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
鲍威尔嘴里的“成功”二字,沈允鸿一时反应不过来。
整整十年,这个家伙躲在半山腰的山洞里鼓捣来鼓捣去,沈允鸿就白白给他送了十年军粮,至今是连半点回馈也没见到。
在为数不多的几位伸长脖子期盼奇迹的老专家里,已经有人去世了,剩下的也远没了以往的热情,偶尔遇见沈允鸿,话语冷冰冰的,颇有不该和他一起干傻事的埋怨之意。
只有沈允鸿对鲍威尔的信心不减,就像对待每一场战役,他都怀着必胜的信念。但对于一场打了足十年,且听不到任何枪炮声的战争,他多少也有些麻木。
相比等待鲍威尔的实验结果,真正令沈允鸿有成就感的事情,是他与一个名叫地球拯救者联盟的民间地球保卫团体接上了头。这个团体的发起人是一位英国医生,通过对一名绝症病人的临床观察,发现了复活者的秘密,从此一直在遭到追杀。
这人也是英国一家由私人发起的癌症病人联合会的主要成员,通过这家联合会,他不光保住了性命,还在英国本国发展了一批反外星入侵志愿者,从而建立了地球拯救者联盟组织。
那些志愿者中,有不少外国人,他们将讯息带回自己的国家后,迅速得到本国民众的响应。他们通过建立“拯救者联盟”网站吸纳人员入会,开始时加入的仅是普通人,紧接着,得到了不少学者与专业领域的人士关注,相对于正规军队,称他们为民间游击队比较贴切。
因为网站不具备私密性,为防止复活者渗入,他们一般不接受有过重症病史的人申请,但为避免歧视,给病患以足够尊重,对于部分坚持想加入的,他们也会进行严格的背景审查,然后以会员投票的方式做最终决定。所以地球拯救者联盟虽然成立了有三十几年,还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但对复活者的打击力度却与日俱增,在世界各地,协助警方粉碎了不少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阴谋。
与沈允鸿接上头的,是地球拯救者联盟中国分部的负责人,一位名叫郝运的私营业主。郝运是标准的北京人,相比鲍威尔更加健谈,一见沈允鸿,就把他当成了已认识多年的老大哥。
郝运给沈允鸿看了这些年所搜集到的,有关复活者制造的各种灾难的资料,其中有不少类似核电站泄漏,或民航班机坠毁的事故,每一桩都属于无可避免的灾祸,实际却皆是这些人在暗中渗透并破坏。
有件事令沈允鸿大为奇怪,那些“死而复生”的病人,生病前基本都属于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其中不少连高中文化程度都没达到,可为什么给暗质星的质子人治好后,个个都成了懂科学,识操作的能手?甚至有一些还能分析复杂的科学原理,并将其运用到实际活动中。
经郝运解释,沈允鸿明白了暗质星那些科学行者控制地球的方式……他们虽然不能穿入大气层,却能利用大气层的低密度性,改变光在穿透电离层时的光谱结构,使其形成全息影像,再通过对流层与平流层到达地球表面的任何一个地方。
“那群狗日的杂种,对光的研究与运用真是熟练到了变态的地步!那种技术如果给我们人类掌握,说不定就能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从此不会再受到一群微粒的威胁!”这是郝运义愤填膺时说的原话。
69、奇迹()
与郝运的接触,令沈允鸿深省。
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洗礼后的地球,目前正处于珍贵的和平时期,虽然和平是相对的。远在中东、非洲以及拉美的某些地区,战火仍在燃烧,却远没达到威胁人类整体生存的程度。
然而可怕的外星人就要来了,如果不在这短短几十年里找到行之有效的对抗手段,地球人就只能坐以待毙,连可供避难的大后方都找不到,情况真就只能这样糟糕吗?
荒原上的那个夜晚,坐在星空下思考的内容,再一次闯入沈允鸿的脑海,这一次非但挥之不去,还仿佛与一身热血混在一起,一直淌入了心里。
没有可行性技术,他的想法确实是不着边际的童话,可要真获得了那种技术,童话就能变成现实。而技术其实是存在的,就在敌人手里,他像是饥肠辘辘的人发现了丰收的田野,想走过去摘取金黄饱满的麦穗,却跨不过一条间隔在正中间,宽广的河流。
然而竟然有这么一天,鲍威尔精神失常似地对他傻笑着说:我们成功了!
