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摇头皱眉道:“战场之上虽说为制敌取胜,可无所不用其极。但关某以为,挟持敌酋家眷加以要挟,是最令人不齿之作为,也是最没有底气的表现!老子就是要与贼寇当面锣,对面鼓,明火执仗地大干一场,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从此再也不敢踏入我大楚疆域寸步!”。
一旁的张佰仟微微抬头望了关羽一眼,轻轻颔首道:“关将军有所为有所不为,果然是比我与仲年兄思虑的更为长远些!属下佩服。若能一直追随在将军左右,这打起仗来确实会省了不少心啊,难怪仲年兄不愿离开将军左右。”
关羽扭头望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佰仟兄好不容易独当一面,得以大展拳脚,这是又想打退堂鼓?洒家肚子里的那点滴坏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只能贻笑大方。大楚帝国鼎定天下之后,你二位都将是朝中独当一面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留给你我兄弟白日里一起摸爬滚打,夜晚畅饮,把酒言欢的时日以后恐怕不多喽!”。
这下轮到玄武将军张佰仟微微一愣,问道:“关将军何出此言?”。
还未等到关羽回答,一位立马远方的骑兵忽然高举起一面三角信号彩旗,匆忙地挥舞起来。这是在告知统帅及各营将士们,已然发现了自远处疾驰而来的敌军。
关羽一面抬手摘下那杆黝黑发亮的大铁枪紧握手中,一面高声道:“我三军将士听令:按原计划布阵!前次蛮夷之师被我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次贼寇有备而来,必会拼上老命!只要沉住气,全力抵挡住贼寇的第一轮猛攻,然后依计而行,贼寇必败!”。
草原联军之王,大汗巴尔斯骑在飞驰的战马上,挥舞着手中高举的弯刀,大声吆喝着,鼓舞着身边勇士们的士气。一缕阳光投射在他长着粗重双眉的四方大脸上,唇边那一抹金黄的髭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吸取了上一次仓促应战的经验教训,本次决战他做出了精心的安排。首先,决战的地点一马平川,大楚的贼寇休想使诈。既彰显了自己的光明磊落,又麻痹了敌方。其次,他认为上次敌方突袭,战马的猛冲发挥了极大的优势。那么,这次己方必须主动出击,以动制静。
草原联军的武士们在汗王的指挥下,兵分三路,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向大楚人马同时发起了迅猛的冲击。
中军旗下,骑在高大的“黑豹”背上,手搭凉棚的关羽东瞅瞅,西望望,不慌不忙地咧咧嘴,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朝身后的传令兵做了个“ok”的手势。传令兵目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平伸双臂,将手中一红一黑两面小三角旗噼里啪啦一阵挥舞,原本呈圆形,静悄悄的楚军大阵忽然像个巨大的齿轮一样,异常缓慢地转动起来。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貌似缓慢转动的巨大齿轮仍然是悄无声息。
双眼通红的旭日干将那根粗壮的大铁棒扛在肩上,放马狂奔。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仍隐隐作痛,但他不顾汗王巴尔斯的一再劝阻,仍然冲锋在前。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的双眼已被怒火点燃,也不知年迈的父母双亲是否还活着,自己尚留在突尼族中的妻儿能否躲过那一劫。他只知道大楚的匪寇欠了突尼族人太多的鲜血,唯有杀光他们,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对面高高竖起的银色大盾晃得他睁不开双眼,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稍作停顿就意味着死亡,因为他鼻中已敏锐地闻到了死神的气息。果然,从那排大盾身后,射来了一簇冰冷的弩箭。旭日干一边拼命地躲闪,吃力地举起大棒击打,一边回头冲自己身后的属下大喊大叫,提醒他们当心弩箭。
可惜,随着“噗噗噗噗”一阵乱响,紧随其后、高举弯刀的草原武士还是惨叫着纷纷跌落马下。旭日干咬紧牙关扭回头来,双眼变得更加通红。他不顾一切地催动胯下战马,狂吼着向前冲去,轮起手中大铁棒一阵猛砸。
几面竖起的大盾在他的狂轰之下轰然倒塌,现出了前方一段狭窄的通道。旭日干双眼一亮,大喝一声,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率领着身后的人马毫不犹豫地冲入敌阵之中。他没有时间回头张望,紧紧追随他一同冲入敌阵的只有区区数百人,后续的人马又被突然重新竖起的大盾阻隔开来。
从远处望去,倒更像是那个缓缓旋转的大阵似一个沉默的巨人一般突然张开了小口,将他们这数百人一口吞了下去,又不动声色地重新紧闭双唇慢慢咀嚼吞咽。
战场的另一侧,骁勇善战的阿古达木此时内心充满焦灼。
他挥舞着弯刀,指挥着属下勇士们向面前高耸的大盾连番发起冲击,未能获得突破。敌方藏在大盾后那一排排阴险的连弩倒是不断发射,己方连人带马不断地栽倒在血泊当中。虽说这些人马的损失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但如此僵持下去,时间越久越会对己方不利。
己方人马射出的利箭准头丝毫不差,可惜都被对手厚厚的大盾阻挡,除了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爆豆般的欢乐脆响,对敌方所能形成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心情急躁的阿古达木不断拨转着马头,东张西望。他似乎远远看到了战场另一侧猛打猛冲的旭日干所部人马已然突破了防线,冲入了敌阵当中。拼了!拼了!阿古达木顾不上擦拭额头急出的一层白毛汗,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地拍马挥刀向前冲去。
也许是受了他的极大鼓舞,身后的草原勇士齐齐怪叫一声,高举起手中雪亮的弯刀,突起了眼珠子,纵马随他冲锋。
望着近在咫尺的银色大盾,阿古达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热血正在沸腾,只要有一个小缺口,他们便会如火山爆发的岩浆一般喷涌而出,激起惊涛骇浪。
忽然,面前的大盾轰然而开,倒是把阿古达木唬的一愣:难道是长生天保佑,敌阵不攻自破?或者是苦苦支撑的敌寇为我方勇士的气势所吓倒,开始不战自溃了?
