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神气状似八个人之中带头者。
正打量间,美艳妇人出声了。
「把公主留下,你自去逃命吧!」倒是挺干脆,直截了当挑明了说,也很慷慨,居然肯放过「清狗」。
「要公主留下,可以,」额尔德毫不犹豫地说。「先过我这一关!」
「挺忠心的嘛!」美艳妇人盈盈上前两步,目中忽地出现一抹疑惑。「奇怪,我们见过吗?」
「没见过。」额尔德不假思索地否认。
「我也认为没见过,不过……」美艳妇人蹙额,「确实有点眼熟啊……」随即甩甩头,「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想把命留在这儿吗?好死不如歹活哟!」
「不必多说,」额尔德下颚绷紧,冷硬地道。「划下道来吧!」
就在此时,先前那两对男女也追到了,十二个人团团围住额尔德与梅儿。
「既是如此,」美艳妇人缓缓举起右臂,「就按照你的愿望,让你博个忠勇护主之名吧!」右臂猛然落下。
十二个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围扑上去。
在那片宛如惊涛骇浪的压力袭到之前,额尔德已然再次搂住梅儿腰际有若龙卷风般暴旋而上,同时以快得无可言喻的速度推出三十七掌并飞出包围圈,梅儿也很捧场地适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以壮声势,就在那一瞬间,许多紧迫的问题同时浮现在他脑海里。
梅儿完全不会武功,这是最糟糕的状况。
她不但无力自保,也无能帮上他的忙,这都不打紧,她还老是在惊险状况时失声尖叫--就在他耳傍,叫得他魂飞魄散心惊胆跳,差点聋了,这才是最紧急的问题。
还有那十二个敌手,他相信其中有八个即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江南八侠的亲传弟子,其它那四个也非弱者。
而他拜师学艺时间未久,纵然师傅传授给他的武功招武奇绝天下,内力却不足以尽展出招式的威力,他实在没有把握在带着梅儿,仅能以单手应战的情况下犹能全身而退,又不可能放下她,他猜想她会立刻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闭上眼睛,不要叫!」他低叱,刷一下抽出从未使用过的软剑,横臂一抡,暴闪的流灿光华有如狂风暴雨般漫天倒海地涌向四面八方。
梅儿噎了口气,忙收回扯一半的尖叫,闭上眼。「对……对不起。」
「不叫妳张眼便不能张眼!」身形一晃,洒逸地脱出三丈外,软剑抖起一溜溜寒芒,凌厉无比地暴射追掠而至的敌人。
「知……知道了。」
软剑继续左右翻腾,上下回转,一片片、一bobo、一层层晶莹夺目的灿芒纵横交织,似流虹,似瑞雪,又似翻天巨浪,逼得那十二人左支右绌地陷入缠战之中,意外又惊骇地开始怀疑他们是否太小看对手了。
「不过区区一个护卫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
这种想法是否太乐观、太不谨慎了?
原以为可以手到擒来,没想到却耗在这儿苦苦纠缠,倘若时间拖久了让官兵赶来,届时事情闹大了对他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搞不好这个计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绑了公主又如何?
值得冒这种险,只为了拿清廷公主去交换前朝的玉玺吗?
怎么衡量都不值得!
不过想是这么想啦!那十二人手底下却仍不留情地出招,紧凑密集地相互配合,层层叠叠的刀光剑影彷佛天罗地网般兜头兜脸地朝敌手覆盖过去。
额尔德倏地一声怒喝,软剑猛然扬起一圈雄伟无匹的日阳般光轮,层层密密地扩散开来,霎时问,只闻一片清脆的叮叮咚咚声,彷佛滴水落玉盘,那十二人便狼狈地退回原位了。
眼看情势不对,美艳妇人忙朝一位白衫年轻人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微微颔首,于是,十二人稍退即回,再度合作无间地以悍勇无比的气势围攻上去。
额尔德目光深凝,半步不退,右手猛挥,幻映出一团团光影银弧,顿时,六人踉舱退开,但另六人即刻补上位置,就在这时,美艳妇人又一次向白衫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白衫年轻人眼中阴毒之色倏闪,在拋出飞钩的同时自口中吹出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目标是--梅儿。
额尔德没有注意到。
他没有想到白道中人也会使出这种下流手段,更没有想到他们会伤害梅儿,再加上距离也太近了,那根银针又不带丝毫劲气,等他察觉到有异时,那根银针已然距梅儿不到两指宽远,他只能竭力闪避,但是……
「住手!」美艳妇人陡然大喝。
其它十一人应声退开,额尔德右手垂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梅儿依然趴在他左肩上,双眼紧闭。
「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美艳妇人满脸得色。「你的主子中了银针,那银针上涂了唐门剧毒,倘若没有唐门的独门解药,她活不过三个时辰……」
梅儿抽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睁眼,因为额尔德没让她睁眼。
「……为了你主子的性命,你最好乖乖的把她交给我们,我相信清狗皇帝定然不会……呃?」
话说一半,美艳妇人突然呆住,同其它人一样不敢相信额尔德会再度使出逃之夭夭那种烂招,只一个起落,人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怎……怎么会?他不怕他的主子毒发身亡吗?」美艳妇人无法置信。
「不可能不怕,除非……」白衫年轻人阴沉地玻涎邸!钢幸氲牟皇撬闹髯印!
