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看起来还挺满意。他走的时候跟我谈了几句,我看他其实一怕我们聚众起事,二怕流民脱了籍流窜。现在看我们在此安居乐业,流民也都上了户籍,当然放心了。”
“那就好。如此一来,我们应该可以有一年的太平日子过了吧?”
“我估摸着也有。不过周文书说了,这次县令出门,那是奉了知府的命令。那个余知府,乃是出名的刮地皮。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也不怕。只要撑到每年夏收,我们有人有粮有钢,谁来也不怕。”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如今我们梅家村实力见长,必须要做些事情了。昨天县令封了我父子二人做团练队长,我想今天去县里递了文书,把这事落实下来。”
“应该的。抓紧去,不要等他变了主意。另外,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这石碌港的驻军,我们也要打起主意来。一个是我们要跟姚把总搞好关系,这支部队应该是我们周围最强的军力了吧?再一个,家驹能否加入军队,谋求这个把总的职位?”
“哎呀刘先生,这正是我要来跟你商量的!”梅先卓一拍大腿说道:“有了团练的身份,家驹和他的几个伙伴参加军队就很容易了。这样一来,我们与姚把总拉近关系也有了由头,而且,长远来看,确实有可能把那个港口抓在自己手里。”
“把港口抓在手里,是魏敏跟你说的吧?”刘遥笑笑问道。
“哈哈,这个魏敏,做你说的那个。。。。。。情报的事情,看起来还不错呢。”梅先卓也笑了起来,接着说道:“这参军的事我昨天一直在琢磨,还在想怎么跟你说。我自己虽然是想内举不避亲,可真不知先生会怎么想。”
“老梅,你我兄弟一般,以后再也不要犯愁怎么跟我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什么情况就怎么说。我对你也是一样,我怎么想就怎么说。这个参军的事情,我跟你想法一样。一则你老梅是当地首领,送子参军谋个前程顺理成章。我就算有个跟家驹一样大的儿子,送去参军也不是个味道。二则他王若曦也想要分化你我,家驹从军一定会得到他的支持。再就是我看家驹也有从军的打算。所以,这事干得。”
梅先卓握住刘遥的双手:“先生,这有啥说啥,是真不错。我这就去准备,马上动身去县里。”
刘遥拉住他:“稍等,你最好还是跟老赵老孙等人商量一下。尤其问问李建功,他会不会也想要参军谋个前程。”
梅先卓一摸脑袋,哈哈一笑说道:“是啊,关心则乱,我这是急啥呢。是要去找这几位老兄弟商量一下,明天再去县里。否则他王若曦还觉得我多想要这个团练呢。”
“你不用去别的地方找,吃过晚饭你儿子在学堂里有个讲座,咱们一起去听听吧。”
“他能讲点啥?我不去。儿子在上面开讲,老子在下面听讲,算个啥事?”梅先卓有点抵触。
“我还听我女儿讲课呢。你跟我坐在一起,会不会不那么难过?”刘遥笑眯眯地问道。梅先卓无奈地点了点头。
刘遥拉起梅先卓往外走:“我现在要去钱三的作坊里看看。下午我先去学堂,顺便看看有什么问题要解决的,讲座时间要到了,我让人来叫你。”
“不是胸甲头盔和长枪都做出来了,钱三那里还有什么新东西么?”梅先卓奇怪地问。
“有,而且是完全无法战胜的新东西。”刘遥又神秘地笑了起来,随即又犯愁地说:“不过这个新东西的制作非常麻烦,不到明年开春出不了结果。”
梅先卓不想去烦神这事情,忙道:“我也要去收铁矿的地方看看。昨天老赵来跟我商量,送铁矿的黎人能否在他那里干半天活,宁愿再管一顿晚饭,多给点盐。”
刘遥精神一振:“这是好主意!问题是你跟谁商量这事呢?”
