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坐在车中叫来了黄成,悄悄的拿了些银钱给他,交代了一下,黄成便领命而去。
在汉代,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特别设立的工兵的,所有的士兵都是一专多能,别以为弓箭手就只会射箭,除了本行之外,弓箭手在必要的时候也抽刀子砍人,当然什么搭个帐篷砍个木头的更是不在话下。
按照军制,一般就是十个人一个帐篷,同时,这十个人也是一起吃一锅饭的,所以一什也称之为一伙。
冬天的太阳比较短,搭建好了营地没有多久,天色就慢慢的暗淡下来。
斐潜下了车,走进了属于他的帐篷。
帐篷并不算大,毕竟不是什么中军大帐,也没有必要搞的那么大。
斐潜和黄忠、黄成用一个帐篷,三个人用,足够了。黄斗是随军的工匠,不过么白天也是斐潜的车夫,所以黄斗一般也就睡在斐潜的车上,也可防止马车上的东西丢失。
扎营之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埋锅做饭,因为没有特别设置的伙夫,所以就是将炊具放到各个帐篷,然后就各自做起饭来。普通士兵一般都是做粥居多,扔一些野菜之类的东西进去,胡乱炖煮一番,就对付了。
黄成一会儿进来,没说话,只是冲着斐潜点了点头,示意刚才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黄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也没有问,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坐着,或许在他眼中,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他儿子的病情重要。
原本保存在斐潜哪里的病理记录,黄忠也要来了小心的收藏在自己的怀中,时不时还用手摸一下。
斐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挖的坑,刘磐会不会掉进来,毕竟这个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计算,若是刘磐稍微聪明一些……
一会儿功夫,各个帐篷的都开始了做饭,炊烟升起,锅里的米粥和其他物体的味道就开始飘散开了……
很快外面就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旁的黄成用几根木棍搭起一个架子,然后在架子上吊上锅具也开始做起饭来。
斐潜默默的看着,也在等着。
过了一小会,就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刘磐立着眉毛就走了进来,见到了斐潜,随意叉手一下,便算是见过了礼。
斐潜笑着说道:“仲坚来得正好,饭已经差不多快好了,一起吃一些?”
斐潜不提饭的事情还好,结果这么一说,刘磐便再也忍不住,高声说道:“斐正使为何厚此薄彼!莫非我等就不是正使的手下了?”
“仲坚何出此言?”
刘磐探头看了一下正在煮的锅,嗤笑一声,用手指着说道:“为何你斐正使带来的一百多人,都可以有肉可食,而我所带之人却半点皆无?你还问我为何?”
斐潜沉下脸来,转头问黄成道:“叔业,可有此事?”
黄成立刻拜倒,低头说道:“……确有此事……”
刘磐仰天“哈”了一声,略带不屑的说道:“斐正使,这就是你的统军之道?要知道军中最重要就是公正严明,令行禁止,像这样凭个人喜好随意分配军中物质,真是让人不齿……”
黄成突然打断了刘磐的话:“……可是那肉干不是军中所带的!是我等自己掏钱从驿站买来的!”
刘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呃”了一声,张着嘴,砸吧了两下,说不下去了。
黄成继续说道:“……因为我等和军中兄弟都是头次见面,又正巧驿站内有肉食出售,所以商议了一下,自己掏钱买了些,分给兄弟们加餐。难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么?还是说宁可让兄弟们吃野菜也不给自己兄弟们加点餐……”
斐潜高声叫人将辎重车辆上携带的肉干全部拿来,然后打开了账本清单,说道:“此次携带肉干四袋,共计百斤,均在此处,封口完好,未曾动用……”
斐潜笑着对刘磐说道:“仲坚你看?不知仲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刘磐尴尬的咧了一下嘴,说道:“没事,没事了……”
“好!”斐潜点了点头,然后将笑容收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没事了,那么就来说说我的事情吧!刚才仲坚所言甚是,军中最重要就是公正严明,令行禁止……”
“未经通禀,擅闯大帐者何罪?”
“诳惑讹言,于理不顺者何罪?”
“恶骂无礼,无故惊军者何罪?”
