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之后，河西军将成为岭南群雄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秃发乌孤双目无神，眼睁睁看着部落骑兵在绝望中挣扎，而无能为力。
在这一刻，秃发乌孤终于明白，为何连威名赫赫之吕光，碰到卫朔也会大败亏输。
乌亭之战影响深远，这一战彻底奠定了卫朔在河西的霸主地位。
也彻底打消了西秦对河西之觊觎，为战后休养生息，打下坚实基础。
……
大战之后，战场上一片狼藉，河西军正在甄别俘虏，打扫战场。
此战河西军损失甚大，前后有近一大半人伤亡，其中战死者更是高达三千多人。
不过取得的战果同样巨大，五万北上联军全被击溃。
其中共有近两万余人战死，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被俘近万人，只有不到三成敌军逃脱。
唯一让卫朔不爽的是，乞伏乾归、秃发乌孤、吕纂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竟都没抓到。
“哈哈哈，主公，大胜啊！俘虏了近万鲜卑人。”
“正好用来扩编骑兵，剩下的全发配洪池岭重修令居塞，省得让都护府再招募青壮。”
“主公担心敌人会继续北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那倒也是，有备无患嘛。”
“长绪，吩咐下去，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完了尽快返回姑臧。”
……
广武城内，秃发思复鞬正热切盼望着儿子凯旋归来，不料等来的却是大军溃逃之噩耗。
看着眼前凄凄惨惨地败兵，秃发思复鞬抓着秃发乌孤肩膀，嘴唇哆嗦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父汗啊，天亡秃发部落啊。”秃发乌孤满脸悲切，仰天长叹。
“河西军太强悍啦，卫朔太厉害啦，我……我打不过啊。”
“数万大军被对方不到两万步兵打败，若非儿子见势不妙逃得快，恐……恐再重蹈秃发奚于之覆辙。”
“什么？啊……”
秃发思复鞬猛然间获悉部落又一次遭遇重创，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惨叫一声后仰面倒下。
“大单于，大单于……”
秃发乌孤慌忙将父亲扶到旁边，又是灌水又是按摩，好一通忙活，总算将他救了回来。
不过经这一番折腾，秃发思复鞬原本还有半条命，而今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地。
“错了，是老夫错了，老夫不该老想着报仇，也不该想着争霸河西。”
“儿啊，你要记住，从今以后再不可轻易北上，要力守岭南，割据自保。”
“另外，你们兄弟三人要团结一心，这样才有希望保住祖宗基业。”
“请父汗放心，孩儿定当牢记您的教诲。”
秃发思复鞬欣慰地看了几个儿子一眼，带着对部落、儿子无限挂念咽了气。
秃发乌孤三兄弟围着尸体，开始嚎啕大哭。
……
相对于秃发部落惊天之变，乞伏乾归遭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战后他一路南逃，直到渡过黄河，再次回到金城，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平复。
想起出征时数万大军，而今回到金城者，尚不到万人，乞伏乾归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一战西秦独霸河西的美梦碎了，也让乞伏乾归意识到，又一个强大对手迅速崛起。
如何应对河西，将是西秦今后面临的重大考验。
在乞伏乾归看来，仅凭西秦一家绝非河西敌手，唯有引入外援才行。
而有实力不惧河西者，在西北倒也有那么几位，其中苻登、姚苌无疑是其中佼佼者。
只不过苻登一心想找姚苌复仇，似乎不太可能为了西秦与河西开战。
反倒是姚苌胸怀大志，又据有关中腹地，兵多将广，实力强盛。
若是向后秦递表降书、称臣纳贡，想必姚苌会给西秦撑腰。
因此经深思熟虑后，乞伏乾归随即后秦派出使者，乞求帮忙。
……
要说乌亭之战除卫朔得利外，唯有吕氏最高兴。
联军中，因吕家出力少，反倒损失最小。
且诸吕迫于形势愈发险恶，最终达成共识，决定暂息内讧，共推吕纂为主。
恰在此时，原吕光部将杨规据西平郡自立，对外称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吕纂遂召集诸吕，提出征讨杨规，占据西平郡，以重建后凉。
“当前秃发鲜卑被河西军重创，已无力再向周边用兵。”
“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当抓住机会，乘势出击，扩充实力。”
