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四必须学习,不但学习经史,还勤练武艺,这都是他每日必须做的。梅儿恰恰是看到了这点,并没有去钻营朱四的内心阴影面积,所以才以为是在投其所好。不料却得到了朱四对她这种历史盲的嗤之以鼻:“呸呸呸!你认为朕的那句话是好话还是坏话呀?宋襄公到底干过什么事情,朕才会那么说啊?”
舒窈也是似懂非懂,而苏裴和穆清当然知道这个呆子宋襄公为了表现自己的君子风范、彰显他的大国情怀而会盟楚国,并且还不带一兵一卒的玩票儿,结果被楚王就地活捉了去。只不过朱四记得自己这句‘不让宋襄公专美’大概是在暗中评价国共争霸东北的时候才说过的。蒋公为了不让宋襄公专美,正儿八经的在四平之战胜利后,因为杜鲁门的一句话,便再也不打算北渡松花江了,因此最后失去了大好的局面。可是这句话又是怎么被梅儿听到的呢?还好自己的火星语是被一个连中国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梅儿听到的,否则该怎么解释?
“对呀,梅儿是何时听到朕说过这句话的呢?”梅儿左想右想,大概也是没能记起来,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诶呀万岁爷说过的话实在太多了,妾只是觉得这句话挺好玩儿的就记下了,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朱四一把搂过了梅儿叹息到:“当然不对啦,宋襄公行的是仁义之道,但是慈不掌兵啊。他自以为‘仁’,却总是喜欢搬弄武力,结果同楚国会盟时不带一兵一卒,最后被人家活捉了去,虽然后来又被放回来了,可这位宋襄公吃了亏,却没有长记性。宋楚泓水之战时,楚军如果想要对宋军进攻,就要渡过泓水。宋国大司马子鱼建议宋军应该趁敌人半渡而击之,宋襄公却说自己不能乘人之危。等楚军渡过了泓水后,子鱼又建议趁楚军没有结成战阵而突袭之,宋襄公又说不能乘人之危。最后等楚军准备停当了,该死倒霉的就是宋军了,而且宋襄公也因为此战受了重伤,第二年便死了。一个曾经的春秋五霸,和一个比较强大的宋国,经过这一败,从此便衰落下去了。”
(本章完)
第373章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15)()
听到朱四给梅儿讲故事,舒瑶也歪着脑袋笑道:“这宋襄公哪里像是个国君啊,他就是一个傻子才对。”朱四叹了口气说:“呵呵,这个故事发生在宋襄公的身上,就被韩非笑掉了大牙,更是被后人笑话了两千年。可是同样的故事发生在伯夷和叔齐的身上,那两个人却变成了贤人。”
舒窈又问:“怎么宋襄公还会跟伯夷、叔齐扯上关系呢?”“当然有关系了,在他们身上都发生过为父亲所喜欢的儿子让位的故事。伯夷、叔齐的事情谁都知道,可是宋襄公也有一个庶出的哥哥被他的父亲宋桓公所喜爱。又因为他的哥哥目夷虽是庶出,确是长子。所以襄公就准备让位给哥哥,结果桓公最后改变了主意,没有传位给目夷,所以也就没有让襄公成为伯夷叔齐。可是整个宋国却因为襄公而得到了伯夷、叔齐一般的下场。有人曾问夫子,伯夷、叔齐这样的人最后饿死首阳山,是否心有怨言。而夫子的回答是:“伯夷、叔齐古之贤人也。求仁得仁,又何怨?”舒瑶不解的紧蹙着峨眉又问朱四:“夫子这句话我们自然都学过啊,可是万岁爷为什么会因为刚刚梅儿提到了宋襄公而心中如此感慨呢?”
