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陷入僵局。
“叨、叨、叨”随着三声震天的号炮声,骠骑营的身后忽然杀出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旌旗招展,士气高昂,喊杀震天。为首马上一位女将,身披红色的战袍,手执一把雪亮的长刀,十分的俊俏,八面的威风!
萧成贵将军不由得紧咬钢牙,心中却暗暗叫苦不迭。此时的退路已被截断,骠骑营腹背受敌的情形之下,唯有拼全力杀败面前的匪寇方可能有所转机。
随着双方兵力的不断消耗,萧成贵连同手下将士战胜敌人的信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经历过战阵无数,遇到过千奇百怪的对手,面前这支熟悉而又陌生的敌手让他们彻底震惊了。
远远骑在马上稳坐在中军旗下的关将军也不住连连点头:面对腹背受敌如此不利的局面,骠骑营将士不愧是久经沙场,换作他人早就土崩瓦解、溃不成军了。关羽思索片刻,命令传令兵挥舞令旗,指挥中军步卒也随骑兵杀上,只要挡住骠骑营前进的步伐,芸娘所部从敌后掩杀而上,这支骠骑营先锋队伍的完败只是时间问题。
天空中飘过一团浅灰色的云朵,它俯视了一眼人喊马嘶、烟尘滚滚的血腥战场,便不忍再看,扭头向西北方向飘去。
乱军丛中,随着指挥统领的一声令下,汤博涉大吼一声,高举着手中短刀,迈大步率先冲了出去,他的心中有一个坚定地信念:身先士卒,勇猛杀敌,报答关元帅的不杀之恩!
与敌军的中军步卒遭遇后,他毫不迟疑地挥刀荡开了对方一个年轻士卒刺过来的尖利矛枪,反手狠狠一刀将对手砍翻在地。
那名年轻的兵卒圆睁双眼,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与不甘,手捂着脖颈缓缓倒地。
对方颈项处喷薄而出的鲜血登时溅了他一头一脸。汤博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心中觉得痛快了许多。他没有注意到,斜刺里一匹骠骑营的战马飞速冲了上来,马上的玄甲武士一声不吭咬牙挥刀向他兜头剁下。
对方的速度过快,等汤博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边匆忙的举刀相挡,一边在心中叹息:完了!我没命了!
“嘡啷”一声,对方猛力砍下的大刀被一只长枪奋力挡了出去,接着枪头一转,长枪迅疾地刺穿对手厚重的盔甲,对方惨叫一声,跌落下马,一命呜呼。
汤博涉连忙抬头,看到了一张汗津津的无比熟悉的面孔。蒲家祥与汤博涉二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扭身重新狂吼着冲入战场。
萧成贵的头脑中被恼怒和各种疑问所充斥,他远远扫了一眼正高举黑色大铁枪,纵马向这厢杀来的关羽一眼,他一直想憋足了一口气,将拦在自己马前挥舞长刀的那员敌将一槊捅落下马,自己好抽身去杀了那个不学无术的窝囊废红巾军统帅,以便彻底扭转不利的战局。但无论他如何满头大汗地变换招数,都被眼前这名曾经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轻松化解。
这真是他娘的见了鬼了!萧成贵咬牙在心中狠狠骂道。
一位盔歪甲斜,脸上沾满汗水与血水的副将在萧成贵身旁勒住战马,扭头低语道:“萧将军,今日我们是遇到硬茬子了!而且我军腹背受敌,损兵折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不如,先行撤离,以图来日吧!”。
萧成贵扭头扫了一眼,只见除了自己亲自统领的中军,左翼、右翼、后队人马都乱成了一锅粥,这仗再打下去恐怕只有全军覆没了!可是,骠骑营出征多年,何时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回去之后让我又有何脸面去拜见马钰将军?!
此时,张佰仟率领的大批人马已杀到了萧成贵的中军近前,那员副将连忙拍马舞刀迎了上去,同时回头喊道:“萧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凭着我军战力强盛,杀开一条血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说完,转身挥舞手中长刀与张佰仟战在了一处。
英姿飒爽的聂芸娘手中的长刀放射出森森的寒光。她身披金色的铠甲,肩系红色的斗篷,一马当先地冲入敌阵后队,刀锋过处,恰似劈波斩浪的银鱼,欢喜跳跃中便不动声色地取人性命。
童威、雷震二将紧随其后,都是卯足了劲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太久没有在聂将军的统帅下痛快地大杀一场了,都快憋出毛病了。另外,今日二人还存了一个心思:即使将来聂将军与关将军喜结连理,也不能让关羽觉得聂将军娘家无人,起了轻慢之心。今日就要让他关将军瞧瞧,我们这两个左膀右臂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二人大呼小叫,兴奋至极地左突右杀,兵器扫过之处,轻者缺胳膊断腿,重者直接回了老家。
骠骑营后队中的一位将官高举闪亮的两把大铜锤拍马冲聂芸娘迎了上来。他心里说:不就是个模样俊俏的小娘们吗,能有多大能耐?待本将一锤拍死她,挫了贼军锐气再说!
