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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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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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拿没影儿的东西贿赂我。”

    三人出屋,乘兴前往七宝阁,冯菊娘在前面带路,守卫对她极恭敬,让开放行。

    冯菊娘不许任何人跟随,要来一盏灯笼,她提在手里,照亮曲折的小路。

    七宝阁位于府中一角,周围平时无人居住,路径勉强能容两人并肩行走,冯菊娘在前面随手指点,介绍两边的景致,虽在夜色中难窥全貌,朦胧隐约,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暖风拂面,徐础颇觉神清气爽。

    张释清不肯好好走路,忽快忽慢、忽前忽后,手里一会是花,一会是草,没有重样的时候。

    穿过几道门,冯菊娘停下,抬头道:“这里就是七宝阁。”

    不远处是座小楼,外形有几分像是木塔,粗一些、矮一些,大概三四层,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古旧之气扑面而来,没有半点珠光宝气。

    张释清大失所望,“还以为它还有多高呢。”

    冯菊娘笑道:“是你自己说它‘高耸入云’,别人可没提起过。此阁据说高寿两百多年,比邺城还要年长几岁。我也没进去观赏过,正好借此机缘一探究竟。两位请。”

    阁内的楼梯更加陈旧,受到踩踏,立刻发出咯吱声,既是不满,也是警告。

    冯菊娘小声提醒道:“当心,关于此阁传说不少,咱们深夜夜冒昧到访,千万要客客气气的,不可惹它生气。”

    听到这番话,张释清兴致又起,既兴奋又紧张,抓住徐础的一只袖子,“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两百多年了,若是真有异常,从前的主人为何不将它推倒?”

    “嘘,郡主慎言。据说至少三任主人曾想毁掉七宝阁,第一位召集工匠正要动手,突然倒地暴毙,第二位刚刚放出话来,就得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第三位只是心里起了这个念头,就头痛不已,磕头请罪之后,疼痛才消。在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动此阁。”

    张释清哼哼两声,心里半信半疑,却真的有些害怕,靠近徐础,小声问:“你说传言是真的吗?”

    “咱们又没想拆楼,管它真假?”

    张释清推他一下,“别说那两个字,万一它年纪大了,听力不佳,只注意到那两字,你就惨啦。”

    “哈哈。”徐础突然重重地跺了两脚,“干脆将它弄醒,让它听清咱们说出的每一个字。”

    张释清的手依然拽着袖子,在徐础身上连戳几下,“平时那么无趣,该你古板的时候你却放纵。”

    走在前头的冯菊娘道:“没关系,七宝阁直指人心,不在意人言。”

    三人已走到顶楼,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四周一圈窗户,有的打开,有的关闭,夜风穿屋而过,颇为凉爽,脚下偶尔会踩到不知何时飘进来的树叶草枝,张释清每次都会被吓一跳。

    冯菊娘将灯笼放在地上,“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

    张释清松开徐础的袖子,原地转了一圈,疑惑地问:“七宝呢?”

    冯菊娘道:“早被人拿走了。”

    “咦,七宝阁神通广大,不许主人……那个,却不在意宝物被拿走吗?”

    “它……当时大概是睡着了吧,宝物对它来说,不过就是咱们身上的一件饰物,丢了固然可惜,但是不伤自身。”

    张释清有点不信,转向徐础,“我要你用平时的无趣告诉我实话:冯姐姐是不是在哄我?七宝阁里根本没有七宝,也没有神通?”

    冯菊娘笑而不语。

    徐础道:“我对此阁并无了解,也不敢说冯夫人所言是真是假,但我知道,心中坦荡,无畏鬼神。七宝阁从前显是礼佛之所,所谓七宝,无非是个称呼,即便真有,也是装饰,佛像移走,七宝自然也不会留存。”

    “嗯,还真是无趣。冯姐姐,我宁愿听你的说法。”

    冯菊娘笑道:“听我的就对了,咱们找找,没准什么地方还藏着宝物呢。”说罢提起灯笼,到处照看。

    张释清跟在她身后,“真有隐藏的宝物,也是被打扫的仆人拣走。”

    徐础走到一扇敞开的窗前,发现原来不是敞开,窗户已经没了,只剩下窗棂还在。

    从这里正好能望见多半座府邸,低垂的夜色中点缀着数处灯光,微弱如萤,徐础突然想到,必有一处灯光此刻正在陪伴欢颜郡主……

    “哈,真有宝物!”身后传来张释清惊喜的叫声。

    徐础转过身,看到张释清正托着一只酒壶向他炫耀,冯菊娘站在旁边微笑。

    三人一同走来,冯菊娘只在刚出小跨院时向数名卫兵交待过几句话,不知她是怎么传达的命令,竟然让人提前在阁上备好了两壶酒、数只杯子,放在墙角的一只托盘上。

    “七宝阁有没有神通我不知道,冯姐姐是真有。”张释清大为高兴,捧着酒壶凑近鼻子,轻嗅一下,赞道:“好酒。”

