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撞翻、撞碎的小船又遭到了一阵黑压压箭雨无情的打击。
痛苦不堪的郑浩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没有上阵的几条小船统统退回芦苇荡中。
打扫完战场的巨大战舰随着关羽的一声令下,重新起锚,直奔湖心岛而去。
双脚重新踏上湖心岛结实的地面,关羽心中既有欣喜,也有感慨。
带领着大队人马,七扭八拐找到了那所宽敞的木屋,屋内桌上杯盘狼藉,已是人去屋空。
关羽命人将大楚的旗帜插在了屋顶上,安排好军队驻扎、岛上户籍排查等事物后,自己在木屋中寻到半坛子酒,找了个干净的杯盏斟上一杯,一边慢慢品咂,一边在心中想到:郑团练使大人,你脚底抹油,溜的倒挺快,不过我们迟早是要再见面的!
半个月之后,躲藏在芦苇荡中的最后一股残匪也悉数被全歼,团练使郑浩然负伤被俘。
二人的最后一次相见是在潮州府的府衙大堂。关羽低头瞅了瞅被捆成麻花一样,头发蓬乱、满脸污泥的郑浩然一眼,微笑着说道:“还算有点男儿骨气,见了本帅竟然不跪。”
说着,他微微使了个眼色,两名手持棍棒的侍卫走上前去,朝着郑浩然的小腿肚子“噼里啪啦”一阵狂砸。
疼痛难忍的郑浩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表情痛苦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关羽出言嘲讽道:“怎么,撑不下去了?你也算读过几天书,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当水匪,祸乱百姓!当真以为本帅收拾不了你?!”。
郑浩然猛地抬头,怒视着关羽咬牙道:“我身为大齐的子民,你们才是祸国殃民的匪盗!就算死了,我也是铁骨铮铮的抗贼英雄!”。
关羽轻叹一声,摇头道:“执迷不悟!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从没有什么真龙转世的真命天子,谁能让天下黎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便是王道!抗贼英雄?你顶多算个螳臂当车、泯顽不化的跳梁小丑!明日将你等斩首之前,会先拉着你们在潮州府街市转上一遭,你看看老百姓对你们是何态度就明白了。”
沉吟片刻,关羽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言道:“我只想问你,当日我们逃离追杀之时,你是如何忍心下令放箭?那琳儿姑娘可是你的亲骨肉,亲妹妹啊!”。
郑浩然毫无愧色地仰头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我们是亲兄妹,但既然她不分善恶,为了大义,我也绝不能手下留情。”
关羽怒目圆睁,忍不住咬牙高声骂道:“呸!丧失人性,连同胞骨肉都不放过,你口中的所谓大义就是一坨狗屎!我本可以不杀你,但为了琳儿姑娘,必须取了你的狗命!你到九泉之下当面向她解释你的大义吧!”。
说完,关羽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走上几位兵卒,毫不客气地掐着郑浩然的臂膀,像拎小鸡似地将他拖了出去。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潮州府的街市上,一溜囚车缓缓前行,沉重的木轮碾压路面,发出“骨碌骨碌”的响声。
街市两旁的行人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并且议论纷纷。
“这是洪泽湖的匪寇吗?终于把他们逮着了,这是要拉去杀头吧?大快人心,走,看热闹去!”。
“阿弥陀佛,以后总算太平了,这些匪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该死!”。
“啪”的一声,也不知是谁投出的一颗臭鸡蛋正砸在郑浩然的脑门上,腥臭难闻的黄色浓汁流到了他的口中。
两旁押送囚车的持刀护卫视而不见,并没有出手加以阻拦,任凭着路人发泄着情绪。
不一会儿,郑浩然的脸上便被白菜帮子、臭鸡蛋、烂菜叶糊满了,完全遮住了视线。
刑场之上,郑浩然抬头望天,心中感慨:我拼死护国抗贼,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却为何不被理解?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容不得他多想,刀光一闪,郑浩然人头落地。
第五章 江湖风云()
胖阿福将手中的盘子重重撂在了木桌上,一屁股在何天纵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何天纵一眼,终于忍不住嘟着嘴开口道:“少爷,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们每天除了扛着石锁上山下山,就是在山上的树林里伐木累。白交了那些许银两,一点真本事没学到。这都罢了,可你看这吃食,在我们老家就是喂猪的,猪也未必吃啊!”。
