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鲜……
屯田没有了屯民,便会逐渐的荒废,而一旦荒废,屯田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然后逐渐被豪右所吞并,又重新走回老路子。
并北阴山,田亩众多,不管是屯田,还是名田,甚至爵田,都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原本这些田地就是无主之地,要怎么做,都是斐潜一句话的事情,别的地方豪右大地主定多说一句斐潜这个败家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能咋样?
征西将军斐潜败家,那是有败家的本钱!
但关中,还有汉中这些地方就不一样了,这些土地,大多数都已经是熟田了,已经是有主的了,甚至不是一代人,是十几代之前就已经是属于私人的了,现在徐庶在左冯翊推行名田制度,也没有什么反对,毕竟这个是有汉律可遵行的……
但是要爵田,这个就断断不能忍了,没有立刻作反,多半还是看在斐潜兵势强大,不敢乱动而已,若是给这些人一点缝隙,有一些外来的火种,肯定就跟火药库一样,一点就炸!
如今各处都需要用兵,各处都需要防备,不管是关中还是阴山,不管是平阳还是长安,实在都是乱不得的,所以徐庶从大局上考虑,不得不暂缓了新政的推动,不过这一点也让他愧疚不已,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征西将军斐潜托付的事情。
“……法有名同,然则实异,事有名同,然而效异……”庞统眼珠子转转,露出了一点笑意,说道,“今秋赋在即,终需对策……嗯,如今得了汉中粮草,关中略稳……不妨效仿光武,行郑公之策?”
“光武?郑公?”徐庶眉头皱了皱,思索着说道。
“郑伯克段?善,不妨试之……”贾诩看了一眼庞统,顿时就明白了,立刻觉得这个黑黑的小伙子还是很不错,很有前途,“可三令五申之,休言不教而诛也……”
徐庶想了想,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贾诩,然后恍然而笑,说道:“善!便用此策!某明日便令人张贴汉律,且忍过今年,待某如何炮制此等蠹虫!”
不是叫嚣着征西违背祖宗之法,夺取民田以夺民脂么?
不是抱怨着征西私定苛政条律,罔顾社稷以充私欲么?
现在将光武这个大旗举出来,看看尔等还有什么舌根可以乱嚼?
并且这两年确实需要稳定,需要和谐,等过了危险的这一段时期,腾出手来,当然是该收拾的收拾,该算账的算账,反正之前的口号也喊了,大风也刮了,雷声也打得震天响,不是不落雨,而是没到时机而已。
屯田、爵田、名田,再加上免役入亩,以奴代役,这些原本就是斐潜之前在并北就已经确定下来田政,也是包括徐庶在内的这个斐潜利益集团认可的事情,自然就需要不遗余力的进行推动。
在贾诩徐庶庞统等等人员看来,斐潜的田政确实解决了很多问题,至少在他们现阶段找不出什么太大的漏洞。
屯田,可以减少粮草转运的消耗,稳固当地人口,推行汉文教化;而名田,可以让民众有田产,成为赋税的主要来源,增强民众的凝聚力;爵田则是对于土地兼并起到一定的调节作用,同时也激发民众获取功名的欲望……
至于之前土地名田制度到最后无田可名的弊端,在见过了斐潜那一张世界地图之后,不管是谁都是豁然开朗,天下原来还有那么多的田地,这还愁什么?
纵然其他地方只有十之二三可以用作耕田,也比如今之华夏之地大了不知多少倍!
定了策略,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三人也自然心情轻松不少,不过这个好心情很快又被快马传递而来的紧急军情给打破了……
“西凉韩马再度为乱!征西将军困于下辩!”
三人的面色顿时就严肃起来……
第1185章 这里就交给你了()
在徐庶贾诩庞统三人接到了斐潜的信息的时候,韩遂已经在番须道的西口查勘地形了。虽然韩遂已经走了这锅这一片区域很多次了,但是他认为还是应该保持适当的谨慎。
因为谨慎不一定能够确保胜利,但是不谨慎却一定会失败。
韩遂站在南山之上,周边护卫拱卫其后,静悄悄的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影响了韩遂的思绪。
虽说此处的陇山山脉并不像是秦岭一般陡峭险峻,但是也并非可以轻易翻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制约着人类步伐向外扩张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番须道这里也不例外。
韩遂面朝北面而眺望,右手侧一个较为平缓一些的“v”字形的山口,便是番须道的出口,单单从这一点来说,堵住番须道口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
但是问题是整个的番须道出口的宽度不是十步,也不是百步,而是六百余步!而番须道内,虽然会狭窄一些,但是最窄的地方依旧有近两百步的距离,加上两侧的山势并不陡峭,所以从山脊到山谷的距离就更远了,山谷之间也无植被,没有什么助燃物,因此想要依靠落石又或是火笼给予通行其中的人员大量杀伤,实际上是比较困难的。
若是还有上一次遇到的飞熊军……
要围堵整个六百余步的豁口,正面需要摆开多少兵力?