朱四松开了搂着梅儿臂膀的手,径直快速向前走出几步说:“当然很感慨呀,如今的朝堂正在为大明到底是做宋襄公好、还是做楚成王好而争论不休呢。”穆清终于在这时说话了,只不过她的话是对苏裴说的:“姐姐认为大明是做楚成王呢还是去做宋襄公?”苏裴的嘴角露出美丽的弧度,不置可否的说:“按照我们的粗浅学问,自然是做宋襄公好了,毕竟大明是以仁孝治国的嘛。宋襄公虽然争霸失败了,却也不失仁孝二字,这是符合夫子之道的。”穆清也微微点头,目光狡黠的看了看苏裴,又看向朱四说:“不过妹妹猜想啊,咱们的万岁爷英明神武,虽然也是满口的子曰、诗云,却心中始终不放弃功利是非。一个心中处处只想着振兴大明的万岁爷,子曰、诗云大概只是他用以振兴大明的幌子罢了。”
朱四回过头,表情诡异的说道:“呵呵,这倒是有点儿意思,几个小妮子竟然串通起来对朕进行口诛笔伐了。那你们倒是说说,如果朕真的去做了宋襄公,谁来做楚成王啊?宋襄公是得了仁义之名,可是宋国却惨了,不是吗?你们再反过来想想南宋理宗端平入洛的结局,理宗肯定不想做宋襄公对吧,他只想恢复大宋的疆域,结果被蒙古人来了个坚壁清野,最后被打得那叫一个凄惨。殊不知如果没有靖康耻带给大宋的艰难局面,何来的端平洛阳之败呀?这不就是宋徽宗把自家后世的继承人给坑了吗?靖康耻是什么?靖康耻的历史中就有宋襄公的影子。如果做了宋襄公,再想做楚成王都难了。一个玩物丧志的皇帝和一群张口闭口仁义道德,背后行得却竟是些苟且之事的伪道学们最终葬送了大宋,还害得多少像你们这样的皇家女子要么卑躬屈膝易侍蛮族、要么不堪受折磨,悲愤自尽或最终被折磨而死。这样的结局就是仁义治国应该有的下场吗?”几个小妮子都听愣了,在她们的传统记忆中,从来没人敢抨击‘仁义’二字,所以在这种颠覆和朱四的淫威面前,她们怯懦了,她们不敢发言。
眼看得了便宜的朱四又说道:“别以为背过几本儿子曰诗云,再一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是自己的了。须知世事艰难啊,真理也许合理的展现才是真理。有句话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真理却建立在金钱和利益之上。饿上三天,什么真理都不如一个热馒头迷人。更何况宋襄公就真的美吗?他真的就仁义了吗?依朕看来,在他的仁义外表下还是包藏着一颗愚蠢的祸心。否则他几次三番的会盟诸侯是为了什么?躲在自己的邦国里搞他的仁义就好了嘛,干嘛非得要去找比自己强大地多的楚国去争霸啊?作为一个国君,要么他就做一个纯粹的仁君,好好治理自己的国家,富强自己的百姓;要么就要认真的对待争霸这种存亡大事。结果宋襄公不太专一呀,因为不太专一、因为喜好弄些景致出来以彰显自己高出他人一筹的所谓德行,结果害人害己。一个国家要推行仁义、一个人要做到仁义这都没有错,错只会错在假仁假义。宋徽宗就在这种假仁假义和虚拟的繁荣中去坐井观天了,这就是教训。多次征讨西夏是他好大喜功;大兴土木是他骄奢淫逸;重用宣和六贼那样的伪道学和阉党是他用人不查;连金图辽是他利令智昏、与邻为壑;蔡京、王黼都是进士出身,可哪一个有仁有义了?以他那愚蠢的祸心和童贯等人的军事才能又怎么能够争霸?结果害得他的妻子女儿都成为生番的玩儿物。儿子也被杀的最后只剩下一个,还是一个最不受他老人家待见的那位。这不是什么仁义,这是报应!一个国君如果想要以仁孝治国,就应该先对自己的家人和百姓好些,而不要去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而只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和百姓去着想的国君,那才是真正的仁君。比如太祖,即使他的初衷起到了不尽如人意的效果,甚至是反作用,可这份为国为家的志向,足以得到人们的原谅和肯定。反倒是过分在意友邦和他人的看法,而最后惨败身死于泓水之战的宋襄公算得什么仁义?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痴,所有宋国人最后所遭受的苦楚都是他的罪过使然,这个债,他得努力去还几辈子。”
看到妻子们惊恐的表情终于因为理解了自己的治国韬略而开始变得放松下来后,朱四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嗨,不说这些了,如今这满朝堂上,大部分都是宋襄公这样的书呆子,你们还拿他们同朕说笑话,全都是食古不化啊,就连亭林先生今日也被朕给气得够呛!”“亭林先生生万岁爷的气了?怎么可能?那日后炫哥和烨哥的学业可怎么办?”几个女人一听亭林先生生气了,立刻叽叽喳喳了起来。朱四无奈的摇摇头说:“这两个妖孽的学业可以不提,不过朕估计这老先生大概没那么容易被气跑的。”于是朱四又把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故事跟几个女人们闲聊了一下,乐得几个女人前仰后合,完全没了端庄和矜持。
(本章完)
第374章 西北再烽烟(1)()
看到自己的女人们都笑的没了正形,朱四假装生气的说:“你们几个笑就笑呗,就不能有点样子?皇家的礼仪都被你们这些皇后和贵妃们给糟蹋了。其实朕今日在朝堂上借用的亭林先生说过的话,很多都是出自他著述在《日知录》里的立论。朕只不过是知行合一了一下罢了,虽然亭林先生看不惯陆、王的心学,不过知行合一嘛,行的是他的学问,知的也是他朴学的精髓,他凭什么生气呀?他应该请朕喝酒才对呀?”
