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住下之后,为了解决斐潜提出的一滴水的问题,好像还特意跑出去找了什么人,捣腾了一些计量器械回来,然后就关在房间内不出来……
“啊哈哈哈,我称出来了!称出来了!”火字房传来了庞统的大叫,差点吓了斐潜一跳。
庞统呯的一声打开了房门,先是冲进了斐潜的土字房,一看没人,再四下一看,看见斐潜在前院,就兴奋的拿着什么东西杀过来了。
到了斐潜面前,将手中的东西往斐潜面前一放,骄傲的扬着头:“我算出来了!”一脸的得意,就差一点没有把夸我啊,快点夸我啊写在脸上了……
斐潜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一个水杯,大概猜想了一下,就知道庞统最终还是用了笨办法算出来了。
确实,对于汉代此时的计量来说,微观的问题只有宏观化,才有办法来进行计算,不过么——
斐潜举起了水杯,说道:“你为何要用这么大的?用小个一点的不是更好算么?”
“……”庞统得意的脸就像被霜打了一样,立刻拉了下来。
反正办法就那几种,所以斐潜对于庞统如何算出来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庞统带过来的一个类似天平一样的物体更为感兴趣,这就是汉代的衡器?
青铜做的杆身,上面还刻有一些刻度,光滑铮亮,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使用。杆身的中间穿过一根提绳用于提携,在杆身两侧是悬挂着两个铜盘用于称物。
和天平好像啊,那这个的砝码呢?
斐潜在一旁看到几个铜环,拿在手上随手抛了抛,估计这个就是砝码了。
倒也挺精致的,就是还不是很方便……
一旁的庞统连忙伸手抢过,说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找人借来的,别摔坏了。”
斐潜随意说道:“摔不坏的,就算摔坏了,这么粗糙的东西,随便做一个都行……”
“粗糙?!”庞统眼一瞪,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福叔从外面走了进来像是有什么事情,便怏怏的先将物品收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再跟斐潜计较。
“什么?刘蔡联姻?”
果然福叔带来的消息有些让人震惊,虽然说斐潜有替刘表出过主意,但是没想到刘表动作这么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就联姻上了蔡家?
这六礼的程序都是六百里加急办的吧?
正常哪有这么快的?
一旁的庞统也是有些惊讶,口中喃喃的念叨着:“刘景升原笼络了蒯家,现在又联姻蔡家,这下子武齐全了……羽翼初成了啊……”
相比较斐潜来说,自然是土生土长的庞统更为了解荆襄士族的情况。
斐潜便向庞统说道:“哦,既然你这么了解不妨说一说看?”
庞统还有一些小别扭,说道:“我为何要说?”
“这样吧,如果你说的好的话,”斐潜想了一想,指了指庞统手中的衡器,说道,“我就帮你做一个更精致的如何?”
“真的?”庞统一下来了兴趣,便向斐潜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
其实荆襄这一块区域,从最早的时候就和属于偏北方的河洛、冀州,以及更远一点的像是并州、幽州、凉州不太一样。
荆襄原来在春秋时期属于楚国。
而当时楚国的化和位于北方的像是赵国和秦国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秦国当时就以严酷的法令著称,而楚国相比较就温和一些,包容性也大了一些,因此好多在北方混不下去的一些化界的人物就纷纷南逃到了荆襄,逐渐形成了在这一带颇为多元化的化氛围。
所以襄阳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包容并蓄,也逐渐形成了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士族体系。
在北方,有很多地方的一个大的士族往往都具备很强的排外性,往往一个地方只存在一个姓,其他外姓之人很难立足。
而在襄阳,别的不说,单说襄阳至宜城间就有数十里被称为“冠盖里”,有两千石以上官员者数十家定居于此,其中最有名者七家:庞、黄、蔡、蒯、马、习、杨。至于其他一些较小的世家那就更多了,不胜枚举。