“成功?你指哪方面的成功?”沈允鸿出神地望着美国人问,仿佛正凝视一条渡河的小船。
鲍威尔不回答,抱着玻璃烧瓶从地上一跃而起,脑袋重重撞在桌子角上,疼得他呲牙裂嘴也顾不得,拽着沈允鸿就来到一台笨重但可以随意移动的电脑前说:这台便携式电脑,是经过高级加密的,再厉害的黑客也别想闯进硬盘里的数据库。它用的是目前最先进的ms…dos 1。0 v系统,我现在授予你权限,允许你在上面随意操作。”
“那你呢?你又打算干什么?”这一通闹,让沈允鸿更糊涂了。
鲍威尔又露出因极度兴奋而几近发狂的表情,指向实验室一角说:“那边有一台最低版本,基本已废置不用的台式电脑,我就坐在那里读取你在这边的操作。你记住,这两台电脑之间电源独立,没有任何数据线连接,此刻在它们之间,完全不存在可以互通讯息的介质,这些不用我介绍你也能看懂!(作者注:八十年代还没出现蓝牙或数码通信技术。)它们就只通过一条直径为一厘米,可以从中间断开的真空软胶管发生联系。胶管是绝对真空,放只蚊子进去呆几秒钟,它就会蹬腿。然后我把这只瓶子里的兆亿只特殊电子输入真空管!”
沈允鸿的头脑冷静下来,渐渐地,开始明白鲍威尔疯狂举动背后的含义了。顿时他打了个激灵,仿佛是走在毫无生机可言的冰天雪地里的人,突然见到一朵鲜花在盛放,那种惊喜令他颤栗,这一生中,他还从未有过如此期待的时刻。
便携式电脑的黑屏上,光标如只好奇的小眼睛般眨动。那些用数字组成的dos语言,如同从黑暗里诞生的白色蝌蚪,落在沈允鸿眼里充满生机。或许它们真是人类的希望,能游弋着领导地球人打败外星人?
成功进入系统后,沈允鸿颤抖着两手,用生疏的五笔输入法写下一句话:小韵,小音,你门还好吗?
鲍威尔走到那台满是灰尘,连显示器都灰蒙蒙一片的台式机旁,长长吐出口气。这时他不仅没了招牌式的笑容,虔诚的表情更近乎在麦加朝圣的***。
沈允鸿仅写下一句话,写完后就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鲍威尔的一举一动。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人抱在怀里的不是普通烧瓶,而是一根上细下粗,最细的地方也足有手腕粗的玻璃管。玻璃管两头各用一个“木头”活塞密封。没采用金属盖,大概是为防止管内微粒与金属发生反应。
鲍威尔拾起连接用的真空软管,从正中断开它,又将两个断头朝玻璃管的两端插塞。他操作得如此小心细致,就象拆爆专家在拆除炸弹。
不过他设计的操作过程也十分保险,封死真空软管的塞子看似木头,实际却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给推进玻璃管后,就如同冰一样化掉了。就这样,玻璃管与软管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真空电子回路。
胶管的另外两端装着水晶头,一头插向台式主机的端口,另一头插在笔记本电脑的端口上,就这样,鲍威尔在两台电脑之间建起了一条真空电子通道。
紧张归紧张,沈允鸿又觉得眼前这游戏,就像在家里和两个女儿玩猜猜看那样滑稽,唯一的区别是女儿们如果猜错了,可以重新再来,而鲍威尔猜错了,今晚他就只能失望而回。
鲍威尔把两只手臂抱在胸前,一言不发地紧盯显示器。他的神态高度专注,蒙在电脑上的灰尘十分扰人,看起来却根本没妨碍他的视线。
不知需要等多长时间,也不敢轻易打搅对方的思路,沈允鸿一颗心七上八下,脑子里也少有地一片空白。山洞实验室静得渗人,连外面岩石缝隙中滴水的声音都能听见,那水声阴惨惨,如同鬼在哭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耐着性子,就这样足足煎熬了两个多小时。
猛然间,鲍威尔疲惫的眼中光芒流动,嘴角也微微上扬,抖着喉结用标准的中文读出来:“小韵,小音,你门还好吗?”然后又用一种极为陌生的腔调补充:“‘门’是错别字,少了单人旁。”
沈允鸿呆坐在石凳上,整个人都像给石化了。实验室里的一切开始在他眼前飞转,形成巨大的漩涡将他吞噬,他仿佛一下就站在了世界初始的起点,所有关于地球出现,海洋与陆地分离,单细胞生物诞生,恐龙在大陆上称霸,类人猿进化成人等等等等,这些地球发展的片段似电影胶片般一幅幅弹出,掉入混沌气旋后都不存在了。但也没有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的壮举,一切唯物与唯心的思想都被从地球历史上抹去,从零开始,正发生在由鲍威尔创造的那套真空电子回路里,向沈允鸿预告今夜之后,人类注定将走上一条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发展之路。
70、反物质电子()
“兄弟!”