看到朱四又在撒泼耍死狗,女人们便都转身忙别的去了,不再理他。而朱四则独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香炉中点燃着海上刚运回来的棋楠香。那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而这种感觉中、在他孤坐着的空屋内,朱四的心中却百感交集,他心中在想:“其实并不是我改变了这个大明,而是大明的这些英才改变了我,我只是以我皇帝的特殊身份帮住了这些大明原本就存在的英才们慢慢实现了他们内心的梦想罢了。我在这个时代,应该就是一台洗衣机的作用,为将大明旧有的衣物展现出它从前的整洁模样而不停地工作着。当衣物上的污渍被洗净以后,谁会在乎这台洗衣机到底是什么牌子的、还需不需要保养呢?
刚刚想好了一个不算恰当的比喻,朱四的心中不免此时又再次想起了大明世界中英才人物的代表——亭林先生。亭林先生真的很伟大,他开创的朴学是有清一代269年中,中华儒家世界里的学问依据。他的一生,有着清学‘开山始祖’的定论。而黄宗羲会是怎样的传奇呢?他们会不会出现在朱四的世界里呢?不过因为朱四已经发现了,这些大明的英杰人物并没有因为朱四的瞎捣乱而改变本来模样,那么他也就可以放心了,因为这三位大儒原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真正的所谓一双眼睛内白外黑的人物,真的都会反求诸己,绝不会是像钱谦益那样的立场不坚之人。三大儒是真道学,不是那种伪道学,三大儒也不会只让自己眼睛以外的事物成为白色,而内心却一片阴暗。他们在批判和改变着这个漆黑世界的同时,自己一双眼睛的核心却是洁白如凝玉,总之他们都是真君子、伟丈夫!
这些胎死腹中的争论也许还会有死灰复燃的一天,但是至少现在,这种对海外藩国到底是怀德还是怀土的争论和矛盾已经被朱四扼杀在了襁褓里。皇帝有军队,军队中的绝大多数武将们也支持皇帝带领他们去征伐四夷。虽然在目前的时间来说,尚不合适,但有了这样的准备就已经足够了。只有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原话应该是实践对吧,可朱四觉得时间更加可以检验真理。因为人生苦短,紧靠实践未必会有效率,况且实践过的也未必就是真知。
然而经过时间的洗涤,很多看似不是真知的东西也许又会成为真知;别人花上时间去实践的真知,自己也可以通过时间来了解。然而在中国,大概只有一种东西无论经历多少时间,最终也不会被证伪,那就是儒家经典。笔者这么说,肯定会有人拍砖,但是请大家在拍砖之前先真正的通过时间去了解经典,了解我们的道。故人常说经史同参,我们的经是以不变应万变,而我们的历史则是万变不离其宗。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古人都习惯经史同参的原因吧;这大概也是阴阳相生相克的一种演绎吧。
道学不只是从夫子们的红口白牙里蹦出来的锦绣文章,君子之为学,就应该以明道也,以救世也,其救世的方式就应该以厚生天下万民为本。亭林先生说的太好了,如果不能将儒家的道统经世致用,那么我们还读什么四书五经?我们直接搬过来一个蒲团,一屁股坐在上面入定个几十年不就都成佛了吗?或者是像净土宗那样口中一句‘阿弥陀佛’念他一辈子不也都成佛了吗?
但是纵然禅宗可以成佛、净土可以成佛,我们的菩提心却在哪里?我们的父母妻儿、家国天下就应该被无住之心所抛弃吗?就应该被无情所替代吗?有些人为了心中的宏愿想了一辈子,而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和家国天下做了一辈子,你能说只有那些冥想了一生宏愿的大德们,才是圣洁的、高贵的,而那些心中只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或是家国天下的人就活该被作践吗?这些问题也许最后会被总结为一句话——我们到底在为谁而活?这让我又想起了一句佛家谚语:“地狱不空,永不成佛。”
在写就这章之前,笔者曾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我走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别人家的孩子落水,而我因为救了这个可爱的孩子而溺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在这时,我是否伟大?如果我因为救这个孩子而死,这个孩子被我救活了,可我自己的亲生孩子却因为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而得不到好的教育,从此便没有了父亲在他成长时为他指点迷津。他哀怨、他无助、他彷徨——他因此成为了一个可怜的、失去了父亲的孩子,而这个可怜的孩子才是我自己的骨肉。我到底是该欣喜自己的伟大呢、还是该谴责自己的自私呢?也许这便是我写这一章的初衷吧。
都说男人的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但是我们不能在原本狭隘的内心里硬装下一些本就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的天空本来狭小,所以在内心有限的空间里我们应该先把最重要的人和事装在心中,这大概就是儒家的伦理和墨家兼爱的区别吧?这算不算是推己及人、反求诸己呢?等到我们长大了,我们的天空再大一些的时候,也许我们的心会装下整个世界、甚至宇宙空间,但前提是我们的家人要幸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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