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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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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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将亮,宁抱关上马执槊,心里默默地咒骂吴王,以加强斗志,至于以后如何报复,他心里有数,并不急于一时。

    一名骑兵顺着街边疾驰而至,直奔宁王而来,被卫兵拦下,他气喘吁吁地说:“吴王急令。”

    “过来。”宁抱关大声道,以为吴王又要耍什么诡计。

    骑兵来到近前,双手捧上一封信。

    宁抱关没接,向身边的秀才张问璧道:“念给我听。”

    张问璧脸色苍白,他愿意给宁王当书吏,却真心不愿出城参战,可是没有办法,他是少数知道宁王要前往江东的人之一,不得不跟上,身上披着几片甲衣,再多他也承受不动。

    有人举火把照亮,张问璧两手哆嗦着划破封印,打开书信,只看一眼,心里一块石头落定,不敢确认,又看一遍,然后强压心中欢喜,向宁王道:“吴王说暂缓进攻,全军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准出城。”

    宁抱关一愣,终于没忍住,将心里话吐了出来:“这个缺把儿的小白脸,又玩鬼心眼子,坏全军士气……”注意到吴王信使还在,宁抱关看向张问璧,“看谁呢?说的就是你这个小白脸。”

    “啊?我……我……”

    “你什么,瞧你这副样子,咱们要去打胜仗,不是要送死,你怕什么?”

    “是是。”张问璧一字不敢反驳。

    另一头,薛金摇更怒,“这是吴王的命令?我不信,他自己怎么不来?”

    信使尴尬地说:“我只是奉命送信,不太清楚……”

    薛金摇调转马头,将长槊扔给部下,直奔大营而去,留下一长街的将士不知所措。

    消息迅速传开,虽然吴王的命令是暂缓进攻,但是诸王与许多将领都明白,士气如水,一泄之后再难聚集,今天无论如何打不起来,只能再做准备。

    徐础坐在大营的议事厅里,两边站满了卫兵,一片沉默。

    命令已经发出,徐础还在权衡利弊,一会觉得对,一会觉得错,脸上却不能表露出任何迹象,更不能开口询问任何人的意见。

    这不是平时的清谈,也不是战前的商议,这是需要一锤定音的时候,他只能自己做决定。

    外面脚步声响,薛金摇顶盔贯甲进厅,直接问道:“为何不战?”

    “官兵有陷阱。”

    “那又怎样?官兵人少,有陷阱我也能踩个稀巴烂。”

    “问题就在这里,官兵真的人少吗?”

    “嗯?官兵就那些人,上一战伤亡不少,所剩无几。”

    “我怀疑邺城已经请来援兵,派人出城查看,降世将军稍等。”

    “还等什么?说好要打,突然又不打,全军士气一落千丈,等你调查明白,时机也没了。”

    “请降世将军相信我。”

    “我……”薛金摇看看两边的卫兵,稍稍缓和语气,“既然如此,也不必等了,解散队伍,让大家各回营地休息去吧。”

    “不能解散,还是要等。”

    “又等什么?”

    “你来坐下,很快就能等到。”

    薛金摇没办法,扶刀走到吴王面前,见他两边各摆两张椅子,“我坐哪?”

    徐础拍拍右手边的椅子。

    薛金摇坐下,与吴王一道望向门口,还是没想明白,“城里都是你的人,你想见谁,召来便是,何必干等?”

    “等来的和召来的不一样。”

    没过多久,蜀王甘招赶来,气喘吁吁,先向吴王拱手,见无人阻挡,才上前道:“我与梁王商量,他留在军中,我来见吴王。”

    “很好。”徐础明白甘招话中之意,梁王留在军中监视宁王,他来说明情况,“坐。”

    徐础没有动手示意,甘招看了看,坐在吴王左手边的第二张椅子上。

    薛金摇大致明白了吴王的用意,心里却不以为然,俯在吴王耳边道:“想杀宁抱关,动手便是,何必弄这些花样?”

    徐础的回答还是那两个字:“要等。”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宁抱关终于来了,进厅之后先往两边看看,然后才略一拱手,“吴王想好没有?今天打还是不打?”

    “不急,宁王请过来坐。”

    宁抱关大步走来,直接坐在左手第一位,吴王与蜀王中间,长出一口气,再没说话。

    马维随后赶来,拱手敬拜,没多说什么,坐在了右手第二位。

    又等一会,徐础开口道:“今天的进攻取消。”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薛金摇还是代表所有人问出来:“为什么?就因为吴王怀疑邺城有援兵?”

    听到“援兵”两字,另位三王都露出吃惊的神情,甘招问:“哪来的援兵?”宁抱关冷笑一声,“吴王想得太多,肯定是官兵故布疑阵,让吴王不敢派兵出城。”

    “诸位莫急,准确的消息很快就到。”

    马维问道:“吴王因何怀疑邺城已有援兵?”

