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并没有所谓“焚书坑儒”这四个字,直至董仲舒,硬生生的将这个事情扯过来,盖在自家头上,为的就是将自己打扮成为饱受欺凌的小萝莉模样,然后激发起汉武帝的保护欲望,然后他成功了……
所以当一个国家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比如小胡子,强横起来强横无边,在杀伤别国的同时,也杀伤自己。
最关键的问题是,当一个国家之类只剩下一个教派的时候,这个教派就往往不会再向上看,不会努力的往前攀登,只会开始向下看,往后瞧……
反正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教派全数蹬下悬崖去,那么在最前面的这个位置,不就永远是自己的么?
左慈依旧沉浸在获得了教义上面突破的欣喜当中,目光已经没有了焦点,空中也在轻声的喃喃自语着什么。
就算是斐潜坐在一侧,也听不清楚左慈在念叨着什么,不过从其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当中,大概可以猜测到左慈正在回顾自家的道典。
斐潜看着左慈,看着他如同获得了珍宝一般,略显的有些沉醉和狂热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感触,多少有些怜悯。
道教原来是有一本道经的,只不过因为秦始皇和徐福之间的恩怨情仇,被官府明令禁止,全数收集焚烧了,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流传下来……
左慈当下如同癫狂一般喃喃自语,也难免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传承二字,在汉代,真如天一般的大。
长生不死,这个教义并不是道教的首创,而是在道教成立很久很久以前,就流传在华夏文明当中的一个特殊需求。统治者希望自己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来享受人间的富贵荣华,而这个“长生不死”的道教理论,便成为早期的统治者支持道教的心理安慰。
“我命由我,不在于天”,是道教徒向死亡宣战的口号,他们确信人可以凭智慧达造化之理,盗取阴阳之机,作自己生命的主人,逆转生命衰亡的趋向,不过这个未免太容易被伪证了……
而“超生”则不然。
或者说只要是脱离了原本生命体的东西,要证明起来都很难。前世轮回,天堂地狱,这些事情基本上就是看见了道教的前车之鉴之后,针对性的做出了教义的修正。
很有意思的是,后世的道教也是采用了“超出三界为大道”的概念,斥责自己教派当中的早期教义“长生不老”为“小术”……
呵呵。
斐潜看了看左慈,又看了看天色,悄悄的站起身,走出了厅堂。看样子左慈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干耗着了。
而左慈依旧沉醉在对于道教教义的疯狂修正当中,口中念念有词,虽然眼珠子快速的转动着,却根本看不见斐潜的举动,就连斐潜走出去了也毫无察觉。
“掌灯,然后准备些吃食……”斐潜招过黄旭,轻声吩咐道,“留三四个人伺候着,让左真人就在这里吧……什么时候清醒了,再来禀报于某。”
黄旭连忙应下,然后瞄了一眼厅中发呆的左慈,又看了看斐潜,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浓浓的敬佩神色,自家的君侯简直是……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合适的表达……
要知道厅堂之内坐着的是左仙人啊!要知道平日之时,可是高高在上,善男善女焚香跪迎的啊,却和自家的君侯三言两语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虽然自己听不懂说得是什么,但是左仙人这番模样……
这是一般的人可以办到的么?!
黄旭的眼中烁烁放光。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家的君侯比左仙人的道术还要更高明啊……
………………………………
从昨天开始,当黄月英知道了所谓的左仙人也不过是尔尔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的郁闷,情绪有些低落。
低落到了就连在这些方面有些迟钝的斐潜都能察觉到的地步。
斐潜要用心神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在离开了家的时候。斐潜需要计算,推测,谋划外面的一切事务和人员,而要让斐潜他回到家中,依旧如此,那真的就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家了。
所以斐潜回家的时候,脑筋都懒得再去动。。。
不过懒得动不意味着不会动,该动的时候依旧还是会动起来的。
就像是现在。
斐潜踏进后堂的时候,黄月英还在呆呆的捏着一块什么在想心事,对于斐潜的到来毫无察觉,等斐潜走到了近前,在其眼前挥了挥手的时候才猛然警觉,呀的一声跳了起来。
“……呀!郎君!啊!”黄月英有些惊慌的叫着,然后飞快的将因为惊吓掉落在地上的一块丝绢状的物体塞回袖子里,“……郎君……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发呆的时候。”斐潜也没有继续盯着那一块有着墨色的巾帛看,而是随意的说道,“黄公来信了?”
