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说的是周文王,因为姬昌,继承西伯侯之位,故称西伯昌,后称王,史称周文王。
儒家文化中对于西伯周文王十分的推崇,因为周文王在位期间,“克明德慎罚”,勤于政事,礼贤下士,广罗人才,使“天下三分,其二归周”,收虞、芮,攻灭黎、邘等国,为武王灭商奠定了坚实的基并且在文化上相传周易为其所演。
除此之外,也是西伯创周礼,而被后世儒家所推崇。孔子更是称文王为“三代之英”。
斐潜这样说刘表也是一种隐晦的说法,毕竟自己刚刚从刘表那边辞官,转过头就去说刘表的坏话,这样的确不是太好,但是师傅蔡邕又有询问,不说也是不行,便用“西伯”来形容刘表……
西伯用来形容一位君主,是一个不错的词语,但是用在一个地方刺史的身上,那就呵呵了……
蔡邕显然是第一次听有人这样形容刘表,西伯这两个字自然也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说道:“昔日于京,景升多才,五经章句无有不通,天象星宿了如指掌,也曾感于天下吏治所不公,长太息言曰有一方天地可施拳脚……”
听这个意思,刘表在京城和蔡邕认识的时候,给蔡邕留下的印象还是一个热血青年不成?
也许是刘表年轻的时候原先还是有热血的,但是人单势薄的入主荆州之时,在残酷斗争的现实面前,还是做出了一些转变吧。
斐潜没有再接蔡邕的话语,反正方才已经将自己到了荆州所做的一些事情说的很清楚了,至于刘表这个人究竟到底是怎样,相信蔡邕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判断。
蔡邕安慰斐潜说道:“子渊且休挂怀,汝之多才,当自有报效朝廷之机。此番朝野动荡,留得清净也不失为妙也。”
斐潜有些感动,蔡邕的态度真的有些像后世的亲人,看到子女在外撂挑子不干了,一句埋怨的都没有,只有安慰和鼓励……
蔡邕继续说道:“现居于何处?汝旧屋无人,恐不得居矣。”斐潜原来的房子就是比较旧,如今又是好几个月没人打扫整理,估计也会有些损坏,野草什么的还是小问题,遇到些长虫鼠蚁之类的就比较棘手了,不好好整理是没办法住的……
斐潜说道:“现暂居于城北崔家庄内。”
“城北崔家庄?可是崔威考之庄?”蔡邕的得到了斐潜的确认之后,嗯了一声,提点道,“崔威考原冀州名士,奈何榜卖官爵,虽位列三公,却衰减功誉……子渊,汝不可不察。”
“唯!”斐潜点头称是。对于商贾,清流士族们总是认为其充满了铜臭味,蔡邕也是提醒斐潜住在那边倒是无妨,但是不要被崔家之人所影响,而去做什么商贾之事,坏了自身的名气。
斐潜顿了一下,思索再三,还是对蔡邕说道:“潜有一事不明,想向师傅请教。”
“子渊且讲。”
“吾近日读左传,有蹇叔哭之子与师,送而预曰,晋人御师必于崤,崤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随后秦师东去,大败而归。世间果有预事如神者乎?”
蹇叔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智者。当时秦穆公欲攻伐郑国,而攻打郑国需要经过晋国的国境,向老臣蹇叔征求意见。蹇叔持有反对意见,但是秦穆公没有听从,而是派遣了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三位将领,出兵攻郑。
当时蹇叔的儿子也在军队之中,蹇叔他哭着送儿子说:“晋国人必定在崤山抗击我军,崤有两座山头。南面的山头是夏王皋的坟墓,北面的山头是周文王避过风雨的地方。你一定会战死在这两座山之间,我到那里收拾你的尸骨吧!”后来秦队果然大败而归。
“子渊尚不闻怪力乱神耶?非预之也,乃无道而伐……”蔡邕说到一半,拿着手指了指斐潜,笑了出来,“子渊借左传而喻耶?汝且说来,孰为无道?”
斐潜拱手说道:“人无爱时,遂不之惧无之戒惧,则欲暴胀欲胀则恣,不知法纪。春秋之诸侯乱,实乃争权之心尔。术技用之尽至,其命亦不可控。如今弱肉强食,普行无情,强者可于一日覆倾,弱小亦可一夜暴,强非恒强,弱非恒弱,均非有道也。”
斐潜的意思也是非常的明确,现在的情况就是要走向春秋战国时期的老路子了,没有什么所谓的有道无道,其实都是争权夺利的人喊出来的借口而已,如今双方都是将自己的至于国家之上,根本就视国家法律所不顾,已经是有些不择手段了,这样的怎么能说是遵守道义的呢?
