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不再看历诗晴,转脸对裴珠说:“这个院落太大太过张扬,我已在附近选了一所宅院,你帮着小姐收拾一下,明天就搬过去住。我与你家小姐成婚之后就在那里安家。”
裴珠翻了翻白眼,没有答话。
关羽无奈只好又转脸对历诗晴说:“你家中可还有什么远房亲戚可以投靠?成婚之后我可能很快会开拔奔赴战场,你可以暂时去投亲靠友。”
历诗晴闻言,眼圈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关羽站起身来说道:“裴珠和我一起下楼去给你家小姐端姜汤。”
“六弟呀,你可知道你中意的那位女子是郡守之女?”刘谦痛心疾首的跺脚道。
关羽抱拳拱手道:“愚弟也才刚刚得知。”
刘谦恨恨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关羽淡淡道:“她一个弱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小弟婚后会好好开导于她。”
石天弓从旁叹道:“大哥,你我二人当着众人已经满口答应,岂可出尔反尔?女人嘛,嫁夫从夫理所当然。六弟呀,只是委屈你了。你可先纳她作个偏房,等回头若有好的,再娶为正室。”
关羽淡淡一笑,并不多言,施礼而退。
返程的路上,关羽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低头想着心事,十几个亲兵卫队紧随其后。平州城夜晚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四周也极为安静,只有马蹄“嗒、嗒”的脆响。
忽然,“黑豹”停住了脚步,两只尖耳轻轻地转动。关羽一愣,同时敏锐地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小心”关羽大喊一声,随即轻踹马镫,身体腾空而起,几枚银色的飞镖极速旋转擦着他的脚底飞过。两名亲兵护卫闷哼一声栽落下马,其余十几个人警觉地即刻抽刀在手,紧张地向四周张望。
“嗖”的一声,一条长蛇向身在空中的关羽卷来,他一边拔出宝剑,一边硬生生身体向下一坠,躲了过去。
“保护关将军!”关羽身后的护卫策马冲上,其中一人被那条长蛇拦腰缠住,从马上甩到半空,重重跌出一丈开外,倒地不起。
关羽看清了,那条长蛇其实是一条长鞭。
“你们都退下”,关羽大喝。
他知道对面来人武功极高,手下的亲兵护卫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儿。但平日里这些唯命是从的亲兵此时没有一个听他的招呼,全都挥舞着刀剑冲在他的身前。又有两名卫士命丧当场,但长鞭似乎也被这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所震慑,速度为之一滞。关羽瞅个空挡,直接从几名卫士头顶飞跃而过,直扑长鞭。
他终于看到了手执长鞭的黑衣人,身材不高还显得略为瘦削,黑纱蒙面,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将双眼也遮了个严严实实。
黑衣人也看到了冲到面前的关羽,微微一愣。但随即长鞭狂舞,似毒蛇吐信,朝他的面门席卷而来。关羽一边用宝剑格挡,一边加快步伐的变换,迅速贴近对手,想迫使他长鞭无法发挥威力。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关羽的意图,步伐十分灵活地边打边退,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让关羽近身。
此人轻功之高不在我之下,武功更是比我略胜一筹!关羽心头暗想。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强劲对手。
原本被关羽拉开了一段距离的护卫亲兵此时又大喊着杀了上来,黑衣人见状,猛地向关羽狂攻几招忽然一跃而起,飞身上了街边屋顶。
关羽挥剑拦住了还想冲上去追赶的护卫,说道:“别追了,随他去吧!”。
会是何人想致我于死地?关羽想不明白。如果是想引起红巾军内部大乱,那刺杀的对像也应该是大哥刘谦呀,难道认错人了?关羽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刘谦、石天弓听说关羽深夜遇刺的消息甚为紧张,将关羽手下亲兵叫去挨个仔细盘问细节,三个人坐在一起苦思幂想良久,仍然一筹莫展。最后两位哥哥只得勒令关羽加派亲兵护卫,不得私自外出。
关羽把自己遇刺的事情当面告诉了历诗晴,但见对方一副冷若冰霜、漠不关心的样子,关羽又即刻推翻了心中的猜测。此事最终只好不了了之。紧接着,关羽将军大婚的日子临近了。
方明德夫妇正像往常一样在家中挥汗如雨的磨豆腐,用几个粗树枝拼凑的残破的院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年轻乞丐。
方明德妻子田氏轻叹一口气,抓了一把豆腐渣迎了上去。
奇怪的是,年轻乞丐并没有像以往来的乞丐那样,接过豆腐渣狼吞虎咽。而是满眼含泪地紧盯着田氏。田氏笑了:“有豆渣吃就不赖了,你不会是想吃老娘的豆腐吧?”