黄月英垂下了脑袋,就像是一直高傲的天鹅垂下了头,露出了一截柔顺的脖颈,颇有些无奈的应答道:“……是的,郎君……”
黄月英郁闷无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个月的月事又来了啊……
怎么又来了啊……
来了啊……
真是烦的连上房揭瓦的心思都有了,当然,现在黄月英也做不得这些事情了,将军府内的人员越来越多,不管怎样黄月英都需要摆出一副家中女主人的姿态,那些屁孩子的事情,便是万万再也做不了了。
汉代是很讲究规矩的,就算是现在汉天子弱势的时候,有一些规矩依旧没有变化多少。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的规矩从先秦的时候就流传到了现在,如果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便是细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妻子都能被称之为细君,只有相当于诸侯一般的封疆大吏,比如郡守,比如刺史州牧,比如像斐潜这样级别的,才能被称之为“使君”,那么比“使君”小一些的,自然就是“细君”了。
然而这样的“细君”,却需要一个前提。
那就是子嗣。
别说没有子嗣的妻子了,就算是没有子嗣的皇后一样也是说被废就被废,一点保障都没有。汉武帝的青梅竹马,说是因为魔魇,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阿娇无子。
当男人在外出征打仗的时候,一个没有子嗣的妻子就是最危险的。
斐潜叹了口气,将黄月英的手牵了过来,轻轻的揉着她细腻的手背和略有些粗糙的手指肚,说道:“莫急。这事情,也急不得……”
怎么说?
不好说啊。
总不能说是黄月英还小吧?
大汉,十三四岁就当母亲的一抓一大把,十五岁还没有嫁人的,人口税翻五倍计算。在大汉要是那个女子敢说自己要一辈子单身的,那就等于是将整个家庭往绝路上逼,翻倍的人口税还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再次增加……
所以只能是拖着了。
不过现在也不能再拖了。
前一段时间,赵商委婉的上了道行文,表示太原王氏见征西将军辛勤为民,除了愿奉若干粮草之外,也愿意送些府内的使唤人手,请斐潜定夺……
府内的使唤人手,自然就是歌姬舞姬侍女等等之类的了,至于什么外院的兵卒护卫,就算是有八十个胆子,太原王氏也不敢置喙。
当然,太原王氏的主家女是不会送来的,但是送几个旁支的过来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这些旁支的女子,从她们被主家收留饲养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将来像礼物甚至是货物一样被送出去,交易出去,就像是之前河东卫氏也送了一批使唤人手一样。
征西将军的家族人丁单薄,这是斐潜的劣势,也是这些士族世家眼中的那一条鸡蛋上的缝隙。
只要斐潜能够持续当今的地位,那么如果斐潜某天看上了那个侍女,不管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生下了个男丁……
然后那个侍女背后的家族肯定就会全力的支持这名侍女开始角逐细君之位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而一无所有的黄月英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后院当中的战争也不比城外的仁慈到哪里去。
如果这个事情真的发生了,荆襄黄氏的在并北这里,在斐潜的这个政治集团当中,其地位也会相应的受到很大的影响。
然而黄月英甚至还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因为一两次可以,阻止的次数多了,必然就会被旁人称之为妒妇!
在汉代,作为一个家族的女主人,如果连家族子嗣,家族传承的事情都不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那么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主人,甚至会成为对于家族有害的人,而遭到整个家族的唾弃和责难……
黄月英虽然有些扭捏,小手在斐潜的掌心内扭啊扭的,但还是忍不住的说道:“……郎君,这……这还要等啊……”
黄承彦的信,一年比一年着急,也一年比一年的措辞严厉,甚至还偷偷给黄月英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就让其他的黄氏女子先受孕,然后将生下来的孩子收过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
但是黄月英依旧想要自己生一个。虽然这个事情她想起来就害羞,甚至会有些神不守舍,但是她依旧觉得,只要是斐潜和她生下的孩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
贪婪就是原罪,但是黄月英在这个事情上还是很贪婪的,这也是她作为斐潜妻子的职责,必须要让斐氏有人可以传承。对于黄月英来说,此事,便是天一般大的事情。
就在黄月英准备退让一些,实在不行便想用其父亲黄承彦的办法试一试的时候,却听到斐潜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等今年秋收完了吧……冬天的时候,届时多努力努力就是了……冬天受孕的话,那么便是在明年秋天出生,这样也吃食也多些,对你们两个都是好的……”
“啊?啊……今年冬天?”黄月英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哦……秋天的东西多……今年冬天……啊呀……”
黄月英方才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害羞,但是现在等斐潜确定了受孕的时间之后,却不由得害羞起来,血色上涌,头上顿时如同蒸笼一般腾起一层白雾,啊呀一声,甩掉斐潜的手便往内院跑了……
第1104章 论政()
蔡邕已经六十岁出头了,正常来说汉代人的寿命也就是四五十岁左右,所以蔡邕这个岁数的人,在汉代来说已经是高寿的了。这个皓首的老者,对于斐潜这一段时间和左慈走得比较近的做法感到很不理解,也有些不安,所以特意让人请斐潜一叙。
倒不是蔡邕对于儒教有多么的维护之意,而是不希望斐潜被所谓的歪门邪道影响,而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来。
“且为之何?又何为之?”
