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路上,并不是一路都有树荫的,夏天出行真是一个考验。
实在受不了了,牛车停在一片树荫处,夏元鼎抹去额头的汗滴。他无比诅咒现在的服饰,这是要把人闷死才算,他的后背都湿了。
“爹,那不是有个湖吗,咱们干脆去洗个澡怎么样?”夏元鼎指着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说道。
想了想,夏守智说道:“爹在湖边洗把脸就好了,你下水去洗吧,记住别忘水深处去!”
夏元鼎满口答应后,两人拉着牛车来到湖边,这时候夏元鼎能明显的感受到清凉之意。
忍不了了,夏元鼎脱个精光就下水了,他不敢往深处去,只敢在水边,抓住湖边老树生长的根茎,倒也安全。
夏元鼎很想化身为湖中的鱼儿,自由自在的徜徉在清澈的湖水中,躲过酷夏的炎热。
这里并不是就他们两人,湖边有人搭建的草棚,湖中还有一条渔船。
怎么还有女眷,虽然没有看到人,但是夏元鼎却是听到了欢笑声,听着年纪也是十五六岁。
幸好中间隔着一片高出水面许多的水生植物,夏元鼎可能还没有暴露。
不能再呆着了,夏元鼎赶紧收拾收拾上岸,不然真被看到了,会不会被认作耍流氓。
继续赶路,夏元鼎感觉好受多了,一边看着四周的风景,一边讲着自己记忆里的故事,夏守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放肆欢笑。
镇子上,在他们父子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毕竟这天气,不像春天的时候宜人,但是他们这些东西也是卖于店铺的。
来到收购杂货的铺子,夏守智让儿子在牛车上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问问再说。
以前没有注意过,没想到这家杂货铺还挺高雅的,不同于别的店铺的是,这家难得的写了副对联挂在店铺外。
“休闲生计小,聊备不时需!”
这副对联再普通不过了,看样子这店铺的主人虽是读书人,却对着店铺不太上心,不然怎么会不自己想个好的对联呢。
不一会,一个头戴方巾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跟着夏守智走了出来。
到了牛车前,夏守智指着箩筐里杏说道:“罗掌柜,你看,就这些!”
到了跟前,罗掌柜也不客气,挑了个个大卖相好的杏用衣服擦了擦,直接就尝了起来。
夏元鼎看着这罗掌柜吃着他家的杏,还吃地津津有味,心里感到别扭,这可是他都舍不得吃的,就为了能多卖点,他倒不客气。
唱完后,罗掌柜说道:“不错,不错,这杏确实很好!”
夏守智迫不及待说道:“那罗掌柜你给个价吧!”
“这样吧,我给你三百文,你看如何?”
一听是三百文,夏守智心想不少了,就要马上同意,这时候夏元鼎可不干了,他们辛辛苦苦的来一趟,怎么才给三百文呢,这也太少了吧!
“爹,我觉得还可以再商议商议!”
要知道,他在府城,可是随随便便的就能得到十两银子,一副对联都值十两,这怎么这么多杏才值这点钱。
对于钱,夏元鼎可能是没什么概念,十两银子是一笔巨款,具体到这笔买卖,人家已经给的不少了,何况这个季节,杏的价格本来就不高。
“怎么,这桩买卖我还得跟令郎谈了?”
“元鼎,你老老实实的,别瞎掺和!”
对于儿子的插话,夏守智有些不满,他觉得儿子虽然读书行,可是对于买卖哪有他在行。
“五百文,少了不卖!”夏元鼎直接冲着罗掌柜说道。
这一开口,不仅是夏守智被动了,罗掌柜也被夏元鼎的狮子大开口逗乐了。
哪有这样做买卖的,他姓罗的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同意了这要求,那可真是坏了规矩。你怎么算,那些杏也不值五百文的,这分明是无理取闹。
“既然你觉得卖给我是亏了,那你们还是找下家吧,不过你们这么狮子大开口,相比别的铺子也不愿意收!”说完之后,罗掌柜就转身离去。
吃瘪了
夏元鼎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跟他谈,这让夏元鼎羞得脸红,心里生出一股不顺的气来,真的是被当众打脸了!
“我就说吧,你不要瞎胡闹,你看看,人家不买了,我们去找下家吧!”夏守智摇着头遗憾的说道,此话无异于在夏元鼎心口上补刀。
本来夏元鼎想凭着他超越多少代的知识,说动买家,也只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这一下自信心受挫了,夏元鼎变的丧气起来。
“那我们去哪儿?”
