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斐潜的车阵人数并不多,并且牛辅也不清楚斐潜是不是派遣了骑兵在企图绕到他的后面进行攻击,再加上自己这一方可以说已经是断粮了,因此牛辅决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战斗,然后挟持着胜利的威势,让安邑城中奉献出粮草来,才是最佳的选择。
牛辅看着稀稀拉拉的胡人策马前冲,微微侧头和一名军候交待了一些什么,军候点点头,静悄悄带着一队骑兵,趁着前方的胡人骑兵吸引住了双方的视线,悄悄的溜进了侧面的树林当中……
“对方上来了!胡骑在动!弓箭兵准备!刀盾手准备!”军候凌颉扭头看了看高台之上的挥舞着的战旗,大声的号令道。
军候凌颉正指挥着兵卒进行结战的准备,忽然听到铁甲的相互碰撞声音传来,身旁光线一暗,一扭头,看见身穿重甲的魏都来到了身旁:“魏黑子,你跑来干啥呢?!还没到你呢!”
“俺知道!就是坐不住,上前来看看,你继续,莫理会俺。”魏都一边瓮声瓮气的说道,一边往前眺望着。
“那你往后面站点,那么大一块,挡着我了!”军候凌颉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么大一个黑塔站一边,顿时失去了半边的视野……
魏都“噢”了一声,然后才往后走了几步,沉重的铠甲似乎对他的行动没有造成任何阻碍,要不是地面上踩出来的深脚印,没准都不会认为他身上穿了近五十斤的重甲。
军候凌颉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个黑蛮子”,然后就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阵前……
与斐潜部队兵卒的轻松和自信相同,牛辅的兵士也觉得自己的兵势是占了上风的,因此在牛辅弓箭手的抛射掩护之下,攴胡赤儿也带着其余胡骑慢慢的跟在了纳古的后面,向着斐潜的车阵扑去。
牛辅方面的弓箭,当然起不了什么强大的杀伤作用,但是用来牵制对方弓箭手和掩护胡骑的冲锋也是足够用了,高高抛射出来的箭矢,越过了冲锋的胡骑头顶,然后带着呼啸的死亡气息往斐潜车阵后面的步卒头上扎去……
“举盾!”军候凌颉大声吼叫着,然后抓起一旁的盾牌刚想顶到自己的脑袋上,却觉得手中一轻……
“你专心下令,俺帮你拿着。”魏都捏着盾牌,轻松无比的举到了凌颉的头顶上,嘿嘿笑着说道。
军候凌颉也笑了,说道:“成啊,魏黑子,等打完了回平阳请你喝酒!”
“那感情好!”魏都笑着,然后将自己的面罩往下一扯,盖住了面庞,微微低头,顶着箭雨就这样站着,对于身着重甲的魏都来说,像这种程度的弓箭抛射,就像是被小石头砸一样,完全就不当回事。
黑压压一片箭雨落下,扎在了车阵上,叮叮当当的就像是从空中落下的冰雹,除了几个倒霉的家伙不小心被射中了暴露出来的手臂脚背位置之外,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弓箭阵前一百五十步两轮抛射!上箭,准备~~”军候凌颉盯着空中的落下的箭雨,判断着其中间隙,号令道。
又是一轮箭矢落下……
“落盾!射!”军候凌颉大吼道,“上箭~~射!举盾!!”
一片片的鱼鳞一般覆盖在兵卒头上的盾牌瞬间张开了,就像是绽放的瓣瓣花朵,露出了在盾牌之下的弓箭手。
几乎是在同时间,嘣的一声,弓箭手们完成了从半开到满弓再到射出箭矢的动作,然后又迅速的抓起插在脚边的箭矢,再次开弓射出,然后重新弯下腰……
片片鱼鳞状的盾牌又翻转起来,覆盖到了兵卒头顶,迎接着下一轮牛辅的弓箭兵射出的箭矢……
长期训练之下,配合默契的兵卒就像是有条不紊的机器一般,在军候凌颉号令中,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就完成了一次刀盾手和弓箭手的相互配合。
第七一三章 进攻的节奏()
抛射,在多数情况下是不用太过于精准度的,只需射击的速度和覆盖的面积,这一点对于牛辅的弓箭手,还是斐潜下辖的弓箭手,都是一样的。
然而不一样的是斐潜这一方有辎重车还有刀盾手可以依托,而牛辅这个方面冲杀出来的胡人便只有速度可以凭仗了……
当然,还有运气。
运气这个玩意相当的玄妙,就像是后世斐潜看过的一系列讲述死神因果的电影,上一部怎么惊险都死不了的主角,在下一部影片当中第一个死了……
斐潜看着被反击的箭雨射倒了一部分的胡人骑兵,问徐庶道:“元直,你说要不要多放点胡人进来?”这些胡人虽然属于西凉兵系列,但是并没有像西凉兵那样具备较为完整的铠甲,因此在弓箭对射当中比较的吃亏,中箭的基本上都是负伤,有的甚至是直接落马。
徐庶捏了捏胡子,想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此便撤下一半的弓箭手如何?”