美艳妇人美眸倏睁。「是他?」
「只有这种情况能够解释他的行为。」
美艳妇人皱眉,「真傻,他以为在他毒发身亡之前可以把他的主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吗?」摇摇头。「太愚蠢了,那种毒可是无法以内力阻止蔓延的,而且他越是使用内力,毒也蔓延的越快,照他那种尽展轻功的情形来看,恐怕用不上一个时辰他就得上地府去换个主子尽忠了!」
「那么我们只要等他毒发身亡就可以轻易掳着清狗公主了?」
美艳妇人颔首,「没错,这样倒是便宜了我们。」她弯身拾起一条细金链子,上面坠着一枚梅花坠子,看了一下,纳入怀中。「好,那我们追上去吧!别失了他的踪迹。」
说罢,美艳妇人领着其它十一人便待随后追上去,谁知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吸上来,面前骤然飘落一人,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彷佛鬼影现身,吓得众人差点失声叫出来。
不过众人再惊吓也没有美艳妇人那般惊吓,甫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她的五官一下子扯歪了,脸如死灰,眼珠子瞪得就要掉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
其它人见状不禁惊疑不已。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会抖起嗓子来?这太不正常了,对方到底是哪一号牛鬼蛇神会吓得她如此失态?
思忖间,众人不约而同朝那人仔细看去。
也不怎么样嘛!大眼小嘴儿,清清秀秀的书生型人物,三十多岁年纪,斯斯文文的,虽然眼神冰冷了一点儿,表情严酷了一点儿,煞气浓烈了一点儿,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啊,值得吓成那样吗?瞧,还在那边:你你你……
真是太丢脸了!
「王瑞雪,多年不见,妳连话也不会说了吗?」那人许是被「你」的不耐烦了,冷冰冰地嘲讽道。
美艳妇人--王瑞雪噎了一下,「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又你了半天才勉强说完一整句话。
那人冷冷一哼。「想动我女儿,先问过我再说!」
他女儿?
谁呀?没事谁会去动他……慢着,难道是……不会吧?
王瑞雪脸色开始发绿。「她她她……她是你的女儿?」
「适才我是那么说的。」
王瑞雪呆的一呆,脱口道:「但她是公主啊!」莫不成他和雍正的嫔妃有一腿或两腿?
彷佛能看出她的想法似的,那人眼色更森然,语气更寒瑟。
「她是从小抱养在宫中的公主。」
王瑞雪又窒了一下。「是……是柳姑娘生的?」
「我只有一个妻子!」
王瑞雪的脸全扁了,「天哪!谁不好挑,我偏去挑上他女儿,」她不由得苦着嗓子喃喃埋怨自己。「真是不要命了我!」
「妳倒有自知之明。」
「哪能没有,」王瑞雪不情不愿地咕哝。「我都被你废过一次武功了!」
「这回我会点妳残穴。」
「不!」王瑞雪失声惊叫。「不要,我不是想动你女儿的主意,真的,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我发誓!我……我绝不会再去找她,远远见上她我就躲,这样可以了吧?」
那人冷森森地注视她片刻。
「满儿生的孩子妳们最好都躲远一点!」
「那还用得着你说!」不只他的孩子,与他有关的所有人事物全都要躲得远远的,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那人满意地颔首,再伸出右掌。
「什么?」王瑞雪两眼茫然地看着他的手。他要什么?炫耀一下他的手比女人还要细致白嫩?
啊,对了,他要解药!