随着斐潜一声声喝问,刘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却又看到一旁的黄忠按着刀站到斐潜身后……
第一五三章 送走()
刘磐原来是刘岱的人,但是毕竟和刘表有比较亲近的亲属关系,是刘表刘景升的从子——也就是侄子的意思——所以当刘表挽留他的时候,刘磐就决定留在荆襄了。
此次出使,刘磐在出前,刘表也是特别交代过,斐潜只是一个幌子,而更为重要的书信,就像上次一样,是藏在刘磐的衣甲之内。虽然不知道书信里面写了些什么,但是刘磐知道刘表这样郑重其事的交代,也是代表着刘表刘景升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
既然刘表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刘磐立刻觉得自己在刘表心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代表着自己已经是进入了核心的圈子,再加上出之前刘表又特意简单的说了一句,斐潜已经不是别驾了的事情……
其实刘表是担心如果不说明的话,怕刘磐畏惧别驾这个职位,会受到斐潜的牵制,没能把事情办好,但是没想到刘磐没有能正确领会刘表的意思,以为刘表是告诉他斐潜现在已经失势,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刘磐对于斐潜这个已经是失去了别驾职位,只是挂着一个正使的名号之人,并没有多大的尊敬,在他看来,刘表就是荆襄的头号人物,就算是荆襄士族又能如何,还不是让你当官你才能当,不让你当官你就没的当?
再加上斐潜居然也没给刘磐面子,一上来就将刘磐打到前锋去开路去了,就不免让刘磐心中很是不爽,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做什么,毕竟斐潜是挂着正使的名号。
好不容易扎营了,刘磐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个理由,去和斐潜说一下,让明天这个开路前锋的事情让那个中年汉子又或是斐潜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来干,自己也能躺到马车上去休息休息……
毕竟开路先锋不是光在前走走就是前锋了,有句话叫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说的就是开路先锋。先锋不仅要负责探路,派斥候持续侦查,而且还要考虑到后面的部队的情况,甚至道路上有个大坑,不便于后续部队车马通过,先锋部队在没有接战的情况下,都有责任将路面修正一下……
所以前锋一路上是没的休息的,什么事情都要处理,不像留在后面的辎重部队,只要跟着走就好了。
结果刘磐正等着吃饭,却听到有点动静,出去一看,竟然现凡是斐潜带来的那些兵士,锅里都有一些肉干掺杂着在炖煮,而自己从城西大营里面带过来的人,却全部连一根肉丝都没有。
一边是肉粥,一边是野菜粥,这个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就让原本很不爽的刘磐,心中的无名火腾的一下子就燃烧起来,这个斐潜居然如此领军?这样下去肯定会导致军中不合,若是闹出点不好收拾的事情出来自己还怎样完成刘表刘刺史交代的重任?
所以刘磐也没有多想,自以为抓住了斐潜的小辫子,便怒气冲冲的杀到了斐潜帐中进行责问——
却没想到,人家吃的居然是自己掏钱买的,没有动用军中的储备,这就让刘磐万般尴尬了。
看那个小伙子一脸憨厚,说出来的话却让刘磐极其难受,什么叫做“宁可让兄弟们吃野菜也不给自己兄弟们加点餐”,好象说的是刘磐若是指责这个事情就像是宁可让兄弟们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加餐的吝啬鬼一般……
这就一点都怪不到斐潜头上了,毕竟是自个儿花钱买的,若是别人眼馋,也可以去隔壁驿站买一些啊,况且现在又不是战时,确实也没有必要将军营戒严到连买卖都禁止的地步。
刘磐正待打个哈哈,就此溜走的时候,没想到斐潜倒是拿捏起来了,一连串的质问,让刘磐反驳也不是,不反驳更不是。
每一条严格讲起来是沾点边,但是也没有像斐潜所说的那么严重好不好!
刘磐的脸色忽青忽白,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惶恐,有心反抗吧,看到那个中年汉子已经是戒备的站在了斐潜身后,不反抗吧,又担心斐潜真的翻脸不认人将自己拖出去砍了,那真是冤都没处说去……
刘磐抓着腰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不敢松开,但也没有动手,而是铁青着脸,对着斐潜问道:“汝欲如何?!”
此话一出,连站在斐潜身后的黄忠,都有些不满起来了,冷冷的哼了一声。
先不管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就单凭刘磐不搞清楚真相,就不分青红皂白来指责,现弄错了的时候居然不认错,而是还问斐潜要想怎样,如此毫无尊卑对错观念之人,黄忠很是看不起。
“若依军律,轻则杖,重则——斩!”斐潜面无表情的说道,冰冷的口气吓的刘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不过……”
斐潜继续说道:“……现在毕竟不是战时,况且仲坚也是为了兵卒……此事也颇为让潜为难,这样吧,待潜修书一封,将此事情况细细禀明刺史,让刺史裁决,仲坚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刘磐瞬间放松下来了,想到没细想,直接说道:“如此甚好!”
