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无欲,而人有欲?”斐潜想了一想,方回答道。
庞德公微笑的点点头,说道:“是故顺于天,于情,止于欲,方为道也。”
这就是庞德公对于人心之道的解释。
顺于天,不是说天气天空,而是天时之意,是每一个人最大优势,是顺应上天赋予的天赋,而不是随意的选择;
于情是说要自己要感兴趣,要在情感上就要接受,否则再好的道义自己不接受不愿意去做,也没办法去遵循的;
止于欲就是讲要控制自己的私体,不要被所摆布,要有一个整体的范围束缚,才不会无止境的扩散,陷入沉沦不知道义。
庞德公讲授的道义就是包括三个方面:天时,己情,止欲。天时为骨,己情为肉,加上止欲为肤,方为一个完整的道义。
斐潜拜谢,但是按照庞德公所说的,现在是可以做出大体上一个框架是有了,但是还是很空洞,不具体,还不能算是寻得到了自己的“道”。
于是斐潜就这个问题再次向庞德公请教,没想到庞德公却说道:“心之道各有不同,汝需自行寻之。”
得,这么一说还是要靠自己。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弃然后离开,毕竟方才的一席话,对于斐潜来说也有很大的帮助,至少让斐潜知道要如何构架出自己的道义,而且他有一种感觉,如果确立出了自己的道义,将对自己今后的人生至关重要。
古人常说的立长志,非长立志就是这个道理。
能够寻找到自己的道义,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的人,一般情况下都会取得很大的成就,而那些今天换一个理想,明天做新的梦想的,到最后常常是现自己什么都没能做出来。
至少在这一块教育上,斐潜觉得后世还不如汉代。
斐潜觉得既然有这个机会了,那么怎样都要向庞德公这个充满智慧的老者,多多请教学习一些才是,但是这个鹿山之上自己还没那个资格居住,所以退而求其次,向庞德公恳求能在山下“搭庐而居,时刻请教”,庞德公对此也没有反对。
既然没反对,那就是可以了。斐潜于是向庞德公告辞,回到了襄阳城,寻找能工巧匠,开始他在鹿山的“搭庐”生涯……
第一百章 鹿溪寻道()
要结庐,自然是先找工匠。
现在斐潜有了一个官方的身份,就自然可以调用属于官方的工匠了。
襄阳的负责这方面的工匠姓黄,名斗,没有字,级别么,挺高的,属于大匠级别。
幸好汉代不兴连名带姓的叫,否则斐潜估计自己还真有可能忍不住会笑出来,特别是和黄大匠的矮矮圆圆的身形一搭配……
原来黄大匠还推脱说没有公命令,然后斐潜直接讲说费用由他私人出,如果不干就找其他人,然后黄大匠就屁颠屁颠的答应了。
现在秋收已过,很多农夫都已经休闲在家,能出来买点力气换点钱花花很多人都愿意,所以杂工根本不愁没人来,而那些专业一点的项目,只需要工匠带几个学徒来把把关,就可以搞定了,基本上没什么难度,纯粹是赚外快的机会,傻了才不来。
黄大匠围绕着鹿山脚下转了两圈,就敲定了修建木屋的地点。
斐潜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一看之下也是觉得不错。一块略略高于平地的小土包,从鹿山上流下的溪水刚好在不远处绕着土包流过,生活取水很是方便,又不用担心雨季水位高涨倒灌的问题。
还是在汉代好啊,这么一大片土地要怎么盖就怎么盖,只需要到官府那边备个案写一个书,斐潜掏出那个新拿到手的别驾之印,咣当一盖,象征性的交了一点地皮费,这一块地皮就是算在了斐潜名下了。
也不是斐潜以权谋私,是因为这快地本身就是属于山地,离城又有一些距离,本身价值也不高,况且又是听说得到了庞德公的肯,那也就顺水推舟做一个小小人情罢了。
确定了要在山下盖木屋居住了,自然城内也就不必再去寻找什么房屋了。
斐潜也懒得去见一干丑陋的目光短浅的书吏的面目,干脆这几天都是和福叔早出晚归往鹿山跑。
至于点卯?