    冯菊娘再次放下灯笼,拿起来一只杯子,请小郡主斟满,递向徐础,“第一杯敬公子,不是公子临时起兴,咱们不会来这里。”

    徐础走来,接过酒,笑道:“因一句话而得功,正是我喜欢的事情。”

    冯菊娘拿起第二只杯子,斟满之后递给张释清,“第二杯敬郡主,没有郡主,七宝阁无魂亦无趣。”

    张释清向徐础道:“替我拿着。”

    徐础一手一杯酒。

    冯菊娘拿起第三只杯子,“这杯敬我自己,没有我带路,你们走不到这来。”

    张释清放下酒壶,从徐础手里接过自己的杯子,“第一杯要一饮而尽,然后各随己意。嗯……我要说点什么:我经常喝酒,经常喝醉,醒来之后往往将当时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这一次,我仍然盼望一醉,但不想忘掉此情此景。”

    张释清先看冯菊娘,再看徐础,面带欣喜的笑容。

    冯菊娘道:“公子不说几句?”

    徐础嗯了一声,正在寻思,张释清道:“他一开口必然无趣,反而打扰酒兴,来,我先饮为敬。”

    三人先后饮下杯中酒,张释清重新斟酒,如她所言,不再一饮而尽,端杯四处走动,偶尔品一小口,她对外面的夜色不感兴趣,这里敲一敲,那里踩一踩,仍希望能找到隐藏的真正宝物。

    徐础仍去观望灯光。

    冯菊娘走到他身边,喝一口酒,望了一会,指向某处,“那里应该是大郡主。”

    “嗯?”

    “大郡主日理万机,睡得晚,这几天尤其晚。公子以为邺城难成大事,别人都不放在心上,大郡主似乎……有些在意。”

    “抱歉。”

    “向大郡主抱歉?我是不会转达这两个字的。冀州兵若是真的一败涂地,还有机会招安降世军吗?”

    “不是招安,是结盟。”

    “嗯,结盟。”

    “只要邺城有个皇帝,就有机会。降世军虽然造反,却无长远打算,更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邺城若能真心与之结盟,尽免其罪,可得一强援。但是要趁早,降世军中头目众多,若有枭雄兴起,必为强敌。”

    冯菊娘点头,“大郡主……”

    张释清走来,她没找到宝物,酒却已喝掉三杯,另一手持壶,向窗口的两人道:“明明是出来赏景,怎么又说起结盟了?”

    徐础与冯菊娘喝尽杯中残酒,张释清重新斟满,晃晃酒壶,“不多了,那边还剩一壶,咱们要慢饮细品。这是什么酒?我之前好像没喝过。”

    “不清楚,待会我问问。”冯菊娘道。

    “不用问,我会记住这个味道,以后再喝到的时候,肯定能想起来。”张释清喝一口,轻轻咂嘴,仔细品味,突然将酒壶递给徐础,自己走到窗前,一手扒着窗棂,抬起腿竟要爬上去。

    “停下。”徐础吃了一惊,一时却腾不出手来阻止。

    冯菊娘按住张释清的肩头,“我的郡主,这么快你就醉了?”

    “还早着呢。放心吧,登高爬上是我本行,七宝阁便是真的高耸入云,我也不会掉下去。”

    张释清甩开冯菊娘的手,一用力,真的站到了窗台上。

    冯菊娘将酒杯放在窗台上,两只手小心护着郡主。

    徐础倒不担心,“风景有何不同?”

    张释清看了一眼,“没有不同,就是风大些。徐础,我不想让你去秦州。”

    “我没说过要去秦州。”

    “邺城若是与贼军结盟,肯定让你做使者。”

    “我……”

    “别回答,我说我的,你做你的。”张释清扭过头来,“你说过的话,不见得人人遵照行事,我也没有这样的奢求。大势所在,人如蝼蚁,我明白其中的道理。”

    张释清眨下眼睛,笑容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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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欠酒() 
张释清稍稍弯腰,准备从窗台跳下来,可一只手还端着酒杯,一个不稳,向后仰倒,冯菊娘早有准备,立刻伸手接住,抱着她平安落地。

    杯中的酒洒在了两人身上,张释清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一会才道:“差一点。多谢冯姐姐的救命之恩。”

    “嗯,我可喜欢救人一命了。唉呀,裙子湿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小丫头,随我去换身衣服。”

    张释清边摇头边后退,“还有一壶酒没喝完呢,我不走。”

    冯菊娘受不得衣服上的湿迹,向徐础道:“公子能看住小郡主吗?”

