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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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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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步路而已。”张释清心里也有点打鼓,但是不想显出胆怯。

    转过弯就是徐础的房间,里面没点灯,事实上,整座山谷里没有任何一间房里亮着灯光,所有人好像都已早早睡下,要不就是一块离开。

    后一个想法让张释清有点害怕,急行几步,来到门前,举手刚要敲,就听附近传来一个低微的声音“我们在这儿。”

    声音传来得太突然,张释清吓得险些尖叫出声,缤纷抢先一步,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双手紧紧抓住郡主的一条胳膊。

    “别怕,是我们。”

    主仆二人终于看到了谷中的人都在哪。

    说话的人是徐础,他与另外六人蹲在墙脚的阴影里,像是一排石头。

    张释清又惊又怒,“你在干嘛?”

    “过来。”徐础小声道。

    “我不过去。”

    “小心打草惊蛇。”

    “有蛇?”张释清与缤纷急忙走到徐础身边。

    “不是蛇,要打的就是这些草,对,别惊着野草。”

    “嗯?”张释清困惑不解。

    徐础示意两人靠近一些,放低身形。

    高大的野草在黑夜里摇曳,似乎随时都会从里面蹿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张释清心里害怕,紧紧靠在徐础身边,缤纷蹲在她身后,屏息宁气,身体微微发抖。

    “什么东西?”张释清小声问。

    “这些野草,它们会在夜里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地长过来,所以我们埋伏在这里,要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嗯?”张释清更糊涂了。

    “给你这个。”徐础递给一根木棍。

    “干嘛用?”

    “待会点火,对付这些野草,只有火攻最有效。”

    张释清接过木棍,摸到一端裹着布条,上面好像还涂着油脂,摸着有些滑腻。

    缤纷也从别人那里分得一根。

    这些人准备得如此认真,主仆二人的斗志也被调动起来,紧张地等待着。

    “什么时候……”

    “嘘。”徐础示意张释清禁声,盯得更加聚精会神。

    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吼,徐础腾地起身,“进攻!”

    所有人都站起来,有人迅速端出一盆炭火,打开盖子,快扇几下,火焰立刻冒出来,徐础第一个将火把伸过去,点燃末端,然后大步走向草丛。

    张释清亦步亦趋。

    “顺风点火,不要迎风。”徐础提醒道,已然点燃一撮草。

    “不会烧掉整个山谷吗?”

    “哈,你太小瞧它们了,想点燃就很困难,烧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徐础说得没错,茂盛的野草满含水分,被烤焦以后才能燃烧一会。

    所有人都跳出来,大多数人举着两支火把,四处点火,草丛、平地、墙角都不放过,嘴里呼喝不止,像是在吓唬野草不准长过来。

    张释清开始觉得有趣了,跑来跑去,还从别人手里又夺来一支火把,每点燃一处,都兴奋得大叫。

    徐础跟在她身边,传授丰富的“经验”。

    他们早已挖好几道沟壑,以防火焰万一漫延。

    火势终究没有大起来,反而令山谷烟雾迷漫。

    徐础宣布放火结束,所有火把摆在上风处的空地上围成一圈,众人齐动手,端出早已准备好的桌凳与食物,大吃大喝。

    “这是庆功宴吗?”张释清问道,必须抬高声音,因为所有人都在说话。

    “不是,这是欺骗野草,让它们以为还是白天,不敢生长过来。”

    “哈哈,还有什么招?”张释清越发觉得有趣。

    “天亮之后,还得骑马跑几圈……”

    “一定叫上我。”

    相比于放火,众人更喜欢夜宴,无拘无束,吃得杯盘狼藉,只是有郡主在,才稍稍收敛些。

    张释清却无意收敛,虽然酒肉粗糙,也没有宽敞的大厅,这次夜宴仍让她想起东都的生活。

    到了后半夜,老仆催促大家休息,“行啦行啦,天天闹这么晚,也不嫌累。都去休息吧,野草今晚不会长过来了。谁谁,想吐去那边,自己埋上,谁谁和谁谁,明天早起,轮到你们收拾残局。唉,这么浪费,真是造孽啊……”

    张释清早已醉得东倒西歪,正在兴头上,不肯去休息。

    徐础将她抱起来,送到房中去,她奋力挣扎,可是一沾床,转眼就睡着了。

    张释清睡醒时,外面天已大亮,全身酸痛,头晕脑胀,她一时没想起自己在哪,发现床小、屋小、一切都小以后,才记起这是思过谷。

    “郡主醒啦。”缤纷没敢喝醉,早早起床,端来清水,“别的不说,谷里的水比城里的好,清澈凉爽,还有一点甜味。”

    张释清没力气说话,勉强起身,洗漱、换衣,终于清醒几分,“昨晚做什么了?我好久没醉成这个样子了。”

    “咱们跟野草打仗来着,挺有用,郡主出去看看,院子好像扩大了一些。”

    外面的阳光颇为刺眼,张释清没觉得院子变大,只看到几只鸡在走来走去,“人都去哪了?还没醒吗?”