一声大吼凭空响起,从无边的虚罔中拉回沈允鸿,惊得他几乎跳着离开了石凳。
“我说过,我们成功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是我的,获奖者是来自美国斯坦福大学天体物理专业的鲍威尔。杜文教授!这荣誉非我莫属,我告诉过你,十年前就告诉过你!”
沈允鸿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鲍威尔就已假想出他由衷的祝贺,并在祝贺声中热泪盈眶。
沈允鸿确实很想大声地向他祝贺,可这时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喉头不知怎么的就给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进山洞实验室之前,他还在为难以摆脱的茫然发愁,可进来呆了两个小时后,茫然如乌云在头顶散开,他突然发现等天一亮,就得开始为许多重要的事情忙碌了。
鲍威尔在石屋中象跳华尔兹似的转圈,打翻了东西也不在意。其实照他现在的高兴劲儿,足能将自己呆了十年的小窝掀个底朝天。
用一个人独舞来表达兴奋的心情远远不够,在这改变历史的时刻,他必须做点特别有标记性的事情以留念,于是大剌剌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沉甸甸的玻璃瓶,抛向沈允鸿。后者接到手里一看,竟是一瓶产自南澳大利亚墨瑞河流域,窖藏了足二十年的赤珠霞干红葡萄酒。
“我说老沈兄弟,我知道在这儿喝酒违反你定的规矩,是要受处罚的。不过你看,实验室里就只有你我二人,在这种青史留名的时刻,庆祝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如咱们就一起干了这瓶酒如何?”
沈允鸿无论内心有多激动,理智也不会因此而脱离大脑,一见到酒,他脸上的微笑就是一敛,问道:“这酒你是打哪儿弄来的?”
“这……这个嘛……”
鲍威尔夸张的笑顿时僵住,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反应极快,眨两下眼就又笑开了,“哈哈哈,这么好的酒,在你们中国可不容易买到,我是从美国带来的!”
沈允鸿浓眉紧皱,不再追问。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搜查鲍威尔的行李时,压根就没见过那瓶酒。
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沈允鸿时刻在待命,所以对酒是敬而远之。恰逢值得狂欢的时刻,又是在他执勤的时段外,哪怕喝得酩酊大醉也不会被谁责怪,可他还是拒绝了,淡然一笑道:“我不是好酒之人,就算喝天上的琼浆玉露也分不出品质优劣,这要真是好酒,就别浪费给我了。你躲在实验室里喝,我不会介意的。”
“嗨,一个人对着天花板独饮有什么意思?既然你坚持不喝就算了,老外可没有你们中国人劝酒的习惯。”鲍威尔将酒瓶子塞回抽屉,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他向沈允鸿简单介绍了这项新发明的原理。不过通俗意义上的发明,指的是从无到有的建立,鲍威尔所做的研究是改变粒子结构,说白了,就是用线性粒子加速器合成了电子的反物质,一种被他称为吸附性电子的微粒,所以不如用创新来形容更合适。
根据狭义真空理论,真空是指当普朗克常数趋于0时的状态。用抽气泵抽干玻璃管的空气,管内就处在了绝对零压力下。
然而这时玻璃管并不是空得没有任何微粒,实际上,里面充满了负能量的电子,这些电子因缺乏空气而停止运动,不会再发出电磁波。
为让沈允鸿听懂,鲍威尔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一匹马在草原上飞奔时,谁也没本事给它更换马鞍。但等它停下来,哪怕是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人,也能轻易把马鞍从马背上解下来,再装一个新的上去。用专业物理语言分析,这是因为人的奔跑速度与马的奔跑速度存在差值,人要想赶上马,只能加快速度消除差值,可两条腿的人能有这本事吗?
鲍威尔不愧是大学教授,讲解起知识点来浅显易懂,就算是沈允鸿这样的外行,理解得也毫不费力。
非真空状态下的电子,正是以亿为计数单位,在空气中奔驰的马。人类无法消除与它们之间的速度差值,就算捕捉到它们再装进瓶子,也没法令它们进入停滞状态。
可真空管能做到。真空状态下,可以轻松获得静止的电子,那么这时要想在电子上做文章,就容易多了。再打个比方,如果能有一支足够微小的笔,和一名视力精度足够看清电子表面的画师,用显微设备将电子拉成整张宣纸大小,或许画师就能在那上面临摹出一幅徐悲鸿的骏马图。
电子的静止状态可被称为惰态,得到惰态电子后,就能进入真空室更改它们的磁极了。这是实验中至关重要,又极为艰难的一步,鲍威尔用一年的时间安抚电子,逼迫它们处于惰态,却用了整整五年来改变它们固有的磁极,令它们具有反向金属吸附性。
再说需要电子间谍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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