况且现在谁强谁弱还不能完全确定,强弱之势有可能瞬间就会转换,局势及其不稳定……
蔡邕沉吟半响,说道:“依汝之意……此事尚有变数?”
蔡邕没有批判斐潜将关东士族一方也纳入“无道”范围的言论,因为在蔡邕看来,这些一方诸侯没有国家明令,却擅自调兵离境,虽然有可能的确是出于好意,但是在事实上已经是将国家法度之于不顾了……
第二一八章 无奈的变化()
斐潜听到蔡邕的话语,一直悬挂着的心总算是略略轻松了一些,毕竟之前遇到过太多的人,包括那些享有盛名的关东士族都似乎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丝毫没有考虑过会失败的问题。
蔡邕虽然也是没有明确的关东士族可能失败,但是也并没有否认关东士族现在并不是完全符合道义,这就让斐潜至少看见了一些希望。
斐潜最担心的就是蔡邕也像斐家家主斐敏一样,以为坐在洛阳城内,等着尘埃落定就万事大吉,可以坐看风雨,而自身又能逍遥在外。
哪有这等好事?
斐潜道:“董仲颖家于西凉,纵横羌胡,历经百战,手下多有虎狼之士,岂有轻易束手之理?况关东士族人数虽众,然各怀心思……”
蔡邕听了斐潜讲述完了酸枣的情况,摇头叹息一声,沉默无语。
有些事情有时候并不是看不出来,又或是看不懂,而是自己不想去看,不想去懂。关东士族也不是圣人,又怎么可能不会有什么私欲?
蔡邕之所以听完斐潜的诉沉默以对,而不是驳斥的原因就是因为蔡邕之前一十二年的被迫颠沛流离的生活当中,也是深有感触。
因为痛过,所以懂得。
蔡邕仰着头,目光悠远,似乎在缅怀着什么,道:“……晋灵公不君,赵盾三进,公初言之将改,然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鉏麑贼之,麑见盾盛服将朝,尚早而假寐。麑退而叹之,不忘恭敬,民之主也。之主是为不忠;弃君之命是为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麑遂触槐而死……春秋忠义之辈何其多也……”
这个典故斐潜也是清楚,晋灵公在春秋时期也算是一个名人,所做的事情也非常的有意思,是属于暴力倾向的熊孩子系列……
斐潜看着蔡邕的神情,心中猜测估计蔡邕师傅多半是想起了汉灵帝时期,蔡邕他也是如同赵盾一般,多次的直言劝阻汉灵帝,指责宦官擅权,导致被宦官惦记上了,不仅将蔡邕逮捕下狱,而且蔡邕竟然也是遇到了赵盾一样的遭遇,宦官也买通了刺客要来杀蔡邕……
幸好刺客感怀蔡邕的事迹,不仅没有去杀蔡邕,还把这件事情通知了蔡邕,让他心……
可是蔡邕和赵盾唯一的不同的地方,赵盾最后是实在忍受不了熊孩子晋灵公,将晋灵公诛杀了,而要让蔡邕选择动手杀汉灵帝又或是其他什么人,可能蔡邕没有这个魄力的……
另外,蔡邕提起这个事情,似乎也有一些针对于当下关东士族的感慨,就连刺客都有忠义之心,而这些平常张口闭口都是大义的人,所作所为却未免让人有些不齿。
但是蔡邕这样的言辞,让斐潜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斐潜道:“如今洛阳之地纷争并起,君子尚不立于危墙之下矣!昔日齐侯侵蔡,蔡溃,遂伐楚,时楚不敌,楚子使屈完如师,言若以德绥,准敢不服?若以力取,则虽众无用矣!与当下何异?今城中无德,城外无义,师傅又何必自缚于此耶?荆襄鹿山之下,潜尚有木屋一座,虽无精细之器,但有鸿儒论道,且却案牍之劳,可调绿绮之琴,岂不美焉?”
斐潜离席而拜,道:“恳请师傅三思!”
蔡邕闻言,没有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斐潜真心有些急了,这个老头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蔡邕呵呵一笑,道:“此事……暂且后议……”
还要后议!?
斐潜差点连亚灭蝶都叫出来了,还想再劝一劝的时候,蔡邕已经伸出手来制止了斐潜的言语。
见一时之间无法动,斐潜也只好不再了,不过幸好蔡邕蔡老头子并没有一口就回绝,让斐潜心中多少还存有一些希望……
就在斐潜劝蔡邕的时候,李儒看着手上的战报,竟然有些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牛辅你究竟在干些什么?!
身为领军大将,率领的又是西北精兵和中央禁军,竟然打不过一群器械不足的山匪!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相互推诿,相互拆台!
