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士族的那一套,已经被证实不适合了,还企图抱残守旧就有些过了,该改还是要改的。
其实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弘农杨氏也是很有竞争力的!
毕竟当年弘农杨氏就是率先做出变化的山西士族,从关中迁往关外,或许当年是迫不得已,但是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是恰到好处。
如今又是纷乱而起,又谁能知道如今的弘农杨氏是不是又看起来被迫选择,其实也依旧是恰到好处呢?
也许。
试试吧,反正没有坏处。
早前去弘农一趟,然后回来还要参加守山学宫的大考……
忙碌,却感觉有些充实。
杨修想着想着,嘟囔了几句,然后不知不觉当中,和衣而睡,连护卫办妥事情回来禀报,都没有能将其吵醒……
………………………………
守山学宫。
蔡琰怀抱着两三捆的书卷,从大殿一侧的回廊上缓缓而过,所遇到的学子纷纷停下脚步立于道侧,向蔡琰行礼,等蔡琰走过去了,才继续行进。
蔡琰也微微颌首,一一回礼,仪态端庄大方。
蔡琰现在挂了一个学宫博士的身份,起初还是有蛮多的人不服气的,但是当蔡琰才大殿之中举办了两三次清讲之后,对一些常见书籍上进行了勘误,而且还指出了相关的书籍来源之后,蔡琰的“字师”身份也就渐渐的在学宫当中被认可了。
或许是蔡邕之前有熹平石经的成就,所以当众人发现蔡琰继承了蔡邕的这种博览群书,然后在书籍相互关联当中找到一些因为口口相传,又或是抄印错误的地方,然后加以纠正的行为,也都是表示尊重和敬佩,并不因为蔡琰是女性就蔑视或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什么的……
得益于汉代对于女性的镣铐并不强,甚至到了唐代依旧有大量的女性活跃在文坛政坛上,但是到了宋代,嗯,再往后的朝代,似乎就剩下了三寸金莲了。
“蔡师!”两个半大的小子郑重的在道左拱手行礼道,“听闻蔡师欲重编《说文解字》,吾等二人虽不才,也欲为蔡师分忧一二!”
蔡琰的脚步停了下来,看了看这两个人,一个她认识,是司马懿,另外一个么不认识,便问道:“司马仲达,这一位是……”
司马懿连忙介绍道:“此乃太原王氏王使君之子也……”
“在下王昶王文舒,见过蔡师!”王昶连忙重新见礼。
那一日在平阳酒楼当中论道,司马懿见到了王昶之后,因为年龄相仿,又是地位差不多,司马懿的老爹司马防当过郡守,王昶的老爹王泽也当过郡守,虽然两个人的郡守有高有低,但是大体上还是可以算是两千石的,因此就很快成为了朋友,这一段时间都是称不离砣,焦不离孟的。
就像是征西将军斐潜所预料的一样,当蔡琰渐渐的透露出要重修《说文解字》的时候,向来注重声名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就有些心动了,但是他又不可能在还没有看到什么实际成果出来的时候就放下身段紧巴巴的跑过来,那样也未免太**份,所以派遣出司马懿出来打头阵也就成为了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司马懿也扯了一个垫背的王昶一起而已。
蔡琰笑了笑,没有追究说二人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反正也能猜的**不离十,因此说道:“二位有此心,琰亦欣慰。不过勘误校对之事,枯燥繁琐,加之古籍繁多,翻查困难,隐晦难懂……”
司马懿自然知道蔡琰是在婉拒,但是那里肯服气,便说道:“吾等固然年少,然亦有向学之心,蔡师何忍拒也?”
“这,也罢,”蔡琰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若二位于春比之时,可获上中之评……若是不能,便还是多读些经书,迟些时候再论此事。”
司马懿和王昶对视了一眼,然后拱手说道:“如此便一言而定!”
蔡琰微微笑了笑,也不多说,便点头而去。
司马懿和王昶恭送蔡琰远去,然后司马懿瞄了王昶一眼说道:“不过是上中之评而,吾等欲取上上也!届时王兄切莫临场失手了……”
王昶哪里服气,也是说道:“某定然也是上上!”
