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阶段就是“牧夷狄,义羁縻”,也就是交给蛮夷胡人自治,而这些蛮夷胡人部落的头领,只需要名义上的臣服,然后就像是春秋战国一样,定时定点的上交一些贡品之类的东西,就可以了,至于这些蛮夷胡人的领地之内的事务,全部由部落头领自行处理,汉王朝一般情况不参与。
比如之前的龟兹、大月,还有日后棒子的祖先东夷……
要从第一个阶段获取功绩,只能是新增。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斐潜想要凭借让於扶罗这样的人上供一些物品,表示承认汉王朝的统治,然后想要拿到……
嗯,像是游戏当中的功勋点……
是完全不可能的,汉室朝政不允许刷分。
只能是全新的民族,比如现在的新生种族丁零铁勒,表示臣服于汉,那么这个第一个征服此民族的男人,才会获取荣誉的奖赏。
当然,之前的已经成为了第一阶段的蛮夷,也是可以涮第二次锅的。
就是“编户齐民”。
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条件相当成熟了,汉王朝派遣官吏下去管理,按照汉人的方式方法,对于这些蛮夷胡人进行整编,形成户口,依照汉人的标准,赋税、徭役,一概按照规定进行征发。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自然会在民政功绩上被大大的记上一笔,不亚于开疆辟土……
当然,为何一直以来虽然很多人知晓,也具备很强的诱惑力,但是却不敢去做这一件事情,则是因为这一件事情风险系数太高。
编户齐民本身就是一个细致的活,一旦没有周密处置好,上报的朝廷之后,朝廷就必然按照这个户册开始征收赋税,征发徭役……
若是在这个时间点,因为沟通不畅,执行偏差,导致这些蛮夷胡人觉得被坑了,然后又重新打包回到了山里,逃进了草原,那么在户籍上就变成了逃户……
欺下瞒上的勾当自然是许多人无师自通的一件事情,所以为了保证自己在任职期间不出问题,蛮夷胡人的逃户那一块的赋税徭役等,就被强加到了在边境地区这些其他胡人,甚至是汉人的身上。
所以……
西凉……
并州……
就这个德行了。
贾衢虽然没有将最后说得非常的清楚,但是斐潜也明白了其未了之意。
这就是个坑啊,怪不得当初在雒阳的时候,没有何人大佬觉得是便宜了自己,反倒是都认为自己的认罪态度不错……
也没有人愿意跟着自己来这里,除了那个傻狍子杜远杜文正。
咳咳……
杜文正是个好人啊,不该那么说他。
“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斐潜略有所悟,忽然想起了后世的一句经典名言,自己很小声的喃喃念叨了一句,这是多么正确的观念啊,说得多么好,跟自己现在的情形如此契合……
“啊?什么?”一旁的贾衢一脸都是大写的懵……
第四五四章 林宗不姓林()
其实有一句话是怎么来数说的?
想起来了。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出自后世洗脑排名第一的书。
斐潜在后世就没少用这句话来忽悠萌新,反正枯燥无味的事情是上班族最大的无奈和最深沉的痛。
有了这样一句话,多少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算是吧。
其实在胡人政策这一块,不光是汉朝,在古代绝大多数的朝代都是有些矫枉过正,不是畏惧如蛇蝎,就是鄙视如草芥。
依照贾衢所说的来分析,现在的汉朝廷就像是总公司,只要求下级的分公司定时上供一个总数,至于这个营业总数是怎样来的,根本懒得管,也就是说,换后世的说法,妥妥的结果为导向,过程不重要。
这样的政策策略,执行下来的时候,到后期对汉人自己都出问题了,更不用说本身就没有多少亲和度的胡人了。
所以后世职场当中最常出现的营销模式的天坑就在汉朝这个时间点出现了……
前任拼命拉人头,搞营销,填费用,然后出了一份漂亮的kpi报表,拍拍屁股走了,继续升官发财去了,然后继任者过来一看,傻眼了……
人呢?
不是说好了千人的团队么?
在账面上……
真的有这么多人?怎么平常见到的就一两百个人?
反正账面上有这么多……
……
然后这个继任者想要自己的屁股不着火,怎么办?
继续拉人头,搞营销,填费用,直到一天要么自己撑不住,要么下一任撑不住,整个盘面爆炸了,才会被人所察觉。
西凉这个锅炸了,然后汉王朝填进去上百亿的钱,几万人的性命,才勉勉强强给补了一下,虽然还在漏水,多少像个样子……
并州这个锅也炸了,此时的汉王朝就真的无能无力了,只能任其炸得一塌糊涂,将许多郡县治所从此撤销……
因此,西凉、并州糜烂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到底算谁的锅?