    徐础没有回答,他原本只有六分确信,见过诸王之后,又多信两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虚实() 
孟僧伦从北门出城,带十名士兵,赶三辆马车,车上装载成箱的铜钱、棉衣等物,走大路,直奔官兵营地。

    上次失利之后,官兵退营十余里,占据更有利的地势,再不敢随意围城,虽然易于守卫,兵力也因此愈显稀疏,许多地段只有草草设立的营栅,没有士兵把守。

    孟僧伦远远望去,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吴王太过小心,今日若是全军参战,而且四面攻击,必能袭破敌营,创立大功,震慑天下群雄。

    可他得到的命令不是觇视敌情,而是“犒赏”敌军刚到不久的援兵,且必须走北城。

    前方迎来一队骑兵,孟僧伦停下,高声道:“我乃吴王信使,欲见贵军统帅,烦为引路。”

    骑兵没有停止,跑来将信使团团包围,仔细检查车上物品,问道:“这是什么?贿赂吗?”

    孟僧伦笑道:“诸位想要,可以拿一些。”

    “嘿,棉衣我们不缺,铜钱太沉,我们不爱。”

    “哈哈,冀州人当然不缺棉衣,外来者或许正需要,铜钱太沉是因为众多,给远来的客兵人手一枚,权当个彩头吧。”

    骑兵军官脸色微变,斥道:“胡说什么?哪来的外来者、客兵?”

    “烦请带路,两军至少还让信使往来吧?”

    军官哼了一声,带头跑在前面,手下士兵押送信使一行人奔往营地。

    冀州兵力大都调往东边,北方营里人不多,个个戒备,看到城中信使,都露出奇怪的目光。

    孟僧伦心里咯噔一声。

    王铁眉是冀州统帅,当然不会留在北营等候信使,也不会特意跑一趟,孟僧伦等人在帐中等候多时,终于来了一人。

    孟僧伦认得此人是王铁眉的幕僚,名叫孙雅鹿,于是拱手笑道:“我不过是来给客兵送些过冬之物,怎敢劳动孙参军亲来?”

    孙雅鹿带面微笑,上前道:“冀州兵远道而来,的确是客,可吴王怎么突然想起待客之道,特意派孟将军送礼?”

    “远来都是客,孙参军不要误会,这份礼物是吴王送给新到客人的,不是冀州旧客。”

    孙雅鹿面露困惑,“哪来的新客?孟将军在说些什么?”

    孟僧伦轻叹一声,就这个时候最难,吴王猜测援兵只可能是两路之一,让他随机应变,选择一路诈出真相,可他现在只看出冀州将士神色有异,问不出任何线索,只能瞎蒙一次。

    “是我口误,对我们来说是新客到来,对新客来说却是旧主还乡,大将军来回奔波,必缺衣钱,吴王献此薄礼,以表寸心,别无它意。”

    孙雅鹿大笑,伸手拍拍孟僧伦的肩膀,显得亲昵,“孟将军真爱开玩笑,大将军远在汉州,我们的确想请,但是一直没请来。你们倒好,连‘薄礼’都提前送来了。好吧,我代大将军收下,等大将军来了,转送于他,只怕到时候棉衣无用,只有铜钱还能分一分。”

    孟僧伦大失所望,看样子自己是猜错了,只得补救道:“大将军没来,荆州兵也用得着,他们从南方来,想必没有足够的棉衣。”

    孙雅鹿笑得更大声,“孟将军不要再说笑啦,荆州正在招兵买马,莫说他们现在不肯来,便是肯来,也没多少人。嗯,吴王的这份礼物倒是够分,等大将军来了,只好麻烦你们再送一份。哈哈。”

    孟僧伦接连猜错,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红,不能再猜下去,只得讪讪地说:“不管怎样,礼物请先收下,哪路援兵先到,请孙参军代为奉送。”

    “没问题,我一定转达吴王美意。有趣,吴王怎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吴王听说一些传闻,想必是传闻有误。”

    “这种事情常有,倒也不怪吴王。”

    孟僧伦告辞,孙雅鹿引领出营,边走边道:“孟将军这回来得真是突然,你老实说,吴王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大军,要冲出东城与官兵决战?”

    “哈哈,刚说传闻有误,这就又来一条。孙参军从哪里听说如此怪闻?”孟僧伦随意道。

    “传闻而已,哪来的出处?不过说实话,王将军可是当真了,你瞧,我军大都调往东部,留下的全是老弱,见你到来,还以为吴王改主意要攻打这边,心里都有点紧张。孟将军回去跟吴王说说,别再吓唬我们这些小兵啦,真想决战,提前知会一声,大家光明正大地打一场,胜负皆显英雄本色,何必玩弄虚虚实实地把戏?”