最关键一点的是在襄阳的这些世家相互联姻的程度比北方更加的密集和频繁。
其中最为偏好联姻手段的,莫过于蔡家。蔡家不仅与本土士族联姻,甚至和北方重臣也多有往来,比如蔡讽之姐就远嫁给了张温为妻,而现在张温被封为了太尉……
现如今刘表向蔡家伸出了一只手,简直就是和蔡家一拍即合,蔡家不用再远离本土,就可以担任重职。
并且庞统特别强调说道,与蒯家的诗书传家不同的是,蔡家家学中还有一部分练兵和统领之法,所以基本上来说蔡家也可以算是偏武将类的世家。
刘表此番联姻,就基本上算是站稳了荆襄,有蒯家兄弟,武有蔡家之人,一一武,两家刚好没有太大的冲突,可以进行完美的合作。
斐潜心想,排名前列这几家,庞家就不说了,庞德公声誉响彻荆襄;蒯家、蔡家和刘表现在关系密切,那黄家呢,江夏黄祖莫非也是黄家之人?于是便问庞统。
“黄家以制器著称,”说起黄家,庞统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说道,还举了举手中的衡器,“像这把衡器也是我找黄家借来的。黄家原也是大姓,奈何现在黄公后继无人啊……导致现在黄家有好多人都跑到江夏去了……”
第一零七章 政治婚姻()
作为刺史地下第一高官,斐潜这个别驾自然是要出席刘表刘景升的大婚的典礼的,而作为庞家之人,庞德公年迈不方便,于是便指派了庞统作为庞家祝贺之人。
作为地方高等长官的刺史大婚,自然是非同小可。
从斐潜和庞统一路而来,基本上街道两侧都是张灯结彩,道路上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伊籍的“净面”之策看起来运作的不错啊……
不过和喜庆的氛围相比较,斐潜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庞统穿的衣服,实在有些不是很适应——
汉代婚礼居然不是穿红色衣服,而是要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而且手里还要拿着蜡烛……
这要是再插上一朵小白花,简直是……
不仅人是黑的,连车都是黑车……
特别是庞统,本来人就黑了,又加上一身黑衣,尤其是当庞统站着不动,光眨巴眼珠子的时候,简直是——无法形容。
汉代风俗真是怪异。
当时福叔拿来这一套缁衣的时候,斐潜几乎以为是拿错了,结果等庞统也穿了一身黑出来,斐潜才确定,至少在目前汉代,婚礼上是穿黑色的……
而且有意思的是,婚礼进行交拜之礼的地方不是在室内,而是在室外另外用青布幔搭成了一个帐篷,在此帐篷内进行的。
这个青庐之外,点燃了无数的蜡烛,简直亮如白昼。前来观礼的人也大都汇集于此。
前来观礼的宾客,除了刘表刺史府内的大小官员之外,士族世家的人也基本都到了,不仅有男宾,也有不少的女宾,毕竟汉代和后世明清那么严苛的礼教不同,对于女性来说也没有那么令人指的规定,所以今天刘表大婚,好多已婚的未婚的士族女性都来参加了,一群群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而在一群男宾中,斐潜左看右看,现还是觉得去和伊籍聊聊天打些时光比较好,至少相对来说多少有打过几次交道,并且伊籍看起来也顺眼不是?
所以就拉着庞统往伊籍那边的方向走,可是走到了一半,庞统就被不知道是听到了谁的叫唤,便和斐潜分开,兜兜转转的好像扎到一群女宾那边去了……
这小子,好像还挺受欢迎的么?
反正庞统现在年龄也才十岁多一些,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和女宾混在一起也问题不大,所以斐潜也就摇摇头,只好自个儿去找伊籍聊天去了。
伊籍还是那么彬彬有礼,看见斐潜来了,便拱了拱手口称别驾。
斐潜说道:“伯机太过多礼,称子渊便是。此番看街道齐整,商铺规范,想必伯机这几日费心劳力不少啊……”
“均为主公之功也,籍不敢称幸苦。”伊籍还是那样滴水不漏。
两人刚刚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庞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斐潜说了一些话,但是声音却很小——
斐潜没听清楚,不由得向庞统侧了侧身,低头下去问庞统:“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庞统仔细看了看斐潜,目光闪动,嘿然一笑,说道:“没事,没事,你继续,继续……”便又转身跑了,把斐潜搞得是莫名其妙。
这小子,玩什么把戏呢?