“杨规原是先王部将，国难之时不思勤王救驾，反趁机霸占州郡，实乃大逆不道之徒。”
“寡人据大义而出兵，定会马到功成。”
“一旦占据西平，吕家于岭南算是有了一块根基之地，或可做长远打算。”
“大王英明。”
在说服众吕后，吕纂趁着秃发鲜卑国丧期间，趁势出兵西平郡，一举斩杀杨规，并重建后凉。
……
“乌亭大捷，乌亭大捷。”
“河西军大破五万联军，阵斩两万人。”
“敌军尸横遍野，西秦国主只身南逃。”
“大都护威震河西，敌人望风而靡。”
借着乌亭大捷的东风，宋繇乘势在张掖、武威等郡县推行均田制。
而世家们得知乌亭大捷后如丧考妣，面对强势的都护府，不敢有任何异动，只得乖乖交出土地、部曲。
不少像尹文一样的世家家主，眼睁睁看着家族田产，一一被官府收缴，却无能为力。
“老爷，实在不行咱就将地献给官府，省得整日里提心吊胆。”
尹文白了尹夫人一眼，呵斥道：“你一妇道人家懂什么？没了田产，咱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啊？”
“唉，要是娥儿在就好了，她懂经商，没了田产，还能靠经商养活。”
“别在老夫面前提那个不孝女，若当初她嫁到李家，今日老夫已是李暠他岳父。”
“你可知李暠是谁？如今人家可是卫大都护心腹爱将，官居指挥使高职，很是威风。”
一提起尹娥，尹文不由自主就想起李暠，同时也后悔当初没把女儿给绑到李家。
正当尹文坐在大厅中唉声叹气时，忽见管家大呼小叫闯进来。
他眉头一皱，大声斥道：“干什么？又发生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回……回老爷，小……小姐回来了。”
第113章 尹娥归家（）
尹娥回来了！
得知此消息后，尹文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别看他整天当着夫人面数落尹娥，其实一样担心女儿。
四年了，尹娥逃婚离家整整四年，音信全无，作为父母哪能不担惊受怕？
前两年尹父也曾暗中派人四处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见到女儿，谁知尹娥竟在此时归来。
“她还知道回来，不如死在外面好。”
“夫君，何出此言？”
“女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要是不欢迎，大不了妾身带着娥儿回娘家过活。”
“哼，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正当尹夫妇两人争吵不断时，尹娥风姿绰约般走进厅内。
多年不见，尹娥出落地愈发美艳动人。
尹文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他看得出来，这几年女儿在外面过得很好。
不知怎的，一看到尹娥这幅衣锦还乡的样子，内心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冲到脑门上。
又一想起近来所受委屈，尹文腾地起身，瞪着血红双眼，怒喝：“你……你还有脸回来？”
尹娥不明所以，一脸无辜，不解道：“我不姓尹吗？这不是尹家吗？怎么不能回来？”
尹夫人见势不妙，急忙挡在女儿面前。
“你不要把一切推到女儿头上，说起来是你自己没本事。”
“如果不是你胡乱掺和，哪有眼前这些破事？”
“你说什么？老夫没本事？老夫乱掺和？”
“哼，当初要不是你女儿离家出走，今天尹家至于束手无策吗？”
听了好大一会儿，尹娥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还是均田制的推行，无形中损害了尹家利益。
自家父亲或许想找人疏通一二，发现竟没有门路可走。
后来又看到李暠衣锦归来，悔恨、恐惧、失落等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而她这一进门，恰好撞到枪口上，成了尹父发泄情绪的对象。
“嗨，女儿以为是啥事呢？不就为了点儿田产吗？”
“诺，这是女儿名下的田产，全都给您还不成？”
说着尹娥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书递给尹文，这些都是以前卫朔奖励给她的，足足有数千亩。
只不过地理位置不好，多数在原乌孙故地，只有少数位于敦煌一带。
尹夫妇一头雾水，谁知接过来一看，登时傻眼了。
他俩咋也想不明白，女儿名下怎么置下这么多田产。
须知购买田产绝非易事，不是光有钱就行，还必须有强大背景才行。
“你……你，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尹文晓得女儿本事大，可这也太出乎预料。
“田产呗！女儿知道尹家因均田制损失很大，特地拿出来孝敬二老。”
“别跟为父打马虎眼，赶快老实交代，你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田产？而且还都在西域。”
