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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宴会厅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袁术一般兴高采烈
孙策坐在大堂内的一角,见众人欢庆无比,自己却没有多少的心思,于是便以更衣的借口,出了大厅,沿着庭院的小径慢慢的走着。
对于袁术这一年的休养生息,最不满意的人,莫过于孙策了。
很简单,孙策想要复仇。
虽然说从大方向上来说,袁术的如今的策略是优秀的,并且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但是对于孙策个人来讲,他才不管什么其他的事情,他只想着早一天亲手将刘表和黄祖的头颅砍下。
按照道理来说,死在战场之上,其实也是每一个将士的宿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也没有什么好记仇的。孙坚也杀了不少的人,难道那些被杀的人都没有父母,都没有妻儿,难道只允许孙坚杀人,而不允许别人杀孙坚不成?
但是孙策不管这些,他只认死理,他只想着要攻伐荆州。
虽然有传言说其实孙坚并不是死于刘表之手,而是那个前段时间传了一个什么“讨阴山檄文”的护匈中郎将斐潜,但是孙策认为,这其实是胆小无能的刘表在躲避罪责。
护匈中郎将斐潜明明就在并州北地,并州于此地距离何止千里,又是如何跑得到荆州来击败斩杀了孙坚?
而且这个事情,孙策还详细询问了当时经历过这一场战役的几位统兵将校,这些和自己父亲情同手足的将领,虽然讲说当时荆州兵前锋并非是黄祖,而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黄氏将领,但是孙坚确实是为了追赶刘表的车盖才中了埋伏
所以,这个事情还需要什么其他的证明么?
但是孙策又很无奈,孙坚死后,孙家在袁术军中的地位就急剧下降,甚至连兵卒都被袁术收了回去,若不是袁术还有几分的侠义之气,并没有对于孙策下手,而是让他继续可以带领着孙家还有程普、黄盖等将领的亲卫卫队,那真的就是一无所有了
不过,孙策还有一个好朋友一直在陪伴着他,鼓励他,当然这个人,就是周瑜。
比如此刻,见到了孙策离开了大堂,周瑜也默默的跟了上来,“伯符,为何来此?”
“觉得有些沉闷,便出来透透气”孙策看是周瑜,便丝毫不隐瞒的说道,“公瑾,你说我们何时可以取荆州,斩下刘表的狗头?”
对于孙策表示出来的对于刘表的不敬,周瑜也能理解,但是根据现在的局面,还是有一些难度的。周瑜左右看看,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便一边凑近孙策一些,一边示意再往外走一点,才低声说道:“袁公如今一心欲与袁车骑争锋,岂有暇他顾?此事须从长计议”
“唉!”孙策虚虚往空中狠狠的挥了挥拳头,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周瑜拍了拍孙策的肩膀,随后低声说道:“不过也不需要等太久”
孙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刷的一下转过身来,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周瑜说道:“为何?为何?公瑾快说啊!”
周瑜笑了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微微示意道:“看看大堂之内那边是豫州人士对吧伯符还记得前些时候也有如此盛宴,与之相比如今豫州士族是多了还是少了?”
这一段时间因为不满意袁术和青州黄巾、黑山贼等人走的过近,一些保持着传统观念的士族子弟离开了不少。
“”孙策皱着眉头,然后一边点数一边扳着手指头。
“好了,好了,别数了”周瑜有些无奈的打断了孙策的计数,说道,“比起之前人数,现在已经是走了好多了,伯符,可知道此意味着什么?”
孙策还维持着扳手指头的姿势,想也不想便直接转头问周瑜道:“意味着什么?”