自己的部队为为了包围从番须道出来的征西兵卒,必然会分散成网状,如此一来整个战阵的厚度就不足,而征西的兵卒只求突破,因此兵力必定是汇集于一处,以薄弱的阵型迎战对方尖锐的锋矢阵,这不是找死是做什么?
边打边退?
这等于让开了番须道,使得后续征西将军的兵卒能源源不断开进陇右,这对于当下处在分兵状态之下的韩遂兵势来说,是非常凶险的,可能被局部优势征西将军兵卒各个击破,甚至稍微不慎,被袭破一路,导致全军覆没也并非不可能。
或许只有寻一陷地,据守而迟滞征西将军的部队了。
这似乎就是最佳的选择,只要将征西将军的援军拖延在这里,等那一边马超带领着西凉各部包围绞杀了斐潜,整个战役便可以说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韩遂缓缓的闭上眼睛,轻轻一叹。
虽然说没有办法利用地形大量杀伤征西部队,但只是暂时阻挡一段时间的话,根据时间长短,难度也有所不同。
只是阻挡一两天的话,并不难,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在番须道口堆积柴禾,焚烧阻断,便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了,但柴火总是会烧光的,又不能凭此大量消耗对手兵卒,因此只能略作阻挡,并不能取得多少优势,若是对手不顾伤亡强行突破,这么大的豁口,也并不好防守。
凭借着先手优势,韩遂击败征西来援的先头部队也不难,因为最先赶到这里的,必然是骑兵,而这种没有步卒配合的单纯轻骑兵,韩遂并不害怕,但问题是韩遂也不知道这一次征西会从关中调来多少兵马,也不知道领兵的究竟是一个鲁莽的将领还是一个沉稳的统帅,若是步骑共进,就不怎么好对付了。
另外,时间一长,伴随着征西赶来的部队越来越多,韩遂这里必然就承担着越来越重的负担,征西将军的兵卒,并非那些郡县之内临时招募的民夫兵勇,多半都是在并北征战的老兵!
战阵之上,老兵对上新兵,因为新兵根本不懂什么叫做配合,所以大体可以一对三,若是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一对五,一对十!
韩遂当然也有老兵,但是这些老兵都是宝贝,怎么能够轻易就葬送与此处?若是全数丧失了本部这些老兵,韩遂又拿什么来制衡西凉各部?
“某的兵力,实在不够啊……”
韩遂仰天,望向了远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就是西凉军势的弊端了,韩遂也没有多少办法。
谁不知道人多势众好?。。
谁不知道兵力上谁要多一些,谁就会相对占据一些优势?
但问题是没钱没粮啊!
倒春寒,西凉也是遭灾!
再加上之前无功而返,也是白白消耗了不少粮草,又没有补充,现在的韩遂也是捉襟见肘,能支撑自身的部队口粮就算是不错了。
不是韩遂不想等召集西凉各部之后再动手,而是那样一来,按照惯例,就等于是韩遂要提供不少钱粮出来给前来的西凉各部军阀,这人吃马嚼的,一个两个部落还好说,十几个部落汇集在一起,这钱粮的消耗,简直就是要人命!
因此还不如先期出发,然后再召集,这样一来,西凉各部赶到战场之前的这些粮草就自然不需要韩遂提供,而到了战场之后,又马上投入战斗,尽可能的劫掠对手的领地,那么同样韩遂也不太需要额外再提供粮草了……
“来人!”韩遂缓缓的说道,“告知孟起,某最多延滞征西援军三日!令其速定下辩!”
传令兵打马而去,韩遂看着远去的传令兵的背影,沉默了很久,然后转首对着成公英,压低声音说道:“子杰,这里就交给你了……多设疑兵,多点篝火,能守就守,守不了了便撤……”
成公英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拱手应答道:“属下明白。”
韩遂点点头,然后一边扬声说道,一边打往后离开,“传令,今日全军在此修整!哨探放出五十里!明日卯时拔营!”
兵卒大声应答着,旋即散开忙碌起来。
这场战役,若是轮头功的话,是番须道这里么?
明显不是。
番须道这里只是卖力气的苦活!