“那个翻译。他现在已经不挑石头了。整天坐在那里对账。就是黎人挑了石头来,我们给黎人一个竹牌。这些竹牌都交到翻译手里,他每天跟我们对账,我们统一把盐给他,他再让人挑回去。”
“哈哈这翻译还做起管理工作来了。”刘遥很高兴看到这些变化,说道:“如此说来,挑石头的黎人实际上没有得到盐,都要回去之后由他们的硐主来分配。那么我们在老赵地方干活的盐要给到他们手里,让他们直接得益。”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我还想让翻译直接找黎人来干活,专门干老赵的活,这样效果更好。”
“老梅,一定要促成这事。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有了更多的劳动力,而且还跟黎人有了合作,跟他们打架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是的。我就是在想,我们的人什么待遇,黎人什么待遇,而且还管饭,管住处。反正那些接收流民的窝棚还空着呢。”
“这样好的。现在流民来的也少了。不过你要注意,跟黎人和翻译都要说清楚,让翻译带话回去:黎人来这里不是长期住的,就是来干活的。”
“这什么意思?”梅先卓一下子没有领会其中含义。
“硐主也好,村长也好,县令也好,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治下的人跑了。咱们得让硐主放心,不会拐骗他的人。”
梅先卓恍然大悟:“哦!对的。我一定小心。”两人边说边走,很快来到工业区,分别朝木器作坊和收铁矿的堆场走去。不远处一阵吆喝和喧闹,亮起一阵红光,炼钢炉又出钢水了。两人对望一眼,显然对当前的状况非常满意。
从作坊出来,刘遥想着要把作坊分拆开来,把枪支和冷兵器的制作分成不同的公司,或者也可以考虑现代企业的事业部制,信步走到了医院。
医院已经占据了那幢两层小楼的全部,住院部和员工宿舍比较耗地方。楼跟前有几颗大树,那是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就留下来的。树下摆了一张小桌子,稳婆和护士正在准备中饭,只有刘则捧着个碗趴在桌上吃得欢。
姚英见刘遥进来,忙问吃饭了没。刘遥可怜兮兮地说:“你们都有地方吃饭,小满在学校,你在医院,就我没地方,哪儿都不管饭。”姚英递过筷子,让稳婆去盛饭来。刘则开心地扑了上来,嘴上的汤水蹭了爸爸一身。不一会儿,刘满也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见爸爸也在,奇怪地咦了一声,挨着坐下。
刘遥端起饭碗问女儿:“学生们都怎么吃饭的?”
“都是自己带饭。反正天气热,也不怕吃冷的东西。”刘满嘴里都是饭,嘟嘟囔囔地说道。
“吃过饭之后,他们都干啥呢?”
“还挺无聊的。男生就分成两边打仗,有时用棍子,有时丢泥块。天天如此,乐此不疲。女生就聚在一起聊天,基本都是张家长李家短的。”刘满说到这里,放下了碗筷,转头看了爸爸一样说:“我觉得这样有问题。”
“我也觉得有问题。我们得弄些有价值的东西来填充。体育、音乐和游戏。体育搞些田径赛和各种球类,跑步跳高跳远,双杠单杠吊环,再搞点球类,尤其是足球和棒球,对球的弹性要求不高,比较好做。”
刘满有点怕麻烦,刘遥开导她:“你总是想要有差不多的人可以聊天吧?不搞音乐美术体育,他们就永远是原始人。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也流行这种分边打仗的游戏,估计玩法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中国的社会实际上到80年代都没有本质的改变。”
“是吗?你小时候也玩过这些游戏?”刘满奇怪地问。
“是啊,那时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全国只有一张报纸,而且言论管控及其严厉,所以小县城里的生活模式几乎完全跟眼前的一样。男孩们分成两边,每边有个头领,他领着一帮乌合之众尝试着战胜对手,所有的参加者之间完全是威权组织,个人没有发言权,不能有助于孩子们形成有价值的社会组织方式。”
“你就是想要劝说我去搞体育么,不用上升到如此的高度吧?”刘满从弟弟碗里抢了一块肉嘻嘻笑着说道。
刘遥急忙在儿子哭出来之前给了他一块肉:“平时的这些活动对人格的塑造,非常重要,卷轴里面也说到过的。你要用你的铅笔公司的热情去做这些。”
“可是铅笔公司赚钱啊?”
