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站,省得给贾衢和令狐邵添麻烦,别的不说,但是每个侍者在经过斐潜身边的时候,因为礼节上的关系总是要停一下,然后行一下礼,才能再走,这就够耽误事情了。
因此斐潜便干脆和其他的人一样,直接到了小院之外等待。
不过在院子外的只看到了徐庶和一些其他书吏和学宫新进的管事,而杜远却没有了身影。
“文正呢?”斐潜问道。
徐庶说道:“怕是诚远等人不知蔡公举宴,回去平阳传达一声……”
不管古今,举办宴会的时候总是不嫌弃客人多,而是担心人来的少,就算是不能够登堂入室,在院子外参与一下也是多了几分的热闹,不管客人还是主人都会觉得满意。
真正能够进入厅内就坐的,估计也就只有斐潜、贾衢、徐庶、令狐邵四人,杜远一个是家族不显,二是文学不章,因此多半还是只能和马延等人在厅外小院中就坐了。
至于其他的一些小官吏还有学宫内的一些管事,便都布置在院子之外的空地上。
这是汉代的规矩,也是一种规格和礼仪,斐潜也只能是入乡随俗,况且就算他搞得人人平等,说不定还未必可以让所有人适应,反倒是让人惊恐……
斐潜沉吟了一会儿,将从斐敏那边得到的消息说给徐庶听。
“弘农杨氏……”徐庶也是皱起了眉头,天下冠族不是盖的,除了一个杨彪之外,杨家在朝野之中和各地的郡守都有很多人担任了各种重要的职位,得罪了杨氏一人,几乎就等于是得罪了杨氏一族,这种相互之间的牵扯关系,足够让人头疼了。
徐庶捏着胡子,正容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平阳县城原无编齐,若是刺史一来,少不得……现在驻军于此,称其军屯或可拖延一二……不过这个学宫……”
徐庶脑子也是快,立刻就想到了几个不利的方面。
刺史,州牧都是权限极大,党政军一把抓的官职,原来徐庶等人在荆襄设想的就是让斐潜先行登上这个职位,但是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一个弘农杨氏要来抢夺这个桃子。
并州现在残留的郡并不多,上党、太原、西河还有就是斐潜现在才刚刚从马贼和胡人手里抢出来的三分之一的上郡……
原本朔方、云中、定襄、五原、雁门等郡县,现在基本上大部分都已经沦陷了,特别是朔方、云中和雁门,基本上已经没有汉人管辖的县城了,五原和定襄还略有一些个别的县城在汉人手中,但是已经不成郡治了。
这样的一个烂摊子,原本是没有人想要的,但是现在被斐潜搞了一下,又有人觉得别小看蚊子腿,好歹也算是块肉啊……
汉律当中,作为民政治理的一个最重要的功绩,就是编齐。也就是汉代最重要的一项管理百姓的手段,也象征着中央封建王朝对于基层百姓的最重要的统治手段。汉代规定,凡户口都必须按姓名、年龄、籍贯、身份、相貌、财富情况等项目一一载入户籍,被正式编入官府户籍的平民百姓,称为“编户齐民”。
没有户口的,就是流民,按律可捉拿送监,发配充军,从事苦役等等。
编户齐民,是古代封建社会为了更好的统治百姓,提出来的一项相当重要的控制手段,并从汉代开始,一直沿用到了后世,成为封建统治者治理百姓的必不可少的重要措施。反正一句话,没有户口的就是耍流氓,抓起来没商量。
不管是谁来做刺史,首先必然要搞出来的便是编户,但是在平阳城有一点好处就是,这个地方原先是平阳侯曹寿的封邑……
但是这个倒霉的平阳侯却被牵连了,断了传承,平阳城也被收归了国有,虽然后来平阳侯曹寿的后人,被汉章帝又重新封为了容城侯,但是已经跟平阳县城没有了什么关系。
因此这个地方虽然靠近河东,但是又不属于河东郡,在几次胡人南下破坏之后,也便被逐渐废弃了,一直至今。
所以徐庶说,以这里是斐潜的护匈中郎将的名义,在平阳进行军屯,那么这些农户和收获的粮草就不会受限于并州刺史手中的笔墨,也是一个当下比较取巧的应对方法。
但是学宫,这就比较麻烦了,虽然是在平阳西北,但是毕竟不是在平阳城内,若是硬说是在并州境内也并不是说不通,因此这样一来,就属于了并州刺史的管辖范围之内……
第六三五章 旧事件()
斐潜官职虽然有一个是上郡守,但是实际上还是以护匈中郎将为主,因此并州刺史虽然对其有管辖的权限,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控制能力。严格讲起来,若是较真了,斐潜的这个护匈中郎将甚至管辖的范围比并州刺史还要更大。
从河西走廊一直到辽东,都属于护匈中郎将的职权范围之内!