尹娥喝口茶水，随口回道：“都是人家送的。”
突然尹父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容问：“几年来，你一直在西域？”
“也不全是，前两年曾去西方游历了一番，最近才回来。”
“哦，原来如此，我说当初怎么也找不到你人影儿，原来跑到了西方蛮夷之地。”
尹文摸着下巴，斟酌再三，又问：“那……那个，乖女儿，你可还记得李暠？”
“李暠？记得啊，不就是上回登门求亲那人？”
尹娥在高昌可没少跟李暠见面，两人早已没了当初芥蒂，只是相互间很少有来往。
“正是，不过人家现在发达了，再不像以前一事无成。”
“发达就发达呗，与女儿何干？”
“哎呦喂，我的傻闺女呐，你现在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嫁了。”
“嫁？嫁给谁呀？你不会是指李暠吧？啊，哈哈哈……”
得知尹父又要撮合她跟李暠，尹娥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差点儿笑出来，没想到尹父还没死心。
尹娥哪里知道，尹文不但没死心，反倒越来坚定把她嫁给李暠。
“嘿？你笑什么？为父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尹文不满道。
“父亲，你不会不知道人家李暠已经是有妇之夫吧？”说完尹娥还白了一眼尹文。
“有妇之夫咋啦？大丈夫三妻四妾不很正常？”
“再说你都嫁过人了，到李家做个妾室不错啦。”
“哎呀，娘，你看父亲怎么说话呢？”
见尹文话说愈发难听，尹娥只得向母亲求救。
“好好好，乖，别难过！”尹夫人先哄好女儿，又转身瞪了一眼尹父。
“老头子，你整天到晚没别的事，光想着卖女求荣吗？”
“嘿嘿，老夫怎么光想着卖女求荣？你也不瞅瞅暂女儿都多大了？”
“不趁着还有几分姿色赶紧嫁出去，你非得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再嫁吗？”
“再说啦，人家李暠多有本事，想嫁给他为妾的女人，从这儿能一直排到城门口。”
“嗯，夫君此言倒也在理！”
“女儿啊，眼下李暠算是功成名就啦，你嫁给她绝不吃亏。”
原本想着母亲站在自己这边，谁知眨眼竟被父亲说服。
看着父母达成统一战线，尹娥登时觉得脑袋要炸了。
在父母连番逼婚下，最后尹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着答应下来。
“嘻嘻，既然父亲、母亲都看好那个李暠，那女儿就先答应下来。”
“不过……”
见女儿终于应承下来，尹文忙迫不及待地问：“不过什么？”
“不过，女儿担心，即便女儿想嫁，李暠也未必敢娶。”
……
说服尹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尹文轻装简车直奔李府。
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尹文，不禁又想起女儿那句可笑的威胁：李暠未必敢娶！
这是他听过最可笑的大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家李暠贵为河西大将，自家不过一寡居女儿，有什么不敢娶？
尹文登门拜访，让李暠颇为诧异。
自他来到姑臧后，尹文似乎在有意无意躲着他。
“不知伯父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这……这，这个……”尹文犹豫了半天，竟不知如何开口。
“伯父有话，但讲无妨。”
“也罢，老夫今日前来是想告诉李大人一句：我女儿回来了。”
“你女儿回来与李某何干？”
李暠满头雾水，不知尹文发什么神经。
“这……这个，当初因为一些变故，导致你我两家未能结亲。”
“老夫今日过来只想问一问，不知李大人对娥儿可还有情谊？”
“假若你们两人情缘未了，尹李两家再续前缘如何？”
“什么？！这，这是你女儿的意思？”他用手指着尹文，满脸骇然之色。
尹文的建议差点儿没把李暠吓死，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在高昌，谁不知尹娥钟情于大都护，而大都护对尹娥同样呵护有加。
今日他李暠只要敢答应下来，明日就会被愤怒的河西众将士撕成碎片。
“不不不，此乃老夫之意，她一个女孩儿家家懂什么？”
“只要李大人没意见，一切包在老夫身上。”
看着大包大揽的尹文，李暠哪还明白个中缘由。
肯定是尹文又想攀龙附凤，不顾尹娥再三反对，才来说什么续前缘之类的鬼话。
李暠强忍怒火，盯着尹文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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