“这个能赚未来,更值钱。”刘遥说完这个,拉着姚英去查看病房。
下午的讲座,效果出乎众人的预料。梅先卓不待人去叫,早早就来到学堂,没地方打发时间,还跟姚英去看了看医院。梅家驹走上讲台,跟大家深深一鞠躬,开口便道:“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职业。我也可以继续像我父亲一样,种地、晒盐、开作坊,尤其现在有了刘先生的帮助,梅家村的生意越做越大,一旦我们跟海商做起买卖来,任何一个作坊都有可能变得很大。”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眼在台下做得笔直的父亲,接着说道:“我不喜欢打仗。自从那天从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我就深深感到健康和生命的重要。你们可以说我是被吓到了。我相信有人比我胆大,视死如归,但是我不是这类人。我运气很好,被刘先生救了,在躺椅上躺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我逐渐恢复,也越来越感觉到活着很好。”
众人鸦雀无声。中国人之间没有如此披露心声的习惯,梅家驹的演讲深深吸引了他们。
“大家肯定会问。既然不愿意面对生死,我为什么要选择从军。因为我不愿意看到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面对死亡。梅家村要多种粮食,要多出钢铁,就会要跟外面打交道。就要面对黎人,要面对王县令。任何人都有可能给我们带来死亡。我爱我的父母,我爱刘先生一家人,我爱你们大家。我希望你们好好活着,所以我,和我的伙伴们去从军。”
第五章 獠牙 第60节 文明的定义()
这个时空的人没有太多分享情感的经验,也没有鼓掌的习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为了自己的家族安全而挺身而出,在当时都被视为十分正常的行为。所以演讲完后全场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梅家驹再鞠了一躬,准备离开会场。
啪、啪、啪,学堂里想起了刘遥的掌声。随后姚英和刘满也跟着鼓起掌来。刘遥一边鼓掌一边走到梅家驹身前,举手向梅家驹行了个军礼,然后对大家说:“刚才我向梅家驹行了个军礼。这是梅家村警卫队的礼节。我作为警卫队的创办人,对梅家驹这个第一批队员,非常了解。他不仅十分勇敢,而且用事实证明过自己的勇敢。在黎寨的时候,他两次主动选择了死亡,一次是连续抽签直到抽到了那只短签,再一次是追兵临近的时候转身扑向黎人,给大家逃生的机会。就是这样一个勇敢的人,刚才对大家说,他热爱生命,渴望活着。任何人都不愿意死,再视死如归的人,如果有选择,都不会放弃生命。实际上在座的各位,可能有不少都曾经面对死亡,或者面对或不下去心中想着只好死去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甘心面对。那些一心求死的,不是正常人。梅家驹跟你我一样,都是正常的人。但是他跟我们不一样的是,他不是在面对黎人追杀而自己又扭伤了脚的时刻面对死亡,他不是在自己的家族面临危险的时刻选择面对危险。他是为了在座的所有人,去面对危险。”
刘遥环视一下大家,又说道:“梅家驹有别的选择,可以不当兵;我们每个人看上去都有别的选择,如果你不当兵,至少目前也没有什么人会找到你。但是我们大家在一起,却不是都有别的选择。我们每个人都不去当兵,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身边有海寇,有黎人,有县令会来征税,有把总可能来征粮拉人。”看到听演讲的人到现在才多少有点反应,刘遥深深的体会到,要打动人,就是要把他的切身利益调动起来。说到这些具体的危害,听的人才会有感触。
“我们要过好日子,就要有更多的田地,有盐田,有作坊。铁匠铺的锯子和镰刀,是不是让你们干活更加轻松?酱园的酱油和腐乳,是不是让饭菜更加好吃?现在我们还不富有。将来我们每个家庭都会有一幢新式房屋,大多说家庭都会有上千两银子存着,我们如果不保护自己,那不是就像一个小孩拿着银子走在街头,早晚会被抢光?就像一个人没有武器走在密林,早晚要被吃掉?”这下有所触动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刘遥描述的美好生活和举例的悲惨遭遇,深深打动了他们。
“要保护自己,就要有自己的军队。万幸的是,我们周围没有太强大的力量。县里的衙役,不值一提,警卫队还没有装上枪头的时候,就可以战胜他们。黎人成千上万,虽然也没有正式打,但是我们毕竟全身而退。姚把总的部队,我们没有遇到过,我们现在有了枪头,有了盔甲,一般的对手要想打赢我们,还真不容易。”众人听到这里,议论纷纷,看上去有了参与感。
“梅家驹和他的战友们在这个时候参加军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有这帮子弟站出来保护我们,是我们大家的福气。让我们一起鼓掌,来感谢他们!”
众人一片欢腾。刘遥适时结束了演讲,喜气洋洋地回到老婆孩子身边,悄悄对女儿说:“你爸原来讲课就是一流的,你妈都知道。”姚英听到后给了女儿一个肯定的手势,哈哈笑起来。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刘遥对身边的两位女士说:“今天这个讲座,提醒我一件事情。我们要有自己的信仰体系。西方社会干啥都是在教堂里,任何一个宗教社会也都是这样,寺庙是所有重大活动的仪式场所。到苏联和中国这类非宗教国家,就是什么大礼堂人民大会堂之类地方。总得有个场所。”
“咱们刚才那个是个普通的教室。”刘满不无调侃地提醒道。
“实际上,我就是在打教室的主意。”刘遥若有所思地说:“你来之前读的那个国际学校,都是外国孩子的那个,不是也有一个礼堂,经常搞些演出么?”
“对的,我们下雨天有时也在里面上体育课。”刘满回忆着说道。
“咱们中国最重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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