到了番须道实地查勘之后,韩遂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若是征西援军少,那还好说,若是援军一多,韩遂势必陷入苦战。然后自己在这里打生打死,马超带着西凉诸部去围剿兵力不足的斐潜,若是一旦马超计划成功,那么韩遂岂不是白白为了马超做嫁衣?
因此,让成公英带着少量部队做疑兵,延迟阻挡征西援军,然后韩遂自己汇集西凉诸部,全军跟在马超后面,等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出现,一句擒杀征西将军斐潜,才是最为正确的举措……
莫不成西凉这天,还让马家小子来做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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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阵阵,在陇右大地上,甚至在整个的华夏大地上狂乱的卷动着,各方面的势力,都在这一片的战场之上争夺先机,都在各展谋略,若是真有神灵,站在九霄之上,俯瞰这一片的大地,就会看见无数支打着各种旗号的兵卒,或南下,或北上,或东来,或西去,进攻的在进攻,防守的在防守,厮杀的在厮杀,败退的在败退,掀起了无穷无尽的杀机!
在夜色当中,斐潜带着几名亲卫,立马在青泥水的高处,看着不远处自己营盘内星星点点的营火。
现在斐潜麾下,也许是在并北等地征战的时间久了,在作战风格上,都有几分豪迈的色彩,就连扎的营盘,都有点像是北地军马了。
若是在大河等偏南一些的区域,步军的营盘,最好的便是宛如龟壳一般的坚硬,又如刺猬一般的尖锐,不到开拨的时候,敌人肯定是进不来的,当然,自己想要出去也同样不容易。营地当中,密密麻麻的树立着箭楼哨塔,营寨寨墙上布满了垛口和半墙,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是刺,无从下口的感觉。
而现在斐潜的营地,并没有如此,而是相对来说比较松散一些,在营地当中,就算是步卒为主的营地,也留下了足够宽阔的通道,让兵卒可以随时集结进行反击,哨探斥候也放得很远,哪怕是在夜间,控制侦测的范围也是足够大,可以为全军的响应,提供更为充裕的时间。
之前遇到的西北方向上的羌人斥候,似乎没有多少战斗的欲望,甚至连和斐潜的斥候小队进行前哨战的兴趣都没有,但凡是一接触,肯定往后撤退,直直的指向这一小群的羌人聚集地,连半分的掩饰都没有。
这未免让斐潜心生疑惑,便派遣了人手,网一样的撒开……
下辩的氐人王依旧拒绝和斐潜的使者见面。
不过也可以理解,氐人的兵马也不多,一边关中一边西凉,一边是新崛起的大汉征西将军,一边是威名赫赫的陇右老牌劲旅,还不清楚未来发展走向的情况下,为了避免牵连过深,自然是闭门先看看风头再说,反正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大举进攻易守难攻的价值并不大的下辩氐人山寨……
小丘之下,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音。
星星点点的零星火光之下,就看见一小队人马正飞也似的疾驰向自己这里。马背上的人身形虽然并不壮硕,但是身形均衡,动作灵动,正是当下的斥候统领龚浚。在他身后,跟着都是那些精锐的斥候轻骑。汉中一役以来,龚浚带领的这些斥候尖兵着实出够了风头,成了大家甚为嫉妒羡慕的对象。
若不是远处营地火光照耀,加上战马的马蹄声,这些潜藏在黑夜当中的斥候,就如同在阴影当中行进的幽魂一般,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转眼之间,龚浚已经带着几名斥候赶到了小丘下方,来到了斐潜的面前。虽然是夜间,气温并不高,但是包括龚浚在内的几名斥候连人带马都是一身汗淋淋的,气喘吁吁。
“启禀将军!确实是马家!我看见了伏波的那面旗!”龚浚上前几步,拜倒说道,“当下马家在两百里之外,和牦牛羌青衣羌的人位于一处!”
龚浚绝对是一个不甘于寂寞的家伙,在汉中一段时间内,除了在傥骆道之外,就没有施展过什么拳脚,跟着一路到了下辩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但是察觉到了在陇右这里有战争的迹象,立刻就精神头十足,恨不得立刻撒欢子到外面去。
这两天,斐潜便派遣了龚浚将周边情形好好查勘一下,这龚浚就立刻马不停蹄的带着不多的轻骑广布哨探,并且龚浚的这些手下,也都是大胆之辈,有的干脆就装扮成为羌人,遇见了真羌人也不怕,仗着在平阳和羌人商队学了不少羌语,坑蒙拐骗什么招都用,越跑越远,差一点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马超部队!
“只有马氏?”斐潜皱了皱眉,说道,“带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