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档未使女,月食大石7斗。
按照平均每户人口三代同堂,每代2人,即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儿子女儿这样来算,一个家庭一个月就要吃掉9石,也就是3亩地一年的产出,一年的口粮就要36亩地才够。
再加上租,赋,征,调等各种杂费,那么一个汉代农民不破产最基础的保证就是要至少有进5o亩的田地。
而且还只是吃,不包括其他东西,还不能生病……
斐潜摇摇头,不管古代后世,这个病啊,始终都是最基础最下层百姓心中最可怕和恐惧的东西——
但是越是基础的,下层的民众又是最容易生病的……
走了一段路,斐潜看到远处有一个农夫在翻耕土地,便与张招说了一声,自己上前去向正在劳作的农夫拱了拱手,问道:“这位老丈,小子有一事请教,不知此地产如何?”
耕地的农夫直起腰来,看斐潜一身穿着,又看到斐潜身后张招等人护卫,就以为是哪家的世家弟子出来查访民情来了,便很客气的说道:“不敢当个请字。此地算是上亩,今年年景也还算可以,收了4石粟米呢。”
老农裂开嘴笑了笑,显然对于今年的产出比较满意。
斐潜又指了指远处的田地,问道:“那附近的地都是这样的么?”
老农摇摇头,说道:“那要看地,上田产的多,若是那劣田……”老农指了指靠近山脚下一片区域,“郎君你看,那边是新开的荒地,今年才是初耕,山上又没有水,全靠人力,一亩能收个一石也就极好了。”
斐潜从怀里掏出了几汉五铢,向老农拱手致谢,将钱币递上。
老农连声道谢,伸手接又怕弄脏了斐潜的手,便拿自己身上穿的短襦垫着,方才接过斐潜的钱。
斐潜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没说什么话,但是心中却像沸腾的开水一般,各种思绪不断的冒出来……
其实那个老农就好似如今汉代的最底层的基石,可是不出门不知道现在这基石这么惨,方才那个老农还算过得可以,但是那些遇上天灾的呢?无田可种的呢?家中若是有人生病的呢?
怪不得前一阵子黄巾之乱的时候,张角三兄弟动不动就能鼓动成千上万的农民起义……
如果都能吃的饱穿的暖,谁会干着造反的买卖?
每个王朝到了后期都是逼的最基础的最底层的人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反了,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只要是满足了最低生活的要求,这些淳朴的民众自然就会拥护你,跟随着你,所谓的民心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斐潜琢磨一下,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比较棘手,现今大部分土地在东汉两百年间,经过不断的兼并重组,绝大多数已经是落入了世家士族的手里,比如陈留卫家、弘农杨家、徐州糜家等等,而要动这些士族世家的土地,就意味要断这些人的财富之根,必然会遭致剧烈的反抗……
还有就是提升生产力来暂时缓解一段时间?
又或是引进新的高产量的物种?
斐潜仰望天空,汉代的天清蓝亮澈,白云朵朵,十分的养眼。
若是要改变在这个美丽的天空底下,生活的这些人的未来命运,还是要从最基础的东西做起啊……
第七十二章 汉代基层官吏(元旦加更)()
走了一天,到了下午时分,已是有些人困马乏。
张招派人先行去前头探路,过了一会儿之后便回报说前头三里处有一个驿站,可供歇脚,于是斐潜在内的一行人顿时来了些精神,加快度往前赶去。
驿站是古代作用于传递消息,接待官员,以及修补维护官道等等职能为一身的小型基层管理中心。
一般驿站都设有歇息住宿的区域,方便往来的官员又或是传令快马等人员的落脚和换乘马匹。正常来说驿站都会设有一些兵士,维护驿站治安,所以正常来说到了驿站也就进入了军事保护区域,一些毛贼什么的也就没这个胆子摸过来偷窃抢劫了,比起荒郊野外安全许多。
不过等斐潜一行人赶到了驿站的时候,张招先行过去交涉,不久便怏怏的回来了,说道:“此处竟然是个私驿!”
