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住所,已是黄昏,石秀一心想要找寻神医,这时却是无从入手。还是王信思路活泛,直言这秦淮河往来人员众多,或可探听一二。
说走边走,二人随着人流沿着秦淮河岸一路赏玩。一路行到乌衣巷附近,此处正是秦淮河最为繁盛之处,四周人流如织,酒肆勾栏林立,容易打探消息。王信径直选了一处装饰最为奢华的酒楼,昂然而入。
王信本就一副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模样,进了酒楼后,立时被店小二引往二楼一处雅间,不一会儿,水陆珍馐便如流水般上了席面,直瞧得跟在一旁的石秀暗自咋舌。
这次出远门,一路紧赶慢追,走的大都是水路,吃住上面自是马虎应付。
路上自然不能计较太多,现今这会儿已经进了江宁城,况且又不是囊中羞涩,王信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吃上一顿,了解一下这个时代顶尖酒楼的烹饪水准。
其实这个时代,食物大都以烹煮为主,至于各式调料,却因海贸发达,并不缺乏,只不过价格高昂,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的。在士大夫阶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已经成了大宋上下官员的追求。
从仁宗时期的寇准,到其后的欧阳修,苏东坡,一直到现如今的蔡京,不论这些权相秉政如何,对于这吃的方面,却都是精益求精。
相比于后世的花样繁多的烹饪手法,宋代的酒楼还是欠缺了许多,可是在食材和用心上面,却又远比后世的酒楼要强的多。十多道各色菜肴,几乎各有各的特色,让王信和石秀两人吃得好不畅快。
当然,这一顿所费不菲,足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不过对于王信这样家资万贯的土豪而言,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不说扈家庄的产业,就是打下祝家庄后王信也得了不少金银。
“小二,你们久在这秦淮河上行走,可知道有个唤安道全的?”
那店小二上来结账之时,石秀拉住了对方。
“安神医么,客官您可问的巧,他或许就在距此不远的乌衣巷后。里面有个李巧奴的瘦马,与安神医倒是识得。”
“那麻烦小二哥等会儿跑一趟,给我俩引路。”
王信随手将一枚碎银打赏了这店小二,引得对方连连点头应下。
在这等酒楼中的小二跑堂,本就对秦淮河上的勾栏瓦舍了如指掌,平日里给客人介绍风月去处收些好处,也是一笔营生,酒楼的掌柜对此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小二还当王信二人也是风月场的常客,频频侧目。
其实,这李巧奴在这江宁城算不得名妓,年岁也稍大了些。不过正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只是在乌衣巷后的一处小弄中租了间小院子,同一个老/鸨做些迎来送往的生意,平日里倒也不会抛头露面,往来皆是熟客。石秀所说的安道全,却是她的入幕之宾。
那店小二也不知道这外地来的客人怎么就找安道全,不过将两人引到门前,敲门引来老/鸨后,就转身去了。
“大官人好俊俏的相貌啊!”那老妇人看了王信、石秀俊美顿时咯咯直乐。
俗话说,老/鸨爱钞,婊/子爱俏。
像王信这等既有财又有貌的,自然是风月场中最受人喜爱的。那老/鸨虽不认识王信,可一见这等人物,立时堆起满脸笑,招呼着两人进了院子,边走边往阁楼上喊道,“巧奴快出来,今儿来了位贵公子,真真的好人物!”
跟着老/鸨进了阁楼,二人则拾阶而上,见一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候在楼梯口,见着他这一身倜傥风韵,也是眼波荡漾,嘴角展出几分笑意。
在楼上客厅安坐,老/鸨自下楼去招呼那其他人,李巧奴则娉娉袅袅坐在对首,巧笑嫣然道:“不知官人是听曲还是喝酒?”
“我要给你赎身!”
王信却是没有半分遮掩,径直将来意道明,倒是让走下一半楼梯的老/鸨又一路蹬蹬蹬的跑了上来。
石秀初时不知王信的目的,这时也猜到了一两分。
“小女子与官人从未见过,这赎身一事……”
李巧奴的身契自然在那老/鸨手中,可眼前这俊朗男子自己素昧平生,一见面就要给自己赎身,李巧奴心中自然存了几分顾虑。身在这风月场所,自己这上半辈子已经是一杯苦酿,若是再所托非人,下半辈子岂不是也毁了。
况且她与安道全正是情投意合的时候,实在不忍心移情别恋。她还在等着安道全!
“五百两!”
