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牛辅还活着的时候,派遣了李傕和郭汜攻伐雒阳,朱儁不能抵挡,便主动撤离了雒阳,保存了一部分的实力。
后来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徐州刺史陶谦,认为朱儁是名臣宿将,屡立战功,可以委以大任,于是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太博士郑玄等人共推举朱儁为太师,准备起兵讨伐李傕郭汜等人。
不过正当这些人兴高采烈正准备搞一个第二次酸枣联盟大会战的时候,杨彪和斐潜的檄文传到了各位牧伯手中,顿时就像是三九寒天迎头泼溅而来的一盆冰冷的水,将这些人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浇灭了。
想必那个时候这些人的心情,复杂得难以描述……
不过对于这个事情,朱儁倒是并不是太在意,毕竟原本他也不想担任这个所谓的“太师”之位……
朱儁少年时父亲就去世了,他的母亲曾经以贩买缯为家业,少年之时,没少被人说是逐利之辈,也可以说是他是一介寒门,然后一步步走上来的,最为识进退,怎么会轻易的答应坐上这种充满了荆棘的位置?
这一次是杨彪遣人言辞切切,述说了当下的困境,朱儁方才同意来帮助杨彪一臂之力。
朱儁一生当中,去过交州,战过西凉,镇过叛军,平过黄巾。这样的人,见过太多的死亡,因此来到潼关的时候,纵然还有太多硝烟的痕迹,依旧还有大量的尸首还等待处理,空气当中那种萦绕不去的恶臭,不过对于朱儁而言,宛如未见。
双方在潼关之下见过了礼,杨彪便忙不迭的邀请朱儁入城。
这个环境,是在是太那个一些,杨彪忍不住啊……
杨彪身上虽然是在衣袍之内挂了十几个香囊,然后特意令人将衣襟用熏香熏了好几遍,但是依旧抵挡不住迎面而来的恶臭,若不是朱儁对于杨彪而言比较的重要,杨彪真的不愿意踩踏上这让人作呕的地方。
朱儁却宛如什么都没有闻到一样,转头看着在远处民夫堆砌起来的尸首,皱眉道:“杨公,某一路逆水行来,沿途有见尸首飘荡而下,莫非是……”
杨彪闻言便是一皱眉头。
汉代,人死之后,讲究的是入土为安。
如果是士族的人,则更是要风光大葬,甚是因此耗费整个家庭的全部财产,全数拿去陪葬,也是在所不惜,这主要是跟汉代一直在推崇孝道有关,因为给去世的亲人丧葬导致家破的,不仅不会被人骂是傻瓜,而且还会多加以赞扬……
但是一般的普通民众,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挖个坑,扔进去,然后填上土,这就算是相当的不错了。
毕竟有时候为了恐吓对手,或是为了炫耀武功,很多时候是需要砍下人头来做成京观的……
皇甫嵩,朱儁,甚至很多将领都干过这个事情。
不过潼关这里自然是没有这个必要,做京观给谁看?
弘农人,还是关中人?
至于西凉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就算摆出来也看不见。
因此自然是一同填埋了事,毕竟其中大部分还是杨彪的家乡人……
但是既然朱儁说沿途见到了不少尸首顺水而下,那么就说明一个问题了,负责这个事情的小官吏偷懒了。
“来人!”
杨彪一声令下,当时就让人将负责这个事情的官吏和曲长拿到了面前。
才问了几句,那名曲长便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认罪。
原来曲长为了加快城门清除整理的速度,后来起出来的尸骸就没有全部进行掩埋,而是图简便都抛入了大河之中,图个省事,料想中反正杨彪在潼关之内,也不会到大河下游去看,所以也发现不了这个,却没想到被朱儁一语道破……
“大胆!”杨彪怒声喝道,“汝竟敢偷奸犯滑,阳奉阴违!”
当即就将自作聪明擅自主张的曲长斩首示众,然后将负责督查的官吏绑在城门关下,以督查不严之罪,杖二十……
就算是如此,杨彪依旧有些怒气难消。
这一次邀请朱儁前来,为的就是让朱儁取代皇甫嵩的位置,统兵完成进兵长安的大业,但是没有想到朱儁才刚刚到了潼关,就让其看见了这一幕。
这个事情么,说大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问题是偏偏向刚刚到来的朱儁证明了其实杨彪对于兵卒的掌控力度并不够……
这如何能让杨彪不生气?