“袁公为人侠义,却不知如今虚实皆为人知若有一二豫州人士投奔袁车骑或曹东郡,此番袁公欲北进兖州,恐难矣”周瑜微微摇了摇头,孙策脑筋其实不错,可是为何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老是不愿意动,但是也没有隐瞒什么,继续低声说道,“奈何如今袁公意气正盛,急切谏言恐自招祸端,故而不过袁公家大业大,略有小败应也无伤大雅且若袁公北进失利,必转南下,如此一来,伯符之机便至矣”
第八四一章 活着不容易(完)()
大汉虽然此时摇摇欲坠,但是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汉朝的权威依旧是深入人心,特别是在普通百姓心中。
此时此刻,在平阳城外,一片人头涌动。
平阳城已经成为了北地的商贸中心,借着平阳国留下的水利重新修复,投入了使用,周边的耕田也逐渐是一一恢复了正常,大量的农业商业的兴起,也就铸就了现在平阳周边聚集了大量的人口,若是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那一天平阳城内的土地都会变得寸土寸金。
平阳城能够如此快速的发展,一个是因为边境贸易的刺激,在古代的绝大多数时候,华夏对外展开贸易,其实都是华夏赚钱的时候更多,平阳和胡人的贸易自然也不例外,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得益于斐潜后世针对于通货膨胀的认知和利用,其实也就是利用了贸易掠夺了河东、河内甚至冀州的财富,才迅速铸就了平阳城当下的繁盛。
其实各个朝代城市的发展,莫过于如此,前期人口蓬勃发展,经济贸易直线上升,随后便是这些人口带来更多的消费需求,同样推动了商业和服务业的进一步发展,从而更加的吸引人员进入城市,但是当人口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庞大的物质上的需求就开始要求更多的周边各项商品的配给,如果不能满足,城市就进入了停滞,甚至就开始衰败。
不过现在,斐潜的平阳城还是处于上升的期间,每一处都似乎都有无限的生机,因此在平阳的这些百姓也具备着其他的地方所没有的一种活力。
虽然斐潜是带兵北伐阴山,但是在今天,这些带着胜利回到了平阳的军队,却在南门外列队,准备进城宣武。汉朝尚武,特别是对外战争,每有胜战,皆有宣武盛事,用以激励世人。马踏阴山如此功勋,自然少不了在平阳此地,凯旋宣武一番。
平阳城内周边的百姓,就在城池街道两侧挤挤挨挨,站得满满登登,有的更是一家老小全部出来,呼儿唤女,在拥挤的人群当中翘脚观望。街边的店铺稍微好一些的位置,更是提供给那些自觉得身份略高的人观看,至于那些高高的酒楼雅座,更是花钱如流水的士族子弟必争之地。
“来了!来了!”从上午就开始等待的百姓,见到城南的尘埃渐上,不由得兴奋的高声喊起来,随后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全是赞叹。
“没想到老朽还能看到这一天!苍天有眼啊!”
“百年了,年年南逃啊,不曾想到今日却能攻伐阴山!”
“这帮鲜卑狗辈,也有今天!当初某一家老小十余口啊,只逃某和兄弟两人出来啊,其余的,唉真恨不得亲手杀两个鲜卑狗一解心头恨!”
此时斐潜已经站在了平阳南门之上,作为统帅,他并不需要去和将士们一同进城,因为今天的荣耀,是属于所有普通兵将的。
“起鼓,吹号!”
隆隆的战鼓声中,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呜的响起,震动了四野八方,随着鼓声和号角声,一队队兵卒在视野当冲出现,缓缓的走向平阳南城门。
当初,出兵讨伐阴山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队队的向北开赴阴山,如今他们依旧这样一列列荣耀回归,只不过,身边的袍泽却少了许多。
渐渐的近了,翘首以盼原本纷杂无比的百姓忽然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一样。
只见最前面的兵卒在战袍之外笼了一身的白麻衣,分左右擎着一杆大旗,分别写着四个苍凉遒劲的古隶,正是魂兮归来四字,而跟在后面的兵卒则是端端正正的在胸前捧着黑底红字的一个个的灵位。
此时此刻,灵位之上那血红色的隶书字体就像是战场上一道道的鲜血,流在了漆黑的土壤之上。白色的大旗幡索飘荡,四周呼啸的风声,就像是隐隐的哭声。
兵卒缓缓前行,虽然并没有像后世那种分列式震撼人心,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就已经足以震撼没有经历过如此阵势的汉代百姓了。
战鼓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来,但是南城门楼上的乐匠开始击打着金铁,在叮叮当当的简单金属敲击声音当中,高声的吟唱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歌声苍凉,虽然并没有像后世的那么多的演唱的技巧,也没有什么七情上脸的表情展现,更不是歇斯底里的嘶吼,中正平和,一字一顿,虽然只有简单的金铁之声的伴奏,但是潜藏在渐渐单单的声音中间,那种从肺腑而出的豪迈和雄壮,却是后世众多的歌曲所不具备的。
在并州这一块土地上,史书斑斑的青墨,到底有记载了多少?
有没有大秦蒙恬三十万人将匈奴追亡逐北?
有没有汉代李陵在绝境当中无奈仰天长叹?
有没有胡人南下在这块土地悲惨普通的百姓?
有没有戍边白发苍苍却不知何姓何名的老卒?
