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错。要是有钢筋就更好。不过没有钢筋也可以出奇迹了。”刘遥轻声说道,左右望望,摸摸孩子们的头,踌躇满志。赵飞正要问钢筋是什么,就见孙壮眼神定定地望着村子通往外界的路口说:“先生,那边烟尘起来了。”
烟尘很快接近,看上去是一帮村民,男女老少都有,看上去有一百多人。看着这走过来的人群,刘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老话“人上一百,乌央乌央”。让人担心的是,这乌央乌央的人群全都埋头顺着石碌河边的小道往山里走。如果他们不是进山去打猎,那就是去刘家的地里。
刘遥的眉头皱了起来,问赵飞:“咱们村里有什么报警的方式么?”
“方式?”赵飞也满腹疑虑地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人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些新词的意思。
“就是点狼烟那样的!一看见狼烟,所有人都知道要拿起刀枪来打仗!”刘遥气急败坏地拍了赵飞后脑勺一下。
“没有狼烟!有差不多的方式!”孙壮急急忙忙地说,又追问道:“要点么?是说有狼烟的话”
“点!”
“盗匪啊!盗匪啊!”孙壮和赵飞一声大喊,往村子中心跑了过去。其他小孩也都同样喊着,朝村子里四散跑开。
“小梅,你带小满赶紧回去!不行就找地方躲起来。”刘遥急急忙忙喊一声,便往水稻田里跑去。一直以来梅家村的人都在担心那反常高产的水田,迟早会引来一些事端。如果不时有几个人跑来看看,那倒是正常的,一直没有人来看,一来就来这么一百多人,实在让人没法不担心。中国人没啥物权的概念,不要一人拔一棵水稻回去做种,那就惨了。
村里的响应机制确实高效,几分钟内,全村男女都拿着刀枪棍棒出来了。小孩还扛着不止一件兵器费劲地跟在后面跑,那就算是辎重部队了吧。可是这支队伍跑到刘家田地的时候,根本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狭窄的田边挤满了那些不速之客,一个个伸着脖子张大了嘴盯着田地里沉甸甸的稻穗出神。
“我说黄员外,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跑在村民前面的是李建功。只见他人群里看到了邻村的村长,几个起落,从人头上飞过,轻巧落在一个胖子身前,问起话来。
“不是听说贵村稻子好得惊人想要来瞻观瞻观么,心里一激动,就来得急了点儿。得罪莫怪,莫怪啊。”这个所谓的员外也是农夫打扮,人相当胖,说话倒是挺得体的。
“那你来这么多人,也不打个招呼?知道的说大家都是来看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干啥来了呢。”李建功拿眼神往人群一扫,先把人群稳定住。
“莫多想,莫多想。大家都是来看看的,就是看看。”黄员外也觉得有点唐突,走近李建功,轻声说道:“确实欠考虑了些。不过我们村几个人前几天来过这地里,简直惊呆了!你看这穗子,可不是要惊呆么。回去一说啊,听到的人就都来了。”
“先让大家回去!留下几个人,跟我们刘先生和梅员外谈。”李建功还是急于驱散人群。很多情况下,就像渔民和海盗的分界线很模糊,人群往往也会因为极小的因素变得躁动而危险。公路边哄抢翻车货品的平时都是老实人。公园里要是搞个盆栽展览,只要有几个人出手去拿了,马上大家都会一拥而上抢个干净。
梅先卓也到了。他来得晚并非是动作迟缓,而是花了时间准备。只见他身上穿着皮甲,背上斜插着箭囊,手里拎着一张弓,高管家跟在后面,一手拎着一把大刀。
“老方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我还以为苗民来了呢,这么大烟尘!”梅先卓慢条斯理往下解武装,嘴上一点不耽误。
“抱歉得紧啊老梅。”黄员外对梅先卓躬身拱手,又团团作了个揖。“心急了心急了,考虑不周,你要我怎么赔不是都行。我们就是来看看,看看这稻种,是不是可以让咱们也用上点儿?”
“人先散了!这田埂都踩坏了。”梅先卓不说稻种,停了解皮甲的手。
“热闹都看好了吧?都回去!我的人都给你们丢光了。”黄员外回身挥挥手。人群慢慢散去。黄员外回身又说:“不要多,有几粒就行啊。”
“这事得问刘先生。这是他的田地,也是他的稻种。”梅先卓终于解下了皮甲,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刘遥在一旁默默看着,逮住一个满脚都是泥的看热闹的家伙,塞给他一把锄头:“踩坏的田埂弄好了再走。”那人看看黄员外,回身去修补田埂。
刘遥走上几步,来到一个高处,大声喊道:“叉河村的各位!欢迎大家来我们村!来的都是客,随时都可以来。只是下回先打个招呼,让我备点茶水!”
