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几艘小船顺石碌河而下,停在了港口边。一队男女急忙从船上卸下一捆捆的木柱,长长短短,像是某种机械的零件。张永开最后一艘船上,等不及船只靠岸,从船上跳到水里,淌着水跑到赵飞跟前,举手敬礼说道:“炮兵队长张永开,向第三排报到。”赵飞也认真敬礼说:“谢谢炮兵支持。请在沙箱后50米列队。”张永开再敬一个礼,匆匆跑开去了。一名警卫队士兵匆匆跑来递上一根木杆,赵飞伸手从腰带上拔出长枪枪头,旋在木杆上。姚把总看着还在岸边抬零件的队伍说:“怎么你们的炮兵队伍里还有女兵?”赵飞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我们没有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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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林看着在沙滩上忙碌准备的人群,心里有点奇怪。这些卫所的士兵为啥这么拼命呢?他们难道不怕死吗?难道会有特别优厚的抚恤金吗?这些人迎着自己摆开了一排木箱子,真是可笑的行为。大炮一响,就算你是一块石头,也把你轰碎了。
王权站在李成林的身边,他带来了特别的情报:自由山不仅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光是钢锭就有几十万斤。而且自由山训练了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现在就在沙滩上,跟卫所的兵丁一起,马上就会迎接火炮弹丸的重击。
李成林看着船头那尊红夷大炮,心里非常得意。这是他的父亲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一件真正厉害的武器。这门大炮长三米多,直径60厘米,能把25厘米直径的铁球打到2000米距离。当然如果炮筒再竖高一点还能打更远,但是超出这个距离,无论瞄准还是威力都靠不住。
看着船头溅起的白色浪花,李成林决定尽量靠近了打。虽然就算隔着防波堤也能把港口沙滩上的人群轰碎,但是效果最好的还是进入到港区里面去,就在一百步的距离上打。这个没有炮台的港口,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只能挨打。
船渐渐靠近防波堤,可以清晰看到那些木箱和木箱后面站得整整齐齐的人群。远处的水面上,石碌河上游还不断有船只驶来,人群像蚂蚁一样从船上往沙滩上搬运着东西。李成林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自由山,东西是真不少。沙箱的后面,伸出一些木柱,从沙箱间的空隙里,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有着一根长长木杆的一个木头架子。不断有人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藤筐往木架旁边跑去。他指着这奇怪的东西问王权:“这是什么东西?”王权满脸看不懂的样子,低头回答道:“大人,这个东西刘遥隐藏得很好,我一点也没有打探到。我只是听说他在做很奇怪的火器。这个怕就是一种。”
“火器。。。。。。这个不是火器,是投石机。我听回回说起过。”李成林突然明白过来。他轻蔑地笑了笑,用投石机对红夷大炮,这简直是开玩笑。“这东西最多就能打一里地,力道也不足。”
“大人,如果是投石机,那也是能及远的武器。我们还是停在防波堤外面打吧?毕竟我们能及远。”王权非常担心海盗遇到任何损失。看李成林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一旦发生损失,难免都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几个投石机就把你吓死了?”李成林嗤了一声,指挥着船队驶入了石碌港。实际上他也希望在一个对方打不到自己的距离上作战,但是这样一来,自己这边的命中率就会下降,相应的火药耗费就会增加。自从父亲被官府抓去,自己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他不再多看一眼已经没有用处了的王权,大声命令道:“弟兄们!拿起刀枪,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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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开看着三艘船只驶入防波堤里面,虽然红夷大炮那粗大的炮口更加清晰可见,他的心里却一下子不慌了。刚刚试制出来的投石车前天在这个位置试过几发,最多能打到防波堤上。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愿意在防波堤外面开火,那么自己就毫无还手之力。
