降世王还是个婴儿,统军之人是他的姐姐。”

    “金圣女。”

    “嗯。”单于知道徐础与金圣女的关系,却没有提起,“她占据秦州已久,为何不派自己人守城?”

    “降世军回到秦州刚刚一年,期间曾与另一股降世军发生冲突,又曾受到诸州军的进攻,大概是腾不出兵力来占据各城吧。”

    单于轻轻摇头,“降世军龟缩西京,是不想分兵,要与我贺荣骑兵决战。”

    徐础笑道:“单于所言更有道理。”

    单于看向寇道孤:“你说得没错,一旦牵涉到女人,徐础更不愿说实话。”

    寇道孤点下头。

    “单于想听实话?”徐础问。

    “难不成我还愿意听假话?”

    “单于独断于心,听到假话,单于无动于衷,听到真话,却会陷入两难境地:是坚持己见,还是临时变计?”

    “哈哈,你为自己辩解的功夫,总是第一流。说真话吧,看我是否会‘两难’。”

    “我若是降世军统帅,绝不会在西京与贺荣骑兵决战。”

    “为何?”

    “单于倾草原之力入塞,锋不可挡,此乃一不可战。”

    “嗯,有几分自知之明。”

    “贺荣是外族人,即便侥幸败之,远不得其地,近不得其民,空得一名而已,此二不可战也。”

    “嘿。”单于冷笑一声,“待到天下一统,再不分塞内、塞外。”

    “中原群雄并立,大吞小、强凌弱,人人都想嫁祸于他人,坐观两强相争,自己从中渔利。降世军纵然击败贺荣骑兵,自己也会实力大损,反予他人可趁之机。此乃三不可战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降世军会投降吗?”

    徐础摇头。

    “战又不战,降又不降,降世军……要学冀州军,也逃向凉州?”

    “未必是凉州,可去的地方还有许多。”

    单于大笑,向寇道孤道:“寇先生觉得徐础这回说实话了吗?”

    “西京相距不远,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单于想了一会,向徐础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的两难境地:无论降世军逃与不逃,我都会攻下西京,打通秦州与草原的通道,从此以后,贺荣骑兵通行无阻!”

    次日,单于派出一名大人,带数百骑兵前往凉州,宣告单于与皇帝的旨意,禁止他们接纳任何一支外来的军队,同时观察尹甫所率冀州军的动向,若有北上之意,需立该通报。

    前方先锋已经到达西京,并且与降世军打了一仗,获得大胜。

    单于得知消息之后,特意将徐础唤来,笑道:“降世军没逃,你的三条不可战,一条也不准。”

    “我说我若是降世军统帅,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像你这样的想法,不能做任何一军的统帅。”

    单于加快行军,只用一天就赶到西京,留别人监督立营,自己带少量随从前去查看敌情。

    徐础第一次来西京,别人搭建帐篷时,他向城池遥望,隐约见到密集的旗帜,忍不住想,即便金圣女非要决战,曹神洗也该明白这一战的难处,或许又像从前一样,曹神洗想到了,但是没办法说服他人。

    西京是座大城,规模与东都相仿,贺荣人一时间还不能完全包围,这一天以及次一日,频繁有小股降世军出来挑战,双方连战十几扬,降世军败多胜少,等到贺荣人合围,西京城门紧闭,再没有人出来。

    后面的军队陆续赶到,单于将冀州、并州、秦州两两配对,以并州人监督冀州人、冀州人监督秦州人、秦州人监督并州人,再后面则是贺荣骑兵,三州各攻一面城墙,留下一面不打。

    所有此前曾经攻城的将士,都成为后方“督兵”,但是允许他们自愿参加前方攻城,立功之后能得两倍赏赐。

    此前攻打的城池都比较小,单于将攻打西京视为一次大型演兵,给予充足的时间,没有过分逼迫。

    战事日趋紧张,徐础却越来越无事可做,连见到单于的机会也少了,每日在帐篷里反复推算:降世军究竟要如何守城?群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贺荣人纵横天下,没一个敢于截其后路?