或许有人记得,或许有人已经忘却,但是斐潜希望,在今天开始,所有的活下来的人都应该记住那些应该被铭记的人。
“击鼓!点卯!”
斐潜往前踏了一步,大声号令道。
隆隆战鼓之声响起,伴随着城下将领一个个或雄迈或沙哑的声音响起:
“护匈中郎麾下并州骑,出阵一千二百五十人,归队一千二百五十人,全数到齐!”
“护匈中郎麾下敢战骑,出阵二千三百人,归队二千三百人,全数到齐!”
“平阳郡兵营,出阵一千八百人,归队一千八百人,全数到齐!”
“永安郡兵营,出阵七百人,归队七百人,全数到齐!”
当死伤最为惨重的永安兵营的军侯徐羽,站在整整一车的灵位之前高喊着全数到齐的时候,许多在队伍当中找寻不到自己的亲人的百姓,就已经痛哭出声
“某曾说过,”斐潜站在城头之上,望着城下一片片或者捧着或牵着车的兵卒说道,“上了战阵,刀枪无眼,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吾等戍守边疆军人职责!是吾等至高无上的荣耀!生当华夏人杰,死亦大汉鬼雄!既然同为袍泽,就是手足兄弟!只要斐某在此一天,就不会让我们的袍泽兄弟魂在异乡,魄离故土!现在,带着我们的袍泽,带着我们的兄弟的英魂,一同入城!一同回归乡土!”
“走吧兄弟,老哥带你回家!”
一名伤兵眼泪顺着腮帮子往下流淌,却不顾擦上一下,只是仅仅的用没有负伤的手臂将一面灵位紧紧的抱在怀中,跟着队列缓缓的走进城门。
更多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渐渐的汇集成为了一个声音:“兄弟,带你回家了!回家了!”
第八四二章 另一个战场(一)()
斐潜以为回到平阳就可以歇一歇,至少喘口气什么的,也不用再睡稻草木板床,而是可以躺在丝被当中,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然后活几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慵懒生活,但是这个理想很快就被严酷的现实击败了……
“元直!”斐潜盯着政务厅内堆满了三个桌案的各式竹简,各种章文,不由得头疼无比的说道,“……竟然积攒下来的有这么多?难道你就没有替我分担一些么?”
徐庶拱拱手说道:“中郎,庶已经是尽力筛检了,其实这些也不多……”
还不多啊?
斐潜不由得摇头苦笑。
虽然说现在竹纸已经陆续开始供应周边的市场,但是还是有很多的官吏习惯使用原有的木简和竹简,所以一卷一卷的堆放起来,形成一个小山一样的形状,确实声势有些吓人……
“……”斐潜认命的坐了下来,取下一卷竹简,然后上下点着头看着,不是斐潜看竹简当中的内容有道理,而是竹简就是由上往下写的,而写一列又写不了几个字,斐潜便只能是这样上下点着头的来看。
看完了一卷,斐潜提起笔来,批复了意见之后,便放到一边然后又拿起一卷,展开看了几眼,然后叹了口气。
徐庶在一旁问道:“中郎,怎么了?此章有什么问题?”
“问题么,到不算是什么特别的问题,只不过这个文章么,倒是写得不错,嗨……”斐潜摇摇头,再次叹息了一声。
徐庶有些不解,这是算是夸奖还是不满啊?
斐潜将书简摊在桌面上,说道:“……山峦石参峨兮岩矗嵱,谿谷崭巖流兮水曾波,桂生于山幽兮枝相缭,林猨狖羣啸兮虎豹嘷……好,元直,这些写得不错吧?”
徐庶虽然不知道斐潜是什么意思,但是捻了捻胡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词韵齐整,山谷桂林,栩栩如生……”
“嗯,”斐潜也是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你说他这样写是要想表明什么?”
这些竹简放在斐潜处事的厅堂之内,积压的时间有些长了,徐庶虽然是负责将这些木简竹简送来此地的,但是对于徐庶来说,他在这一段时间看过的竹简和木简简直就是斐潜这边的数量十倍以上,因此除了一些非常紧要的事情之外,一般像是因为权限不够而转交上来的并不是那么紧急的竹简木简,也就淡忘了一些。
因此徐庶一边在脑袋寻找这这段话的记忆,一边试探的说道:“……这个……欲兴修水利?”
“非也!”斐潜抬了抬下巴,让徐庶再猜。
“山路难行,欲发劳役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