那位年轻乞丐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舅母”。
“什么?你叫我什么?”田氏愣住了,开始认真的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年轻的乞丐伸手撩开了遮住半边脸的乱发,哽咽道:“舅母,是我呀。我是马元其!”
“娘哎,马元其?外甥?你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田氏的大呼小叫惊动了里屋的方明德,他一边擦手,一边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来。
“谁呀?出什么事了?”方明德不耐烦的问,心想:这娘们,总是偷懒不干活,我自己忙成那样,她倒有心情站在门口陪乞丐卖骚聊天!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见到方明德,田氏大张着嘴,激动地喊道:“你看看这是谁?咱外甥元其。”
方明德也是一愣,透过那张满是污泥的脏脸仔细辨认,终于大喊一声:“你真是元其?!”
年轻的乞丐拼命地点点头,双眼垂泪说道:“舅舅,是我呀!”
夫妻俩忙招呼这个远道而来的外甥进屋洗脸,又给他端上了一筐硬邦邦的窝窝头。在狼吞虎咽干掉了四个窝窝头之后,马元其才一五一十讲述了自己从京城大都死里逃生的经历。
原来马元其的父亲是京都一名九品文官,职务名为司书。之所以设立这么个职位,大约是因为皇帝体弱,看哪本书写的不顺眼又怕自己撕不动。毕竟,书比奏折厚多了。
自那日京城大清洗之后,波及的人数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但凡是两位大臣吵过架或看对方不顺眼,就可以举报对方是太宰死党残余势力,还就真有人不问青红皂白将其抓了扔进大牢,或者直接拉出去砍头。于是,京官中涌现出了一种旷世奇观:今天刚去举报过别人,为拿掉了别人的脑袋而暗自庆幸,第二天就被别人举报而丢了脑袋。
马元其的父亲有没有举报过别人无从可考,反正他的脑袋被别人举报没了。
在持刀的捕快杀进大门的那天夜里,马元其在一位善良园丁的帮助下翻墙逃脱。据说他家的狗那天晚上也被打死了,因此他算为数不多的能活着逃出家门的生物,其他的还有几只耗子。
方明德夫妇潸然泪下,感慨了一番亲人的不幸遭遇,便安排疲惫不堪的马元其早点休息。
半夜,窝窝头吃多了的马元其爬起来出恭,霍然发现院门洞开,自己的舅舅在门外的墙根下与一位手持火把的捕快窃窃私语,并眉开眼笑的从捕快手中接过了一锭碎银。
第二十三章 你死我活()
毛骨悚然的马元其蹲在地上到处乱摸,终于在墙根摸到了一把生锈的斧头。紧握在手中慢慢探头,从低矮的墙头看出去,发现那个手持火把的捕快已经离去,他的舅舅方明德正哼着小曲往回走。
柴门被推开的一瞬,马元其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扑了上去,抡起了手中锈迹斑斑的斧头。方明德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鲜血从后脑汩汩而出。
马元其将他的尸体拖到墙角,抓过他手中的碎银塞入自己怀中,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休息了一会,马元其来到了舅舅卧室的门前,将那把沾满血迹的铁斧藏在身后,低声呼唤着舅母。
片刻之后,房间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打开了,田氏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元其啊,半夜三更鬼叫什么?”
马元其表情僵硬地笑笑问:“我舅舅去哪了?”
“哦,县衙牢房的班头耿三明天儿子做满月,白天定了十斤豆腐,说好了晚上交完差事过来送银子,你舅舅出去半天了。这俩狗东西碰到一起该不会是又出去喝酒了吧?”田氏心不在焉的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口走去。
马元其愣在了原地,身上又冒出了涔涔冷汗。他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铸成大错,可事到如今,开弓哪有回头箭,只好将错就错了!想到这里,他再次举起了那把血迹斑斑的斧头从田氏身后扑了上去。
满头大汗的将两具尸体拖进屋里,马元其跪在院子当中,流着泪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来一把火点燃了房子。火苗欢跳着攀上了屋顶,他扔掉手中火把,惶惶如丧家之犬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已经无路可走的他下定决心:去平州城投奔红巾军。
此时的平州城内的一处大宅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关羽将军的大婚典礼如期举行。
外面的热闹喧哗、觥筹交错更令独自端坐在洞房中的历诗晴感觉到孤单,她咬牙下定了决心,今夜将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做最后的抗争。
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藏在袖中的那把锋利匕首,历诗晴缓缓稳了稳心神。
约略三更时分,客人们才逐渐散去。她听到洞房的门一响,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了许多。
关羽今夜喝了不少酒,已然脸色微红,脚步踉跄。若不是大哥、二哥善解人意,拼命阻挡,最后几乎动用军令拦住了疯狂敬酒的弟兄们,他这会儿估计酒量再好,也早已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关羽用挑杆轻轻挑开了蒙在历诗晴头上的盖头,灯下的历诗晴皮肤细嫩光滑,润白中透出少女特有的粉色,娥眉淡扫,樱唇鲜红,恰如画中仙子。
关羽轻佻地用手指勾起了历诗晴的下巴,痴痴的端详了半天,傻傻一笑说道:“几位哥哥说的不错,你果然是千里挑一的佳人!今夜之后,你尽管放心,平州城方圆百里之内再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因为你是将军夫人了!”