呵呵,按照品级来说,刺史之下就是别驾了,反正只要是刘表不吭声,谁也管不到斐潜头上来……
原本斐潜只是打算修建一个木屋,但是和黄大匠确定了建筑费用之后才现,汉代修建房屋的价格真心便宜,就干脆扩大了建筑规模。
反正材料因为有这个别驾的身份,可以按照公库进价的价格来算,从襄阳库房里面拉,无需像普通人家还要等砍伐的木头干透才用,都是成型好料子,可以直接上架了,方便了许多。
斐潜对于建筑行业也不是很懂,就索性全盘扔给了黄大匠去操作,每天和福叔过来了基本上也不去指手画脚干扰黄大匠的工作,而是自己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思索庞德公一番话。
斐潜没急着再去拜访庞德公,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去了也没多少帮助还会被认为心思浮躁。上次庞德公见面的时候还特意点醒了一次,所以斐潜觉得自己也需要先调整好了再去也不迟。
今日到了工地,和黄大匠打过招呼,斐潜就自己寻了一个地方,将马车挽具解开,让福叔带着马匹去找些水草,而自己就在溪水边找了一个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溪水潺潺,奔腾不息,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十分的惬意。
而在斐潜内心中,这几天却翻腾不已难以平静。
庞德公前几日说的这个“道”字,斐潜这几天不断琢磨,现这一点或许就是汉代之人和后世之人的一个极大的差异点。
若是按照纯粹掌握了一般性知识的人数来说的话,自然是后世接受教育的层面更广泛,人数更多,但是若是按照这个“道”来衡量的话,说不定汉代有自己的“道”的人反倒是比后世更多也不好说。
斐潜回想起后世一生的经历,几乎都没有真正形成自己的“道”。
幼儿期或许经常被大人逗着说一些长大了要成为这个家那个家的豪言壮语,但是那都是仿佛如同开玩笑一样,纯粹逗个乐而已,大人都不会当真,更何况还是懵懂的幼儿了。
再大一些,上了小学,中学,还有几人会想起自己的幼儿时期的梦想?或许有些,但是绝大多数都在红旗之下被灌输成为了某某接班人,为了某某事业奋斗终身……
然后上大学,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至少在大学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可是斐潜在回忆里仔细搜寻,就算是大学哲学课老师也是天天按本宣科,根本不提这个原本是人生中最大的动力源,更何况其他课程的老师了……
而自己在大学干得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玩。
然后呢,到了社会,找的工作与自己专业根本不在一条道上,自己也对工作没有什么兴趣,就这样混啊混啊,一直到现在到了汉代……
前几天在荀家听公讲的时候,听到台上荀彧提出“四德”之时,斐潜当时就觉得有种莫名的震撼,现在想想,当时的那种感觉或许不是单单为了荀彧的四德之道,而是隐隐觉了自己和这一批顶级人士之前最大的差距啊……
回想起从洛阳到襄阳,这一路所遇到的这些在三国志中绽放光华的人物,武将一侧斐潜凭借从张辽学来的一招枪法自然是比不了,单说官一侧,像蔡邕、刘洪两位师傅学术界大拿,像曹操、袁绍这种高等衙内,还有像荀彧、郭嘉,有那个人不是早早就立下了自己的“道”,并为之而不断努力奋斗?
甚至连都被自己欺负的逗着玩的枣祗,不是也立志要成就“农桑之道”么?
而自己呢?
混。
从后世带来的习惯完全没改。
虽然说还能想起那一晚突如其来的一句“汝之志何如”的问语,但是到实际行为上还是逃避占了大头。
若不是蔡邕和庞德公点醒,或许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一块短板在哪里……
蔡邕师傅说他的道不适合传授给我,而是希望能让庞德公能授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觉得我油滑不符合谦正之道?
还是说我逃避个性不符合坚守之道?
又或是两者皆有,又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唉……
我要如何找寻到属于我自己的“道”?
我的优势在哪里?
我的劣势又是什么?
我在这个动乱的朝代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前进方向在哪里?
斐潜坐在鹿山溪水之旁,苦苦思索……
第一零一章 基础力学(感谢第一舵主龙蠖及众多书友支持和厚爱)()
斐潜冥思苦想,一时半会也没能有个结果,郁闷得如同心中堵塞了一块大石一般,相当难受。
斐潜想想这段时间认识之人,再结合一下自己后世掌握的那些历史,仔细想想,几乎每一个都在用自己的行为在证道——
曹操之道,就是年少时获得那一句评语“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基本上一生都是遵循着这句话在奋斗,直到老了都已经权倾朝野了,已经是无法抑制自己的野心了,都还是受限于自己的“道”,没有走最终的一步……
袁绍之道,就是“人望”,在为了汇集天下人的人望这条道上,袁绍迸出来的气魄和决断是惊人的,否则河北豪杰也不会那么轻易拜服在其脚下,可惜就是到了反董盟主之时,就走到了人望的巅峰,随后就是一路下坡路,没能找到新的道,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比如蔡邕,比如荀彧,还有那些其他一大帮子的人……
无不如是。
再想想后世的那红旗飘飘的年代,为了证明那镰刀锤头的道,有多少人是倾其所有,甚至奉献生命也在所不惜……
道就是志向。
道就是信仰。
道就是拼尽全力,奉上一切也要去实现的志向,去实现的信仰,纵然有百般困苦,也是甘之若怡,纵然是千夫所指,也是迎头而上,纵然是万人白骨,也是昂前行的啊……
现在是知道了道是为何物,可是何为吾道啊?
