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钰表情坚毅,语气掷地有声,再加上自己面具下的气质魅力,一时让这些士兵产生了动摇。
“你是哪个将军名下?”私兵中一个身着甲胄的壮汉出言问道。
“吾乃勃海袁公麾下,此刻袁公已大军压境,尽收冀州之地,尔等若负隅顽抗,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这些士兵一个个脸上露出慌乱和惊恐,张钰趁热打铁道:“甄家何人主事?”
“回公子,小人甄丑!”
“嗯……张彪!你们几个和甄丑带人将他们手里兵刃卸了,压出府外看好,韩龙,跟我走!”
王家之奢华,比起张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府中巧夺天工的构造设计硬生生将这处北地府邸打造出了江南水乡的韵味。
然而这楼阁亭台,轩榭回廊,纵然美观精致,在张钰眼中也如草芥一般。
随手拉来一个侍女,让其带路到了正堂之前,一路上虽有零散家丁阻挠,也不过是让韩龙多了几个刀下亡魂,而张钰则能放则放,非不得已绝不伤人。
“我杀人,是为了死更少的人。”
“我杀人,是为了让更多无辜的人,活下来。”
也只有这么告诉自己,张钰这颗现代人的心才能不在这古代的血腥和杀戮中迷失。
“哐!”
韩龙一脚将那扇木门踹开,张钰随之进入其中。
残羹剩饭混乱不堪,杯盏餐盘碎了满地,一张长长的案几也好似被人踢得翻了过来,满目狼藉凌乱。
房间的一边,是齐齐被捆在墙底的两男六女,还有一个锦服小少年和两个狗腿家丁。
看到张钰和韩龙闯入,这少年仍是不紧不慢靠在甄洛身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嘭!”
只见众人右侧那扇八面屏风轰然飞起,三个黑衣人直接跃起杀向了张钰二人。
“洛儿妹妹,你别急,这是我王家三大高手,等他们收拾了这——”
三刀。
“咚!”“咚!”“咚!”
三具黑衣尸体倒在了地上。
“真是变态,这就涨到85了……”
张钰对韩龙的天赋早已服气,再看到眼前这已经吓到便溺失禁的小孩子,上去飞起一脚就把他踢到了一边。
“甄俨代家人多谢公子仗义相救!还需劳烦公子帮忙,快去那老贼手中将我妹妹救出,事后我甄家必有厚报!”
甄俨与张钰已有半载未见,加之张钰脸上还带着面具,此时相见之下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并没将他和那中山的俊俏少年联系到一起。
“你妹妹?”张钰一听便是心中一颤,再看向地下这些小姑娘,个个梨花带雨,眉眼可人,尤其是最小的这个——
我擦,这不是我梦里的那个小女孩儿么,她真的是甄洛?!
“公子,求您,快!等到小妹甄姜遭那王贼的玷污就晚了!”
“韩龙,给大家松绑!”
张钰命令一声,也顾不上等他做完,自己先行拔剑跑了出去。
大户人家中的庭院布置不会有太多差别,张钰没跑多远就找到了王家正房所在,刚刚踏入便听到一间房中有着女子的挣扎哭喊之声传出。
撞门而入,只见一个肥头大耳蓄着山羊胡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压在一女子身上,浑身横肉颤颤、油光发亮。
再看那女子,模样正值桃李年华。姣好的面容已是花容失色,乌黑长发散乱在枕畔,衣衫上是被撕扯过的痕迹,连半边香肩都裸露在外。
“小贼何人!”
“把眼闭上!”
听到来人所言,甄姜下意识就阖上了双眼,耳边好似响起挥剑的风声和什么东西被刺入的响动,还未及她多想,一只微凉的手就拂上了她的眼眸,另一只手为她披上了一件衣物,然后拉着她走出了房门。
韩龙此时刚刚赶到门外,二人带着甄姜到了方才的正堂,甄家几人正在那里等候。
历经千钧一发的危急后亲人相见,甄姜直接扑到了甄夫人怀里,在众姐妹簇拥下啜泣着,甄俨甄尧则是上前道:“此番多谢公子相救,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张钰赶紧朝几人招手,“王家私藏众多甲士,刚刚我诈住他们才得以前来相救,我们得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逃出去!”
一行十余人朝门前赶去,这一次竟然没遇到什么阻碍,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一路安稳,不一会儿就抵达门前的大院,可眼前的场景让众人如遭雷击。
只见原先的空地现在已近乎被尸身填满,血腥味挤在这片院落的空中愈来愈浓。
这其中,有王家的兵士,也有甄家的家丁,甄俨甄尧忙让妹妹们闭住双眼,自己却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彪叔,你们在吗!”