私驿就是私人开的,经过官府备案,算是另外一种官驿的补充。
最早在秦代时就非常注重军事情报的传递,到了汉代,就“改邮为置”,即改人力步行递送为骑马快递,并规定“三十里一驿”,传递区间由春秋战国末时的25公里扩大为15o公里。
后来又觉得传递军情公略显的单一,便为了满足国家管理的需要,还逐步将驿站改造成为兼有迎送过往官员和专使职能的机构,甚至像临近洛阳的大驿站还有接待外宾使者的功能。
不过因为国力费用就那么一些,那都要用,而且在东汉时期灾害频,为全国范围内驿站都保证正常运转,原先均为官制的驿站,也逐渐允许一些当地名望较好的,家境较为富裕的本地人员参与设立和管理。
像这次斐潜遇上的这个就是私驿。
官驿像张招这样有公务在身的,就可以免费饮食和歇息,但是私驿就有些不同,毕竟是属于自负盈亏的,所以正常来说除了一些可以拿去官府报销的大官员或是重要开支,像张招这样的小官小吏不管是什么原因,要住宿吃饭,就要自掏腰包了。
在并州那个穷地方过来的张招,自然是精打细算过惯了穷日子,对于可以吃官家饭的变成了要掏腰包,自然有些不爽。
斐潜笑笑,说道:“无妨,眼看日头就要落山,赶去下一个驿站也是来不及,不如就此歇脚也罢。”于是便让福叔去替大家一并交了钱。
反正钱财这个东西,斐潜虽然不多,但托了崔厚的福,也还是有一些。那日崔厚临别之时,因为吕布张辽高顺三人在后面等着,所以崔厚当时也没有多说,只是说了给斐潜备了一些路途用品,结果等斐潜出了一看,除了一些常用物品外,崔厚还特意备了一些小小的银豆子和金叶子。
不得不说崔厚毕竟是经商之人,心还是细。五铢铜钱虽然最好用,但毕竟笨重,而出门在外,若是携带大块金银,一是容易惹人眼红招来祸事,二是真要用的时候一些小店根本找不开……
就像后世带张一百万的支票去吃串串,吃完拿支票付钱,串串店的老板估计想拿竹签扎人的心都有了……
所以相对小额一些的银豆子和金叶子就是最佳的外出旅行必备。
有钱自然好说话,一会儿功夫就将车辆人马安顿好了,驿站内的驿长眼睛贼得很,看出钱是由斐潜出的,还特意上前招呼了一下。
汉代的驿长其实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算是基层干部吧,手底下也管理着十几号的人手。
比如最早的时候刘邦就当过亭长,那时驿站还不达,只是五里设一邮,十里设一亭,而现在是三十里设一驿,这么算的话,驿站的驿长还比刘邦当时的官职还要大些。
还没等斐潜和驿长说上话,忽然张招那边有几个士兵就在吵闹了。
原来斐潜让福叔付过银钱后,这些兵士以为至少可以吃个饱饭,却没想到就上了一盆粟饭和麦饭,狼吞虎咽吃完了想添加时却被告知要再加钱。
这几个兵士哪里肯干,况且他们看见福叔明明白白给了三颗银豆子,若是在洛阳都可以吃上一顿不错的酒席了,那像在此既没有肉也没有酒,就粟饭和麦饭都不能管饱,于是认为是驿站方面在坑人,方闹腾起来。
见此情况,驿站的驿长连声叫屈起来,还将粟饭和麦饭的盆子敲的当当响,说这一盆子有多大,还说所用的粟和麦都是精心挑选的,是精制过不含糠壳,要一石粗粟米只能做六斗精粟云云……
斐潜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在三国也遇上了“大虾事件”。不过驿站的驿长有一点说的没错,就是普通百姓吃粟饭麦饭时,大都不舍得将壳清除得非常干净,往往都是混杂着吃的,所以精粟和精麦是比较贵一些。
不过再怎样也用不了那么多银钱就是了,何况现在秋收刚过,正是粮价最贱的时候,若是等来年春天那个时间这价格也才差不多。
斐潜觉得没什么必要为了几盆饭而争吵,因此说道:“我倒是何事,既如此,就按价再上两盆饭就是。”
然后转头问这些兵士,再加两盆饭够不够。
一桌子兵士七嘴八舌的连声说道足够了,还有人说只要一盆就好,斐潜笑笑,说无妨,近日幸苦,多吃一些才有气力。
不过也不能让驿站的驿长觉得自己这些人好坑钱,便问清楚了驿站的驿长,每一个项目是多少钱,还有什么要花费的——
驿站的驿长显然是老油子一个,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晚饭钱,次日的早饭钱,喂马的水草钱,半夜给马加料的钱,几个人的住宿钱,若是要驿站的兵士帮忙值夜看守物品还需要值夜钱……
驿站的驿长笑眯眯的,叽里咕噜掰着手指头说了一堆,看着斐潜听得有些呆的样子,得意洋洋的心想就你这样我见识得多了,就算你问清楚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绕晕了,等到明日结帐的时候我再多算几个,想必你也算不出来……
没想到斐潜心算了一会儿却让福叔取来了纸笔,将驿站的驿长所说的每一项目费用罗列其上,然后将最后的结果写了下来,对着驿站的驿长说道:“驿长你来看,按你方才所说,如此一来是二千七百三十六钱,方才是给你了三两银豆,按如今官价兑银是95o一两,因此你还需找回我一百一十四才是。”
“啊!什么?!”驿站的驿长接过纸张,急急盘算,算得满头大汗,核算了半天,才一脸颓然的说道,“郎君所算无误……”
斐潜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暂时寄在柜上,待明日若是让我等觉得满意了,说不定就赏给你了……”
“啊!是!郎君请放心,我这肯定包君满意……”驿站的驿长一边擦汗一边低头哈腰的说道,一转脸看见在一旁看热闹的伙计,立时眼瞪了过去,“你个懒货,还不赶快去烧些热水,让几位贵客待会可以梳洗解乏……”
第七十三章 夜话()
驿站的驿长在见识过斐潜的算术技能后,便老实许多,也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便恭恭敬敬的让人带领着斐潜回房歇息。
斐潜随意洗漱了一下,躺到榻上,辗转反复,却怎样也睡不着。
白天里面的老农所说事项的还是很让他烦恼,汉代亩产量太少了,这样的生产力怎么可能支撑起军队的需求?