斐潜心中烦恼的要死,眼神直直的望向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斐潜忽然觉得眼前有好大的一块黑影在滚过来又转过去,斐潜换了几个视角都没能摆脱……
待斐潜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黄大匠在自己的面前一直晃悠着。
黄大匠方才有事情要找斐潜,结果刚来到斐潜面前,就现斐潜木然的把头扭开了……
然后硬着头皮再往斐潜扭头的方向站了站,结果现斐潜又木然的把头扭到另外一个方向了……
幸好黄大匠看出来斐潜是在出神想什么事情,不过他自己也是真有事情要斐潜出面,否则早就掉头走了。
黄大匠等看到斐潜的眼神渐渐汇集到自己身上,便陪着笑脸说道:“呵呵,打搅别驾了,只是我这有些麻烦之事不得不来禀报……”
“可是银钱不够了?”斐潜头一个反应就是预支给黄大匠的钱用完了,不过怎么这么快?
“非也,银钱也还有,只是……只是这人手不足了……明日就要上梁,就这几个人……怕是误了吉时啊……”黄大匠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想到会生突状况,导致人手不足。
斐潜没反应过来,人手不够就去找一些就是了,干嘛和我说?
待问清楚情况了,斐潜不由得叹息一声,得,还是自己坑自己……
斐潜不是给刘表献了一个“净面”之策么,这几天伊籍搞得是热火朝天,又是组织人手打扫街道,又是安排人员巡查市坊,还调了一批人去各个郡县,不仅如此还召集农闲民夫去修葺城墙,整理襄阳四周道路,开挖水渠大修水利……
如此一来,原本还有些充裕的人手就一下子吃紧起来,幸好伊籍也是知道黄大匠是在帮斐潜盖房子,否则可能连黄大匠都给调派了。
而明日是早就预订下来要上大梁的好日子,这对于黄大匠来说非常重要,不仅要准确无误的将房梁上好,而且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不能时,否则就不吉利,可是如今人手不足,这下子就难办了,这对于修建了一辈子房屋的黄大匠而言,不亚于砸掉自己的招牌,所以迫于无奈之下,才向斐潜求援。
毕竟在黄大匠心中,斐潜还是别驾那,多少调一些人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怪不得近几天街道上忙碌的人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斐潜经黄大匠一讲,才注意到这些事情。不过就算知道了,斐潜也没啥好办法,伊籍没把黄大匠调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难道自己还跑到刘表面前,让他停下正在运作的“净面”之策,给自己私人盖房子的事情抽一些人手来?这明显不现实。
换个时间上梁?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自己要等到这个“净面”之策运作完才盖房子?也是不现实。
还是自己想点办法吧。
等斐潜到和黄大匠走到了工地,才现几天功夫,整体框架基本上都算完成了,而在一旁一根粗大的主梁正静静的被架在一个木架之上,已经绑上了红布,就等明天上梁了。
这是最大的主厅之梁,所以很长也很大,自然也很重,如果只依靠人力的话,确实需要不少的人手。
但是现在人手没办法再增加了,唯一的途径就是看看能不能利用器械。
斐潜仔仔细细询问黄大匠整个上梁的流程,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为何不用绳制?”
黄大匠没想到斐潜居然也懂得这个,便解释道:“有用绳制啊,主要是在擎收之间,人力不足,若是不能绳直,出现偏差就不好了。”一边说还一边往大厅框架两边指了指。
斐潜走近一些,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只用几个定滑轮,这还能省力?怪不得要那么多人手。
于是斐潜就转头说道:“加几个动的绳制就好了,可以不用那么多人手的。”
“……动的绳制?”黄大匠不是很明白,绳制就是绳制,还能动起来?
斐潜指着被固定在两旁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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