“这镇上有几个大户人家,我们到那儿去看看吧!”夏守智说道。
董家、林家、杨家,光这三家的府第就差不多有这镇上一半的面积大了,说他们是地方豪强那是一点也不过分,人家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因为这几家本来就有大量田产、店铺、府宅。
“你们干什么的?”
来到林府门前,大门紧闭,在侧门看守的林家家丁看着一个拉牛车的靠近,出声阻止。
“这位小哥,我们是乡下人,家里产的杏,你先尝尝如何?”说着,夏守智从箩筐里拿出杏来,要递与这林府的家丁。
“去去去,想卖杏居然想卖到我们林府了,你不知道我们林府有百亩果园吗,还会缺了你的这些,赶紧去别处卖吧!”家丁不接夏守智递过去的杏,连忙挥手赶人,显得不耐烦。
看着这态度恶劣的家丁,夏元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出口反击,却被夏守智拉走,他觉得在别人门前还是不要闹事的好。
去下家看看,绕了一个巷子,两人又来到了董家门前,这一次跟前一次一样,还是被拒绝了,夏元鼎的怒气在一点点的积累!
若是赶在逢集人流多的时候,当街叫卖都可能把他们带来的杏处理掉,现在要是还这样做,那耽误的时间可不少了,今天他们可能就赶不回去了。
最后一家大户杨家就跟董家隔了一条巷子,笼统地说,他们两家是对门。
“这位小哥,你先尝尝我这杏?”
这位杨家的家丁比较年轻,看样子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事实上,他也真的吃了夏守智递过去的杏,吃完后还说了句不错,然后呢!
“大哥,不是我不帮你啊,实际上这些天已经有好多人来过了,我家老爷早就下了命令,再有这些,就不要往家里带了,实在是帮不了你,对不住了!”
夏元鼎一听,有些遗憾,也在心里想到,你这人这是滑头,吃了我们的杏,最后却不办事了,懂不懂人情世故。
“爹,我”
夏元鼎想勇敢一次,承认自己的鲁莽,这就是无知的代价。
“好了,元鼎,买卖的东西你不懂,爹怎么会怪你的,慢慢找我们总能卖掉的!”
此时,夏元鼎已经能想象到,他们爷俩走街串巷叫卖的情景了!
只是这种意境并不那么美好,季节也不对,人家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他们是汗滴挥洒成雨,牛车咚咚显苍凉。
“你们快离去吧,我们家老爷要出来了,到时候我被斥责了可都要怨你们!”
夏守智已经打算掉头离去了,这是却听到了由远及近的畅怀大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杨家家丁赶人的空档,杨家老爷已经是走了出来。
杨老爷并排的还有一人,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做客,杨老爷亲自送到门口了!
“世衡兄请留步,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叨扰!”
“鸣远说得哪里话,你不来我跟谁谈论去!”
夏元鼎一看,真是巧了,居然碰到认识的。这来杨府做客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有一面之缘的费鸣远,夏元鼎想不到的是,这人看上去年纪二三十岁,没想到早就是秀才之身了。
这次见面的场景就有些尴尬了,费鸣远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夏元鼎正和他爹被杨府的家丁赶着离去。
“世衡兄稍等,我来跟你介绍一下故人!”看此情景,费鸣远一个故人就把人喊住了。
杨世衡很诧异,怎么一个农夫和一个小童还跟鸣远认识了,莫非是他的近邻。看着这牛车上的箩筐,杨世衡明白,可能是好友想帮一下这对父子,既如此也就是搭把手的事,他也好做得这个人情。
在夏元鼎考试的那段日子里,费鸣远是有去杜山村拜访夏继祖的,也算是跟他们夏家有些交情的。
“两位,可否容我介绍!”
一上来听着这么样的话,夏守智有些不适,夏元鼎反应快,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世衡兄,他们是离此不远的杜山村的人,夏家可是诗书人家,这位小童,已经是过了府试的了?”
听着费鸣远这么介绍,杨世衡心里一惊,不敢再轻视。说到底,这乡里的事,还不是他们这些人说的算,结交有声望、有势力的人家,正是他们日常的工作。
夏元鼎一向很低调,可这次是别人在揭他的低,不过分吧,没想到一听说是读书人,就连杨老爷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再看看那赶人的家丁,你是心虚了吗,把头给我抬起来。
今天,夏元鼎可是不好过,被拒三家,出师不利,若不是遇到熟人,可能这就成了一生的污点了!