    “早就醒了,都去骑马踩路了。”

    “怎么没叫我?”

    “叫了,郡主睡得熟,没叫醒,徐公子留下两匹马。”

    张释清回到屋里,另换一身衣裙,带上丫环,骑马追赶其他人。

    要踩的路通往山谷深处,经过范闭之墓,直抵山脚,与去往后山的小径相连。

    说来也怪,这拨野草只在谷内肆虐,上山、下山的小径没受太大影响。

    张释清主仆与众人汇合,骑马来回践踏,只有山谷入口的野草不管,任它们疯长,当成天然的围墙。

    到了午时,众人休息吃饭,老仆给郡主单独准备了饭菜,张释清却不喜欢,非要与其他人一样,站在外面一块吃,总觉得大锅里的食物似乎更香一些。

    有郡主在,所有经都比较守礼,没敢像平时一样赤膊,很快,他们就喜欢上了小郡主,因为她倒是一点也不挑礼,不仅一同吃饭,还记住了所有人的姓名,尤其喜欢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越离奇越爱听。

    留在山谷里的十几人,多是吴人与降世军,个个身经百战,平时互相聊天尚且夸大其辞,如今有人当真,他们更要添油加醋,每个人都有斩敌百人以上的功劳,而且都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午后比较安静,大家各行其是。

    徐础在房间里读书、写字,张释清四处转了一圈,不请自来,见他读得认真,也不打招呼,坐在旁边看他,坐得有些疲倦,伏在桌上歪头看他,渐渐地眼里有些模糊。

    徐础放下书,笑道“怎么不去小睡一会?”

    “还有什么好玩的?”

    徐础想了一会,“待会我要去担水、劈柴。”

    “放火、喝酒、骑马这一类的好玩。”

    “没有了,现在是两军僵持,三天放一次火足矣,明天我们会重整沟渠,应该不太好玩。”

    张释清打个哈欠,挺起身体,“我猜也是,山谷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大,能好玩哪去?”

    “嗯,等你住得无聊,王府也该接你回去了。”

    “我不回去,只要那个小蛮女还在,我绝不回去,我也没忘此行的目的你的主意呢?”

    “撵走‘小蛮女’的主意?”

    “对啊,你昨天说过会考虑的。”

    “嗯……急不得,要等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

    “你若能从邺城弄来军报,我或许能从中寻找时机。”

    “军报跟‘小蛮女’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冀州军若是频频受挫,邺城就必须争取贺荣骑兵的帮助,若是前方一帆风顺……”

    “就不需要贺荣骑兵,也就是不需要‘小蛮女’!”张释清明白了,起身笑道“这个简单,明天我就让人送来军报。”

    。

第三百零六章 军报() 
火烧、惊吓、践踏只是奇招,想要阻止野草的蔓延,最有用的还是割草,不停地割草,每天至少一遍。

    割草是一项单调无趣的苦活,张释清对此最大的热情就是拿起镰刀挥了一下,立刻将它放回原处。

    她给自己找了一份活儿,给徐础读邺城送来的军报。

    小丫环缤纷回了一趟城里,遵照主命,没去自家求助,而是前往湘东王府,向欢颜郡主求取军报副本。

    欢颜郡主爽快地同意,每天派人送一次军报。

    徐础忙于与野草“战斗”,张释清跟在他身边,一开始是逐字念,很快就嫌累,自己先看一遍,然后扼要讲述。

    “调兵……没意思,运粮……没意思,配盐……军队要盐做什么?更没意思,军饷……打仗怎么跟做生意似的?哈,总算有一份可看的,这上面说,在某处大败贼军,杀伤六千三百——有必要写这么详细吗?杀伤六千多人,俘获将近三万人!真是不少,然后全是废话,最后说打通前往汉州的粮道,十日之间,南下大军可与荆州军汇合。这是好消息吧?”