因为原先在汉代初期,匈奴就是北方最大的对手,因此护匈中郎将的职位权权重自然也是非常大,但是后来匈奴被整垮了,慢慢的对应着,护匈中郎将也就并不是非常的显贵了,而且,护匈中郎将和一州刺史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护匈中郎将偏重于军事,而民政这一块,不得插手……
正巧,学宫自然属于百姓教化,而百姓教化就是民政的一个重要的项目。
斐潜叹息了一声,说道:“蔡公欲辞官,长驻于学宫。”
徐庶睁大双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蔡公待中郎甚厚也……”说真的,搞得徐庶都有些嫉妒了,“如此一来,当无鸿都之忧也……”
“鸿都?”斐潜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徐庶看了斐潜一眼,像是奇怪斐潜多少也算是雒阳土著,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但还是说明了一下:“蔡公流放……雒阳鸿都门……”
斐潜转了转眼珠,终于在脑海中搜寻到了相关的记忆,不由得“哦”了一声。
鸿都学门事件啊……
这个真心不是汉代人,还不一定对其能够有多少的了解。
光和元年,当时的汉灵帝设立了一个叫做鸿都门学的学宫,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是因为所谓鸿都门学这所学校教授什么又或者不教授什么,而是因为办这所学校的人,其实是宦官。
在汉代,有三类的文化开始相互倾轧起来,一个是以谶纬之学来装饰的新兴的儒家经学士族文人;二者是以尚未认输死死不愿意离开政坛黄老之术老一代的贵族;三者则是以其他艺术手段开始展示魅力的寒门弟子。
眼见新兴发展起来的儒家经学弟子开始把持住了朝政,不仅如此还逐渐的热情无比的不辞幸苦的往头上添砖加瓦,将原本就狭小晋升空间越封越小,摆明了一幅活埋的态度,一直以来相互看不起宦官和寒门的崇尚黄老的贵族们,也再也不能无为而治下去了,开始了联手。
在雒阳的鸿都门,贵族和宦官利用汉灵帝喜欢辞、赋、书、画的缘由,办了这所新型学校,开始招收大量的学子,主要都是一些被太学排斥,或者是家世不显赫,没有能力上太学的人员。
鸿都门学从它设立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它所招收的学生和教学内容都与太学相反。学生不再问其家族名位,甚至也不求钱财,宦官为了让汉灵帝高兴,钱财什么的还能算是问题么?
凡是在辞、赋、书、画有所特长的,都由州、郡三公择优选送入学,而且宦官众也不是傻子,对于在鸿都门学出来的学生,都会给予更多的照顾,一时之间鸿都门学非常兴盛,学生多达千人,更有一些人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还有的封侯赐爵。
然而寒门弟子和宦官众、老朽贵族之间的勾结的情况,很快就被新兴的士族集团所察觉了,朝廷就那么大,萝卜坑就那么多,都被鸿都学门的人占了,自己的屁股又要往哪里放?
因此在这个阶段,什么诡异的,不可思议的,甚至是耸人听闻的事件,都在以谶纬之学发家的儒家人手里面诞生了,一时之间整个汉朝国度之内仿佛就成了百鬼之国,处处都有什么妖怪、灾害、灵异的事情上报……
鸿都门学里面的学生,遭到了士族以及太学出身的人员强烈反对,愤怒不已的士族的用如同冰雹一般的表彰和奏折让汉灵帝知道了这个事情上他仿佛再这样过一天,整个汉朝就会毁在这些诡异的妖怪手中一样。
很遗憾,汉灵帝最后没有顶住压力,诏召蔡邕与当时的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华、太史令单飏等人至金商门,入崇德殿,让中常侍曹节、王甫问他们关于灾异及消除变故所应当采取的办法。
蔡邕当时也是一个直肠子,自然有一说一,将事情原本始末都说了一遍,讲其实争执的起因根本就在于宦官和士族抢夺官位,并弹劾了一些贪腐之人,举荐了一些清明之士……
但是这样一封奏章,落在宦官众的眼中,当然是恨之入骨,后来蔡邕就因此被寻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头,后来被流放到了五原,而其叔父蔡质,时任卫尉,也因此获罪下狱而死,陈留蔡氏的朝廷之上的官员也就被断了根源。
这也就成为了蔡邕一生当中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也怨不得徐庶有些奇怪斐潜为何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来。
斐潜干咳两声,掩饰一下尴尬,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在徐庶的想法当中,或许是因为蔡邕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所以在见到了斐潜新建学宫之后,不想让学宫变成了第二个鸿都门学,蔡邕才特意放弃了官家的身份,真正帮助斐潜将学宫转变成为了一个私营的学府。
这样一来,平阳西北的这个“守山学宫”就变成真正类似于林宗学堂一样的,就跟其他大世家开设私学相同,是属于个人或者是家族的财产,不再受到国家的管辖……
而斐潜却想得更多。
蔡邕辞官,入主学宫,这一次的确是暂时免除了斐潜对于学宫这一方面的苦恼,但是也并不是说从此就不会再有问题发生,这个突如其来的并州刺史事件,给斐潜无疑是敲响了一记的警钟……
斐潜看向了东方,说道:“不知子敬那边如何了?”