谁该为这个事情负责?
大家一起默默的看向了坐在皇位上的皇帝……
反正你最大,这锅你不背,谁来背?
皇帝跳脚,老子没钱。
大臣摊手,在下也没钱。
然后皇帝和大臣,就相视一笑……
整天埋头在地里的农民忽然感到了菊花一紧,浑身一震……恶寒……
所以说黄巾起义爆发,也不是完全是土地的锅,赋税徭役,还有制度,都有一定的关系。
所以,现在斐潜面对的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被前任和前前任彻底搞坏掉的并州土地,和已经刷不出分来的胡人团伙。
贾衢的担忧也就是来源于此,胡人散漫惯了,哪里有办法接受像汉人这样的管理,而且稍有不慎就发生冲突。
斐潜也知道。
但是蛮夷胡人确实是最好的人口补充,尤其对于斐潜来说,像匈奴这样的,强者为兵,弱者为民,就算是再怎样筛选,也能筛出一两万的骑兵出来……
一两万啊!
小阵一对三,大阵一对五的骑兵啊!
要是像什么其他的里面搞出个十几万的纯种骑兵,还是重装甲骑兵,卧了个槽啊……
斐潜摸了摸嘴角,用手指头偷偷擦了一下,叹了口气,面对现实,对贾衢说道:“话虽如此,然事在人为,因时而变,且行且看……”
“梁道,有一事……”斐潜沉吟了一小会儿,缓缓的说道,“……吾欲重开林宗学门!”
贾衢的下巴就像是咔嚓一下,就要掉下了一般,惊讶的张大了嘴……
斐潜倒是没有注意到贾衢的失态,还沉浸在自己的设想当中,接着说道:“……不过这名头,还需换一下……”
“……”贾衢无语。
见半天贾衢没反应,斐潜回头才看见贾衢的样子,不由得说道:“啊?梁道,为何如此……”瞧你这嘴张的,有没有蛀牙都能看得清楚了。
贾衢艰难的将嘴巴闭上,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再三方说道:“此事……恐有不妥……”贾衢讲的很艰难,就好象喉咙里面的声带没有油,显得有些干涩。
斐潜有些奇怪,为何不妥?
贾衢犹豫了一下,看着斐潜的目光略有些奇怪。
林宗啊!
精通《三坟》、《五典》等古籍的林宗先生啊!
去世之时,“自弘农函谷关以西,河内汤阴以北,二千里负笈荷担弥路,柴车苇装塞涂!”的林宗啊!
要不是确实短命了一些,要不然就和郑玄并称为大河以北的双杰了……
而且,从开门授徒这个方面来看,郑玄四十多岁才从大儒马融那里学成回乡,远近有数百上千人投到他的门下,拜他为师,听他讲学。不过郑玄当时他家里还很贫穷,便“客耕东莱”,一面种田维持生计,一面教授门徒。
但是林宗先生在“党锢之祸”后,罢游回乡,开始讲学,弟子就有数千人了。最关键的是其乐于奖进才德之士。
奖进的对象以才德为标准,从不拘泥于门第出身。因此,其不仅同官僚、太学生频繁往来,而且能与漆工、邮役、屠沽、士卒、垄亩、刍牧等人结交。只要才德兼优,便极力奖进,引导其成名。
因此在北方地区,林宗先生的字号曾经十分的响亮,甚至成为了一种时尚。
曾经林宗先生在陈、梁间闲走时遇雨,因此头巾被淋湿,一角下垂。而人们见他戴的头巾两角高低不一,竟然以为是一种新的穿戴方式,也争相效仿,一时这种戴头巾的方式竞被誉为“林宗巾”。
贾衢张合了几下嘴,最后还是将话说完整了些:“……主公虽学于中郎,然声名未显,恐……”
斐潜呆了一下,说道:“梁道想岔啦,潜不才,焉敢轻言收授?哈哈,吾之意,欲请恩师前来……毕竟雒阳太学已废……”
贾衢闻言,竟然高兴得似乎都快雀跃起来,连声追问……
贾衢虽然经历过这样的一次战争,但是年龄还是毕竟摆在那边的客观存在,而蔡邕又是全国性的经学大拿,若是真的能够来开山门授课,如何不让并州学子欢天喜地?