“少爷!”
只听张彪大喊一声,然后就像是被人扔出一般甩进了大门里,随后,零零散散几人以同样的姿态连滚带爬扑到了张钰身前。
“刚刚就是你说,袁绍的人来了?”
第四十三章 中山有善口技者()
张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披甲的壮汉迈步进来,手中的剑还在向下淌着血。
“不错。”
“连脸都不敢露的人,说话你们也信!袁绍离我中山不知多远,就凭他能拿下韩馥的冀州?”
这壮汉回头朝门外训斥了一句,朝着张钰说道:“戴面具的,你是他们的头儿吧?这院子里太憋屈,我们出来谈谈。”
张钰同身边众人对视一眼,随即嘴角挂上了苦笑,形势比人强。不过好在王家门外正对着一个宽阔广场,逃跑的几率也大些。
小白呢?这么好的马他们应该舍不得杀掉吧。
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张钰在韩龙张彪的守卫下领着众人向外走去。
刚迈出去,视野开阔的一瞬,张钰又是一呆。
人,士兵,密密麻麻,怕没有上千也有数百。
这让他想到那天在常山的小路中,那漫山遍野的黑山贼。
这时候还能指望谁来相救?是义兄,还是舅舅?
不知所措间,那壮汉发话了。
“今后这块儿地也是我王家的了,这毋极,都是我王家的了!
希望你们有帮我把那老家伙处理掉,这老头贼他娘的胆小,拖老子后腿很久了。”
“没问题,我已经亲手帮你料理了他,大恩不言谢,你放我们离去就好——”
“哈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杀我父亲,还想让我放你们走?我王勇岂是那般不孝之人!”
卧槽?张钰一时竟无言以对,“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先砍头,等血流干了,再剁成肉泥,来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这王勇真有一种做土匪的潜质,几句话将甄家姐妹吓得瑟缩着抱在一起,连直视面前这群虎狼之徒的勇气也丢掉了。
张钰看看左右,有韩龙,张彪,甄俨,甄尧,还有张三、张五和两个甄家家丁。
再看看对面相当齐整的军士——
“遍观华夏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再没有比我此时更危急的了……”
命悬一线之际,张钰却不慌不忙地整整衣领袖口,一副悠然姿态,神情恰似大开空城的诸葛孔明。
一切收拾妥当,他又将发箍整了整,面目擦了擦,好像要去赴一场宴会一般。而对面的王勇可能也着了相,就这么一直从容地看着他。
良久。
“磨磨蹭蹭什么玩意儿!救兵再不来,我就动手了。”
“非是等救兵,只是将衣冠端正着死去,才能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嗯?”王勇眼睛一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是在嘲讽我对我父亲见死不救?”
“不敢,只是在下觉得,人生在世,这一辈子总要好好活过,去爱自己值得爱的人,尽自己的力做些好事、善事,才能不枉父母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
连自己父母都不爱的人,又怎么能指望他关心自己的士兵下属,爱民如子呢?”
张钰继续侃侃而谈:“这毋极,是诸位的家乡,你们的妻儿老小,皆在这方土地成长。”
“王家什么样,你们比我清楚,王勇什么样,你们更清楚。”
“若是让这狼心狗肺、无父无母、无法无天之人统治了尔等的家乡,那你们就是亲手毁了毋极的罪人!”
“你们的父母,时刻会被抛弃;你们的妻女,时刻会被淫辱;你们的财富,时刻会被抢夺!跟着他,图什么?”
“这天下诸侯,何人麾下没有勇冠三军之大将,没有浩浩荡荡几万兵马?就凭你们,也敢在这乱世称王称霸?!”
“我张钰言尽于此,尔等还不速速弃暗投明,随我诛杀此逆贼!”
骚动!嘈杂!张钰的慷慨言辞起了作用,竟像是朝一汪水潭投入了一块砖头,引起波澜阵阵,士兵们的反应让张钰等人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岂有此理,给我将他碎尸万段!”