    “能。”徐础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腾出双手。

    “我快去快回。”冯菊娘匆匆下楼。

    “有好酒再带一壶来!”张释清大声提醒,从墙角拿起另一壶酒,在空杯里倒满,向徐础道:“你的杯子呢?”

    “我今晚已经喝够了。”

    张释清摇头,“你的酒量不止于此,这是你少数几项优点之一。”

    “是吗?我还有其它优点?”

    “加在一起也压不过你的无趣。”

    徐础上前,稍稍压低声音,“听着……”

    张释清将酒杯递过来,“今晚的规矩,喝酒之后再说话。”

    徐础接在手中,一饮而尽,张释清十分满意,拿过酒杯重新倒满,“说吧。”

    “如果你不愿意嫁到塞外……”

    “如果?”张释清打断道,一仰脖喝光杯中酒。

    “你得向欢颜证明和亲于事无补,反生祸患,回家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讨好世子妇……”

    “我不。”张释清拒绝得干脆,还在往杯中倒酒。

    徐础也不争辩,继续道:“贺荣部绝非真心和亲,你要让世子妇明白,两国一旦交战,你们两人身处敌国之中,最先遭殃。如此一来,她可能会向你透露一些实话,我会尽可能从贺荣平山那里……”

    张释清将酒杯递来,徐础接到手中,仍是一饮而尽。

    “你干嘛要给我出主意?”张释清问,干脆不要酒杯,对着壶嘴喝了一口,然后给徐础斟酒,只倒多半杯。

    “你需要我的帮助。”徐础正色道,有酒必喝。

    “你已经帮过了,你说大势……”

    张释清正要再喝口酒,徐础夺过酒壶,仰头痛饮,喝得涓滴不剩,但是洒出不少,胸前湿了一大片,然后:“大势所趋,人力无法抵挡,可人人都有选择,是顺势而为,还是逆势而起,逆势而起者改变不了大势,或许能够改变自己的处境。”

    张释清呆呆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你哥哥想称帝,欢颜要争天下,这是他们的大势,记住这两点,必有可趁之机……”

    “你将酒都喝光了。”张释清道。

    “什么?”徐础笑了笑,忽听有上楼的声响,加快语速低声道:“抱歉这个时候才出主意,因为我直到现在才确信……”

    冯菊娘上楼,见徐础一手杯一手壶,点头道:“公子做得对,确实不能让郡主再喝了。”

    张释清笑道:“为了不让我喝,他一个人都给喝光啦,其实我根本没醉。”

    一壶酒虽然不多,但是这么快就喝光,冯菊娘还是有些吃惊,将一身新裙子递给小郡主,这才看到徐础的衣领也湿了,叹口气道:“我一次只能照顾一个。”

    徐础将杯、壶放在地上,笑道:“我还好,吹吹风就干了,我下楼等候。”

    张释清道:“你别下楼,去守着窗边,万一七宝阁使坏,你得替我挡着。”

    徐础只好走到窗前,背对两人,望着外面的夜色,身后窸窸窣窣,很快传来张释清的声音,“好啦。冯姐姐哪找来的裙子,正合我身。”

    “是你自己留在这里的,记得吗?”

    “哦,想起来了,刚搬到邺城的时候,我经常在欢颜这里过夜,所以留下几件衣物。后来她日益忙碌,又不肯喝酒,我来得就少了。”

    眼见夜色已深,冯菊娘道:“行了,七宝阁来过,酒也喝得尽兴,该去休息了。”

    “他喝得尽兴,我可没有。”张释清突然跑出几步,拣起第一只壶,那里还剩一点酒,全被她倒在嘴里。

    冯菊娘又叹一声,向徐础道:“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若不是亲眼所见,只听人说的话,绝不相信堂堂郡主会对壶喝酒,不守礼法至此。”

    徐础只是笑,张释清随手扔掉酒壶,笑道:“我做过那么多不守礼法的事情,你竟然只在意这一件?”

    “皇亲国戚的胡作非为我听得多了,总以为像郡主这样的人,满身珠宝是常事,打骂奴婢是常事,甚至杀人也是常事,可是一定举止得体,不会让人笑话。”

    “这就是我们张家人给百姓的印象?可以杀人,但是一定要用酒杯喝酒?”

    “最好是不喝酒,郡主嘛,偶尔喝一点黄酒,不能碰烈酒,尤其不应该喝醉。”

    张释清又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为什么冯姐姐会有这样的想法,的确有张家人杀伐无度,比如……万物帝,还有从前的广陵王和益都王。”

    冯菊娘笑着点头。

    张释清看出不对劲,“我父亲和湘东王也有杀名?我不相信,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太老实,常受欺负。”

    冯菊娘道:“反正都是传言,谁知真假?若论杀人,如今的群雄,哪一个不是杀人无数?”又向徐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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