    孟僧伦绝不允许有人贬低吴王,马上回道:“当初你们冀州人来的时候,可没提前通知我们,现在却要我们实话实说?”

    “不同,冀州军是朝廷之军,奉旨回东都,不能说是‘来’,不用向客人提前说明。”

    “虽然我们不认圣旨,但至少知道一点,天成的圣旨在江东,不在冀州。”

    “哈哈,咱们两个皆为人臣,争这个干嘛?这次没机会,下次孟将军再来,咱们一定要痛快地喝上一顿。”

    “不胜期待。”

    说话间已到军营门口,孟僧伦拱手告辞,最后扫视一遍,营中将士还是稀少,脸上也仍有疑虑之色,但是孙雅鹿解释得很清楚,这些人是害怕吴王派兵北攻,而不是因为藏着援兵。

    吴王错了,今日刚刚过半,若是派兵出战,或许还来得及,冀州兵力不足,孟僧伦觉得自己请兵三千,就能攻破北营,如果北营已有准备,就改攻西营,那里的留守者也不会太多。

    带着这个主意,孟僧伦疾驰回城,将随从远远落在后面。

    城里集结的军队正在解散,到处都有人叫喊,要求某某队不动,某某队先退,站立半天的将士们免不了口出怨言,尤其是那些降世军,原本就不喜欢严格的束缚,劳而无功更令他们恼怒,怨言直指吴王,甚至都不避讳一下。

    孟僧伦听在耳中,心里越发急迫,纵马直奔大营。

    守营卫兵早已得到交待,一见孟将军,立刻带到议事厅里。

    厅内,诸王正在等候消息,彼此很少交谈,显得有些尴尬,他们刚刚得出结论,今日不宜再战,先解释队伍,再选战机。

    孟僧伦一路跑进来,拜见吴王,看到诸王都在,诸王的将领也来了一些,与吴王的卫兵站在一起,他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令吴王保存颜面。

    徐础却无意私下听取消息,开口道:“孟将军此去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请一一道来,不可有半句隐瞒或是省略。”

    吴王说得很认真,孟僧伦只得详述一遍,开始还不提自己的结论,到最后,觉得时间紧迫,干脆全说出来:“执政、诸王,机不可失,敌军将兵力集中在东边,另外三面必然空虚,北营是我亲眼所见,西、南两营想必也是如此。我只需三千士兵,就能破一方敌营,令敌军首尾失顾。吴王派我前去‘犒赏’敌军,确是妙计一桩。”

    孟僧伦努力为吴王开脱,吴王却不领情。

    徐础沉默地听完,开口道:“诸位以为如何?”

    薛金摇第一个开口,“孟将军说得有道理,外面的将士应该还没有完全解散,咱们各领一支出城,天黑之前就能大胜而归。”

    孟僧伦向降世将军重重地点下头,表示赞同,唯一的区别是他希望自己领兵,而不是追随某王。

    他现在急需立功以挽回吴王对他的好感。

    宁、蜀、梁三王却都不吱声,好像难以拿定主意,也可能是不好当众令吴王难堪,毕竟他们不是薛金摇。

    宁王部下罗汉奇刚到不久,心里也急,迈出一步,大声道:“打仗而已,有什么可犹豫的?吴王犯了一点小错,说是有援兵,结果没有,那又怎样?只要今天打败官兵,谁会记得这些?吴王再下令吧,我们宁军……”

    “退下。”宁抱关斥道,罗汉奇一愣,可他是真怕宁王,不敢反驳,闭嘴退回队中,脸上神情兀自不肯服气。

    诸将都不敢开口,马维咳了一声,说道:“听孟将军所言——冀州像是真有援兵。”

    孟僧伦一愣,急忙道:“梁王是怎么听的?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我说得很清楚,官兵无援,他们只是害怕义军会进攻北营。”

    马维不屑于与一名将领争论,扭头不语,蜀王甘招笑道:“孟将军休急,梁王说得有理。第一,冀州兵初见将军时脸色有异,是一见将军就变色,还是听说车上有‘犒赏’客兵之物才变色?”

    孟僧伦略一回想,立刻明白自己的愚蠢,“是在听说之后,可是……”

    甘招继续道:“其次,接待孟将军的人是孙雅鹿,此人并非带兵之将,而是敌帅帐下的一名幕僚,以伶牙俐齿见长。两军对阵,决战在即,王铁眉不派大将以显军威,而派一名幕僚接待使者,想必是要隐瞒什么。”

    孟僧伦又是一愣,“我没想到这一点,孙雅鹿……”

    “难怪,孟将军本是武将,立功心切,被一书生所骗,这不算什么,战场见真本事,孙雅鹿不足挂怀。”

    孟僧伦承认自己过于轻信,但是还没有完全改变结论,左右看看,两边的将领与卫兵大都也与他有着同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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