王勇大怒,早知如此就不该听这读书人蛊惑军心。
他王家、他王勇是什么样他自己很清楚,从小就仗着家中有钱有势出去欺男霸女,整日里带着几个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无恶不作,毋极百姓苦之已久。
而王勇生来倒也是习武的好材料,王仕花重金逼他习武,练就些本事后又当了这毋极守备军的队率。
金钱的蚕食,王家的运作,让王勇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可以拿下整个毋极的地步,可他的名声可想而知。
这些士兵都是毋极当地人,自然明白张钰所言一点不假。然而毕竟王勇积威犹在,几句话就想让他们反水还是太难,当下犹犹豫豫也都将刀剑拔出,缓缓逼近。
“还是没办法了么……很佩服舌战群儒、骂死司徒的诸葛孔明啊。”
张钰摇摇头,看着决心赴死的韩龙等人,又是上前一步呐喊道:
“吾乃中山张钰!”
“中山张钰!?”
甄家人惊呆了。
护在母亲和妹妹身前的甄俨一脸难以置信,全家目光纷纷注视向眼前那白衣背影,仿佛他一人便如同千军万马,不可轻侮。
叛军们愣住了。
“中山张钰又是何人?”王勇皱着眉头一时间停了动作,思索着这名字为何如此耳熟。
“将军,中山张钰是——”
“世皆言我玉公子,称我谪仙与玉郎。
舞象之年救百姓,为济黎民而开仓!
我作《蒿里行》,千里无鸡鸣!
城头《别义兄》,何人不识君?
更有城外诗一首,离离青草把名扬。
我义兄,白马银枪赵子龙,黑山贼众避锋芒!
我父亲,中山巨贾财万贯,良马千匹开马场!
若携至交起私兵,半日数千轻骑至,可破毋极同苏双!
我舅舅,仁义无双刘玄德,二弟之勇万夫莫当,三英斗吕驱虎狼!
小小毋极何足道,不过肆意揉捏于股掌!今日张钰但有毫毛伤,便是尔等自取灭亡!”
恣意吟罢,看着在场之人皆是面色剧变,张钰胸中畅快难以言表,只觉死亦无憾,仰天大笑三声道:“谁敢杀我,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给我生擒了他!”
听起来如此牛掰,王勇倒是一时不敢再下杀手,喝令众人上前将他擒下,正当张钰也要束手就擒时——
“可是……玉公子?”
“是中山玉郎吗!”
大街小巷,四面八方。
一传十,十传百,如瘟疫蔓延般的速度。
乌压压如浓云盖顶,毋极的人群潮水似的涌了过来。
“王家狗贼,休要伤我玉郎!”
“尔等平日里在我毋极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连中山玉郎这般善人都要下手,不怕遭天谴吗!”
“虎子,快随娘回家,这事儿不是人干的!”
“毋极儿郎,不要再助纣为虐了!”
……
“这是,什么情况。”
第四十四章 一见玉郎误终身()
“我杨虎曾经在卢奴城乞讨,这条命都是吃张家粮才活下来的,如今还回去就是了!”
“若张家公子就这么死在你们手里,这天下还有人敢救济我们老百姓吗?”
“玉公子诗名河北皆知,王家侄子,你万万不可加害于他,否则悔之晚矣啊!”
每一声不同的言语,都从耳入心。
张钰笑了,这次是开心地笑了。
死就死吧,又有什么好怕,说不定还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好歹自己也算体验过一次三国的生活了,够本了。
最起码,自己感受到也明白了,你付出的好,总有人会记得。这世界上不会有白白的付出,你所献出的每一滴汗水,都会成为花开途中一滴不可缺少的汲养。
刘备舅舅不是也说过么,“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论在哪里,不论生或死,我张思凡都会做一个善良的人。
如此,方能一世心安——
“都是混账!”见势不妙,王勇怒火中烧,将腰间佩剑拔出就冲了上来,同韩龙战在一起。
而大多数人选择僵在原地,跟随他的,也只有原先王家的家仆和他自己的忠实狗腿。
方才这白衣男子所言也许让他们不明觉厉,可站在他们面前的,那都是他们毋极的父老乡亲。
子弟兵和老百姓作对,怎么可能?
“妖言惑众……”王勇艰难地抵挡着韩龙的招式,“区区一张嘴就想坏我王家大业,真是岂有此理!”
终究还是有人跟上,数十人对数人,结果似乎还是没什么悬念。
百姓摇旗呐喊还成,兵士放下刀枪也可以,可要让他们为了张钰反戈而向是绝不可能的。
张钰脸上始终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这就是乱世啊,人命如草芥。
哪怕自己身为巨富之子,出行亦有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跟从,可这两次从家中出行就都遇到了生命之危。
如果事情的发生已经无力改变,那么不如笑着接受,好歹是现代人,死也得死的有风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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