不过已经是这样了,杨彪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自己不是出身军武世家,所以一些东西虽然懂得,但是做的并不算好。
“钱塘侯……”杨彪略显得尴尬的说道,“……此方军事,还望钱塘侯鼎力相助……此地非叙话之所,还请钱塘侯先入城歇息。明日卯时,某当聚将拜授!”言毕,便邀请朱儁同乘坐自己的华盖车。
朱儁也没有多少客气,微微拱手说道:“杨公抬爱,某自然殚精竭力以报。”
一进潼关城门,朱儁又是一皱眉。
在潼关的人太多了。
整个街道因为大量民夫涌进,而基层的官吏又没有规划改善到位,导致杂乱不堪,只有杨彪等人行进的主街道,还算是好一些……
朱儁微微张了张口,然后又瞄了身侧杨彪一眼,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压下了不说。
虽然这样的情形,不符合兵法要求,因为一方面是不好管理,另外一方面一旦发生类似营啸状况,人挤人的很容易就导致发展成为不可控制的灾难。
杨彪此人,虽然是满腹经纶,名满天下,但毕竟还不是一个统兵的人啊。
朱儁感慨着,不过不准备现在就讲,反正等明天正式拜授了统兵的权限之后,再进行修正也行,反正不差那么两天。之前已经在潼关城门处,虽然本意是好的,但是也算是扫了一点杨彪的颜面了,现在继续再说这个,难免就有些显得太不将杨彪放在眼里了……
再怎么说也要给杨彪三分面子不是么?
一行人长袖飘飘,衣冠楚楚的乘坐着华盖车,沿着大街,缓缓拐向了潼关的府衙,在哪里,即将举行盛大而隆重的欢迎晚宴,虽然是条件简陋的潼关,但是美食美酒一样都不少,还有杨彪从弘农带来的一些歌姬进行表演……
天色渐渐的昏暗下来,闻着府衙那边飘出来的阵阵若有若无的酒肉香味,听着隐隐约约传来叮当悦耳的丝竹之音,潼关内的普通百姓默默的架起了灶火,默默的望着瓦釜之内的又黑又绿的清水煮野菜,默默的吞咽着口水。
炊烟腾起,有的人忍不住,便咬咬牙,起身拿出藏在角落里的粮食罐,从其中捏出了三五粒的类似于麦粟的东西,细细的撒在釜内,也算是加餐了。
在潼关的阴暗的巷子尾部,也不知道是柴火太湿,烟气太大,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烟雾,从一个简陋的棚窝里传了出来……
第九七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原先在长安附近的流民,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围绕着长安这一带反复的争夺战斗,因为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已经渐渐的逃往更偏远的地区,基本上来说多数是逃往了关西还有汉中……
所以关中现在围绕整个的长安区域,人口已经在不断的剥离当中,加上各路神仙打架,原本因为多年来羌胡的叛乱反复,关中这一块的储备本来就不算是很多,虽然这里曾经是一个富庶无比的地区,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天下最富裕的地区,就是冀州和豫州。
关中如果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说不定多少还会好一些,但是现在……
军中厮杀汉子,在军中待一日,就吃一日的粮草,所有的消耗,都是有周边县城供给而来,原先各个县城之内的粮仓,国家储备用于荒年或是灾害的储备,如今都是已经不管不顾的全数被搜罗出来,吃下肚去,化成一泡泡黄白之物,回馈给大地。
在关中诸多的坞堡寨垒,起初的时候还可以独善其身,但是如今已经渐渐的都被一个个卷入了战争的漩涡。
县城之内没有了粮草,找谁去?
自然是一个个摊派到了头上,征调令一下再下,数量一次比一次大,不堪重负的坞堡寨垒,心思活跃的已经是趁着空隙,收拾细软举家搬迁了,而咬着牙留在原地苦苦撑着的,却不得不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走了的都走了,军队或是战争的需求并不因为人口的减少而相应减低烈度,因此摊派在这些留守的人口身上的各种摊派,无形当中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再加上因为各种大大小小的战斗,各路兵马在这一块区域上开过来,跑过去,原本在县城附近的耕地,要么被踏查,要么就被当成了战场、营地,被毁坏的不仅仅是青苗,而是一整年的收成。
当然,很多家底厚实的坞堡寨垒的乡间豪右,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积蓄多,许多人还在计算着这场战争打倒什么程度的时候,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至于普通周边的百姓死了多少,或者是县城破败了多少,跟他们自给自足的坞堡体系关系并不大,当然,关中朝廷种劭的不断摊派和西凉兵卒四下劫掠的行径,也让他们担忧和反感,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们极其热切的在和弘农杨氏的人联系……
熬吧,熬过眼前这一阵就好了,现在无主的田地越来越多,到时候熬过这一阵之后,就是再次收拢田地的时候!