蔡邕请斐潜喝了茶,两个人又呆呆的坐着看了一会儿竹林的摇曳,半响之后,蔡邕才冒出了这样没头没尾的两句。
斐潜放下茶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儒非儒,道非道,此乃大弊也……”
蔡邕皱眉道:“依汝之意,儒道者,应如何?”
斐潜说道:“儒应上穷天之意,下阐地之物也。若贪恋权势,颠倒黑白,岂非南辕北撤,失儒之本也?”
儒教原本只是学问宗教,却在汉代变成了权力宗教,这不得不说是对于孔子一种讽刺,或者是一种特别的传承。
从汉代开始,儒教吸纳了太多的东西,东边缝进去一只手臂,西边塞进去一只腿,终于成为了三头六臂的憎恶。
春秋战国时期,华夏周王朝衰微,诸侯坐大,维护封建宗法等级制度的“周礼”遭到极大破坏,诸侯争霸,社会处于动荡之中。此时知识分子为了寻求周王朝覆灭之后的出路,纷纷登上历史舞台,提出自己的设想和解决方案,也就形成了百家争鸣。
未来是什么样的?
谁也不知道。
如何对待旧有的,如何迎接全新的,几乎百家都有百家的意见。但在能在汉代留存下来的,也就剩下了道家和儒家,墨家已经基本上销声匿迹了,法家也被儒家杀光赶尽,其余的教派不成气候,有的直接就干脆被儒家所吞并了……
“儒之本?”蔡邕捋了捋胡须。
“正是。”斐潜回答道,“儒之意,在于授也,有教无类,如孔子授公孙也。而如今,卑劣之徒,假称儒名,口宣仁德,然非士子不授,非高秩不言,敢问师傅,儒之本意何在?。”
蔡邕沉默不言,叹了一口气。
严格来说,在汉代的时候,儒教的功勋是功大于过的。
因为在春秋战国,还有在其之前的时代,所有知识的传承只是在上层阶级当中,也就是古代贵族当中流传,并不传于普通的百姓,而孔子则是第一个站出来,不仅仅是改变了“学于官”的模式,甚至还宣称有教无类,不分国界与华夷,只要有心向学,都可以入学受教。
孔子的弟子来自鲁、齐、晋、宋、陈、蔡、秦、楚等不同国度,这不仅打破了当时的国界,也打破了当时的夷夏之分,比如被中原人视为“蛮夷之邦”的楚国人公孙龙和秦商等等。而且孔子还欲居“九夷”施教,就说明孔子的举动对于当时的教育体制有多么大的冲击和促进……
孔子弟子中有来自贵族阶层的,如南官敬叔、司马牛、孟懿子,但更多的是来自平民家庭的,如颜回、曾参、闵子骞、仲弓、子路、子张、子夏、公冶长、子贡等等。
从这一点来说,儒在最初的时候,是向善的,是推动整个社会发展的力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汉代的时候,儒教就慢慢的变了味道。
这一点,蔡邕当然心中清楚。
汉武帝时期,虽然有所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是儒生还没有完全掌控朝廷,军事财政等重要的职务,仍然多用诸如张汤、杨可、桑弘羊、上官桀之类学申商之术几十年的法家子弟。著名大儒当时任大农令的颜异,因为反对“告缗令”而被处斩;反对和匈奴作战,主张和和谈亲好的儒生狄山,被汉武帝送到前线,被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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