李儒闭上双眼,咬了咬后槽牙,将胸口的一股郁结之气生生的吞了下去,恢复了平静,慢慢的道:“令牛中郎将领本部兵马至陕地屯扎……另诏徐中郎将至此议事!”
在一旁伺候的侍者连忙答应,前去传令。
李儒当然知道西凉兵和并州兵、中央禁军之间有矛盾,而且这个矛盾也是李儒有意纵容之下产生出来的,一是作为手持杀人之器的气血旺盛之士,不能没有对手,若是长期找不到对手,就会钝化失去锐气,因此在没有什么外敌的时候,内部的相互竞争也是保持部队活力的一个手段;二是因为比如并州军团原本都是在吕布一个人的统领之下,中央禁军也是多属于何进原先的部下,这样太过于危险,万一出现一些问题就难以处理,还不如先期就借着一些矛盾,让这些并州兵、中央军遇到一些窝囊的事情,然后自己再派人出面收场,收买兵心,以此来打乱拆散这些人手中的军团……
但是这个牛辅……
李儒叹息一声,真是想当官想昏了头了!
不是李儒不清楚原本这些西凉军官渴望晋升官职,而是李儒有战略上的需求,暂时不能提升这些人的官职!
一个手上只能控制几百,最多千人的正号将军,和一个可以调动几千上万人的中郎将,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没有真正能够控制兵权的将军有什么用?
况且李儒需要用这些比较高等的官职用来收买其他派系的武将,甚至用这些非常诱人的职位分解消化其手下的军队,就像对付吕布一样……
但是这些愚钝的蠢货……
李儒不是没有和牛辅过,但是估计牛辅还是没有能够忍住,临战之时竟爆出西凉军与中央军相互配合不当,被白波军抓住了间隙,随后又互不救援,只想着让对方去迎战,导致了溃败。
李儒非常清楚此时传出一个董卓军队被黄巾残匪打败的消息会带来什么后续的变化,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去杀一杀因此产生的一些非分之想,将那些刚刚燃起的火星全数扑灭……
第二一九章 净与化()
在蔡府之后厅中,斐潜闭着眼,静静的听着。
音乐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斐潜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似乎也巧合,那一日斐潜向蔡昭姬辞别的时候,蔡昭姬就是在以琴声相送,而这一次重返蔡府,也是遇到了蔡昭姬在弹琴,似乎又是在以音相迎。
跳跃的音符在房榭楼台间盘旋,如同调皮的精灵,在相互嬉笑打闹,留下一串串欢快的歌声笑声……
斐潜这一路上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轻灵的琴音,洗涤的干干净净。这一路见到了太多的计算,虽然并没有兵刀上的风险,但是言语上的交锋以及思想上的碰撞,确是实实在在的消耗了斐潜太多的精力。
人,是一种容易膨胀的生物。
这种膨胀,不是指身体上的胖,而是心灵当中的妄自尊大……
为什么有人,只有当懂得越多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懂的其实很少,而那种到处去指手画脚,见到什么都要表一下所谓高人见解的,多半还是处于只是了解一个皮毛的状态。
斐潜对于此,深有体会。
这一路,遇到的包括曹操在内的那些人,夸夸其谈者有之,隐藏不露者也是有之,虽然也许是言语表达能力上可能会略有差异,但是实际情况中,那些动不动就你错了,实际应该是这样那样的人,往往都是一些浅薄之辈……
能曹操不懂得形势么?
能曹操不善于表达么?
但是斐潜在酸枣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看见曹操在默默的听,静静的想,极少跳出来对某人又或是某种言论进行批驳和指责。
而经常引经据典动不动就大肆品论的人,就数孔伷根做得最多了……
而这些浮躁的事情,竟也多少影响到了斐潜,导致了他的思维有些失之缜密,所以在崔厚家眷的事情上才会出现了明显的一个纰漏。
但是现在,在蔡昭姬的琴音下,斐潜因为这段时间遇到的这些人和事,而变得有些急躁不安的心,终于是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斐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蔡昭姬的琴音之中……
在琴弦上轻挑慢抹出来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就像是天空中忽然开始飘落起点点的雨丝,这是春天的雨,滋润且温柔……
春雨轻轻的滴落在叶面之上,而在漫天的细雨当中,树木和花草都在春雨当中尽情的欢快的歌唱,尽情的在雨中伸展着自己的身姿……
真是一场好雨,似乎也将人的内心沾染上的那些尘埃洗去,焕出原本的容颜,不再有勾心斗角,不再有尔虞我诈,只留下那最本质的纯真……
一丝笑容慢慢的在斐潜脸上浮现出来,这个笑容是那么的自然真切,那么的从容温和,仿佛就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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