太原郡是王允王氏的地盘,现在又是权柄朝野的时间,想必弘农杨氏也不会轻易愚蠢的去太原郡作威作福,因此并州之地,适合并州刺史待着的地方,要么就是这里,要么就是上党。
徐庶迅速说道:“可要让令狐孔叔过来一同商议?”令狐邵是壶关人士,当然是正经八百的上党地头蛇。
斐潜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于一时,今日宴会在即,就不做这些烦心事扰人心境了,明日再议吧。”
斐潜琢磨着,原来还想着放一放的军队征伐,种种田做一些攀爬科技的事情,现在看起来战争又不得不再次摆上了行程,可是这样一来,粮草钱财的储备又要再度的被消耗,自己整体发展的势头又要受到了影响……
第六三六章 封单于()
严格说起来,南匈奴并不能称之为国书了,因为实际上南匈奴已经成为了汉代的藩属,所以只能称之为制书,敕命。【。aiyoushenm】
但是因为匈奴和汉代相亲相杀已经是持续了几百年,所以按照以前的习惯,称其国书,汉人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许刘邦本身就是一个liu máng头子出身,所以还不像后世朝代那么咬文嚼字,不过谁都知道,现在的匈奴和最初的匈奴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讲起来或许有些拗口,但是已经是不可逆的事实。
就像现在蔡邕借平阳之地,对于匈奴的册封一样,已经从一个“会”礼便成了一个“觐”礼。不过就对于於扶罗来说,可能也不是很懂,就算懂了,可能也未必在乎,在他的眼中,能拿到册封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方面,都是一些旁枝末节。
汉代强盛之时,先后有南越、匈奴及西域的莎车、于田等国遣使朝献。在史书有记载,武帝之时“殊方异物,四面而至”,“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蒲梢,龙文、鱼目、汗血之马充于黄门,钜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
武帝则对来朝者“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作、、,漫衍鱼龙、角抵之戏以观视之及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
现在,一切从简,但是简化归简化,步骤什么的还是一样没有少。
先是“戒”,这个不说了,然后是“劳”,就是蔡邕代表皇帝派斐潜前去慰问一下,接下来才是在确定好的日之内举行仪式,於扶罗先“进”,蔡邕代皇帝“问”,这些环节都结束了,才最终“敕”,蔡邕代表皇帝授予於扶罗南匈奴单于之位,於扶罗这个望眼欲穿的册封才算是最终拿到了手里。
原本在这一连串的礼乐当中,每一个阶段都是不同的,比如最开始於扶罗“进”的时候,需要用金丝之声,“问”的时候要用磬石伴奏,然后在“敕”的时候就需要改用钟鼓之乐……
但是斐潜这里哪里能够找得到懂得这些正规乐曲的乐师,因此步骤虽然没有少,但是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就只能是简化了。
斐潜等人自然是站在一起作为嘉宾观礼,同样来观礼的也有不少的南匈奴的人,包括呼厨泉还有一些其他的大小头目,估计都是跟着於扶罗的各个部落的代表人物。
别人还不是很懂,但是贾衢对于这一块礼乐还是比较清楚的,所以一直都是憋着笑,直到了整个仪式都结束之后,见到於扶罗在南匈奴的族人欢呼簇拥之下离去,在平阳城外升起了大大小小的篝火,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的时候,才噗哧一笑,摇了摇头。
众人不明缘由,便不由得看向了贾衢。贾衢拱拱手,解释说道:“胡人不知礼乐,成为可笑也。”
斐潜点点头,也是呵呵一笑,说道:“胡人重实利,只要这单于的名头落在手中,什么礼乐没有都行……”这个礼乐之事在汉人看起来似乎挺严重的,尤其是有强迫症的人简直就是不能忍,但是在於扶罗眼中却不算什么事情。
并且关于这个事,斐潜也没有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