斐潜一笑,也不搭话,转身拿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封上火漆盖上印,递给了刘磐,说道:“如此,仲坚就持了此信,回襄阳吧!”
“什……什么?!”刘磐愣了,有些不知所措,“为何我去?随便派个人去不就好了?”
斐潜将笑容一收,说道:“事因汝起,何须他人代劳?或仲坚不愿如此,欲从军律乎?”
“这……”刘磐迟疑不决,接书信也不是,不接书信也不是,脑袋中就跟浆糊一样,混乱不堪。
斐潜不以为意,将书信转身递给了黄忠,说道:“烦劳汉升替我送一送仲坚吧。”
黄忠叉手一礼,接过了书信,将手往刘磐的肩上一搭,然后说道:“刘校尉,请吧!”
刘磐觉得肩上被黄忠抓住的地方就像是被铁夹子夹住了一样,竟丝毫挣扎不开,心中一凛,便彻底放弃了反抗的想法,恨恨的一扭头,出帐而去……
第一五四章 换人()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刘磐被黄忠在肩上一搭,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不说别的,单单力量上就差距太大了,所以也只好乖乖的在黄忠的一路“护送”下,只能是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其他东西就没办法带了,比如虎符和印玺,然后去牵了自己的马匹,穿过军营,往外走去。
虽然说斐潜没有特意交代,但是黄忠也不是傻子,一个等待处理的待罪之身,还妄想拿走虎符和印玺不成?
开什么玩笑?
能让刘磐毛无伤的回去,已经算是格外留情了,真要按军律来处理,不死也残。
刘磐一边慢腾腾的牵着马走,一边心里琢磨,要不干脆将书信不给刘表算了,就只说是斐潜对我不满,故意找茬将我赶出来的……
正当刘磐快走到营地门口的时候,看到斐潜帐中那个憨厚面相的小伙子站到了营地中间,敲了几下金铁吸引了众兵士的目光,然后高声将刘磐闯进斐潜帐中的事情简明扼要一一讲了,最后说道,因刘校尉虽是为众人出言,但军律如山不容儿戏,故提请刘刺史裁决等等……
顿时众人的目光汇集到了营地门口的刘磐身上,不过还没等刘磐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那个小子又敲了几下铁器,继续说道,考虑到众人行路不易,斐正使特别吩咐,今日每个帐篷都可分得一块肉干,让众人补充体力云云……
一时之间,营地内兵甲的注意力哪里还会在刘磐身上,每一个帐篷里连忙派人按照黄成的要求排成了队列,开始领取起腌制的肉干起来,欢天喜地的捧着回去加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在汉代,普通士兵要是有一口肉吃,对其来说简直是美妙无比的事情,谁还会理会那个孤零零站在营门口的刘磐?
刘磐算是彻底死了那些在内心中活动的小心思,垂头丧气的上了马,便奔襄阳而去。
帐中斐潜看着外面忙碌的黄成,心中也有些小感叹,人不可貌相啊,如果光是看面相,有谁会知道其实这小子也是个细腻的人?
若不是路上斐潜从黄成的言行谈吐中有所察觉,没准还真被黄成那一脸憨厚的样子蒙蔽了。
其实想想也是,黄承彦那么精明的人,派到斐潜身边来帮忙的又怎么可能会选一个榆木疙瘩?
让斐潜没想到的是,刘磐这么快就掉到坑里了。
原本刘表的安排是很不错的,斐潜虽然是正使,名号和节杖在斐潜手中,但是刘磐是副使,又自己的从子,兵甲虎符归刘磐管理,所以就算斐潜再怎么闹腾,也不可能摆脱控制……
而斐潜其实从得知刘磐要当其副使开始,就不想让刘磐一路跟着出使了,但是当时也不好直接和刘表表示反对,所以就在计算着怎样光明正大的让刘磐回去。
毕竟刘磐也是刘表的从子,因此说真的,斐潜讲的那些听起来挺可怕,又是杖责又是问斩的,但是实际上斐潜压根就不会真的对刘磐用刑,只是借此为由将刘磐轰走罢了。
刘磐跟着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第一,刘磐是统军武将,所以就算是斐潜要安排军士有所行动,他都有权过问,这就让斐潜有些不便了;第二,刘磐是副使,斐潜不在的时候他最大,所以一旦斐潜出访在外,必然会有刘磐留守营盘的时候,若是刘磐借机对自己带来的那些兵士进行差遣,是听从还是不听从?
听从了也许就会打乱斐潜的计划,不听从则要承担抗令不遵的风险……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斐潜猜测刘表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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