王信很是干脆的给出赎身价,惊得李巧奴颓然而坐,一旁的老/鸨却是喜笑颜开。不等王信反悔,径直收了桌上的那锭足抵五百两银子的金锭。回身就从怀中取出李巧奴的身契交到了王信的手中,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巧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瞧着,毫无办法。
“这位大官人如此慷慨,巧奴,以后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滚!”
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李巧奴,这会儿却是柳眉倒竖,将那老/鸨喝斥下楼。之后,回转身子朝着王信盈盈拜倒道,“自今日起,奴家就是官人的了。为奴为婢,任凭处置,只求官人怜惜一二。”
虽然得了自由,李巧奴却是没有半分欢喜,语调哀婉。
“李姑娘误会了!”
王信将李巧奴从地上扶回座位,将桌面上的身契轻轻推到其面前道,“在下家中有亲眷身染重病,听闻江宁安神医妙手回春,不远千里赶来延请,还请李姑娘在神医面前转圜一二。成与不成,这身契都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言下之意,却是知晓安道全与李巧奴的事情,打算成全二人。
第六十九章条件()
江宁城,安家医馆。
第二日一大早,王信一行人雇了一辆马车,载着脱籍从良的李巧奴来到位于江宁城西的安家医馆。
这安家医馆从安道全曾祖时开业,时至今日,也有近百余年的历史,特别在最近十余年,安道全从父亲手中接过医馆后,更是将其发扬光大,一跃成为江宁城最为声名卓著的医馆。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每日来此求医问药的病患络绎不绝,将医馆前的一条小弄都挤得满满当当。就是安道全收了两个徒弟,也是妙手回春。
不过,这种兴盛的场面在三年前戛然而止。那一年,安道全中年丧妻,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的安神医,从此以后闭馆歇业,并将临街店面租赁给他人,以些许租金渡日,整日里浑浑噩噩。
时日久了,倒是同这李巧奴有了来往,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是暗生情愫,奈何**要的赎身银两实在太高,才使得两人时至今日还未能得偿所愿。
原本安道全还打算将医馆卖了,用来凑钱。还是李巧奴顾全大局,劝说这时祖宗家业不可败坏,往后二人还要靠它度日。只是这半年来,安道全赎金只凑够了一点,两人双宿双飞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其实,若是安道全愿意重操旧业,自有达官显贵来延医问诊,倒是不虞无钱为李巧奴赎身。奈何这安道全亡妻早逝一事,就是因为当年的某位外地官吏隐瞒他家人讯息。待其医治好官僚家眷后,方才告知消息。等到安道全赶回家中,妻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自此安道全也恨透了,自私自利,腐朽不堪的官员。
正因如此,这些年安道全虽偶有出手医治病患,也大都是普通百姓人家。至于那等高门大宅,却是再也不愿踏足。
同往日一般,这个时辰,安道全犹自在家中高卧,想来昨晚又是宿醉未醒,不到午时恐怕不会起床。
李巧奴也知道安道全的习惯,将王信、石秀二人安置在前厅后,自己去了卧房。
“这安神医人在卧室,门也不曾锁,就不怕遭了贼?”王信看安道全粗心,对着石秀说道。
“安神医在这江宁城的百姓中广有善名,家中又没余财,哪个没眼力的贼会跑到安府来偷!”石秀随口答道。
王信想起梁山的时迁,冲着石秀挤眼道:“若是时迁哥哥到此,怕安神医不家财尽失!”
……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身形干瘦,双眼深陷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客厅,身边随着方才双十年华的李巧奴,倒是让石秀想起了那句“一枝梨花压海棠”。
瞧上去,这位安神医一年倒有半年多沉溺酒国,平日里身边又没个贴心人照顾,三餐紊乱,更添鬓角华发早生,使得整个人瞧上去更加憔悴,同那姿容艳丽的李巧奴站在一起,不像是情人,倒更似一对父女。
“安神医!”
石秀有求于人,见着安道全现身,立即领着王信从椅上站起,拱手为礼。
“这位兄台,安某不过一介乡野庸医,劳烦足下不远千里来江宁,实在是过了。”
安道全这话说得客气,可面上表情却是平静如波。显然并不因为王信、石秀为李巧奴赎身而另眼相看。
“安郎,两位贵客千里奔波,其意甚诚。不论成事与否就先替奴家赎了身,亦可见其品性,不是那等以势压人之辈。”
李巧奴听得安道全话中意思似要拒绝对方,心中不由暗自焦急,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
“医者父母心,希望安神医本着医者仁心出手一次,在下不胜感激!”王信恳切的说道。
石秀也跟着道:“性命攸关,还请神医发个善心!”
