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酒楼,白衣少年躬身施礼,与他二人道别。
他忽然抬头望着翟龙彪道:“在下有一胞妹,改天一定介绍给王爷认识。”
翟龙彪大笑着摆手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回去快些斟酌,早日来我军营报到,随老翟我上阵杀敌,大展神威才是正事!”。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再施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翟龙彪转身低头问张佰仟道:“你说这胖小子会来吗?”。
张佰仟微微一笑答:“王爷您放心,我看八九不离十。”
两日后的黄昏,翟龙彪骑马从军营里回府,快到府门前时,却见门前的卫兵一片混乱,各举刀枪将一人围在当中。人群中心不时传来“乒乒乓乓”拳打脚踢的声音和兵卒的哀嚎。
翟龙彪紧皱双眉,连忙喝止了众人,催马上前一探究竟。
众卫兵连忙闪开了一条通路,一个胖胖的熟悉身影出现在翟龙彪的面前。
那人转过身来,看到翟龙彪不由得露齿一笑,唇边两个深坑似的酒窝甚是迷人。
翟龙彪瞪大双眼,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白胖子,你怎么这身打扮?”
那位梳着辫子,身着粉红裙裾的姑娘叉腰大声道:“黑大个,我领着胞妹来见你,可你的人却不让我进去。”
马上的翟龙彪使劲揉了揉眼睛,张口结舌道:“你你竟然是女儿之身?”。
那姑娘挺胸抬头道:“怎么,你不是亲口说过喜欢珠圆玉润吗?本姑娘亲自送上门来,你可敢娶我?”。
翟龙彪愣了片刻,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不如你我今晚就洞房?”。
四周的兵卒护卫彻底傻了,石雕泥塑般站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道王爷唱的这是哪一出。
听他如此说,那位胖胖的姑娘忽然脸红了,扭捏地低下头去,扭动着粗壮的腰肢停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呸,终身大事,岂可如此草率?你且准备好聘礼,五日内到七十里外的牛家屯登门求亲,我要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我迎入府中。”
说完,伸手将胸前的一条发辫甩至腰后,“噔噔噔”迈开大步,跑至一旁牵出一匹拴好的瘦马,动作麻利地翻身上马。
那匹瘦马双膝一弯,差点没卧在地上,还好咬牙挺住站稳,迈开四蹄伸长脖颈吃力地向前走去。
这位牛家屯的牛家大小姐,芳名玉玲。刚出生便有八斤四两,能吃能睡,一点不像个女娃子。长大些后,除了天生神力,食量惊人,体型稍微胖了点,长得却也不算难看。他的父母无奈之下只好从小将她当男孩养活,见她不喜读书,就请了教头教她武功,哪知她一点就通,进步神速。
她的父母成年累月地将她关在家中,生怕她出去惹事。二老唯一的担心就是:这丫头生来就和假小子似的,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啊?
天下万物,有黑便有白,有阴就有阳,否极泰来,此消彼长。可见,常人的许多担心都是多余的,正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是夜,玄武将军张佰仟刚刚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屋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冠西王翟龙彪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张将军拎了出来。
“佰仟兄,老子要娶亲啦!”。翟龙彪兴奋地大叫道。
张将军惊魂未定,抬眼仔细看了看翟龙彪的黑脸,确信他不是醉酒说胡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待翟龙彪连比划带吆喝地讲完,张佰仟愣了半晌,才拍着额头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施礼给翟龙彪道喜。
翟龙彪挥手急切道:“佰仟兄,接下来我该如何作为?”。
张佰仟连忙安慰道:“王爷您什么都不用做,其他的琐事都包在我身上,你只管等着洞房花烛夜就成!”。
当玄武将军张佰仟亲率一干人等,拉着几马车丰厚的聘礼到牛家屯登门求亲之时,玉玲姑娘的双亲才真的相信女儿所言非虚。这也成了整个牛家屯的喜事,玉玲姑娘家的门槛被踩凹下去一块,不大的院落里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人。
这一夜,牛家屯宽大的场院里燃起了篝火,男女老幼围拢在篝火旁饮酒谈笑,载歌载舞,通宵达旦。
未过十日,青州府四门洞开,净水泼街,四处张灯结彩。
冠西王府邸更是一尘不染,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
全副武装,旌旗飘舞,绵延数里的迎亲队伍前端,一个雕花精美,鲜花点缀,宽大结实的朱红色八抬大轿十分惹眼,充满喜气,引来无数路人驻足围观。