两人甫一交手,过了十余招,这员敌将就连连摇头,心中纳罕不已。只想拨马回头,脱离战场去找间药铺,好买瓶后悔药吃。
又拼尽全力苦撑了十余招,他自己就彻底想明白了:我不是傻吗?找什么药铺啊?!还是直接找一家棺材铺比较靠谱!
身手矫健的聂芸娘果然没有令他失望,三十招刚刚过,便瞅了个空挡,电光石火地一刀劈下,直接送他上了奈何桥,连棺材也省了。
骠骑营后队一阵大乱,他们纷纷掉转马头,拼命向萧成贵率领的中军靠拢,向前冲去,想尽量脱离开这个模样俊俏的女魔头带领的一群疯子。这些人不像是来打仗的,简直就是来玩命的。
汗流浃背,与杜仲年苦苦鏖战的萧成贵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副将身体被张佰仟手中的长枪洞穿,毫不留情地挑落马下。刹那之间他的心脏温度就降到了冰点,满身的汗水也仿佛瞬间凝成了碎冰渣,黏在皮肤上十分不爽。内心原有的所有自信、必胜的信心就如雪崩一样化为了齑粉。他不再犹豫了,向杜仲年猛攻几招,转身对紧随其后的传令兵喝道:“传令全军,无须与敌纠缠,保存实力,迅速突围!”。
战场的另一侧,一身是血的汤博涉挥刀剁倒了对方的一名兵卒,侧脸抹汗的刹那,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所吸引。他跌跌撞撞地紧跑几步,扶起了那具还算温热的尸体的头颅,口中叫到:“家祥,家祥,你醒醒啊!”。
蒲家祥的胸腹处有个大洞,鲜血早已流干了。汤博涉伸出脏兮兮的大手,颤抖着帮他合上了微睁的双眼,又抬手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涕泪与血水,双眼滴血地咬牙站起身来,紧握手中刀把,狂吼一声:“杀呀!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便疯了一般转身杀入战阵。
萧成贵带着身后的弟兄们拼命地策马狂奔,身后的张佰仟、杜仲年等紧追不舍。萧成贵现在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活着突围出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斜刺里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看不清面貌的贼军步卒。萧成贵很奇怪,来人面对狂奔的战马非但没有胆怯躲闪,反而狂吼着双手举刀迎了上来。
汤博涉的身体被萧成贵手中长槊刺穿的那一刻,他已毫不躲闪地拼尽全力,挥刀向萧成贵胯下的战马前腿剁去。那匹健壮的战马扬起的一只前蹄再也没有来得及收回去便连着一段关节横着飞离了身体。
第二十四章 誓死不降()
倒在血泊之中的汤博涉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大口喷着鲜血,但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口中喃喃自语道:“家祥,等我,我来了!”。
马失前蹄的萧成贵身体翻滚着扑倒在地,头盔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护卫、兵将们连忙纷纷勒住战马,仅这短暂停顿的功夫,尾随而来的杜仲年、张佰仟等人率领的骑兵队伍以及聂芸娘的人马呼啦啦一涌而上,将骠骑营的人马再一次铁壁合围。
骠骑营将士拼命厮杀,试图给突然摔在地上,晕头转向,半天爬不起来的萧成贵争取宝贵的时间。
红巾军的骑士们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几乎同时大吼着高举手中各色兵刃猛扑上前。
当萧成贵将军终于从眩晕状态恢复过来,准备翻身爬起时,一把滴血的锋利长刀已经紧紧地压在他的脖颈之上。萧成贵抬头看了一眼,双眼一闭,心中暗叹道:罢了,死在这样一个美人刀下,这辈子也算死得其所了!