一声不吭,王瑞雪立刻乖乖奉上银针剧毒的解药,只盼眼前的煞星快快消失。
「不是这个。」
「咦?你不要解药?」王瑞雪错愕地愣了愣。「那你要什么?」也是,他向来只在意满儿一人,其它人的死活根本不论。
「金链子,那是满儿给梅儿的。」
瞧,又是满儿,满儿的孩子,满儿送女儿的金链子,他的脑子里永远都只有满儿,难怪姊姊对他痴心至今,因为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连她都很羡慕满儿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专情。
王瑞雪把金链子放在他掌心里,他立刻握紧拳头将金链子包起来。
「还有……」
「呃?」
「别让我再看见妳!」
「我更不想瞧见你!」
那人哼了哼。「记住妳说过的话。」
王瑞雪尚未及响应,只一眨眼,那人即已失去踪影;心情一松,顿时脚软坐倒地上。
「王姑娘,他究竟是谁?」
王瑞雪瞟一眼那张张不以为然的脸,「还会有谁?」苦笑。「不就那个我姊姊下令所有人都要远远避开的人。」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继之以一片此起彼落的惊呼。
「庄亲王允禄?」
「答对了,」王瑞雪仍在苦笑。「可不正是那位煞星!」
那个该死的娃娃睑,好过分,居然看上去依旧那么年轻!
风声再一次在耳边呼呼吹啸,梅儿仍是紧闭双眸,只猜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让她张眼。
好半天后,突然,额尔德一个踬簸险些将她摔在地上,梅儿差点睁开眼,但额尔德马上又站稳了脚步继续往前飞奔,她松了口气。
可是不过片刻,他又一次踉跄,这回,她注意到他有点喘息。
「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的语声瘖哑。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不可以。」说着,他又颠跛了一下。
她又注意到他奔驰的速度很明显的减慢了,心里有点不安。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还没说完,他人便往前扑倒,但仍在最后一剎那勉力翻过身来仰跌在地上以免压到她。
都摔得七荤八素了哪还管得了额尔德许不许她睁眼,梅儿一回过神来马上朝被她压在地上的额尔德看去,但见他面色灰败唇瓣泛青。
「大哥!」她惊恐的叫,慌忙从他身上爬到一旁。「大哥,你怎么了?」
额尔德勉强张开眼睛,「不……不要紧。」然后使力撑起上半身。「我必……必须把妳送……送到江宁交……交托给……给……」话说一半突然倒回地上去。
这回,他没再睁开眼睛。
「大……大哥?」梅儿颤着手推推他。
额尔德一动也不动,梅儿益发心慌,更加使力推着他毫无动静的身子。
「大哥?不……不要吓我啊,大哥!」
额尔德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梅儿不禁惶恐地哽咽出声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发誓,大哥,我绝不会再赌气,不会再任性了,大哥,你醒醒啊!」
可是无论她如何忏悔呜咽,又推又摇,额尔德始终毫无反应,她不由得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哪,谁来救救大哥啊,谁来救救他呀!」
但是在这荒山野地里,除了野狼野狗,连鬼影都不见,哪里会有人听见她的呼救声?
连叫救命的人自己都知道不可能有。
「我听话,不再赌气,不再任性,我一定会听话,求求你,大哥,醒醒啊!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求你醒醒吧!大哥,醒……」
「妳发誓?」
咦?
「不再赌气、不再任性?」
呃?
梅儿急忙抬起头来循声看去,但见额尔德脸色已恢复正常,唇瓣温暖,哪有一丝半毫中毒的征象,他徐徐打开眼,往下凝住她,她愕然离开他胸前挺身坐正,眨了眨眼再仔细确认一次,然后,杏眸中蓦然闪射出狂喜的光彩,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唯有如释重负的欢欣。
「大哥!」她再次趴回他胸前嚎啕大哭,高兴的大哭。「太好了!大哥,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刚劲有力的健臂怜惜地环住她纤细颤抖的肩,脸上飞过一抹无奈的惊鸾,瞳孔中是无尽的爱怜与深沉的痛苦。
他还能忍耐多久?
两江总督衙署原为前朝汉王府,建筑恢弘巨大,还有花园流水,富丽堂皇不输北京内城里的王爷府。
不过对梅儿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建筑物比得上皇城那般伟大。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秋水明眸仍眶着一圈红,梅儿担忧地瞅着额尔德一再又一再地问。
「我根本没中毒针,怎会有事?」
又盯着他端详半天,见他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梅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沿着杜鹃花圃往前漫行。
「不过还真是差点吓死我了呢!我以为大哥真的中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