第四五五章 临水却缺水()
不过像郭泰、郭林宗那样开办山门,教授古经经学的事情,是非常的重要,但是却不知最紧急的一件事情。
现在最紧急的是,就是恢复农耕。
永安还略好一些,只是青苗被损坏了,因此只要重新翻种即可,而在平阳这里,除了翻耕土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且紧急的事情,就是恢复水渠灌溉……
离平阳县城比较近的水源就是汾水。
说是比较的近,但是实际上也有二十多里的距离。
斐潜让马越继续处理白波的相关的事情,自己带着贾衢和黄成沿着破败的水渠,一路往东。
水渠沿着管道一侧,看得出来原先是用砖石铺垫,结构还是比较完整的,但是就是在某些地方人踩兽行,有些损坏坍塌,另外就是无人照看,淤泥堵塞的很严重,杂草丛生。
一行人顺着水渠方向,在管道上缓缓的策马前行。这个官道,相对而言还是平整的,当然这个平整是按照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的,或许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一条没有炮弹坑的碎石土路。
斐潜在马背上用手指点点,点了点路面,点了点近处的依稀有些痕迹的田埂,还有更远处的灌木从和篙草从:“现在这个时间,补种什么会比较的合适?”
贾衢脸红了一下,说道:“这个……主公,衢未事农耕……”
斐潜点点头,说道:“不妨,吾原先也不曾知,只是在游学荆襄之时,略有了些了解……叔业,你知道么?”
黄成嘿嘿一笑,也是摇了摇头。
“春秋,先秦北地以粟为主,后因麦的亩产量……嗯,就是田出较多,便渐渐换成以麦为主……”斐潜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大河以南,荆州、扬州一代,因土地湿润,灌溉便捷,因此多以产量更高的稻为主……”
斐潜想起了当初南下荆襄的时候,在田间地头和老农谈话,也想起了在鹿山之下哪一个喜欢青草等农作物的枣子敬……
或许有了这么一大块的土地任其捣腾,估计会很欢乐的在田间地头撒野吧……
斐潜莫名的突然想起了一只拉都拉不住的哈士奇,连忙甩甩头,将这个不靠谱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汉之五谷,粟、菽、麻、麦、稻,这是现在种植最多的,还有很适合在这一片土地上种植的黍和粱……因此,我们这一片的土地,还是更适合种植一些耐寒耐旱的作物……”斐潜缓缓的说道,现在不是营养搭配的年代,而是吃都吃不饱的年代,因此,什么产量高,就适合种植什么……
马铃薯和甘薯……
现在有没有传递到东南亚一带?应该还没有……
不过若是在美洲,那真是实在太远了些,现在虽然小冰河时期快来了,白令海峡估计也会冻上,但是这个没有保暖的棉花,只依靠动物皮毛和油脂,可能普通的汉人是绝对没有什么办法去适应的,有可能就是依靠东夷,就是东北的渔猎民族,鲜卑或是乌恒?
若是走水路,那更加的困难,只能是扬州的那些和泥轰有些往来的士族才能打造出远洋的海船了……
在后世,斐潜记得曾经有一个闲的蛋疼的家伙做出了一个不知道按照什么规则进行的测算,一份普通的泰晤士报蕴含的信息量是古代人的多少倍来着?
忘了。
其实这就是差距吧……
斐潜幽幽的想着,很多古代人或许知道制度有问题,规则有故障,但是却没有可以解决的方向,也不知道有没有答案,因此只能是在被高山,大海,沙漠,寒土所圈起来这一块土地上拼命的增多有限的这些东西,见到一点就扒拉一点,死死的坐在屁股下面,盯着眼皮下的这一片土地,到死都不放手……
莫怪后世的华夏人,被房子坑的那么惨,也甘之若怡,其实这是几千年下来形成了流淌在血液当中的隐形基因。
现在斐潜知道问题在哪里,虽然完全清楚解决的办法,但是至少眼光是全世界的,亚洲、欧洲,非洲,大陆之外还有美洲……
斐潜翻身下马,往道路旁的水渠走了一点,看着不远处的那条长长的水渠,从汾水一直延伸而来,不深,多是淤泥,略有一些洼地,在前几日的雨水之下,还在水渠里面的杂草从下保留了一些湿意,说明这些部分水渠至少石砖的隔水作用还存在。
斐潜看了看官道旁边的土地,那些曾经的耕田残留的田埂,这一片曾经应是平阳侯的封邑田地。
官府的水利设施,修建出来,先满足的就是这一片田地的灌溉需求……
“汾水水量充足,但是如果离了这一条水渠远了,其他的田地……”斐潜眯起眼睛往远处看去,“看看,其实这些地离水源都不是很远,但是……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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