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含光腾的站起来,连殿下二字都忘了称呼,道袍鼓荡是真气澎湃的结果。
李含光这个气啊皇上就要三尺,你慷道门之慨给百姓三丈?窜起来就要拂袖离去,却被司马承祯生生按住。司马承祯看到李璲在李含光恼怒的这么明显时还稳坐茶,心知李璲必定还有后话,这才按住李含光听下去,内心有种莫名的信任对于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种莫名的信任司马承祯沉声道:“殿下的挪法不会是这么简单吧?仅仅表现道门谦逊可算不得反败为胜”
果然,见李含光重新坐定,李璲“当啷”把茶杯重重的砸在石桌上,道:“不能委委屈屈的挪要大张旗鼓的挪东城搭个点将台招集一百木匠、西城各坊贴告示遴选二百瓦匠、南门敲锣打鼓的运来一千根梁柱、北苑的砖窑一家不落全都征调,让长安百姓和商贾都来,……把退后的三丈夹道修成集市,专卖些道门仙灵之物……什么三清圣像啦、辟邪宝鉴啦、道德经文啦、护身符箓香囊等等,当然也少不了提供肉包的茶摊、售卖蜜饯果子的酒铺,总之越热闹越好,每天人声鼎沸能压过墙那边的诵经声就好”
李璲说一句,司马承祯的眼皮就跳一下,李璲再说一句,李含光就又向后躲一步。眼前这孩子是什么妖精转世?等李璲说完了,司马承祯很有面瘫的发作表现,李含光已经半只脚踩到了亭子外悬空处,差点儿一头折下去
“这也太狠了吧?”连旁边侍立的小丫头晴雯都捂着惊恐的小嘴,以为自家王爷是个恶魔投胎。李璲稳坐石墩,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市集正中再立起一面碑,纪念这个故事,上面就写四句诗嗯……面上慈悲心念墙,飞仙不屑世俗房,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就这样,不出三个月那群和尚就得搬家”
李含光终于禁受不住刺激,一头栽下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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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巧问对道尊解忧(下)()
面上慈悲心念墙,飞仙不屑世俗房,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首诗抄的大气磅礴,李璲信口拈来,惊掉一地下巴。
就在这个凉亭中,几句话注定了一群不相干的和尚的悲剧,此后不用等三个月,仅仅一个月,长安城的酒肆坊间就到处传唱那四句诗,“你还没去紫霄观瞻仰石碑上的法啊”成了见面的问候语,喝酒聊天时言必谈紫霄观集市,谁要是没去逛过都不好意思坐在席上。
那紫霄观覌主也不是易与之辈,自从听了司马承祯的这个主意后,笑得差点儿心肌梗塞,成了精的老道士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紫霄观主更是创造性的给这个集市添加了不少内容:昨儿个道德天尊寿诞赐平安符,搭高台往下撒谁抢到算谁的,一不留神都扔进了慈恩寺;今儿个太乙真人得道日纪念,摆花灯猜谜语放爆竹,专拣慈恩寺颂早课的时候劈哩啪啦的响;明儿个西王母路过此地显灵奏三天仙乐,后儿个文曲星君下凡众士子争抢敲磬……
反正道家的神仙多,远不止三百六十五个,光是挨个儿过寿诞就没完何况还有个别仙童摆满月酒的。到了夜里也不安生,画符捉鬼是家常便饭,不但弄得那个邻居身心俱疲,自己反倒日进斗金。
这一日,李璲正在荷花塘中与司马承祯下棋,门房禀报慈恩寺主持慧光大师来访,李璲举着名帖对司马承祯道:“和尚们好修养啊,忍到今天才来,道长怎么看?要不要本王赶尽杀绝呢?”
司马承祯苦笑道:“够了,够了,这一个月已然解恨了,还是别太绝了,退一步放一马免得秃头们跳墙吧”
“道长骂他们是狗呀?哈哈”李璲故作惊讶的大喊大叫,逗得司马承祯老慰开怀,李璲这才请司马承祯等候,自己去大殿见客,嘴里还不忘嘀咕道:“本王的九十九贯钱可不是好拿的”
已经被晾了多时的慧光坐在大殿上冷冷清清的端着茶,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也亏他还能保持镇定。此刻李璲大步走进来,人未至声先闻:“慧光大师大驾光临,本王整日忙于敛财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大师今日到此是化缘呢还是随喜呀?”
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直接把慧光拽进生意场、名利圈,张嘴就谈钱,省得他装高尚满嘴禅语的打哑谜、论机锋,那就太累了,到时讨不到便宜还容易败阵。
慧光立刻明白李璲的用意,并非为了斗嘴而恰恰是为了不斗嘴,所以也不生气,双手合十道:“殿下快人快语乃属赤子之心,就冲这份坦荡就甚难得贫僧也就不矫情了,只问殿下要如何才肯放过慈恩寺?”