还没等他愣过神来,耳边便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和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从中裂的盾阵中,冲出了早已急不可耐的大楚骑兵。
双方的人马迅疾同时卷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厮杀当中。阿古达木抬头望去,顿时双眼通红,咬牙切齿:敌方统兵冲杀而来的,正是那日斩杀自己好兄弟察干铁木尔的黑须煞神。那咱们就新帐老账一起算吧!
阿古达木口中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啸叫,拼命催动座骑,挥舞着弯刀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看到己方的两路人马已经与敌军厮杀在一起,策马狂奔的草原汗王巴尔斯难掩一脸的兴奋之色,他抬手捋了一下唇边金黄的髭须,扭头朝身后高喊道:“草原的勇士们,敌寇已经被我军合围了!他们插翅难逃!为了守卫我们美丽的家园,为了你们部族的荣誉,随本王冲啊!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在一片兴奋的欢呼声中,草原联军的第三路人马,如约而至。向楚军的大阵发起了排山倒海、气势如虹的冲击。
第二十二章 后发制人()
门前的校尉匆匆入内禀报:“禀平南王爷,太宰大人到了!”。
平南王唐万年微微一愣,连忙起身整了整衣冠,匆匆迈向房门处迎接。
见到石太宰,唐万年连忙躬身施礼,低声道:“见过太宰大人。”
石太宰双眉紧锁,表情凝重地微微还礼道:“惊闻平南王帐前范军师发生意外的噩耗,圣上与我皆深感不安。圣上国事繁忙,特命微臣前来慰问、吊唁。都怪二哥我呀,不该单独请范军师到府,把酒言欢,秉烛长谈。眼看他醉的东倒西歪,却又因一时疏忽,也并未派专人护送,才酿成如此悲剧,如今想来每每痛悔不已。”
平南王唐万年连忙伸手搀扶石太宰道:“二哥何出此言?小弟万不敢对二哥您有任何责怪之意!太宰大人能邀请范军师单独至府中饮酒,说明是高看他一眼,也同样是高看小弟了。想那范军师在天有灵,也只有感激涕零,哪会生出丝毫的责怪?!”。
石太宰抬头用眼角不易察觉地飞快扫视了唐万年一眼,这才收回目光,黯然垂泪道:“话虽如此说,但范兄之死与某家也脱不了干系,待为兄前去给他上柱香聊表心中愧疚之情吧!”。
高举着点燃的三炷香,石太宰表情沉痛地来至范军师的灵位前,双目中隐隐含泪,深施一礼,缓缓地将手中缭绕着青烟的香火插入面前的香炉中。
诸事已毕,二人重新落座。石太宰意味深长地望了平南王一眼,缓缓开口道:“五弟,受皇兄之托,愚兄还要特意交代你几句:其一,马家军余孽疯狂反扑,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现已收到西线快马传来的奏报:这帮顽匪集结残部,主动挑衅,攻城拔寨,现已近逼我大楚雁翎关。贤弟肩负重任,需早日启程平乱。没了范军师的尽心辅佐,运兵行事望多加小心,万不可让匪寇钻了空子!