此时刚好刘表刘景升迎亲而来,一时间在青庐外等候的男宾女宾都喧闹起来,斐潜也就忘了庞统莫名的举动,和人群一起看往刘表处看去。
刘表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而来,路上两侧的人就不断的向刘表施礼祝贺,刘表也频频回礼,满脸的笑容,时不时出畅快的笑声。
是啊,刘表此时可以说已经基本上站稳了脚跟,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至少没人能够轻易的动他,这对于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在荆襄之地干出一番事业来的他,不亚于是给自己系上了一条安全绳,可以让他在荆襄这条钢丝绳上更放心的去走了。
一会儿功夫,刘表就走到了斐潜近前。
斐潜跟伊籍一起向刘表行礼表示祝贺,刘表也笑呵呵的在马上拱了拱手,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跟着刘表身后乘车而来的就是今天的女主角,蔡家之女。
到了青庐之前,新人要进行交拜之礼,于是刘表就把蔡家之女从婚车之中领了出来,顿时又掀起一阵的喧哗之声。
汉代此时对于盖头还不是非常流行,所以此时大家都能很清楚的看到蔡家啊女的模样。
斐潜预估了一下,蔡家女顶多不过二十,和一旁的胡子一大把的刘表比起来,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画风……
蔡家女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低着头,垂着眼,好象是一副娇羞的样子,但是斐潜算是离得比较的近,却看出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木然,是的,一脸的木然。
和刘表满脸欢畅笑容不同的是,蔡家女虽然也是微微抿着嘴,低头垂眼,但是却像是在脸上挂了一副面具,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单板且木然。
是啊,那个女子不怀春?
就像那个什么周星星的西游记讲的一般,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婿是乘着七彩祥云而来?
七彩祥云来是来了,可祥云之上的却是一个岁数都可以当爹的人……
众人也许不仅仅是斐潜注意到了蔡家女的木然,但是除了斐潜,估计谁也不会在意。
对于刘表而言,娶的是蔡阿三还是蔡阿四都不重要,只需要是蔡家直系之女便可……
对于蔡家而言,自家的女儿嫁的是四十岁还是五十岁的夫婿都不重要,只要是荆州刺史即可……
而像这样模式,在东汉比比皆是,特别是在士族和权贵之间。
众人一窝蜂的簇拥着两个新人进了青庐,就听见青庐之内的礼官开始高声唱喊,交拜之礼正式开始了……
斐潜没有立刻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青庐之外,低声说了一声:“这真是……政治婚姻。”
庞统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刚好听见斐潜说的话,但是没能听懂,便追问道:“子渊你说什么?什么婚姻?”
“政治……算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回头再跟你解释。”斐潜拉着庞统也往青庐内走,心中想道,但愿我的婚姻不至于是个政治婚姻吧……
第一零八章 被打劫的庞统()
没想到斐潜和庞统解释了什么是政治婚姻,还居然被庞统嘲笑了……
庞统表示刘蔡联姻这种模式,才是正确的汉代士族婚姻模式,要是都像司马相如那家伙又骗人又骗钱的,那士族还要不要颜面啊……
经庞统这么一说,斐潜才忽然想起来,原来司马家祖上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才——是哦,据说当时司马相如开的那家充满了小资气息的酒馆,也就总共营业了才没几天,等到卓君父亲的钱一到帐,就立马关停,贴了一张纸条“内部装修”,好像再也没开过了……
被庞统这么一喷,斐潜想想也觉得或许有点道理,也就把蔡家女的事情放到一边,毕竟好像这个蔡家女也有些手段,历史上到了后期反倒是将刘表收服得颇为妥帖……
管他呢,反正这种事情别摊到自己头上来就行。
回到了鹿山之下,庞统又想起之前斐潜答应过要给做一个更为精致的衡器的事情,便追在斐潜屁股后面不断以各种方式提醒,搞得斐潜无奈之下,只得又去到城中找了青铜工匠,给庞统组装了一个简单的托盘天平。
斐潜这一次学乖了,东西是拆开来做的,托盘,横杆,支架,砝码,分别找了好几个工匠,最后将零件拿回家进行组装的。
组装托盘天平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准平衡点,但是这对于斐潜来说也不难,大体上精确就好了,反正肯定是没有后世那么准确就是。
虽然说斐潜的这个简单的天平只是将最小衡量单位精确到了o5铢的单位,但和汉代现在所用的衡器来说,已经往前跨了一大步。
庞统新得到了托盘天平很是欢喜,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久之后就乐颠颠的抱着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估计是拿给什么小伙伴去献宝了。
斐潜也懒得理会,反正庞家就是荆襄的地头蛇,庞统又是庞德公的从子,估计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惹到庞统,所以也根本不担心,乐得清静清静,毕竟还有庞德公布置的一大堆作业要做……
可是没曾想到,也就过了大半天的功夫,只见庞统两手空空,皱着小脸,就这样郁闷的回来了。
斐潜正抱着一卷书简在看,瞄了一眼觉得好像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刚给你的天平呢?不小心弄丢了?”
庞统只是摇头原本不说,被斐潜追问的急了,方才一捂脸,闷闷的说道:“……被打劫了……”
呦呵,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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