“测距!”他大声喊道,举起了手里的规板。那是一个固定在一根木棍上的刻度尺,把木棍抵在自己肩头,视线通过刻度尺边的刻度,以固定的物体例如一个人的身高做参照物,就能估算出目标的距离。这是比较粗疏的做法,但也是目前最简单有效的做法。每个投石车旁都举起一个规板,那是炮长在测距。
敌船停了下来,一字排开。测距也结束了,各炮长报出了自己的测量结果:“270米!”“285米!”“300米!”“265米!”四个投石车报出的数据不一样,这个自然跟估算精度有关,也跟每个人瞄的目标不一样有关。
三艘船的船头腾起一阵白烟。随即想起一阵沉闷的轰鸣。沙滩上冒出一阵烟雾。敌船的炮手很有经验。弹着点都在水线不远的沙滩上。那里的沙地最硬,最能形成跳弹;而且这弹着点足够远,能让跳弹维持在完美的高度上,不至于从人的头顶上飞过去。
三颗炮弹都没有浪费,全部朝着沙滩上的队列而去。两颗击中了沙箱,砸碎了木箱,扬起一阵沙之后,便没了动静。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炮弹从沙箱之间穿过,在沙滩上弹跳了两下,以肉眼都可以看到的缓慢速度一头扎进一具投石车。双方阵营里都爆发出一阵短促的欢呼:沙滩上的人们是为了沙箱的效果,那时还没有看到第三颗炮弹的惊人后果。船上的人则是看到了投石车变成一堆碎片横飞出去。这架倒霉的投石车旁边的炮兵顿时血肉模糊,有些当场死去,有些在地上翻滚呼叫。
河边的小船上飞快地跑出几个人,三人一组,其中两个抬着担架,一个背着一个挎包,朝着受伤的人跑去。船上布置了两张手术台,四个小外科医生正正严阵以待。
投石车的摆臂挥动起来,三个冒着烟的黑点划过天空,朝着船队飞去。一颗击中了船只,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投石车掷出的弹丸不是很重,也没有很快的速度,所以它只在甲板上敲出嘭的一声,弹跳了几下便掉到水里去了。另外两个都没有击中。指向都好准群,但是距离估算还是不够准群,所以弹着点一个太近一个太远。
三颗弹丸都在水下爆炸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也吓了李成林一跳。他预感到刚才的好运可能没有彻底改变自己面对的局面。于是大声喊着:“抓紧装弹!再打两发!”他隐隐约约火炮的对射觉得自己只有两发的时间,如果自己不赶紧把船上的队伍派到沙滩上去,光靠火炮看来是很难摧毁眼前这小小的队伍。
张永开大声喊道:“导火线剪短一格!一号炮增加15米射程!四号炮减少25米!发射!”
投石车比火炮的发射速度要快很多,炮手们玩命转动绞盘,不到30秒就可以发射了。投石车投掷的时候发出独特的声音,就像帝国时代游戏里的一样。三颗弹丸又带着轻烟飞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这三颗弹丸而动。轰!三颗弹丸发出同一声轰鸣,都在甲板上爆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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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獠牙 第74节 石碌港的战斗()
十公斤黑火药在刚落到甲板上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被点燃,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形成巨大的冲击波。包裹黑火药的的铸钢外壳预先被设计成一个个小块,被冲击波撕碎成为上百片棱角锋利的碎片,以可怕的速度横扫甲板。
轰鸣声停息之后,海盗震惊地发现,爆炸点十米之内没活人,十五米之内所有人都受到了重伤,一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更远处也有不少轻伤,都惊恐地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爆炸点那几乎没有受到损坏的甲板。黑火药的爆炸还是很难击穿厚实的硬木甲板。
所有船员都受到极大的精神冲击: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效果,他们没法面对这巨大的恐惧,尤其很快又有三颗带着轻烟的弹丸飞来的时候,一些人开始弃船跳海。那些已经在沙滩上奔跑的海盗不由得回头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战船上不时有人惊叫着跳到水里,而第二炮迟迟没有响起。跑在前面的海盗头目及时喊起来:“弟兄们!拿下那些火器!我们就赢了!”海盗们杂乱地应着:“这都是上次吓破胆的官兵,这次一个也不留!”
张永开在看到甲板上的火焰时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赢。他还记得手雷实验那恐怖的效果。那仅仅是装药半斤的小东西,这个可以装药20斤的大家伙。每艘船上只要落下三枚刘先生叫做“破片弹”的大家伙,基本上船上就没有能够站起来的人了。他告诫自己得赶快,海盗已经在沙滩上跑起来了,最好有机会送几个破片弹到海盗群里去。