一位刚刚入城的年轻人见刀枪林立,道路被挤的水泄不通,好奇地拉过身边的一位陌生人问道:“这又是骑兵又是步卒的,可是要出征打仗?”。
那人白他一眼,撇嘴道:“瞎说什么?此乃良辰吉日,是我青州府翟王爷成婚大喜的日子!”。
第五章 放手一搏()
“嗯,老将军常年征战,果然筋骨强健,异于常人。这要是换做旁人,如此高龄,伤筋动骨,这伤口恐怕是难以愈合了!再换一次药就差不多了。”随军郎中涂完了药膏,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严老将军包扎,一边低声在他耳旁说道。
严老将军微微点了点头,正待回答,忽见帐帘一挑,一名校尉匆匆而入,急急跪倒在地施礼道:“禀严老将军,俞大帅刚刚率领一哨人马冲出营寨了。”
严老将军闻言猛地站起,喝问道:“尔等为何不拦着他?我军已坚守月余,贼寇屡攻不下。现在外面早被贼寇围的水泄不通,此时反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那名校尉额头淌汗,抬头看了一眼老将军,连忙再次低头施礼道:“俞大帅一意孤行,几位将军也拦他不住。临行前他让将士们转告老将军:说他心中有愧:愧对圣上,愧对老将军。我军虽坚守月余,但伤亡惨重,且再无援兵。此时若不反击,我军只能坐以待毙了!俞大帅临行前再三交待,倘若他能吸引贼军主力,请严老将军带领剩余的弟兄们即刻突围。”
严老将军抬手捋着颌下厚重的银须,轻叹一声,双眉微微颤抖,沉默不语。
他心中暗叹:看来这位俞大帅也深知我军自被围困以来,粮草断绝,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有放手一搏了!
沉吟片刻,他挺直了腰板高喝道:“擂鼓聚将,抬枪备马,尔等随我一同杀出去!”。
两军阵前,此时的俞乘风俞大帅双目圆睁,高举长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名贼将策马举枪迎面冲来,俞乘风双手举刀,先磕开了对手刺过来的长枪,咬牙反手一刀,“咔嚓”一声,将贼将一劈两半。
对手滚烫粘稠、略带腥味的血液喷了他一脸,他随手抹了一把,仍大吼着向前杀去。
俞大帅自己也觉得:也许此时就是他一生中最勇猛、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同时抱定了决心:如果这最后一搏能杀开一条血路,击溃贼军,反败为胜更好!若不能如愿,也要拼死搅的敌方大乱,为严老将军率军突围创造机会。
反正若不能战死沙场,回京之后,既无颜面对圣上不说,谎报战功,欺君之罪,圣上怪罪下来,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
与其窝窝囊囊地命丧断头台,那还不如在沙场上像一个英雄一般死的轰轰烈烈!
其实俞大帅这次选择的攻击方向是事先经过认真权衡,仔细斟酌过的。
他一直记得严老将军说道:几次三番想造成马家军与大楚人马的嫌隙,充分利用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
他这次押上了身家性命,赌马家军即使溃败,大楚人马也会袖手旁观,这样护国军就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起初马家军的防守阵营确实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没有料到:被围困多日,苟延残喘的大齐护国军会突然亮出锋利的獠牙,冲上来反咬一口。
但很快,在统兵将领的统一协调、指挥下,西北汉子骨子里特有的不妥协、不服输的倔强性格发挥了作用,几路人马开始渐渐稳住阵脚,并全力实施反扑。
最先主动迎上来的是“啸天虎”翁宜春率领的人马。
翁宜春眼睁睁看着自己属下的一员将领被手举长刀的敌将一劈两半,顿时怒火中烧,双眼通红,哇哇暴叫着舞动手中大枪直冲过来。
一个急于复仇,一个已然豁出了性命,刀枪相撞,俞乘风和翁宜春甫一交手,双方便都使出了全力。
此时坐镇中军的马茂勋听闻己军防线遭受敌军攻击,只惊讶了片刻,便回身叮嘱恰巧在身边的毛献义道:“毛将军,你即刻统领属下人马出发,上前助宜春老弟一臂之力。切记,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决不允许一个护国军的兵卒突破我军防线溜走,我马家军丢不起那个人!”。
毛献义咧开大嘴微微一笑,即刻抱拳施礼道:“大帅放心,有我毛大虫一口气在,一只苍蝇也休想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飞过去!”。言罢急匆匆地转身而去。
俞乘风率领的人马本就数量有限,原打算利用贼军不防,一鼓作气洞穿敌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现队伍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步履维艰。
毛献义率领的队伍及时杀到,令他们更加寸步难行,两军人马陷入混战当中。
最令俞大帅感到惊讶的是:远处大楚的人马并未按他预想的那样按兵不动。而是远远的看到旌旗随风飘舞,隐隐听到人喊马嘶,竟然是也围了过来。
俞乘风虽然内心焦躁,但只能咬牙屏气凝神,集中所有精力,专心对付面前这个使枪的壮汉。
数十个回合过后,俞乘风信心大增,此刻他已无暇顾忌身边越来越多倒下的己方将士,心中只有一个执念:一定要杀了贼将,取他性命!