第七十六章 不顺()
“既如此,两位何不到府中坐坐,有机会杨某还想去拜访夏老先生!”
“这怎么好,我们还要”夏守智有些难为情,不好开口了。
“我们还要卖杏呢!”夏元鼎把话立刻补上。
费秀才听了夏元鼎的话,眉头一皱,抬眼看了看牛车上的杏,心里不爽是肯定的。
杨家这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才对夏守智父子以礼相待,若是别人把牛车停在别家宅门在这么长时间,早就赶走了!
“你这些,我都买下了,读书人怎么能为俗事所扰!”
这话说的太对了,说到夏元鼎心坎里去了,这是再看费秀才,夏元鼎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正直读书人的表率。
夏守智有些为难,一方面他想收人家的钱,另一方面又不想随他们进去喝喝茶坐坐闲聊,他觉得他除了会谈些农事外,跟他们没有共同话题。
夏元鼎当然知道人家也是好意,但也明白他们父子是要赶着回家的,只好又解释说:“出来时跟娘亲说要早点回去,这再晚了怕赶不回去了!”
“那可是太可惜了,不知改日杨某去拜访夏老先生可好?”杨老爷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个,家父最爱结交友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夏守智说道。
一听如此,杨世衡立刻让下人取了笔墨,当场写下拜访的帖子,交到夏守智手上。
费鸣远一看杨世衡要去夏家拜访,自己也忍不住开口道:“到时候我与世衡兄同去吧!”
“这样甚好!”杨世衡开口笑道,有人结伴同行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夏元鼎就把东西卖掉了,说好的成就感呢,一点没捞着。
但得到的银两倒是丰厚,也不知到底沾了谁的光,可是肯定的是,夏继祖苦心经营的书香门第,今日算是毁在夏守智父子手上了!
读书人家,当街卖杏,这么掉份的事也只有夏元鼎才以此为乐。
如果他大伯也跟他一样,能以吃苦为乐,想必他们一大家子的生活要比现在要好。
每每想起大伯曾在城里逍遥,夏元鼎的心里就有根刺。他也没有设身处地的想过,其实那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应付,尤其是在读书人之间。
两三好友,多日不见,难得有机会相聚,要找一尽兴的地方,这有错吗?
是否他的内心有种渴望却得不到的情绪作祟,主观的给别人身上打上污点?
“元鼎,杨家的拜帖回去后就交给你爷爷,他问的话,你就照实说!”
夏元鼎嘴上答应的快,心里却不答应,什么照实说,这句话太玄奥了,他年纪小,听不懂。
夏元鼎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牛车已经离开镇上挺远。
这时候四周倒是安静,除了车轱辘转动声,就只剩下天空飞鸟的鸣叫了。
这种安静的气氛没维持多久,行至来时夏元鼎曾下湖洗澡的地方不远,他突然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呼叫声。
貌似夏守智也是听到了,拉住要赶路的牛,四处张望着,犹豫着问道:“元鼎,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人呼叫?”
“爹,哪有什么呼叫声,我们还是赶路吧!”
夏元鼎之所以这么回答,还是因为这么空旷的地带让他内心产生的恐惧。不要因为这样就觉得他是个怂包,恐惧是每个人内心都存在的,这个不分年龄。
在这种时候,夏元鼎恐惧是因为他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些不好的画面,所以求助声越听越觉得是白骨精在勾引人。
至于怜悯之心这些东西,一时间倒退在了一旁。要不怎么说,人容易头脑发热,容易犯糊涂呢!
“不对,是有人在求救,你在这守着,我去寻声看看!”
这次,求救声大了许多,夏守智很明确是有人求救,还是个女声。
不像夏元鼎,夏守智可没想那么多,抓起防卫用的工具,上人就朝声音方向奔去。
还坐在牛车上的夏元鼎有些两难了,这时候他应该跟过去,可又离不开牛车,夏守智走的也不是正路,牛车也没法走,他只能干着急。
夏元鼎起身,站在牛车上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试图能看的远一些。
可他是徒劳的,这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又在漫漫田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夏守智的身影就不见了!
到底是谁在喊救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元鼎盘坐起来,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当然想不出个结果来。
夏守智却是不需要想,寻着声音找去,却是看到一年轻女子正在求救,这女子乌黑的秀发此时有些散乱的垂着,娇好的容貌让谁看了都我见犹怜。
求救的就是她,此时落难的也是她,夏元鼎对这样的场景肯定早就烂熟于心,可惜的事,这种好事是轮不到他了,因为英雄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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