斐潜点了点头。
高台之上的掌旗兵便迅速挥舞起旗帜来,将号令传递到前线。
虽然撤下一半的弓箭手,会给阵前的步卒带来更大的压力,但是斐潜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这些胡骑,而是在牛辅阵型后方的那些西凉骑兵。
如果让牛辅觉得用骑兵冲锋在箭雨中太过于吃亏,那么自然会调步卒上前进行挤压阵线,最后才会将西凉骑兵投入战场,做胜负手,如此一来对于斐潜的步卒消耗反而是更大……
军候凌颉虽然不是很理解中军指挥发来的命令,但还是立刻执行了,“弓箭前军撤离!长枪上前!”
顿时稀疏了不少的反击箭雨让西凉胡骑们更加的兴奋起来,纳古挥舞着战刀,顶着箭雨大声嚎叫着:“套索!拉开拒马!”
旋即几名侧面的胡骑冲了上来,从马匹侧面取下了套索,挥舞了两圈,然后准确的套中了车阵前方正面的拒马,旋即立刻往斜刺里兜去……
虽然斐潜车阵前的拒马也是有钉入土里的,但是并没有像北屈那样进行多层的夯实,因此在纳古付出了十几名胡骑代价之下,辎重车前的拒马要么被扯得偏离了原本的位置,要么直接被拖走,正面区域的拒马线顿时七零八落。
攴胡赤儿见状,哈哈笑了一声,将战刀举起,在空中斜劈了几下:“到我们了!儿郎们!上啊!”
大队的胡骑从缓行状态便成了小跑,然后在几个呼吸之间便提升到了全速,冲着被纳古拉扯破坏的口子而去。
战场之上,瞬间近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西凉胡骑根本不需要在战场上临时号令,直接自发的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冲锋阵列,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叉子,恶狠狠的扎了过来。
箭雨还在继续,牛辅的弓箭手在胡骑冲到阵前的时候为了防止误伤,已经停止了抛射,而进行接手持续射击的则是胡人的骑兵,同时斐潜的弓箭手也全速推到了后线,正在越过车阵对于胡骑射击……
但是现在,弓箭已经不是战场上的主角了,而相互之间的短兵相接,才是真正的血肉磨坊。
“杀!”
双方的兵卒几乎是同时间大声呼喝起来,在这个时刻,对于第一线的双方兵卒来说,他们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在对面的敌手,或者他倒下,或者自己死去,再无第二种选择……
在这一刻,生命是如此的廉价,唯一的价值就是在自己的生命结束之前,终结对方更多的生命。
马蹄如雷,胡骑尽可能的操纵着马匹,避开和辎重车相撞,但还是有一些胡骑或许是因为转向不及,或许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武勇,竟然纵马撞向了辎重车!
“喀喇喇”的骨裂声音之下,撞击辎重车的胡骑竟然就像是撞到了坚固的山石一样,只是将辎重车的表面撞得凹陷了一些,略微晃动了两下,原先预想当中的木板断裂,车辆侧翻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出现!
攴胡赤儿定睛细看,然后愤怒的大吼道:“避开车!别直接撞!那是铁板!他娘的居然是铁板!”
汉人竟然已经奢侈到了这种地步么?
竟然拿铁板防御辎重车!
还将辎重车用木桩钉在了地上!
辎重车之上居然铆钉上了黑乎乎的铁板,认真看当然是能够分辨出来的,但是在战场之上,又要盯着对手,又要躲避箭雨,哪有人会去注意从头到尾都静静的矗立着的车面板?