    张释清所谓的好消息与战事无关,而是想问是否有助于驱逐贺荣部的“小蛮女”。

    徐础专心割草,头也不抬地说“单只一条,不足为论。”

    “还有许多呢。”张释清扬扬手中厚厚一摞纸张,缤纷怀里还抱着更多。

    可是越读下去,张释清越觉得无趣,说是军报,其实更像是流水账,九成以上都是某将领率若干人到达某处,敌方如何,己方如何,道路如何,城池如何,粮草如何,马匹如何,某某逾时未至,某某没有完全服从命令,以至如何如何……

    张释清将军报全放到缤纷怀中,“不读啦,不读啦,尽是些没用的文字,欢颜……是不是将重要些的军报都给截留了?”

    徐础挺起身,笑道“重要讯息都在里面。”

    “哪一条重要?”

    “单独一条可能不那么重要,合在一起才有意思。”

    “我怎么没看出来?”

    “大军出征,战略早已确定,前方将帅照此执行便是,军报越是无聊,越说明进展顺利,如果特意强调战功,反而有可能是延误了计划。”

    张释清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来,南下汉州的大军其实进展不顺?”

    “难说,但是值得怀疑,杀敌六千、俘获三万,必是一场大战,官兵或许也付出一些代价。”

    张释清从缤纷手里拿回军报,一张张查看,终于找到感兴趣的内容,笑道“在这里,这是三天之后送来的军报,上面开始抱怨了,说俘虏难以安置,军粮迟迟不至,还说营中发生疬疫,倒下不少人,马匹水土不服……可上面仍说能在十日之内进入汉州,与荆州军汇合。”

    这回不用徐础提醒,张释清自己就看明白了,“坏消息不能一下子全说出来,要一点点铺垫,如果真能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中准时会师,那就是大功一件,如果不能,这算是提前推卸责任。”

    徐础笑着点头,弯下腰继续割草。

    缤纷由衷地夸赞道“郡主真是聪明,能做欢颜郡主的左右手了。”

    “她可请不起我。”张释清傲然道,对军报又生出几分兴趣。

    看、读五十几分军报之后,张释清感慨道“我还以为打仗很有趣呢,千军万马、陷阵破城,原来这么无聊啊,瞧这些军报,九成以上都是琐碎小事,难为欢颜每天都要看这种东西。”

    徐础擦擦额上的汗水,今天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会。

    回到房间里,徐础将张释清拦在门外,“你也去休息,待会过来。”

    “我不累。”

    “我要擦洗一下。”

    徐础全身是汗,脸上布满灰尘,张释清道“你的确需要洗一洗。你在里面洗你的,我在外面继续读,还有好多呢,别浪费时间。”

    徐础关上门,老仆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大桶清水以及另一只空桶,他脱掉衣服,站在空桶里,舀取清水从头顶浇下。

    张释清在门外大声读下去“这上面说秦州贼军节节败退,也不知是真是假。”

    徐础也大声道“谎报军情乃是重罪,谅前方将帅不敢妄言,敌方肯定是在退却,是败退还是撤退,却很难说。”

    “怎么能分辨出来?”

    “秦州官兵若是兵分多路,前往平定郡县,那降世军十有是真败退,官兵觉得他们不足为惧,如果官兵仍集中在一起,指向某城,那就是前方将帅以为形势还不明朗,降世军是败是撤,尚无定论。”

    外面的张释清没回话,徐础也不催促,继续浇水、擦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张释清道。

    “嗯?”

    “别人都说贼军、叛军,就你说降世军。你从前是吴王,是降世军的……贼首。”

    “哈哈,我手下的确有不少降世军,但我不是他们的‘贼首’。”

    “贼首是降世王,他死了以后传位给他的女儿。”张释清哼了两声,“你在东都娶女贼首为妻,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已经把我给休了,记得吗?”

    “没用,除了你和我,别人都不认,尤其是家里人,他们还当咱们是……夫妻。”张释清越说越气,呸呸几声,转身走了,缤纷在后面呼唤,她也不理。

    徐础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正要开门去倒脏水,外面突然又传来张释清的声音,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怎样?”

    “谁?”徐础没开门。

    “那个女贼首,你的另一个妻子。”

    “她……很好。”

    外面又是连呸数下,再无声息。

    徐础开门,外面果然没人,于是叫来老仆,一同倒水。

    老仆小声劝道“公子说两句好话吧。”

    “你听到了?”

    “当然。小郡主毕竟是济北王之女,她一来,咱们这里热闹许多,而且,不知公子注意到没有,王府天天往谷里送东西,大家都跟着沾光。”

    “我说这几天的酒肉比从前都要好呢。”

    “对啊,所以公子不能这么对待小郡主,说些好话,哄哄她。小郡主毕竟还小,落到咱们这里,也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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