两个人互相瞪了片刻,然后又哈哈笑了起来,随后便并肩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什么,伴随着笑声,走过了青砖白墙,走过了红瓦青苔。
而在这两人的周边,还有许多守山学宫的莘莘学子,三五成群,或诵读,或议论,或沉思,或挥毫,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在这里迸发出新的变化……
第1399章 新与旧()
一个新势力的崛起,必然带来旧势力的动荡。
弘农杨氏。
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但是有些人未必能够等得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刻。
杨彪缓缓的在一位老者的床榻之前跪下,望着床榻之上气息已经是如游丝一般的老人。
屋内点燃着两盆的银炭,但是床榻之上的老人似乎依旧觉得寒冷,盖着厚厚的丝被,似乎身上已经沾染上了地狱的阴寒。
这一位曾经在杨氏之中叱诧风云,跺跺脚动动手便是风云变换的人物,如今已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
“如何了?”老者闭着眼,但是似乎也能察觉到了杨彪的靠近,闭着眼,从有些枯干的嘴中吐了两三字。
“回大长老,征西下属不日要来接管函谷关了。”杨彪低着头说道。
太史慈已经派遣了人手先行一步到了这里,下一步便是正是接受函谷关,也就代表着杨彪所代表的弘农杨氏,合并到征西统属之内。
“……崤函之固,雍州之地……固守以窥……席卷……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外连衡……”老人气息微弱,讲了这寥寥几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杨彪静静的听完,沉默了良久,说道:“商君虽秦利,亦秦害也。”
老人枯干且布满了皱纹的眼皮动了动,露出了一丝昏黄浑浊的眼珠,盯着杨彪,似乎努力的辨认着杨彪的轮廓,又像是表示着什么态度,许久才说道:“切记……商君……若成,便……天下之雄,若败……”
杨彪默默地点点头,说道:“大长老所言,彪自当铭记。”
两个人都是极端聪明的人物,寥寥几句就已经是定下了杨氏将来的方向,但是这样的方向转变,却未必能让所有人理解,或者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里那里的利益,总是有些人会反对,甚至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大长老呼哧呼哧的呼吸着,许久之后才说道:“老夫……命不久矣……当下……定还有些……愚钝之人……”
杨彪沉默着。
大长老吃力的呼吸着,就像是在胸腹之间装上了一个小风箱,似乎在积蓄着力量,也像是在忍受着痛苦。良久之后,大长老忽然出声说道:“……也罢……扶老夫起来!且去……去取药来!”
“大长老!”杨彪拜倒在地,叩地有声。
那一年董卓进京的时候,大长老杨让还可以拄着拐杖自行,依旧还可以逞强不让侍从搀扶,但是这几年过去,大长老杨让的衰老是与日俱增,现在已经是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了床榻之上,这个冬日更加的严重,只有每日太阳最大的时候才在侍从的帮助之下,去晒一晒太阳,才算是勉力支撑到了今年初春……
“……”大长老艰难的在侍从的帮助之下,坐了起来,看了杨彪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起来吧……”大长老虽然年老了,但是心却不糊涂,杨彪这个节点来找他,难倒就是仅仅是为了晨定昏省?
一名中年的侍从端着一个漆盘而来,却迟疑着不敢进。
“取来!”大长老瞪着那个贴身侍从。
“大长老!”中年侍从忽然眼泪滚滚而下,哽咽着说道,“大长老体虚,若是再用此药……纵然有一时……恐怕是……”
“混账!”大长老动怒,在床榻之上拍了一下,说道,“汝之好意,便是让老夫……老夫缠绵于病榻,毙命于苟且么!咳咳咳……取,取来!”
弘农杨氏作为大汉冠族百余年,自然也有些各种方面的积累,不仅在于经文方面,就连方士的丹药也有些研究。大长老杨让叫侍从拿来的丹药,也就是通过方士练出来的金丹,和后世的一些吊命的物品有些相似,就是短时间之内激发出大量的人体潜能,但是副作用也同样十分明显,甚至……
中年侍从不敢违背大长老杨让,只得流着眼泪将装着金丹的玉瓶送到了大长老面前。
杨让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颤巍巍的抓起了玉瓶,呼哧呼哧喘息了片刻,然后对着依旧跪拜在地上的杨彪说道:“且去!”