何天纵低着头,将自己盘中的饭菜轻轻推到一旁,说道:“龙教官不是说了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其实说实话,这些糟糠我也难以下咽。”
胖阿福伸长脖子,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少爷,前几日夜间我饿的难受,与一位学长一起去厨房偷东西吃。你猜怎么着?在隔壁的一个屋里,我们发现了教首领着一帮教官在胡吃海塞,满桌的酒肉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一位胖胖的教官正在严厉地训斥着一位学子:“你可知一粒米,一箪食都是上苍所赐,农夫汗水辛劳所得?你却不加珍惜,随意丢弃,活该一辈子饿肚子!”。
那位学子手举着半只窝头,苦着脸说道:“我也深知当珍惜粮食,可你看这个窝头,实在是难以下咽,还生生硌掉了我的半颗牙齿!所以我才一赌气扔了它”。
那位胖教官满面怒容地举起了手中的鞭子,高声斥道:“放肆!尔等非但不知悔改,还敢出言顶撞。今日若不当众教训你,学院岂不是失了法度?!”。
说完,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了那位学子的后背上。
那位年轻的学子被打急了,挥手将手中的半块窝头向胖教官的脸上掷去。
胖教官愣住了,他眨动着变得乌青的一只眼,一脸的茫然。
“凭什么打人?”。正在吃饭的学子中有人一声暴喝,十分不满地将手中的食物向教官砸去。
他的举动像是一粒火种掉到了干柴之中,迅猛地引起了一场大火。
压抑已久的众学子纷纷将手中的食物砸向那几位教官,有的人甚至撸胳膊挽袖子,一拥而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几位教官抱头鼠窜,众学子掀翻了桌椅,嗷嗷乱叫着在后面追赶。
胖阿福冲在队伍的前面,义愤填膺地大叫着:“他们克扣我们的伙食,我亲眼看到校董们偷偷地聚在一起大吃大喝,让他们还我们银子!”。
他的喊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学子们的情绪更加激动,有的人甚至抄起了棍棒。
“做什么?你们要造反吗?!”随着迎面而来的一声暴喝,学子们纷纷放慢了脚步,只有埋头前冲的胖阿福收脚不住,一头撞在了来人的怀里。
身形高大的牛教官顿时满面怒容,毫不留情地挥起双掌向胖阿福胸前拍去。
何天纵惨叫一声:“阿福!”,便连忙闭上了双眼,要知道那牛教官看家的本领便是远近闻名的“摧碑断石掌”,碑石尚可断之,那这一掌拍在胖阿福身上,他还有救吗?
当何天纵再次睁开双眼,却发现胖阿福好端端地立在那里,众人都大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
胖阿福惊慌地低头摸了摸浑身上下,抬头喜出望外地说道:“我没事!”。
牛教官脸色微微一红,后退一步道:“我刚刚是手下留情,你们别逼我,否则别怪我真的不客气了!”。
一位率先反应过来的学子大声道:“他根本不会什么摧碑断石掌,他就是个骗子,我们上当了!”。
闻言那位身材高大的牛教官掉头就跑,被快速追上的疯狂学子们一棍子打在小腿肚上,“噗通”一声扑倒在地。
被逼到绝境的牛教官只是双手护头,来回在地上翻滚,躲避着众人的践踏和棍棒,全无施展绝世武功的意思。他的悲惨处境非但没有得到众人的同情,反而更加激起了大家心头的怒火。
很快,那位可怜的牛教官在众人的践踏与棍棒声中昏了过去,众学子丢下他,不依不饶地继续往前冲。
“站住,都给我站住,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位身穿教官青衣的瘦高个拦住了众人的去路,随着他嘴巴的张合,他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微微乱颤。
众人再一次放慢了脚步,毕竟眼前这位“摧花枯叶门的门主”也是声名远扬,传说他拈花摘叶即可在两丈开外伤人于无形。
只见那位杨教官气愤地伸手摘了一把树叶攥在手中,咬牙说道:“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谁人胆敢上前一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也许是后面人潮汹涌,没有看到前面发生的状况,也许是胖阿福立足未稳,总之,他被身后的人推了出去,“噔噔噔”向前迈出了五步才停了下来。
杨教官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树叶向众人抛来。众人纷纷举起袖子,遮挡自己的面部。
当片刻的沉寂过后,众人再次抬头,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把杨教官掷出的树叶,根本没有来到众人面前,而是在半途便无力地跌落在地,连站在最前面胖阿福都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而那位杨教官,已经低着头,一溜烟似的跑出去老远,估计追都追不上了。