汉代植物油偏少,动物油稀缺,每个人日常消耗的能量基本上全部要依靠碳水化合物供应,这样一来对于普通粮食的需求量很大,就算是一日两餐,要养活一只常备军队消耗也是很惊人的。
比如说今天的饭菜价格是比较贵一些,但是若是到了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价格也就差不多了,若是再遇上灾年,这饭菜的价格还要再往上翻上一番,如此一来,庞大的开支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值……
这还是光光吃饭,还有兵械,甲铠,弓箭等消耗品,还有士兵每个人的月饷……
这样下来,用花钱如流水都无法形容养活一直军队所需要消耗的钱财了……
而三国时期,有多少军队是在不断征战?就从明年开始计算,一直到最后归于司马,至少打了有三十年以上……
这段时间不光死的是士兵,还有多少平头百姓无辜死去?
不说其他,光曹操在徐州至少杀掉了多少无辜百姓?二十万?三十万?直接导致多少田产颗粒无收?
再加上东汉末年天气变化异常,天灾频繁……
斐潜只觉得浑身冷,实在是无法入眠,便干脆起身穿了衣服,开了房门出来走走。
没想到走没多远却碰见了张招,便问道:“张什长,为何还未入睡?”
张招说道:“军中养成的习惯,夜里都要巡视一番,倒是斐郎君为何也没睡呢?可是吵到你了?”
斐潜摇摇头说:“只是心中略有些烦闷,睡不着,因此出来走走。”斐潜说完便让张招先去歇息,可是张招却说担心斐潜安全,定要陪着。
斐潜拗不过,便让张招跟着,到了驿站的大堂,给了值夜的伙计几个五铢钱,让其去烧些开水来喝。
张招看着拿着意外之财的伙计乐颠颠的去烧水了,小声的嘀咕了一下:“真是死要钱的……”
斐潜笑了,招呼张招一起坐下。
起初张招也还不敢坐,说站着就好,被斐潜一再要求,方才坐了。
斐潜问道:“对了,张什长,你一个月月饷是多少?”
“我的月饷?”张招奇怪斐潜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了,“现在每月可以拿45o呢!多亏了张校尉提拔,否则原来才不到百……”
说道涨工资,古人和现代人都没什么区别,都高兴……
斐潜听完点点头,这样的啊,心中略略盘算了下一,现军队果真是吃钱老虎……
“军饷都能及时放么?”斐潜又问道。
张招笑了,说道:“嗯!多亏了张校尉,前段时间查出两个贪腐的书吏,否则被这些家伙吞了我们的钱都不知道去哪哭去。”
“呵呵,张什长,你觉得当兵怎么样?”
张招眼睛向上望了望,显然是在回想一些什么事情,随后说道:“也没觉得什么好不好的,至少混口饭吃……”
此时烧水的驿站伙计将水端来,并给斐潜和张招一人倒了水,便又回到角落蜷缩起来打盹去了。
张招向伙计微微示意了一下,继续说道:“……比如像他,也是混个温饱而已,一般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几个钱的……”
话匣子打开了,也不大容易收得住,张招继续说道,“那年鲜卑南下,包括张校尉的在内的许多人的家都破了……所以当时张校尉要去当兵杀鲜卑报仇,我们几个也就跟着去了……”
“那鲜卑怎样?我意思是说和鲜卑人打起来怎样?输赢如何?”
张招说起鲜卑,一脸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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