杨彪不敢多言,在地上再次叩首,便匆匆退下。
过了片刻之后,杨彪又重新回来,低声说道:“大长老,已经下令召集了……半个时辰内便至……”
杨让在床榻之上勉力支撑着身躯,一旁的侍从侍女在忙碌着给杨让穿上中衣和外袍,还有人端着一套皮裘在一旁等候。
杨彪瞄了一眼,招招手让自己随从去取了一套羽绒服来,然后献给了杨让,表示这个征西将军平阳产出的羽绒服,保暖程度不比皮裘差,但是重量轻便许多,并且更加的舒适。
杨让看了一眼,示意让侍女帮他穿上,然后伸手摸了摸羽绒服,似乎感觉还算是不错,便微微点点头,然后对着杨彪说道:“……此间中人,皆侍奉老夫多年……待老夫故去,汝当妥善安置……”
杨彪拱手恭敬的应下。
杨让盯着杨彪看了几眼,微微一叹,便捏着玉瓶,闭上了眼,似乎是方才的语言和行为已经消耗了绝大多数的精力,也就不再多言,在床榻之上坐着。若不是一旁的侍女在拿捏着杨让的胳膊腿脚,替他活动气血,还有那时不时在衰老下垂的眼皮之下动一下的眼珠,几乎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一个是已经丧失了任何生机的衰老躯体……
杨彪静静的等候着。
也许是过了许久,也许只是过了片刻,屋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大长老,启禀家主……三长老和五长老都已经到了……”
杨让看了杨彪一眼,说道:“三长老?”
杨彪点点头。
三长老是杨里的从弟,唤做杨平。当年杨里因为家族内部相争,被迫出走的时候,杨平就曾经大闹过一场,而如今杨彪再次选择了前进的方向,结果又是杨平站出来反对,似乎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天意。
杨让打开了玉瓶,倒出了一粒包裹着金箔的丹药,然后揭开金箔,露出了其中鲜红如血一般的本体,沉默了片刻,便闭上了眼,将丹药纳入了口中。
一旁的中年侍从忍不住哭泣出来,拜倒在地,带着其余的许多屋内侍从,也一同拜倒在地上。
杨让喝了几口水,让丹药滑落入胃中,然后闭上眼感觉到了一股热力似乎从腹腔之内散发出来,让他的手脚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但是也伴随着隐隐的痛楚……
“取杖来!”杨让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喝骂道,“哭什么!现在老夫还未亡!等老夫故去的时候再哭也不迟!”
杨让拄着鸠杖走着,每挪动一步,都显得无比的艰难,一旁的侍者小心翼翼的伸着手虚扶着,围绕着,却都不敢上前搀扶。
从后宅出来,经过了挂上了布幔避风的回廊,就到了四知堂。
或许是行走血液流通,或许是药力渐渐散发,杨让原本灰白的面色也多了些血色,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的光泽,行走之间步伐也没有那么艰难和干涩,似乎一切都在好转,但是一旁的众人,包括杨让自己在内,都是清楚的知道,这不过就是激发了人体的潜能而已,而像是杨让这样的年龄,这一次的激发,或许也就是他最后的一次……
杨让站在四知堂前,仰头看着牌匾,长长的白眉抖动着。
阳光从天空上照耀下来,透过四知堂门前的槐树枝叶之间洒落在地面,形成了斑驳的光影,也洒落在杨让的头上和身上,形成细碎的光明和阴影的组合。
“文先……”
杨让轻声呼唤道。
“在。”
杨彪走上前来,在杨让的身侧低下脑袋,槐树的光影只能照耀到了杨彪头上的进贤冠,却照不亮杨彪的面容。
四知堂前,三槐树下,见证了杨震一步步走上大汉的朝堂,也见证了杨氏在弘农的壮大和发展,也见证着当年杨奉杨里等人的分歧,甚至也见证了董卓入京之后杨氏的一步步变化……
四知堂依旧。三槐树依旧。
只是人已经不同,事也变得不同。
杨让看着,沉默许久,说道:“何为四知?”
杨彪心中一跳,猛然之间感觉到这个问题和当下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四知之下,唯有两字,度、慎而已……度者,长短之计,事物之境也;慎者,毋涉险地,因势利导也……”杨彪低声回答道。
杨让依旧仰着头,浑浊的眼眸当中闪耀着光华,脸上的皱纹活动着,就像是一条条游走在光明和黑暗当中的蠕虫。“当年……汝也是如此回答的……”
“是……大长老……”杨彪依旧俯首,恭敬的说道。
杨让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的时候,似乎在嘴边飘过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又像只是喉咙里面的一个呼噜……
“大长老!”
“大长老……”
已经在在四知堂之内等候的三长老和五长老到了堂前迎接。
“昔闻大兄有恙在身,本欲拜见问安,又恐惊扰了大兄修养……”三长老拱手说道,“今日得见,大兄似乎……风采依旧……某甚是欢喜……”
五长老也在一旁拜见杨让。
杨让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说道:“说得倒是不错,不过恐怕也有不少人盼着老夫早日驾鹤吧?”
“这……”三长老被呛了一下。
“大兄真爱说笑……”五长老在一旁缓和气氛。
杨让没有继续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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