虽然吃了一个闷亏的胡骑不敢再和铁板辎重车硬扛,但是在气势上并没有多少缩减,便纷纷控制着马匹顺着车阵的缝隙之中冲杀进去,将骑术和凶残发挥到了极致,近身的挥舞着战刀左劈右砍外带马撞,而远在外层的则是抽箭搭弓朝着斐潜的步卒释放冷箭。
然而斐潜步卒的强悍也远远超出了攴胡赤儿的意料,虽然被胡骑突入了车阵,但是沉重的辎重车就像是一块块巨石,使得胡骑原本结成一体的冲锋阵型不得不被迫分成了更细微的零星小阵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梳子一样将更多的胡骑挡在了车阵之外,而只有小部分的胡骑才能冲进去肉搏。
配合默契的刀盾兵和长枪兵虽然有的被战马冲撞得连连后退,甚至整个人都被撞飞倒地不起,但是结成阵列的他们很快就有后来的人补位,和胡骑就在车阵前相互拼杀,战场之上一时之间就胶着起来……
胡骑有几次成功的突破了车阵兵卒的封锁,甚至将第一列的车阵当中的几个辎重车挤压掀翻在地,露出了第二列的车阵,但是很快就被斐潜后方补上的预备队伍给截杀当场,没有能够扩大战果,也没能够将斐潜兵阵完全的击溃。
而斐潜的步卒也似乎有着坚强的韧性,眼看着车阵前的战线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垮掉了,但是下一刻还是在哪里摇摇欲坠……
牛辅一直都在仔细的观察着斐潜车阵。
居然在胡骑这种程度的攻击之下,就已经是被欺近了车阵,甚至还有不少胡骑可以冲了进去,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多大的战果,但是也体现出斐潜车阵的防御力也就这样了,虽然还算是不错,但是在西凉铁骑面前未免太不够看了……
胡骑和西凉铁骑的正面冲击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的,这一点牛辅很坚信,这样看起来已经是极力维持的阵线,能挡着住胡骑,也绝对是挡不住西凉铁骑的撞击的。
既然已经探查除了斐潜的战力,牛辅觉得没有必要派遣步卒上前了,两翼因为地形限制骑兵队伍施展不开,正面如果再拥堵上步卒,那么骑兵可以腾挪的余地就更小了。
牛辅估算了一时间,从侧翼树林当中摸上去的骑兵也应该到位置上了,便下令道:“让胡骑转向从空地侧面包抄,让出正面!铁骑列队准备!”
第七一四章 进攻的变奏()
至于安邑的兵力,牛辅完全看不上眼里,王邑要是有那个胆量,早就该出击接应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静,连一根箭矢都没有射出来过。
早点将这群不长眼的家伙收拾完,还需要找安邑的王邑要粮草呢!否则今天晚上晚脯大家都去喝西北风啊?
围城,是代价最小,收获最大的战法,只要粮草能支撑得住,围城比攻城更合适,因为这样能得到一个比较完整的城池,伤亡也比较小,同时,只要是不发生正面的冲突,城池一方投降了,也多半可以得到一个比较好一些的待遇。
围城,斗得更多的是心智,比的是耐心和综合实力,牛辅到安邑来是要粮草,也不是想要拼个鱼死网破,然后导致安邑走投无路之下把粮草也玉石俱焚了,所以对于安邑围而不攻,但是这个也是有限度的,如果安邑城池当中的河东太守王邑再不识趣,牛辅也不介意给王邑一些颜色看看……
当下,眼看着斐潜战阵勉励维持,摇摇欲坠,此时以雷霆之势大破车阵,岂不是最好的展现给王邑的佐例?
若是王邑再不服从,今天斐潜的车阵下场,就是明日王邑你的下场!
因此,牛辅干脆就准备正面和侧翼同时进攻,一举利用西凉铁骑的强大冲击力,直接锤破斐潜车阵,结束战斗!
说不定还可以一举将斐潜擒获,据说平阳内也有不少的粮草货物啊……
其实斐潜和徐庶商量制定下来的就是最古老的鱼鳞阵,只不过略变异了一些而已。
春秋战国时期,鱼鳞阵主要的进攻角色由战车来当任,快速冲击的战车将敌方的步卒切分成为零碎的小块,然后这些小块又被战车与战车之间的配备的步卒碾碎
斐潜的车阵则是反过来的运用,动的不是斐潜的鱼鳞阵,而是西凉牛辅军,一波波的骑兵如同潮水般的涌来,却在战阵之前被分裂开来,并不能形成完整的冲锋力度。
站在高台之上的斐潜和徐庶,始终在维持着整个阵型的平衡,既不多添加人手,也不让胡骑能够将阵型撕裂……
虽然这样一来,在阵前交战的刀盾手和长枪手损伤逐渐的不断增加,但是斐潜还是忍耐了下来,因为这些伤亡,实际上也就是抛出去给牛辅看的诱饵,若是诱饵不够香脆,不够诱人,又怎么会让牛辅上当?
随着牛辅的号令发出,胡骑开始逐渐整队,往边上撤开,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徐庶高兴的一击掌,说道:“好!终于出动了!”
斐潜看见战场终于是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也是舒出一口长气,让掌旗官打出旗号,做出相应的部队调整。
随着西凉铁骑出动,大地轻微的开始震颤起来,声如闷雷,低沉而让人心神动摇。这种颤动与胡骑奔驰的时候明显感觉不同,胡骑的战马跑起来都是各自按照各自的节奏来跑,马蹄声是杂乱无章的,但是西凉铁骑的马蹄声却几乎步调统一,敲击在同一个点子上,导致整个大地的震颤越来越明显,闷雷也一阵赛似一阵。
渐渐的,在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地的颤动,握在手中的长矛也开始跳动起来,麻酥酥的感觉从手掌心传到肩膀,与脚底传上来的震动汇聚在一起,涌向心脏,冲上头脑,化作一阵阵寒意,这种气魄就连安邑城头的王邑脸色都有一些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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