其二,除恶务尽,皇兄与我都难免担心五弟因心性纯良,妇人之仁,尤其对那马大帅的千金不忍下死手。切记,马家军余孽皆为我大楚死敌,万不可因儿女私情将国之大业抛诸脑后,那可无异于叛国!”。
唐万年闻言连忙跪伏在地,抱拳施礼道:“敬请两位哥哥放心:在下深知此去肩上责任重大,自当诸事小心。至于儿女私情,马大帅的丫头从来就没把我这个平南王爷放在眼里,当初便让我在百官面前颜面尽失!愚弟心中对她只有羞恼和怨恨,何来私情?此次出征,定当亲手拧断那妖女的细脖颈,将她凌迟处死,碎尸万段,摘了她的脑袋回来献于两位兄长,以表臣下之赤胆忠心!”。
石太宰暗暗松了一口长气,连忙弯下腰来伸出双手相搀道:“贤弟快快请起,如此皇兄与我皆可安心矣!”。
挥舞着手中大棒率先杀入敌阵的旭日干猛然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长弯曲的甬道,两旁是密密麻麻高高竖起的银亮盾牌,并没有想象中一拥而上,恶狠狠手持兵刃的敌军。
不好!旭日干脑中灵光一闪,狠狠一掌拍在胯下的马背上,身体腾空一跃而起。
果然,紧随在他身后手举弯刀的数百勇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连人带马轰隆隆栽倒在地。
从那一排排竖起的大盾之后,贴近地面的下方,齐刷刷伸出了一排钩镰枪,专门去招呼战马的马蹄。
身在空中的旭日干来不及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胯下战马,连同身后的弟兄们瞬间扑倒在地。还没等他们爬起身来,又被从盾牌缝隙处猛然探出的阴冷标枪刺的血肉模糊。
旭日干正恨得咬牙切齿,却忽然发现盾阵后一排啸叫的黑色弩箭直奔自己面门而来,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他只好硬着头皮,一边拼命地挥舞着手中铁棒,拨打疾速迎面而来的箭弩,同时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身体迅速下坠,一边怒火中烧地在心底暗骂:这他妈就是个阴险恶毒的圈套!
一支利箭擦着旭日干的头皮飞了过去,他借助猛然下坠的气势轮圆了手中的大铁棒,玩命地向一堵盾墙砸下。“轰隆”一声,那堵盾墙坍塌下去一大块。旭日干大吼一声,踩着倒下兵卒的身体奋不顾身地向内猛冲。
周围一拥而上,各举刀枪的大楚兵卒非但未能使旭日干胆寒,反而激发了他的无穷斗志。他深知自己已身陷死地,唯一拼死一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砸翻了几个迎面冲来的持枪兵卒,一匹战马冲了过来,马上的将领咬牙将手中长枪忽地向旭日干当胸一刺。
旭日干不愧猛族中的一员悍将,他一边疯狂大吼着,挥棒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刀枪,一边猛地侧身躲过当胸刺来的长枪,双腿猛一发力,已然跃至那匹战马近前。马上的将官猛然一愣,回枪横扫。
旭日干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然将手中大棒杵在地上,一面挡住敌方横扫而来的长枪,一面足尖发力,霍然腾身一跃,伸开双腿向马上的敌将踹去。
对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心有不甘地大叫一声跌落马下。满头大汗的旭日干终于夺得了一匹战马,正准备抡圆了铁棒大杀四方,一抬头,恰好瞥见曾经伤过自己的那员使枪的敌将抖动枪头的红樱策马向自己冲来。
旭日干虽然作战勇猛,但一点也不傻。见到玄武将军张佰仟挺枪跃马率队朝自己冲来,二话不说策马掉头就跑。使足了吃奶的力气,终于从自己身后刚刚被打开的缺口处,落荒而走,全然顾不上扔在阵外茫然不知所措的那一群部下。
头顶的阳光照耀在阿古达木宽阔的额头上,一排细密光滑的汗珠清晰可见。
自从与杜仲年交上了手,他微闭双唇,紧咬的后槽牙从来没有松开过。
他深知对手武功高强,自以为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急于为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察干铁木尔报仇雪恨,但同时又丝毫不敢疏于防守。从理论上来讲,当然必须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进一步取了贼人脑袋。
然而对手的难缠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敌手稳扎稳打,不慌不忙,手中长刀舞动的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阿古达木的内心先是冒起一缕青烟,继而噌噌地往外冒火苗,都快烧到嗓子眼了。
作为此次双方决战的主攻将领,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必须力求突破,有所建树,方能使整个战局朝着对己方有利的方向扭转,否则,就是对不起大汗,对不起死去的察干铁木尔兄弟!
“啊——”阿古达木口中发出一声大吼,积攒了全身的能量,赤红了双眼,不顾一切地挥刀向杜仲年发力猛攻。
黑须飘飘的杜将军鼻中冷哼了一声,双臂一抖,仍然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轻蔑,仿佛在说:来呀来呀,有多大本事尽管使出来,在你小子把自己活活累死之前,爷爷我保证不主动出击取尔等性命!
随着玄武将军张佰仟挺枪跃马冲出大阵,率部向阵外茫然不知所措的旭日干属下人马发起猛攻,草原联军面前这个奇特、缓缓旋转的圆形大阵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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