聂芸娘并没有挥刀砍下,而是娇声喝令左右将萧成贵绑了。
硝烟散尽,骠骑营先锋部队除了被俘与伤者,无一人主动跪地请降,悉数被歼。
关将军对这个最终结果早已成竹在胸,因此,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色。
五花大绑的萧成贵被身后几个持刀的红巾军兵卒,连推带搡地押入了红巾军的中军大帐。
当他抬首看到稳坐在帅案之后的关羽大将军时,不由得露出轻蔑、讥讽、不服的表情,扭头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关羽面无表情地冷冷道:“帐下何人?见了本帅为何不跪?”。
萧成贵怒目圆睁,昂首挺胸骂道:“宵小匪寇,休得猖狂!我今日既然不幸落入尔等贼手,只求一死。让我跪下乞降?你也太小看我们骠骑营了!士可杀不可辱。”
萧成贵身后几名红巾军兵卒气愤地抬脚往他小腿肚子上猛踹,萧成贵艰难地扭回头,怒目而视,咬牙坚持着站的笔直。
关羽笑着摆手道:“算了算了,他不想跪就站着回话吧。萧将军,关某敬你是条汉子,骠骑营的勇猛顽强本帅也心中敬服。但烦劳你也睁眼看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齐王朝如今民不聊生,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你非要给它陪葬才算甘心吗?”。
萧成贵扭回头来,黑红的脸上青筋暴露,怒喝道:“放屁!我大齐王朝千年永固,稳如泰山。只因有了你们这些匪盗横行,祸国殃民才会民不聊生!我死之后,自有我大齐儿郎为我报仇雪恨!你们这些匪寇就算一时猖狂,但休要得意忘形,早晚会被一网打尽,铲除干净。”
关羽无奈地摇头笑道:“看来你是被严重洗脑了,中毒太深。官逼民反,你们大齐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谁会抛家舍业,放着太平祥和的好日子不过,提着脑袋刀头舔血?如果只有我们红巾军一家,你可以说我们是乱匪。可你也不睁眼看看,普天之下,烽烟四起,到处高举着除暴安良的义旗,难道不正说明大齐王朝病入膏肓了吗?”。
关羽说着站起身来,指着张佰仟、杜仲年等人说道:“不瞒你说,我的这几员猛将原先就是你们大齐军中的将领,他们怎么会加入我红巾义军?难道说他们都疯了?放着你口中的阳光大道坦途不走,非要踏上这羊肠小道,自寻死路不成?”。
萧成贵鼻中冷哼了一声,闭上双眼,执拗地别过头去。
崔大奎上前一步,粗声大气地对关羽拱手说道:“将军,这厮冥顽不化,你不必白费唇舌,与他啰嗦许多。况且骠骑营欠着我军累累血债,一刀剁了他替我们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吧!”。
萧成贵毫不畏惧地仰头说道:“不错!要杀便杀,休得啰嗦!任你说到石头开花,我也只当你在放屁!”。
关羽轻叹一声,重新坐了下去,冷冷地盯着萧成贵伟岸的身影,沉默不语。
萧成贵忽然转过头来,唇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说道:“让我回心转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除非”。
关羽眼中一亮,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问道:“除非怎样?”。
萧成贵高傲地仰起头颅,双眼直视,目光炯炯地盯着关羽说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却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关羽毫不示弱地微笑答道:“你若讨要别的东西,本将军未必有。胆量吗,本将军倒是可以借你几大筐,你不妨直言就是。”
萧成贵哈哈笑道:“好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若是敢将我松绑,你我辕门外校场之上来一场生死决斗。你若有本事赢了我手中长槊,我萧某人言而有信,立即下马请降归顺;我若赢了,呵呵,只管放我走了便是。你可有胆量应战?”
此言一出,帐中众将一片喧哗,纷纷指着萧成贵的鼻子高声叱骂。
张佰仟面红耳赤地上前一步抱拳道:“关将军,此贼子自视甚高,口出狂言,末将愿意与之一战,胜了他再杀了他!”。
杜仲年也上前施礼高声道:“关将军,末将愿意亲自出马,在校场之上刀劈此贼,让他死个明白!”。
崔大奎也急急说道:“将军,休得理会此贼的狷狂!直接拉出去砍了,瞧他那尿性。你万万不可上当,身为一军主帅,只身犯险乃大忌。”
关羽淡定地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缓缓说道:“我当多大点事呢!堂堂七尺男儿,掷地有声,言而有信,只要你不赖账,本帅就答应你。”
这次三位副将达成了出奇的一致意见,齐齐说道:“不可啊,关将军,这厮本就是瓮中之鳖、阶下之囚,却厚着脸皮想来个鱼死网破!狼子野心,你若答应岂不正中其下怀?”
萧成贵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声音洪亮地开口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若反悔,便不配立于这天地之间!”。
关羽微微点头道:“关某也认定萧将军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相信你言而有信。来人,给他松绑,抬枪备马,我要让这位萧将军输的心服口服!”。
关羽披挂整齐匆匆往外走,几位副将苦苦相劝也拦他不住。
一直紧随其后没有开口的聂芸娘趁着几位副将争吵的空挡,悄悄贴近关羽耳旁,表情复杂地地低声问道:“你行吗?”。
关羽露齿坏坏一笑,低低回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你把问话的前后两个字去掉就对了。”
闻言芸娘的俏脸羞得通红,连忙向几员正在激烈争吵的副将扫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恨恨地紧咬银牙,不易察觉地朝无耻之徒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
辕门外的校场之上,人头攒动,鸦雀无声,唯有西风烈烈。
萧成贵紧攥着手中的长槊,黑红的脸上目光如炬,怒发冲冠,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