船上的景象即便是做过手雷杀伤实验的张永开也无法想象。甲板上除了死去的尸体,就是翻滚呼号的伤员,洒满破碎的肢体和内脏,鲜血到处流淌。碎片击穿海盗们的身体,打断他们的手脚,更摧毁了他们的精神。火炮的位置比较低,在爆炸中受到的伤害较小,只有左边一条船的运气不好,破片弹直接击中火炮,几乎杀光了所有炮手。
张永开高兴地看到甲板上腾起的烟雾和火焰,从位置上估计,对方有一门大炮不能开火。要是能站高一点就好了。心里这么想着,抬眼看到刘遥站在沙箱上踮着脚看敌船上的情况,急忙也爬到沙箱上面,踮起脚尖来看。身后的警卫队士兵提醒他:“张队长,海匪马上就到跟前了,他们有弓箭的。你还是跟刘先生赶紧下来吧。”
李成林拔出燧发火铳,一枪打碎了身边一个大声惨呼的海盗的头,喊道:“开火!”。“轰!”有两门大炮没有受到破片弹的影响,继续开火。抵近射击的优势再次发挥出来,一门准确瞄准的大炮又击中了一架投石车。这次的战果更加丰富。炮弹不仅击碎了投石车,飞溅的木质碎片几乎杀光了它的炮组,还把这架投石车已经装填好要发射的破片弹撞飞出去。在横飞的碎片掩盖了破片弹的轨迹,没有人注意到它恰好掉落在炮组后面存放弹药的地方,随即在装满了破片弹的藤筐旁边引爆。弹药爆炸引发的存放弹药爆炸被叫做殉爆。这一批破片弹采用的点火引线,在殉爆中很容易被高温的火焰引燃,于是一筐六个破片弹都被引燃和炸开去,形成一片无人生存的毁灭区域。
良好的训练发挥了作用,第一声爆炸响起之后,警卫队的士兵就陆续卧倒在的,还不忘招呼身后的卫所士兵一道卧倒。在排列成一条直线的沙箱后,是警卫队薄薄的两排横列阵线,随后是四排卫所士兵,以及两排弓箭手。这实在不能说是兵力充足的防御阵线。投石机的阵地在这单薄的横列之后50米,而存放弹药的地方又在这之后30米。这样的布阵方式让弹药殉爆造成的伤害减少到最低:只有一枚腾飞的破片弹落在阵列附近,造成了几个弓箭手伤亡。
站在沙箱上的张永开眼睛都红了,两次炮击就给自己造成两个投石车炮组的覆灭。他死死盯着破片弹的爆炸点,指挥着两部投石车调整射击距离:“一号!减5米!”一号车炮长听到这个命令,抬头看了看绞盘旁边的刻度。绞盘带动齿轮抬起沉重的石头,让石头落下释放的势能带动摆臂甩出弹丸。调整射击距离可以通过调整石头抬起的高度来实现。在绞盘旁边的木柱上的刻度就是用来标示射击距离的。只是这个刻度的一格意味着10米距离,调整5米对投石车这种精度不高的装置来说,效果实在难以期待。
“二号!减15米!”张永开继续发出命令,大声喊道:“放!”
两架投石车迅速执行了命令,破片弹带着淡淡的烟迹飞向两门炮还在开火的海盗船船头。张永开咬紧牙齿看着破片弹的轨迹,拳头捏得咯咯想。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来杀灭敌船的炮组,下次开火过后,自己的炮队不知道还会留下几个。
李成林高兴地看到,又一架投石车粉碎了。他大声喊着:“放炮的,每人一百两银子!炮长三百!”红夷大炮炮手们大喊一声,急忙开始装填下一发。就在这时,破片弹飞到了头顶。一枚准确击中火炮,强烈的爆炸甚至掀翻了炮架。另外一枚飞得太远,戏剧性地正中桅杆,然而可能是它的引线设置也有问题,竟然没有马上爆炸,而是被桅杆弹了回来,飞到了火炮的上方,眼看着就要飞过火炮,从船头掉入海里。所有人都张大嘴盯着这黑色的球体缓慢地飞行。它突然变成一阵烟雾,在一声巨响中消失不见了。
这枚破片弹奇迹般地在火炮正上方爆炸,飞散而出的一百多破片就像一阵雨,把整个船头浇了一遍。整个船头顿时安静下来,再没有一个活人。一枚啸叫着的弹片划过李成林头顶,切下一缕头发,缓缓落下。李成林伸手接着掉下来的头发,大声命令道:“所有人!上岸!”看来火炮的对战自己找不到便宜了,那就直接砍翻眼前所有的对手。一回头看到身边的王权,李成林说道:“去找把刀。跟我走。”王权畏缩地说:“大人,我还是继续给你做线人吧。”李成林狞笑一声,一把抓住王权的脖子:“你妈的今天要是败了老子还要什么线人?”王权哆哆嗦嗦地捡起一把刀,不敢直起身来,弯着腰抬起头问道:“大人,您今天要是胜了,不是还要线人么?”李成林抬眼看看正在接近木箱的海匪和木箱后面薄薄的一排横队,不知为啥心里一阵发慌,横过刀身在王权背上使劲拍了一下,大喊道:“过得了今天再说!”
张永开站在沙箱上也看不到战船甲板上的情况,只能根据眼前的现象来判断。刚把海匪送上沙滩的小船又回到大船边上,一些海匪再次坐上小船,又朝着沙滩划过来。看来海匪要孤注一掷地攻占沙滩,想要靠砍杀取胜。这意味着火炮已经哑掉了!张永开兴奋地想着,大喊一声:“原参数!再放两炮!”
沙滩上奔跑的海匪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红夷大炮的轰鸣,也没有看到眼前扬起大炮弹丸溅起的沙土,只能看到不时有一道道划过头顶,随后传来一阵轰鸣声。随着海匪跑到弓箭距离,卫所的士兵开始放箭。海匪没有用弓箭还击,能看到背着弓箭的海匪都没有停留。看来让警卫队担心的远程武器的威胁并不大,海匪不擅长使用弓箭,更喜欢直接上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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