“大师这话就奇怪了紫霄观的亲民普教之举本王也有耳闻,大兴土木的花销也确实有部分是本王供奉的,也许吵闹了大师的清静,但毕竟是为百姓赐福纳祥的好事,还是多多益善才对,大师说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话?”李璲云淡风轻推个一干二净,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挤兑,只看修成精的老和尚怎么应对。
“殿下时才还坦诚心事,此刻怎么又转起圈子来了?那四句诗……呵呵,紫霄观覌主与老衲相识六十年,他是断然没那个气魄的。”慧光长长的白眉抖动,眯着眼微笑道:“贫僧心静一切皆静,喧闹能让百姓们快乐,贫僧也跟着快乐断断不会介意的。今番拜见殿下只为了那石碑”
没想到这老和尚还真是好涵养,在他耳边弄个市集他都不介意,怎么偏偏对一个石碑四句诗那么耿耿于怀?说起来也还是个斗嘴罢了嘛李璲略一沉思,也就了然,古代人把名声看得比命重,那石碑立在那里万古不朽的确实等于每天打脸。于是说道:“原来如此啊,呵呵……有人年轻莽撞,做事不动脑子,想必大师有德高僧是不会计较的啦不过……哎呀大师,那石碑高一丈六尺,乃是上好的整块白玉石打造,不说废了多少工和力,光是这材料就价值不菲,大师要紫霄观废弃它,未免令人不舍。”
李璲貌似还是在谈钱,但慧光要是信了他那就可以去见佛祖了慧光若是开口买走石碑,李璲定然漫天要价不肯卖。想了想,还得追根溯源从根儿上说这个事儿……慧光避开这个问题,红光满面中露出狡黠,道:“为百姓祈福行度化善举正是佛祖教化的大慈悲、大功德,敝寺也不愿落于人后,今番愿追随紫霄观的创举,拆东院墙退五丈敞开东侧院形成一片广场,给百姓开庙会之繁华,殿下以为如何?”
“哎呀呀,大师真是慈悲心肠、舍生取义、光大佛门指日可待啊本王替百姓谢大师了”李璲跑下座位拉着老和尚的手不停的摇晃,激动的神情要多假有多假,突然停住激动若有所思,李璲主动的用疑惑的语气商量道:“有了这个广场日日办庙会确实好,不过……广场中间立块石头占地儿是不是有些碍事了?”
终于达成妥协慧光含笑点头,李璲接着说下去:“但也别糟踏了那么好的白玉石,这样吧,为了庆祝佛道携手发扬光大的友谊,咱们把石碑重新题写诗文,挪到广场正中摆放可好?”
“甚好,甚好”慧光告辞离去。
李璲回到后园,把双方妥协的结果告诉司马承祯,佛门多退了两丈算是道门争了面子,紫霄观抹掉那四句诗后过几年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想起。听到这个结果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争了这么多年上风下风的,终归不可能彻底一方消灭另一方,司马承祯苦笑道:“赢一场也很难得了”
“道长把时间都用在琢磨振兴道门压制佛门的办法上,可曾思考过为什么佛盛道衰其中的缘由?”李璲很认真的问,司马承祯一个愣神之后立刻知道李璲又要有惊人之语了,正如李璲所说的两个概念,整个道门众人都在穷尽对抗的办法,甚少有人思考内在的缘由。连忙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衫拱手道:“还请殿下明言”
“佛道的修行有三个区别,一是修什么、二是谁来修、三是怎么修”李璲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砸在司马承祯的心头,不由得他默默念叨重复着李璲这三句话,眼中逐渐明亮起来。
李璲不管他的思考时间,自顾继续说道:“佛门的经文不保密,僧侣整天抄写不停就为了更多人能够看到,甚至告诉百姓每日诵经千遍就能成佛,而道门呢?不但信奉的经义各派不同,还互相攻讦窝里斗,各派敝帚自珍藏得死死的不许别人看,百姓连经文都看不到还怎么信奉?此其一。
其二:佛门讲众生平等,又说回头是岸立地成佛,只要信佛就有福报,不信就下地狱受苦,百姓自然竞相踊跃,受众的基础广泛了自然势力大涨压制不住。而道门呢?要仙缘、要灵根、人家想修还看不上人家的资质,真的去修炼了又不一定修的成,是不是?