    攻城开始的第三天,单于派寇道孤过来通知徐础:“好消息,天成公主的下落有消息了,居然就在这西京城内。上天有感,知道我的心意,将公主送到我手中,城破之日,我必要将公主送给平山。”

    

    

第三百九十章 闷酒() 
没人知道芳德公主是如何从渔阳一路辗转来到西京的,但是几名俘虏供认,他们的确在城内见到了公主。

    那是在半个月前,贺荣军刚刚占据蒲坂,大批降世军逃回西京——也有人说是奉命返京——城门口因此十分混乱,但是没乱到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步,所有人都要出示凭票,可能是一张纸,也可能是一板木板,上面写着姓名与归属。

    那天下午,突然来了一小队人,没有任何凭票,态度却很强横,一开口就要面见金圣女。

    在争执中,有人不小心说出了“芳德公主”、“吴王正妻”等字眼,立刻引发骚动,许多人跑来围观,几名俘虏——据他们自称——亲眼见到了公主本人,虽然描述各异,但是有一点相同:公主是个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

    这伙意外的客人很快就被接走,再没有露过面。

    单于尤其在意一个细节,将徐础叫来,对他说:“降世军仍然记得‘吴王’的称号,你该高兴。”

    “只是两个字而已,单于将我送到城下,他们照样会射箭。”

    “我有足够的攻城者,用不着派你上阵,但是我已经命人向城里送信,告诉他们,‘吴王’就在我贺荣军中。”

    “单于真瞧得起我。”

    “哈哈,我就知道将你带在身边,总会有用。”单于收起笑容,“天成公主为什么会逃到这里?她是堂堂公主,应该去投奔朝廷——的确有消息说她被欢颜郡主藏匿,我还没来得及查证,想不到转眼间她却出现在西京。徐础,你本事不小啊,公主与西京叛军唯一的联系就是你,没错吧?”

    “天成朝廷曾计划与降世军结盟,也算是一个联系吧。”

    “嗯,但是在得到贺荣军的援助之后,这个计划已经取消,降世军应该很生气,怎么会接纳天成公主?”

    徐础想了一会,“也可能公主什么都不知道,自投罗网,已经被金圣女杀死。”

    “哈哈,那样的话,倒是公主的幸运。”

    单于召集本部族大人以及中原众将,许诺重赏:活捉公主者,赏银万两,杀死者,赏五千两,全家免除军役。

    攻城突然之间有了一个极明确的目标,战事因此变得更加火热,三州军队争先恐后,甚至入夜之后也不停歇,轮流投弹、攀城,要令守军不得休息。

    徐础无计可施。

    这天傍晚,他来找张释虞要酒喝。

    张释虞很意外,请他入座,笑道:“难得你来找我。酒我这里还有一些,是东都的藏品,运到邺城,又运到渔阳,如今到了西京,入你我之口,酒生不算虚度。”

    酒的确是好酒,入口香醇浓厚,徐础的心情却迟迟没有因此好转。

    张释虞道:“担心我妹妹?”

    “公主?嗯,我担心她,担心你,担心城里的降世军、城外的三州军队,我担心九州的所有人以及远道而来的贺荣人。”

    张释虞愣了一会,笑道:“你比我这个皇帝担心的还多。来来,喝酒吧,喝醉之后就什么都不担心了。我读过一些佛经,最近回想起来,颇有心得,觉得人世间万物、万事皆属虚妄,一切苦恼皆来源于将虚当成实、将假当成真……”

    “你不担心公主?”

    张释虞深吸一口气,摇下头,“有一点担心,单于现在不是要娶她,而是要将将她杀死给贺荣平山陪葬,母亲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一定非常伤心。可是能怎么办呢?妹妹自作自受。”

    帐内只有一名随从在旁侍酒,张释虞不在意他,抬手指向徐础,笑道:“妹妹还有一点被你挑唆,但主要是她自己惹是生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唉,她若是老老实实嫁给贺荣平山或者单于,帮助天成与贺荣部结盟,该有多好?她不会落到现在这一步,我在单于面前也能好过一点。总之一切皆已注定,我妹妹没这个福分,我也没这么幸运。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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