众学子彻底被激怒了,大家纷纷高声嚷嚷着:“骗子,一群骗子!我们上当了!”,“找教首去,讨回我们所缴纳的银两!”。
随着人群越聚越多,人声鼎沸,场面极度混乱,彻底失去了控制。
诺大的江湖学院之中,到处是四处乱跑的人流,到处是高声的喝骂之声,但奇怪的是,此时已经很难看到青衣教官的身影。偶尔有一两个露面的,便不由分说地遭到众人的追打,惊慌地抱头四处逃窜。
一群气势汹汹,双眼通红的学子来到了教首大人的屋门前,开始毫不客气地砸门。但见房门紧闭,屋内没有一丝生息。
“绕到窗口去,从窗子那儿翻进去,不能放跑了他!”。
为首的几人高举手中的棍棒大叫道。众人分成两批,一拨继续砸门,一拨快步向旁边的窗户走去。
“啪啦”一声,窗户突然从内被推开了。紧接着,身材矮胖,挺着大肚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教首大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跃而出,他的背后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众人一边大喊,一边拔脚去追。
哪知这位平日里挺着个大肚子,行动迟缓的教首大人此时身形却异常地矫健,他一把推开挡住他去路的一位年轻学子,弯腰低头一路狂奔。
众人一边大喊着招呼其他人围追堵截,一边高举着棍棒从后追赶。
背着包裹的教首大人趁着前方人流一愣神的功夫,灵巧地躲过了拦阻,向着学院大门方向玩命地狂奔而去。
后面追击的人情急之下将手中的物品,包括各种长短粗细不一的棍棒和干硬的窝头向着教首的背影砸去,其中一些窝头上还能清晰地看到牙印。
教首的小腿肚子上挨了一下,他短暂地一个趔趄,又坚定不移地大步向前,绝不回头。
众人呐喊着追出了山门,眼见教首大人义无反顾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连滚带爬地翻滚而下,这才纷纷停住了脚步,气喘吁吁。
上衣已经被汗水湿透的何天纵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呼呼直喘粗气的胖阿福也停在了他的身边,颓然坐了下来。
何天纵回望他一眼,无奈地摇头苦笑道:“来学院这么久,我今天才知道:真正功夫在身的恐怕只有教首一人啊!”。
胖阿福无奈地擦了一把胖脸上的汗水,嘀咕道:“到了这一步,亏着少爷您还有心思说笑!功夫没学着,我们出门时随身携带的银两也被骗光了,只有老老实实回家了!”。
何天纵坚定地摇头道:“不学好武功,练就一身本领,确信自己能打败茹霜姑娘好娶她为妻,我是绝不会回家的!”。
胖阿福差点急的哭出声来:“少爷,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别说学费,就是吃饭、住店的银子都没了,不回头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回家吧,大不了让老爷出出气,打我们一顿,也胜过流落街头吧?!”。
何天纵仍然执拗地摇了摇头,他回头望了一眼江湖学院,那里不知何时已冒起了浓烟。他站起身说道:“想回去你可以自己走,我是不会同你一起回去的。就算访遍名山大川,我也要拜师学武!”。
说吧,他抬腿向冒着滚滚浓烟的江湖学院的大门走去。
胖阿福为难地低头思索起来:如果就这样自己丢下少爷孤身一人,不管不顾地返回家中,等待他的恐怕不止老爷的狂风骤雨,其他人也会动手将他活活打死!罢了罢了,送佛送到西,无论如何都要陪着这位执着的少爷,走完后面的路。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高叫道:“少爷,您等等我,你要去哪里,我舍命相陪就是了!”。
第六章 机关算尽()
攻占瓮州城之后,严老将军并没有急于班师还朝,而是一面遣出快马向朝廷上奏,请求朝廷派出治理地方的文臣,一面整顿兵马,同时派出数支队伍清理太平天国的残匪余孽。
这一日深夜,菜三爷府门上那厚重的门环被轻轻叩响。
睡眼惺忪的管家将府门拉开了一条细缝,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衣衫褴褛,头上扣着一顶大大的斗笠,笠帽低垂,完全看不清相貌。此人贼头贼脑,不是扭身四处张望。
“你谁呀?”管家开口问道。
来人竖起右手食指立于唇边,又紧张地回头四下张望了一眼,不由分说一把推开管家,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管家很是恼火,正准备高声叱骂,来人飞快地摘下了笠帽,低声道:“我找菜三爷。”
管家张口结舌道:“徐徐天师,怎么是你?”来人连忙飞快地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管家赶忙闭嘴,脚步匆匆地走向内宅。片刻之后,菜三爷披着衣服,慌慌地走了出来,低声道:“天师受苦了,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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