或许因为亡妻的缘故,这安道全的性子最近几年变得有些执拗,任凭二人如何好言相劝,却始终不肯定点头。
“两位家资颇丰,想来那大府名城,乃至东京汴梁,必有医术高杰之人。何必舍近求远,来江宁找在下!还是尽快返程,若是因此耽误了贵眷的病情,反而不美!”
没来这江宁城前,王信也曾料到这安道全等闲不远千里北上。千算万算,这安道全还真就是油盐不进的性子。
石秀没来的心中焦急,王信也暗暗思量若是不能成事,只好动强。
“安郎,你果真不愿北上?”
王信二人这会儿已是黔驴技穷,正想着晚上将人绑了去,一旁的李巧奴却是一脸肃容的开口质问。
“余不过一点小道,哪能入得这位贵客的眼。比之汴梁名医,更是不可道以计里,还是请兄台回程。路上去东京请得真正的名医,方为上策。”
“行,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去!”出乎所有的预料,李巧奴袖口一甩,从椅上起身。
李巧奴朝着对首的王信敛身为礼道,“奴家虽是风尘女子,也知恩仇须报。只怪奴家先前瞎了眼,将一脸面冷心的人当做后半辈子的倚靠。既然安神医不愿北上,小女子愿意服侍贵人北上东京求医。”
“你,你……”安道全瞠目结舌。
这安道全之所以同这李巧奴两情相悦,也是因为彼此都是重情之人,想她李巧奴一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要托付终身,又哪少得了那等多金的少年郎君,可她却偏偏钟情于安道全这个颓丧的中年人,不外乎从其对亡妻的态度瞧出,此人是个情重的男子。
“你安神医不愿踏足北上,我一条烂命却是不怕。我虽是弱女子,却是也晓得要知恩图报。”
“别说了,我去!”
请将不如激将,这李巧奴还真就是安道全命中克星,不过三言两语,就激得安道全点了头。把一旁的王信乐得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不住拱手称谢。
“两位若要北上,却要听我一言。这一路上,须行不得水路,只能走陆路,两位能否应允在下?”
听得此言,王信不由得一愣,不明白安道全为何有这般怪异条件。
“在下虽是江宁府人氏,可有一条,天生不惯舟船,实在是抱歉。”
王信也没想到安道全一个南方人竟会有晕船的毛病,这走陆路回去,且不提一路上所耗时间的增加,单就现如今这世道,盗匪如毛,这一路上的安全……
“行,只要安神医愿意北上,我们就走陆路!”石秀当即答应,王信也点头应允。
到了这会儿,将这安道全请回梁山才是正事,其他的,也只能见招拆招。幸好旁边还跟了一位江湖阅历丰富的石秀,想来一路上多加小心,倒也未必会出什么危险。
本想安道全不会有其他问题,不想又说出一番话来。本是两位好汉来,却是一位豪杰归,这又有另一番故事。
第七十章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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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东北四十里处,在水泊湖内有座孤岛,名叫大安山。大安山四周芦苇丛丛,是个湖内交易大集镇,离东平县只有一箭之地。它是水泊湖里十分繁华的渔岛镇。岛长三里有余,镇上只有一街两巷。卖鱼的,卖葱卖蒜的,卖网的,唱的叫的,人来人往。
岛不大,只有一条南北大街,街两旁门面有大的、有小的、有宽的、有窄的、有高的、有低的,一个挨着一个。
路东南头,有座宽高大门,挂着一条长匾:大安山买卖盐店。这座盐店后就是水泊湖。街南端就是来往船只的停靠码头。向西南远望,就是巍巍梁山。
这家盐店是谁开的呢?为什么挂专收专卖盐店呢?
提起这家店主,那可是有来头的,是个头上长疮脚底板流脓——坏透的家伙。这家伙不是别人,就是渔民恨,商家怕,在安山一带谁也不敢惹的崔明贵。
徽宗朝时,蔡京创行“引法”。其法为:官府印引,编立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前为存根,后为凭证;装盐以袋,每袋即为一引,限定斤重;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然后凭盐引至产地支盐运销。
终宋一代,虽盐制多变,然以行就场专卖为主,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
在宋代,平民百姓只吃得起五文钱一斤的粗盐,小康之家吃的细盐则要五十文一斤,只有富豪之家,才吃得起四百文钱一斤的青盐。
四百文是概念?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就算是梁山人马,自家食用的是粗盐,只有摆宴请客的时候才用细盐。
梁山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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