历诗晴仍然冷若冰霜地一言不发,只是暗暗将袖中的匕首抽出了寸许。
关羽忽然松开手,懒懒地说道:“天色已晚,早点歇息吧夫人,有话明天再说。”说完,很嚣张地甩脱了两只靴子,翻身上床,轻巧地一滚,不再看历诗晴,面朝另一侧,不一会儿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历诗晴脑袋有些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心中很奇怪地同时涌上欣喜和愤懑等等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诸多不同情绪。
盏茶功夫,历诗晴终于狠狠咬了咬下唇,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关羽身边,拔出了匕首。她从裴珠口中得知,父亲大人城破之日已为匪贼所害,命归黄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颤抖着将手中利刃向关羽的咽喉刺去。
离他的咽喉还有寸许,历诗晴忽然觉得手腕沉重,刺不下去了。通过近来的接触,面前这个匪贼虽然言谈举止嚣张跋扈,时常出言轻薄自己,但在行为上倒似乎真没有什么过份之举,反而事事显出几分体贴,算是个最不像匪贼的匪贼。何况,没有他出手相助,自己恐怕早已魂归尘土了。
历诗晴就这样盯着关羽的面孔,手举利刃发起呆来,场面十分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历诗晴双眼一闭,流下了两行清泪,心头暗道:罢了罢了,我一个弱女子,本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替父报仇,想来九泉之下见到双亲,他们也不会过多埋怨。想到这里,皓腕翻转,紧咬银牙,猛地将匕首朝自己的心窝扎去。
“砰”的一声,历诗晴没有感到胸口传来的剧痛,连忙睁开泪眼,却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已斜斜插入身侧的墙壁之上,微微乱颤。而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倒在那个匪贼的怀中,正撞上那家伙凶巴巴的目光。
“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你自己!”关羽低吼道。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到你这样的美人,我会忍不住吹口哨、淌口水、流鼻血,但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乐意的事。我知道你嫁给我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保护你!你懂吗?!”。
关羽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初次遇到你的当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本来打算成婚之后就悄悄送你出城去投亲靠友,但后来问过裴珠,你已经没有亲人了。可我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难道在你眼中都一文不值?不敢杀我你倒挺有胆量杀死自己!你太让我失望了!”。
历诗晴又羞又恼地在他怀里挣扎着说:“你………你先放我下来!你弄疼我了!”
“哦”关羽这才注意到打飞了她的匕首之后,一直强行把她按在自己怀里,那只被自己紧抓不放的右手,雪白皓腕之上竟然留下了一道青色的淤痕。
看到关羽面露羞惭之色,紧抱自己的手臂渐渐松了,历诗晴正打算松一口气,谁知那家伙突然又换了一副狡黠的面孔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夫人了,我凭什么放了你?”
历诗晴一时语塞,哭笑不得。
片刻她咬牙争辩道:“你刚刚才说过不强迫我做不乐意的事!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关羽歪着头做思考状,转脸义正辞严地答道:“可你现在不是什么都没做吗?是我在做自己乐意的事!”
历诗晴彻底无语了,这家伙力气太大了,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双颊通红地紧闭双目,低低骂道:“无耻!”
关羽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轻轻将历诗晴放于床榻之上,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边走边说:“今晚是相识以来你与我说话最多的一次,我心甚慰。我还是去别处睡吧,免得忍不住自己和你行周公之礼。”
历诗晴闻言,银牙咬碎,又羞又恼,无地自容。
走到门口关羽又死皮赖脸地回头说道:“对了,你若还想自尽我也不拦着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