还有第三点:就是银钱念佛很便宜,动动嘴皮子的事儿罢了,修起来多容易啊,而修道就太贵了又要灵药又得炼丹,听说更有甚者炼丹炉不肯烧木炭而改用石蜡,这谁还修得起?自然望而却步改换门庭了”
一席话让司马承祯茅塞顿开,只恨刚才为什么不拿纸笔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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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演武场训练有方()
“殿下既然想到这些根本问题,定然也对解决方法胸有成竹,就别让老道着急了,快快与贫道分说分说吧”司马承祯早已经对这个小自己五十岁的人彻底服了,现在连脑子都不愿意动了,直接要答案。
李璲也不客气,从晴雯手里抢过茶壶直接对嘴喝,润润干涩的喉咙才道:“办法也很简单,人家的好方法就拿来学呗,先把各派供奉的神仙统一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尊卑有序,级井然佛门不就是那么干的吗,三世佛下面八菩萨,背后五揭谛外面四金刚,坐下十八阿罗汉管着三万六千阿那含……这不就是朝廷的三省六部九卿制嘛?十六卫大将军率领着天下兵马。”
“哈哈,殿下这个比喻太恰当了一针见血啊。”司马承祯又捻断了好几根白须,也不知有多少胡子够他整天这样不爱惜的。举茶代酒和李璲碰了一杯,接着问:“然后又当如何?”
李璲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凌空攥拳道:“刊印道门经典颁行天下,务必让百姓人手一册,即便懒得看不能每日诵读,也要摆在堂上给我供起来”
“这恐怕太难了大唐人口何止千万,去哪儿找那么多弟子抄写经文?”司马承祯冷静下来说:“何况读识字的是少数人,而读人中大多又是纯粹的儒士,唉”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情绪低落。
“着啊为何《论语》就能人手一册而《道德经》不行?”李璲却不介意,大笑道:“这一点道门原本就比佛门有优势佛经晦涩难懂常人根本无法背诵,而道经却朗朗上口又语义简明……道长若是信得过本王,给我五年时间,在大唐各州府县建立道学院免费招收幼儿教习文字、普及经义、传授道法以道德经开蒙而不教论语。从娃娃抓起,十年后的天下才俊都是道家门徒,他人岂能再有立锥之地”
司马承祯被李璲宏大的构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妙极可……“此计虽妙,然所需耗费庞大不可计数啊计将安出?”司马承祯知道接下来就是一切计划的核心和最后一个障碍了。
“道长可记得蒸馏酒和麻黄碱?”李璲思维的跳跃让老道着实有些跟不上了,只能痴痴的点头,李璲重新坐下说道:“这些敛财之道还不是脱胎于炼丹术吗?道门之中人才济济,尤其在机巧、术数、医理、百工等方面颇多建树,随便拿出一样都可能富甲天下,只不过以前大家只想着追求长生,没往别处想罢了。”
司马承祯深深一躬,眼含热泪道:“贫道有生之年定要奋残躯供殿下驱使,游说天下道门团结一心做殿下臂助,定能看到殿下大展宏图”
此时柳堤上蝉鸣蝶舞,清风送来阵阵花香舒爽着两个忘年交的胸怀,一旁的小丫头晴雯都坚定的和宦官茗烟对视一眼,眼底写满了要陪仪王殿下这条路一飞冲天的激动。只有那此起彼伏的野鸭悠闲自得,眼里没有主人,只有凉棚般的荷叶才是重要的。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总算逐渐走上了正轨,平淡的生活才是李璲内心追求的,终于可以清早起来不去关心钱库要不要扩建,而是只着了青衫到演武场活动筋骨。
老远就听到整齐的“呼”……“哒”……“嘭”的声音,李璲极为好奇,难道下人们在练集体舞不成?紧赶几步跨入校场,扑面而来的不是烟尘,而是浓浓的杀气
这让李璲惊喜不已那密密麻麻的队列正是李白正在训练的黄蜂卫一千护军壮汉早已晒成了昆仑奴般的颜色,此刻朝阳映照下满脸闪烁着晶莹,正是汩汩涓流般的汗水。二十多斤重的轻甲在夏日里披挂,已经是王府洗马李大人法外施恩了,此时不过是要求每个人出剑姿势要标准,角度分毫不差而已。
李璲站在一旁观察了很久,默默点头,最起码黄蜂卫已经基本成型,这一千人的基本素质绝对没问题,力量、速度原本就是十六卫军中挑出来,如果非得说欠缺什么,也许……仅仅是欠缺血的考验。
足足半个时辰后李白才安排了分组对练,空闲下来走到李璲身旁,飘逸的挽个剑花后行礼:“参见殿下。”
“太白兄不用多礼,这些日子本王光顾着敛财了,忽视了太白兄默默的付出为本王练出了这样一支武艺高绝的精兵,本王有愧待会儿挑选新酿的七仙露咱们好好痛饮一番”李璲精神百倍,句句发自真诚。
是人就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和鼓励,尤其像李白这样一腔抱负的人。此刻李白连忙谦逊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乃仙家子弟,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涉猎之广李白钦佩不已只有做些力气活儿以报殿下”
“太白兄说得越发疏远了再不许以尊卑之礼相处。”李璲假装生气道。弄得李白不好意思起来,总算这两年在长安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马上展颜一笑舒畅的道:“那在下就放肆了哈哈,李白时才见殿下观察良久似有所思,还望殿下直言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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