众人笑了起来,慢慢围拢过来,又听到刘遥在问:“这稻种你们看好不好啊?”
“好得很!”“从来没见过!”“给我一斤,多少钱都干!”回答的声音杂七杂八。
“你们都想要?”
“想!”这次回答非常整齐。
“用你们种的稻子来换,愿意几斤换一斤?”
“一百斤!”这次的回答竟然还是非常整齐,不由得让人想到他们是不是事先商量过的。
“好,就一百斤!大家听好了,你们都看到,我的稻种没几分,其它都是本地的稻种。这一季收起来,也种不了几亩地。我算过了,大概能种7亩地。大家要再等一季,等下一季的长起来,我留下咱们村的种子,剩下的都换给你们。也就是说,下一季收成的时候,你们挑着自己的稻子,来上面山坡上我家里,我跟你们换!”刘遥以尽量一言九鼎的气势说着,手一挥指向自己身后,发现大家的眼神挺疑惑,回头一看,确实啥也看不到,房子还没立起来呢。忙尴尬地解释:“房子还在造。就是这个坡上,从这条路上去。”
看到气氛没有起来,刘遥又追加了几句:“这个稻种的好,大家都看到了,你们记得不要跟其它村的人说。人多了万一抢起来,那就麻烦了。”看大家纷纷点头,才满意地跳下来,跟黄员外说:“黄员外,你看这样可好?”
黄员外急忙点头,连连称谢,嘴里一阵客套:“见过刘先生。早就听说先生文武双全,身怀百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刘遥又说:“我看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你看今天你们的稻种也有着落了,我们村呢,鸡飞狗跳的,田埂也踩坏了,你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黄员外一愣,忙道:“先生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只要办得到的,方某粉身碎骨也去办了!”黄员外说的义薄云天,不像是在赔罪,倒像是在施恩。
“这老黄不是什么好鸟。几十年前,他爹跟我爹争土地,靠的就是笼络人心,先搞了个人多势众,又把我们村一个能打的欧刚拉去,才赢了争斗,占了那边的平地。”梅先卓毫不掩饰他对黄员外的敌意,也是有意提醒刘遥不要轻易上当。
“你爹要赢了,也不会对我爹客气。”黄胖子嗤牙一笑,又说:“再说了,当年咱们就没打架,这后来也和和睦睦地,咱们就是一家人么。”
“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派十个劳力来,给我干十天活儿。吃饭算我的,但是先自己带米,收了粮食后算给你。”刘遥开出了价码。
“一家人,好说话!依衙门规矩,饭吃自己的,不用算,不用算。”黄员外表现得非常客气,打躬作揖地告辞了。
看黄胖子走远,梅先卓呵呵笑着问道:“你也会占人家便宜的啊。是觉得造房子进度来不及了吧?”
“呵呵,有点。这造砖造水泥还真是耗人力。不过我主要是想要干一件事:我要养鸡养猪。”他不顾老梅奇怪的神色,又问道:“老梅,我这一百斤换一斤是不是给便宜了啊?”
“不好说。这稻种说起来可是无价之宝!可是一旦往外卖出去,无价之宝就到处都是了。再说了,要是种开了,别人来偷来抢,挡不档得住都是麻烦啊。”梅先卓眼神游移地说道。
“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往外卖?那这一卖出去,大家粮食都产多了,粮价是不是得下来呢?”梅地主往深了想着。
“海南的粮食要是有多,一般都会往哪里卖?”
“广东府啊。海南本来就是粮仓。”
“广东府每年收那么多粮食,哪里会多我们这几百亩地的产出?肯定能卖掉。而且,我也不打算全卖,卖一部分,总归有人要,当然,得找好船家。”
“船家有。石碌河入海的地方就是码头,常年跑着3艘大船。那边的人我都熟。”
“那边有打渔的和造船的么?有海盗么?”
“都有,打渔的造船的番邦来做生意的和海盗,都有。啥时候带你去看看。”
第三章 不同 第21节 好收成的闹剧()
次日一早,刘遥端着粥碗找到梅先卓,跟刚开始吃上早餐的梅地主一起享用工作早餐。
刘遥点点头,问起村里的武备。在接受这个时空的人影响的同时,他也在影响着周边的人。现在梅家也习惯了见面点点头的简易模式,不再坚持男拱手女万福。
“没啥武备或者说,都是武备。有力气的都是兵,不管男女老幼。各家都有兵器,喜欢用啥就用啥。”
“有没有远程武器就是炮啊投石车啊之类的?”