换吧,换成弘农杨氏来就好了,反正朝廷之上的利益分给谁不是给,反正也落不着自己的手中,只要谁能保证自己家中财富不失,便支持谁!
打仗就是打粮食,谁都不能例外。
这一点不管是皇甫嵩,还是朱儁都非常了解。
如今已经是一败,不可再败,就算是杨彪再性格温和,再知书达理,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因此此战,必须取胜。
朱儁站在郑县之上,望着长安方向,皇甫嵩则是稍微落后了其半步。
之前在雒阳之时,皇甫嵩的地位还是在朱儁之上,而现在……
时也运也,怪不得人,皇甫嵩也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全面的配合朱儁。
“北面……”朱儁扭脸望向粟城的方向,问道“……情况如何?”
“应该是撤兵了,但是粟城、雕阴二城依旧屯有兵卒……”
皇甫嵩的回答,让朱儁不由得有些皱眉。
粟城雕阴一线,基本上就算是卡住了关中北上的交通要道。汉代军队辗转征战,更多的还是需要辎重运转,因此只需要将这一条防御线守卫妥当,关中不管是哪一个方面的部队,想要进攻,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朱儁忽然感叹一声,轻轻说道:“……均为社稷重臣,奈何……”
皇甫嵩沉默不言。
朱儁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放弃了和斐潜携手同进的想法,虽然这样做肯定是上上之举,不过对于杨彪和皇甫嵩来说恐怕就不是了。
先前朱儁还不是很了解这其中的内幕,还向杨彪建议一下,见到杨彪支支吾吾不肯明言,再到了郑县之后皇甫嵩稍微解释了一下,才让朱儁多少知道了一些其中的内幕。
但是纵然感叹又能如何?
朱儁摸了摸胡子,说道:“西凉贼兵人数众多,又有骑兵来去自如……若要是破此贼兵,一则是步步为营,又或可诱其来攻……为营步进,固然稳妥,然耗费时日……诱其来攻,又无饵料……”
在郑县城墙之上,朱儁看着远处关中大地,长长吐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虽然面容苍老,但是目光依旧如同猛鸷,锐利无比的望着东面的方向,似乎是要看出远方西凉兵的破绽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远方的扬起了一缕烟尘,几骑斥候飞快的打马前来。
朱儁和皇甫嵩均是不由得神情一凝。
“报!”斥候奔到城下,勒住战马,高声呼喝着,带着几分的喜悦之情,说道,“新丰县城大乱,西凉贼兵,不知为何,在相互攻伐!”
“什么?!”
朱儁和皇甫嵩不由得惊奇的相互对视一眼,随后朱儁立刻大声吩咐道:“开城门,上来详细禀报!”
………………………………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粟城。
对于斥候这一块,斐潜这一方面也还是有一些优势的,
不过面对这样的消息,徐庶同样也有一点点的遗憾。
按照斥候的说法,新丰城中大乱,西凉兵相互砍杀,都没有了日常的规矩和管理,甚至是连原本应该派出的斥候和巡弋游骑都没有了,所以斐潜的斥候可以贴的极近,亲眼看见了双方拼杀的凶狠模样……
按照斥候这样的说法,虽然说徐庶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西凉兵突然内讧起来了,但是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遗憾的是,斐潜才刚刚带着兵卒返回了平阳,要是这样的消息早来个几天就好了。
然而现在,需不需要建议斐潜重新返回关中呢?
徐庶也在思索着。
思来想去,最后徐庶觉得,还是维持上一次和斐潜商议的结果,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当下的损耗确实是大了一些,再持续作战,不仅会耗费掉大量的粮草,更重要问题的是战马。
北面不管是要防御鲜卑的反扑,还是维护整个并北地盘的稳定,仅仅依靠两条腿的步卒,是控制不过来的,往往有可能会顾此失彼,只有保持一定的骑兵数量,才可以控制得住整个并北的区域。
关中虽然好,但是毕竟不是斐潜的发家之所,在现在这个阶段,先要保证自家的粮草供给不能断了,这才是王道。
卡住粟城雕阴一线,等于是只需要再这两个地方屯兵即可,而雕阴原本就是关隘,耕作只是附属品,有也好,无也行,粟城则是新下的县城,周边的坞堡也并不多,也不指望能收获多少的粮草,然而平阳乃至阴山一带则是不同,有的地方已经是耕作了两三年了,生田已经成为了熟田,正是最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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