报仇心切的翁宜春此时也发起了一轮猛攻,低头一门心思竭力寻找着对手的破绽,渴望一招制敌,不经意间就疏忽了对自身的防守。
目不转睛死盯对手的俞乘风忽然冷笑了一声,果断主动卖了个破绽。
翁宜春果然上当,只见他双眼一亮,使出全力照着俞乘风的前胸猛刺一枪。
“噗”的一声,枪尖穿透了坚硬的铠甲,没有刺中心脏,却刺中了俞乘风的左臂。
细密的血水从俞大帅铠甲的缝隙处流淌而出。
“啸天虎”翁宜春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喊出声,忽觉脑后一阵阴风袭来,心头暗叫了一声:“不好!”。
此时抽枪回防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只好拼命地弯腰低头,想躲过这极为险恶的一记杀招。
“咔嚓”一声,可惜翁宜春还是稍稍晚了一步。
长刀锋利的刀锋银光闪处,他的头盔和半拉脑袋一起飞了出去,尸身晃了几晃,栽落下马。
“啊,翁贤弟,痛煞我也!”不远处的毛献义亲眼目睹了翁宜春中刀栽落下马的全过程,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
随后他双眼通红,疯了似地催马冲上前来,咬牙举刀朝俞乘风劈来。
手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抵消了刀劈贼将的愉悦,俞乘风忍不住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伤势。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率领的人马陷于重重包围之中,死伤惨重。
此时别说反败为胜了,能不能突出重围都成了问题。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好似误入狼群的一只绵羊,四周全都是血红的双眼和锋利的獠牙。
无论是地面上的步卒还是敌方的骑兵,不知为何,都发了疯似的哇哇狂叫着把他当做靶子,各举手中刀枪向他猛砍猛刺。
俞乘风先是后背中了一刀。
他侧身毫不犹豫地将那位偷袭他的贼将拍倒在地。刚转回身来,一支长矛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忍住剧痛,他又奋力举刀将对方一劈两半。
刹那间,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俞乘风连忙收紧小腹,身体猛往后仰,耳中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前传来的骨肉撕裂的脆响。
俞乘风并没有栽下马去,因为他的坐骑先于他轰然倒地。
俞乘风俞大帅趁着最后的意识清醒,双眼仰望着头顶的蓝天发出了最后的呼喊:“圣上,臣为国尽忠了!”。
毛献义手中的大刀又迅疾地落了下来,鲜血飞溅,已经倒在地上的俞乘风再也没能发出一丝的声响。
失去了主帅的护国军将士仍在不遗余力地拼死搏杀,各自为战。但正如汪洋大海中泛起的一朵朵浪花,最终还是被无尽的海水无情吞噬,归于一片死寂。
“少夫人,我们是要赶回平州府还是直接去前线寻找关将军?”一名身材魁梧,一身黑衣的持刀壮汉扭头问道。
从边塞小城一路狂奔进入了大楚境内,一行人不由得同时放慢了马速。
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心的,是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
她同样穿着一身黑衣,风尘仆仆。
听到护卫的问话,她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抬手轻轻摘去了蒙面的黑纱。
陈灵儿双眉紧蹙,一言不发地骑在马上。此时她的心中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令她倍感心情复杂而沉重。
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那个最亲最亲的坏人呢?一旦告诉他,以他的脾气秉性,又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引得地动山摇?
“先不用急于去找他,前线战事正紧,别让他分心。平州府也别回了,那里不安全!”。陈灵儿面色凝重,声音清脆地答道。
沉吟了片刻,她再次开口道:“还是回我们原先隐身的住所,容我再想想。”
护卫中为首的头目勒住了战马,低头抱拳道:“关将军吩咐过属下,少夫人去哪里,我们形影不离。虽然知道少夫人武艺高强,但我们的职责是以生命保护您的安全!”。
陈灵儿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在一个岔路口,一行人再次打马扬鞭,留下一溜烟尘,消失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当中。
第六章 洞房花烛()
大楚冠西王举行大婚,青州府最开心的也许并非翟龙彪本人,而是那位酒楼掌柜的。他的整个酒楼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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