“没有!咱又不造反,置办那些干啥?这里也就是防生苗,防土匪。”
“官府呢?”
“官府怎么防?琼州府有三千兵呢!”
“那弓弩之类的多不多?”
“全村有二十来件。弓弩各半。平时打猎也靠它。”
“刀枪之类兵器有多少?”
“七八十件总是有的。还有梭镖,赵家喜欢用,扔得挺准。他们家有百来杆梭镖。”
“有啥训练么?”
“一起练的没有,都各玩各的。”
“皮甲这样的东西呢?有多少?”
“就我有一件。大家都没啥护着的。”说到这里,梅先卓沉吟了一下:“都说咱们村能打,这考虑还是不周到啊。”
“咱村里有人去行军打仗过的么?”
“没有。就是县里也只有一个贺典吏,以前去过广西平乱。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再问一个事情。要是我造出很好的兵器,有销路么?”
“有是有,不会多。谁没事一堆堆买这个?一个村买个三五件的。你钢铁都没有怎么造?咱们全县的铁器加在一起也没多少。”
“嗯,钢铁,我会有的。你说咱村要不要搞点武备?”
“谁说不是呢。可是没个头绪啊。”
“等着,收成上来了我来搞。这几天你先让大家警醒点儿。稻子要熟了,我怕有变动。另外,村里的几个孩子我打算教他们学点打仗的东西,你看行不行?”
梅先卓一听之下,立即站定,深深一躬:“先生所学,我还只能见到万分之一,都是经世致用、经天纬地之学。”
刘遥正色回答道:“梅先生。我自然是能够教给孩子们一些东西。只是,学了这些东西,难免要面对一些本来不会面对的事情。就像,就像做了水手,淹死的机会就多了。”
“此地并不太平。我们肯定要多打粮食,多晒盐,发家致富。可是如此一来,打主意的人也会多。危险不是你躲着就能躲过去的。”梅先卓神色坦然地说道。
两人正在商量,梅家驹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爹,先生,我能走了。我也要学行军打仗”。
看着儿子,梅先卓对刘遥说:“这个孩子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刘遥急忙打断他:“所以不能再在我的手里丢了。我会教他,我也会尽量保护他。”说着拍了拍小梅的肩头:“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上体育课。”
小梅歪了一下,稳住身体,咧开嘴笑了。
“昨天的事情你们都看到了。还好他们不是来生事的。”一群人在晒谷场上站着,刘遥一脸严肃地对大家说。
“不好说。要不是李伯伯、我爹和先生镇住了他们,这事怕不是这个样子。”梅家驹站得笔直,开口应到。
“有道理,这个世界到处都有危险,所以我们要学行军打仗之法,以备不测。这万事都有方法,有方法和没方法之间区别很大。现在我有好的方法,可以抵挡作乱之人,可以上阵杀敌,你们要不要学?”
“要!”孩子们异口同声。
“要学杀敌,就要做军人。就像做学问就要做书生一样。每行都有规矩。”
“军人是什么?琼州府神机营一样么?”
“有点像,但是不是一回事。就像老虎和猫的区别一样。”
男孩子们都跃跃欲试。“先生,我信你。就像你种稻子和我爹和别人都不一样。”赵飞反应很迅速。
“好,我来跟你们说第一件事,那就是做军人凡事都要有规矩。吃饭睡觉都和外面不一样。凡是违反规定的,轻则军棍,重着杀头。”
孩子们神色一凛,都站得更直了。刘遥拿起一张纸,念道:“这是戚继光的兵书。你们都知道他带兵入神。听听戚家军是怎么带兵的。”
“临阵诈称疾病者,斩首;临阵抛弃军器者,斩首;鸟铳手演习或实战中开枪早了的,斩首;队长若发现不告发的,一并斩首;近战兵负责保护鸟铳手,若鸟铳手阵亡,斩首偿命;凡临阵退缩,允许甲长割兵耳,队长割甲长耳,哨官哨长割队长耳,把总割哨官哨长耳。收兵回营,查无耳者,斩首;一人退却则一人被斩首,全队退却则队长被斩首,队长殉职而全队退却则全队被斩首;”
这严酷的军规让孩子们说不出话来。刘遥放下纸片,说道:“这就是军队。每个人都不愿死。可是军人就是去做你死我活的事情。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能会退缩。军纪就是要让你明白,前进可能死,但是死也死得荣耀,如果不死,你就会立下莫大的功勋;而后退,只会死,并且死得非常耻辱。当然,现在我们在一起,还不能叫军队,只能算是一所军校,就是学习军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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